“嗯,是么,看来阳平太守在本官这里为公事操劳过度了,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两天如何?”景略叹着气伸出手来欲搀扶凤皇,一张斯文成熟的俊脸上恰如其分的带着身为长辈的疼爱责怪与百官同僚的担忧。

只是,为什么呢?

在看到他眼底戏谑的光芒时,在感觉抱着的凤皇修长的身子在对方伸手瞬间微微僵硬时,她就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啪!”清脆的,响亮的巴掌着肉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夜晚异常响亮。

所有的人瞬间呆住,只除了某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啊呀呀,我草民,草民不是故意的大人,只是方才您过来扶太守,我也只是只是想把手松开,不知道怎么会怎么会打到”

被一巴掌微微甩偏了脸的景略,也有瞬间的呆怔,随即几乎是面无表情的看向面前的人,清河一张极清艳的脸变的苍白,几乎有一种楚楚可怜到让人心悸的味道,双眸慌乱,几乎是语无伦次,却很好的让人听见了她的无心之举。

片刻,随手挡下立即围拢上来的几名家仆侍卫,景略微微勾起唇角,眼底阴沉:“没关系,无心之举,何况,战场上挨了刀子都是正常事,更何况这一巴掌。”

有谁,敢打他?

呵。

目送着消失掉的一双人影,景略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破皮的嘴唇,半边脸还在隐隐发痛。

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巴掌,却果真是一点余力都没留。

“大人”看着自己的管家一副不安担心他立即宰了南国使节的样子,景略忍不住笑起来。

就这么吃了个闷亏。

那脾气,还是没改多少嘛,不过,敢打他实在是更够胆色。

虽热说眷养在笼子里的小凤凰也很美丽和有意思,却总及不上原始的、野生的小野豹新鲜。

漂亮的,新鲜的,还有沉淀下去的他不知道的东西,因为那女子身上有一种和他们都截然不同的东西,似乎从未向他们屈膝屈服

即使表面上圆滑卑微,骨子里,却似乎从来都没有低下头,仿佛天生就是和他们站在同等的位子上,从不仰望,不是因为骄傲,而是骨血里似乎就是天生平视他们,不光是他们,所有的贩夫走卒,在她眼里,仿佛都一样齐平。

不卑不亢,天生如此的气质。

真是罕见、会有这种感觉的女子,这个世界上大约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即使是那些说着民为重,君为轻的儒家子弟,也不过是口头而言。

不过,打了他,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

“大人!!”

听着耳边惊恐的叫声,他冷然的看着自己手里一片鲜艳到刺目的血红,唇边似乎还有什么不断涌出,眼前的月色竟渐渐模糊黑暗。

“阿姐,你今天太冲动了。”车厢里,气氛有些沉闷。

“是么?”清河懒懒的道,是啊,她能说她现在懊悔的要死么?唉~

凤皇看了她一眼,就不再说话了,只叹了一声。

“打都打了,不过失手而已,难道他还要因为这一巴掌向南朝立即宣战?”清河揉揉自己的头发。

“”凤皇还是有些担忧的样子。

“别担心。”清河习惯性的安慰的伸手想要抱过他,却发现这种姿势更像是她伏在他怀里。

不由感叹,果真是她老了,这孩子长的真快。

“以北朝和南朝状况,至少七八年内,他们绝对不会对南朝开战,这一点,相比你比我更清楚。”

清河感觉到他的不自在,却没有松开手,只慢慢像过去一样抚摸着他的背脊。

不管他承不承认,是不是还在怨恨她。

她都必须承认,没有办法,她没有办法把凤皇当成那些小倌馆和妓馆里的那些孩子。

皇族的骄傲天生刻在骨髓里的骄傲的小凤皇,曾经那么依赖自己的少年,会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少年,会冷傲的展开双臂保护她的少年,似乎已经在夏夜的朦胧月光下,慢慢溶蚀殆尽。

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凝结的忧伤苍白的灵魂。

怎么能够在三年间改变这么多?

她保护了两楼里的那些漂亮的孩子,却把他——她发誓要带在身边一生的小鸟儿遗弃在满是荆棘毒刺的牢笼里。

那么骄傲的小凤凰,没有变的和他族人一样怨天尤人和卑微孱弱,却让她更加的心痛。

“没关系的,阿姐,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不要再怎么冲动了。”凤皇很慢的道。

“我知道。”清河习惯性的紧紧收拢双臂,让唇触在他的额头上。

“我不插手,可是如果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她知道,凤皇不会就怎么离开。

半依坐在床边,凤皇洗了双手,司徒麟拿着热毛巾,擦拭着他半盖在薄被下的身体。

这些清理工作,司徒麟已经驾轻就熟。

“到底,那个人对殿下做了什么?”

“阿麟,是在心疼我么?”凤皇道,出尘清冷的面容隐在黑暗的垂帘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声音却极淡。

“你是清河的弟弟。”司徒麟给出个不轻不重的答案。

“你到我身边来只是为了阿姐,没有其他了么?”凤皇忽然反手盖住他的手。

修长漂亮如玉般的指尖,司徒麟却觉得有些不适,正打算不动声色收回手,却见他再次出声

“让阿姐成为我的人吧。”

“什么?”司徒麟有些愣。

“让阿姐成为属于我的人,这你办得到的,阿麟。”

那声音分明温柔清和,却让司徒麟陡然脸色铁青,毫不犹豫的厉声道:“这绝不可能!”

“不可能么?还是你做不到,舍不得?你不怕了么”床上的人轻笑起来。

君色倾国 第六十六章 剥皮蚀骨 中

“你,不怕么?不怕她知道那件事,当然,也许这种事对于阿姐而言也无所谓呢。”对方低而堪称温柔的声音,却让司徒麟脸色陡变,目光明暗不定,手上擦拭的动作也一僵。

不过片刻,帘帐的人发出轻笑打破这种僵硬的气氛:“呵呵,麟,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会拿那种事威胁你?”

司徒麟顿在半空的手也继续方才的动作,一如所有尽职的心腹侍卫的恭谨却不卑不亢:“殿下,当初您不惜舍弃自己也要送清河小姐出去,现在却又要将她卷进来,我觉得小姐她不合适留在这种地方。”

阴影中的人没有说话,许久后,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覆盖在他的大手上,凤皇淡淡地道:“麟,永远不会拿那件事情来威胁你。”

司徒麟沉静的俊朗面容上微动,看向床上的人。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句“成为我的人”有种怪异的意味,却又想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伏在床边的人正慢慢支起身体,语气似笑般,带着点无奈却也坦然:“我似乎永远也比不上阿姐呢。”

丝绸薄被滑下他肩头,半盖在胸口上,如玉般的白皙刺得司徒麟眼底一闪,不知想起什么,垂下睫羽。

“殿下”

“抱我到后院的暖池去罢。”凤皇打断他,语气已经恢复正常。

“是。”

竹帘子内,细细综综的流水淌过鹅卵石子,冒出淡淡的暖烟。

司徒麟将怀里裹着缠丝白巾的人轻轻放进暖池,感觉怀里的人在触到水的瞬间,肌肉一僵,却松了抱住他颈项的手,顿时有点不稳地坐进水里,略略变好些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到泛出青来,那模样几乎让人以为他瞬间就要晕过去。

他眼底闪过一丝焦灼和一缕,起身道:“殿下,我去叫御医。”

“麟。”凤皇闭上眼,极轻的声音,带着点虚弱,却不容否定:“你出去,把白玉膏拿来,然后就去睡吧。”

“是。”司徒麟迟疑片刻,低声应道,退出帘外。

凤皇也许性格温和隐忍,但若说话的神色是这般模样,表示他不想再和人说第二次。

只是到底为何每次殿下回来都是这副模样?

他轻轻扣上门,向外走去。

“阿麟哥。”一道清冽的声音让司徒麟一惊,梭地看向来人。

看着门外消失的人影,凤皇慵懒地放松肢体,滟涟的唇边勾起一丝温雅的轻笑。

唤他做殿下,却始终唤清河做小姐。

麟,你果真是那么喜欢阿姐么。

既然如此,他当然为他好好地保守那个秘密,只是如果阿姐自己发现的话,就是我也没有办法了。

凤皇懒懒地翻过身,伏在池边,却牵动了身上的某处,顿时眉心一拧,等待着那阵巨痛过去后。

他有点无奈地扯了扯唇角,有种嘲谑的味道,老师大人的癖好真是件麻烦事。

手慢慢抚到背后,他正打算弓起身子,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便随口吩咐:“不要进来,把白玉膏放下便好。”

只是对方却似乎没有动作。

“难道,麟要帮我么阿姐?”凤皇戏谑地侧过脸,却在触及来人后变成微愕。

这还真是

清河也在发愣,没有想到她看着阿麟哥神色不对,担心凤皇儿的伤势进来查看,却一进来便见着这么一幅美人浴图。

露天的小暖池边暖烟袅袅,半伏在池边的人,狭长而眼尾斜飞的绒薄丹凤眸因雾气显得有些模糊,却少了几分雅逸凭添了几分魅惑,只是因惊讶而微启的嘴唇显出仍

然带着一丝少年稚美的气息。

线条分明的唇,像一只精致菱角,仿佛染了胭脂般,不点而红的润泽,几乎是慕容家的遗传。

只是男子唇偏薄,紧抿起来的时候,有种锋利的染了血的利刃般的感觉,女子却是更丰润柔软。

清河眼神有些迷蒙地下移,停在他白皙的胸口上。

看起来清瘦的人,原来线条这么漂亮,子瑾也是一样,不过凤皇应该比子瑾更高,宽肩细腰。

那肌肤却比子瑾更白,朦胧的水汽间带着种白到近乎透明的感觉。

比梦里的感觉看到的感觉更迷人的身体。

那是什么?

清河蓦地眯起眼,边径直向池子里的人走去,边踢掉鞋子,褪去外袍,一挑下摆便踏进温水里:“你受伤了,还沁水?”

“阿姐,在外面等等,我一会就。”凤皇眸色有些奇异,顺手扯了放在边上的白色绸巾正要盖住自己,却被清河一把按住手。

“这个是什么?”清河手按在他的肩背上,挑起眉,看向那片莹白间隐约的痕迹,极其精细的,却隐约模糊的图案。

原来她方才看到的一片艳红,不是血,却是一副图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纹身了?这还是半成品,再纹下去会很痛的。”手下的滑腻感和凤皇有些讶异的眼神让清河蓦地意识自己的行为的不妥,到底凤皇不是子瑾他们,

在她面前几乎没有所谓身体的秘密可言。

面前的人是她数年未见,却已经年近弱冠的弟弟。

清河梭地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微红脸,靠着三年锻炼出来的厚脸皮迅速地转移气氛,同时若无其事地起身,正打算向岸上潜逃。

手却被人按住。

“阿姐,在关心我么?”

那种语气仿佛很久以前那个倔强别扭的孩子,让清河心中一软,回握住他的手:“你是我弟弟,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呵。”凤皇青着她,忽然低笑出声:“阿姐,你眼底的我可仍是孩子模样?”

被那片雪白晃得脸色有些发窘的清河,随口就抓了句父母们最爱的名言改装一下:“在我眼底,不论你长到几岁,都是跟在我身后的那个孩子。”

“十二岁?”

她看见凤皇挑了下和自己最相似的秀气而斜飞的眉,连声音里带了丝玩味,握着她的手缓缓下移到自己赤裸胸膛上。

清河暗自叹息,当然如果忽略他的身高、身上的看似薄,却是武者才有的结实紧凑的肌肉。

她现在的手还搁在他身上,完全可以感觉出来那种属于男子才有的起伏。

不知为什么,一靠近凤皇,闻到他介于少年与青年的气息和那双狭长幽深的眸子便有种眩晕的感觉,而且似乎有点口渴

看着他唇边的那滴露珠,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

凤皇看着她有些迷蒙的眸色和小动作,眼底愈发的幽深。

“阿姐”

“嗯。”清河有些心不在焉,盯着他近在咫尺间唇上的那滴露珠,润泽的,清透的。

“你对纹绣似乎很有了解?”

“嗯,一点点,以前学着馆里的纹绣师傅帮一些有兴趣的青竹馆和红袖招的孩子们纹过。”

“哦?都纹在哪里?”

那声音又低又温雅,让清河愈发走神起来,随口道:“哪里都有,那些客人喜欢在隐私的地方看见啊!”

手腕上一阵锐痛,让清河蓦地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微张了唇,几乎已经贴到凤皇的唇边,对着那滴水珠一副欲咬非咬的模样,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

过来,梭地弹开来,下意识地拉开距离。

天,她刚才在作什么?

简直是

只是她忘了她的手还在凤皇的手里。

牛皮筋被瞬间猛力拉开的结果就是——弹回去。

一下子整个人再次直接撞进凤皇的怀里,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鼻尖撞得生疼,只是这次她没有再次弹起来,而是被凤皇紧紧地抱住,他赤裸温热肌肤上淡淡荷叶的味道被蒸汽一熏,让她几乎手脚发软。

“阿姐,很久没有这样抱你了。”

凤皇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和忧伤,也让她心中立即放弃了爬起来的打算,反正衣服湿都湿了,只是

整张脸贴在这种光滑细致却结实的身体上的感觉,让她很可耻的心跳过速外带心猿意马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美人她见得并不少,却偏偏对着面前的人起了躁动?

而且,就算是怀旧忧伤,是不是穿件衣服会比较好?

清河正在烦恼,没见着抱着自己的人眼底闪过的一丝凉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