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正喜更急了,果然,以姚金金呆的圈子,最好的也就是他了,她不盯住他才怪。“人往高处走,我哪算好的。你看徐总,只比我大几岁,房子车子一样都不少。要不是郭倩事业心强,不定徐总连儿子都有了。”郭倩是徐历女朋友的名字。

姚金金更同情程正喜了,看他过得多拧巴。全公司也就一个徐总,程正喜不跟那么多普通员工比,非瞅着徐总的好日子闹心,这人哪,放不下想不开,难受的是自己吧?“人比人气死人,真的你已经很好…很好了。”姚金金嘴笨,想不出劝的词,只能反反复复说好。

程正喜眼前一黑,怎么办?遇上传说中的“loser”了!他干笑两声,“你年纪小,圈子又太小,当我是宝。我还不明白自己有几分几两,恐怕这辈子到老都混不出头。”

唉唉唉,姚金金心想,果然书上说得不错,自卑的人才在别人面前装得神神道道,真正有内涵的人绝不怕面对自己的内心。一旦程正喜静下来,他就看清他所作所为的无聊之处了。

既然是朋友,现在要给他信心,不能再来任何打击。

她伸出双手,把程正喜双手猛的合在她的掌心,“程正喜,至少我相信你,你肯定有成功的一天。”

第4章 第四章

惹不起,那只好…躲。

程正喜看了看姚金金的双手,又抬头看了看她热切的双眼,理性终于战胜感性:他是男人,不能骂女人;他还是有教养的男人,知道感谢每一份真情,哪怕自己不需要这份爱慕。

程正喜抽出手来,做得尽量不动声色,可多少露了点不自在到脸上,为掩饰他低头喝了口水。他俩衣冠楚楚,小饭馆以为来了大主顾,给上的是两杯滚烫的茶。热茶跟口腔来了个亲密无间的接触,程正喜反应快,立马吐出来,舌头早已麻了。

姚金金傻了眼,不论在公司还是下班时间,程正喜都人五人六的样儿,这…一感动…就乱啦?她抿着嘴,又好笑,又使劲憋着,不能刺激他,爱装样的最怕别人被看穿。

姚金金镇定地递纸巾,送凉水。

程正喜接过,窝着团火,自作孽不可恕,要怪也只好怪自己招惹了这样一个人。

程正喜说,那个,姚金金,最近我事多,你别老打我内线电话,万一给别人听到,以为你不专心工作,对转正没好处。

姚金金明白地点点头,她嘴不敞,有些话能搁在心里。知道,感动只是一时的,过后就是逃避,说过心里话的做不成朋友,特别同事之间。

第二天姚金金没打电话给程正喜,第三天也没有。程正喜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这么利落,高兴之余又有点失落-人需要被崇拜感,公司哪有第二个笨成姚金金那样的人。可要他去找她,那是再也不敢了。

日子哗啦啦地过,姚金金三个月试用期眼看快到了。她有点不安,因为看不透田总。要说他要求高吧,似乎销售秘书订错机票、发错文件,他一笑了之。要说他对下属宽厚呢,她三天两头挨他的训。

旁观者清,业务主任刘明清知道,姚金金不合田总的意。不是姚金金做事不行,相反,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发现,以刚毕业的学生来说,姚金金算很不错的了,除了外形差点,肯做又挨得起说。问题是业务部是大销售部的一部分,姚金金处在衣着光鲜的人堆里,跟田头自家种的菜排在大棚菜旁边似的,益发的没卖相。换了别人可能还好点,可田子纪这人,特别讲究外观,他自己打扮得山清水秀,每周去健身房骑三次疯狂单车,从周一到周五,天天不同风格衣着出现在办公室众人面前。

按例人事部提前十天发出转正通知单,刘明清交给田总已经八天,而单子被他搁在桌兜也有八天了。人事部催刘明清:到底留不留人?留,一切手续慢慢办也行;不留,得赶紧打发走人,过了三个月试用期,用工性质变化,再要人走,得付赔偿金。在公司控制支出的今天,付了不该付的赔偿金,算人事部和销售部的工作失误。总经理徐历执行“连坐”,工作上任何失误,相关部门相关人等全有责任-别以为错是别人的,不提醒就是不作为,也有错。

刘明清拨着心底小算盘,留下姚金金也好,凡叫不动别人时,叫她,她总愿意做的。人员编制是田子纪的,要留她,首先得他答应。正好这会他既没出去,也没会客,不如去谈谈,早点把事决了。

田子纪的态度是:不留;但事得有人做。

他笑得很亲和,“我提用工申请,是去年的事,过了半年才来人,现在走了,又得多久才有人来?我不管人事部的工作流程,反正他们得保证我有人可用,刘主任你说是不是?”刘明清哼哼跟着笑了几声,心想你不就是去年跳来时带过来几个大客户,风光了一阵子么。摆架子也要看情况,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世道不好,再端着就没意思了。她建议道,“要不田总您发个邮件给顾小芸?”田子纪不年轻了,对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也了然,当下立马笑着说,“虽说姚金金替我做事,毕竟是业务上的人,和人事交涉的事还得麻烦刘主任。”

两人打了会太极,最终决定先由刘明清发邮件给田子纪,他注好批复表完态再转给人事部,把留不留人的球踢给顾小芸。

田子纪想到刘明清的劝说,“姚金金中吃不中看,工资定得低,就怕再招来的人,连她都比不上。”座位上埋头做事的姚金金,黑框眼镜,头发用橡筋绑了把刷子。田子纪惆怅地想,如果当时他没出差,绝不允许人事部用这样的人来糊弄,要知道能力跟其他都可以培养,唯有相貌,实在扭也扭不转。

程正喜最近有点忙。这批试用期快到的人里,有两个知道自己没机会留下,闹得很厉害,到处找相关部门反映,说公司利用低价劳工,到三个月把人踢掉换一批。劳动局知道民营私企的用人多少有点猫腻,说不定真有其事,被烦得厉害了,找人事相关负责人谈过几次。他作为法务部长,自然次次必须在场。

这两人又在网上发贴子,一时间沸沸扬扬,连董事长都过问了,人事部不敢怠慢,找各部门经理开会,讨论如何处理。等人到齐,与会的人手一份试用期到期人员名单,逐个定去留。因为刺儿头曾经扬言,失业后一无所有,什么都敢做,部门负责人怕祸害到自己,一致通过留。见没人有担待,顾小芸暗暗冷笑,好呀,精乖得很,既然你们说要留,将来用着人觉得不趁手也不关我的事。她说话越来越不耐烦,跟吵架似的一个个问留不留。

程正喜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姚金金,留不留?”

刘明清犹豫片刻,顾小芸想到上次的邮件,用笔敲敲桌,“刘主任-”

算了,田子纪那块没人也有大半年时间,不见得走了姚金金就不能过。再说,炒掉她又怎么样,谅来也闹不出事,不如给人事部点裁人的痛快感。刘明清笑道,“算了,不留吧。”

程正喜心底叹口气,姚金金啊姚金金,埋头做事是没用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早知道今天,你还会做得那么卖力吗?

刘明清还没出会议室,姚金金已经知道了消息,是人事文员汪勤告诉她的。上回盘五金仓,人事部借调出去的人员是汪勤。

会议由顾小芸发起,汪勤跟在旁边分发文件。听到刺儿头都给留下,整批人光剔掉姚金金一个人,汪勤坐不住了。顾不得保密原则,借复印会议决议的当口,她赶紧打电话告诉姚金金。

“怎么办?”姚金金想过这可能。可是,一来田子纪给她调过薪。虽然那是因为田子纪认为下属拿全公司最低薪水,是他没面子,但在她看来,是上司的认可。二来刘明清说过,如果表现好,留下不是问题。三就是人都有侥幸心理,不希望自己真那么倒霉。

姚金金给震得双眼发黑,一时间不知道东南西北。

汪勤给她出主意,“你马上找田总,跟他说,不留你你跟他没完。”

那…不强扭的瓜不甜,姚金金觉得她做人够失败,别人都被留下了,就她一个被裁了?

汪勤急着回会议室,压低嗓门道,“大老板你也敢直奔了进去说事,还怕他?”

话不是这么说,姚金金苦笑,找总经理是讨活干,现在算什么?

会终人散,汪勤发现姚金金那边仍然毫无动静,“到底你想不想留下?”

“想,只是…”人家不要啊。

“姚金金,我一直以为你是行动派,想留就拿出行动来。”

留,还是走?

姚金金在考虑,留,没意思。再说,硬闹着留下,人家不会给她穿小鞋?就算没人为难她,是她想留的,付出的就得比别人多。走,不甘心,同批人,走的只有她。不景气的应届生就业市场,家人、同学全知道她运气好,很顺利找到份工作,现在没了,别人问起来,该怎么说。

姚金金绕得头也晕了,最终决定,管别人怎么想,第一要紧自己心态要好。丢了这份工,总还能找到第二份,从前她在超市兼职推销酸奶,一个月不也有千儿八百的收入。光卖酸奶钱不够,还可以再卖拖把、卖锅子。要相信自己,肯定有好的工作好的上司在前面等着呢。

姚金金一头想,一头继续做手头的事,既然呆不了多久了,恐怕一两天内会有人找她谈话,那么别留任何遗憾,把事情做得漂亮,也算在此工作过。

刘明清看着姚金金兴头头地做事,话有点说不出口,谁知道说完对方有什么反应,哭?闹?能拖则拖,最好姚金金自己识相离开,免得她出头做丑人。她哪知道姚金金打定主意,要坚持工作到最后一刻。

两下里相持到下班时分,刘明清找不到姚金金,以为她已经走了。

那明天再说吧,刘主任松口气,心安理得下班。

其实姚金金还没走,上班三个月,办公室难免积了些杂物。她向清洁阿姨要了只纸箱,准备下班后收拾好,明天可以说走就走。

既然你不想留我,我也决不求你留我。

农妇金金有点田。姚金金已经彻底想开,找不到工作就回家种地,家里有鱼塘有三亩口粮地,不相信父母不欢迎。

不过人是感情动物,哪怕姚金金打定主意不为离开懊恼感伤,下楼时仍然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楚的想法。三个月来花掉的时间与精力,同事间的情谊,让人留恋。汪勤等几个文员、助理知道情况后,一下午打了无数只电话,提了许多建议,全是为她好。

仗义每多屠狗辈。

姚金金莫名其妙想到这句话。

电梯叮一声到了,门开了,里面有位五十多岁的大伯。姚金金走进去,礼貌地打招呼,“你好。”见人三分笑是她做人原则。大伯穿一身深青色运动衣,老式旅游鞋,不知是不是新来的清洁工。

“小姑娘,去几楼?”

姚金金注意到他按的是五楼,“我一楼,先上后下好了。”

大伯倚老卖老说,“年轻人,三楼还坐电梯?多运动身体才好。”

其实姚金金平时大多走楼梯,今天是心有点乱,不过被年长的说几句就说吧,她老老实实应,“噢,谢谢你。”

大伯嘴碎,“你怎么才下班?这里人都走光了。”

姚金金不好直说在打包准备滚蛋,“我手脚慢,没别人快。”

电梯到了五楼,外头静悄悄的,一片黑暗。大伯走了两步又回头,姚金金连忙伸手替他挡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

“谢谢啊。你叫什么?”

“姚金金。”

“郭晶晶的晶晶?”

“不是,金子的金。”

“五行缺金?”

姚金金脸一红,可不是,算命先生说她五行缺金,因此她妈非给她取了金金的名字。她点点头。

“年轻人叫这种名字的不多,父母取的?你怎么没改掉?”

姚金金红着脸说,“没啥孝顺父母,只好小事情上依他们。”

大伯深以为然,也点了点头,“确实,所谓孝顺,顺就是孝,也不需要做多少事。”

到一楼,姚金金按住开门键,让大伯先走,再自己出来。

外头天空已经暗了,姚金金走出大楼,回头看了眼,大概明天以后不用来了,好歹曾经在这工作过,希望公司越来越兴旺吧。

程正喜下车,一眼看到站在楼前发呆的姚金金。下午他出了次同城的近差,这会才回来。他想,已经通知姚金金了?看她满脸失落的样子,竟有点让人同情。今天是最后一天吧?不用跟她划得太清,反正明天以后人海茫茫,遇上机会很少了。

他清清嗓子,“你怎么才下班?”

前两个月还在愁要不要辞职,现在却要被辞了,程正喜帮过自己,在他面前明人不打暗话,“我没过试用期,可能明天人事部会发通知。”

姚金金的语调极为平静,程正喜反而有点不忍,“工作么,不见得走的人失败,也不见得留下来的人成功。相信自己,是金子总会发光。”

“嗯,我相信,我能做也肯做,一定会能找到适合我的地方。”

程正喜跟姚金金,一个向里走,一个向外走,错身而过,都认为明天以后大家各奔东西。

第5章 第五章

真他妈的世道!

中了什么邪,姚金金平静到近乎麻木的脸,时不时浮现在程正喜的脑海。

他忍不住冒了句粗话。

是,我知道你委屈,可许多人都这么过来,包括我。

程正喜想,她现在走也好,至少还没对公司产生感情。他前面有份工作,起早摸黑做了三年,顶头上司许了一次又一次诺,最终他也失望了一次又一次。花的时间跟精力越多,期望越高,失落更大。

人需要一步步进化,程正喜觉得自己从前像姚金金那么傻,或者比她更倔,明明受到不公平待遇,却幻想靠努力扭转。事实人跟人相处需要气场,比如现在,他投了徐历的缘,上上下下知道程正喜在总经理面前说得上话,气场一顺,做人做事事半功倍。

所以,不是我不好,也不是你不好,只是没缘。

不过,姚金金毕竟年轻,给她的打击未免过重-其他人全过了,就她给剔了?!程正喜认为,放小姑娘儿一马又如何,田子纪不够男人。

姚金金的遭遇触动旁观者程正喜的心思,惹得他感慨万千,当事人姚金金却已经恢复过来。本来她想以酒浇愁,用此纪念生平第一次失业。进了超市才发现,啤酒种类多虽多,喜力青岛三得利,可最便宜的也得三四元一瓶。

姚金金的酒量经得起考验。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班主任和校长给她庆贺,叫了桌饭,十一个人喝掉了12箱啤酒。最后她骑车回家,没觉得跟平时有啥不同。

找到下份工作前,钱得省着花。

她捂紧口袋,最终买了袋五毛钱的料酒,反正都是酒,喝不完还能烧菜。

第二天刘明清把姚金金叫进会议室谈话。她笑了笑,“小金,这段时间觉得自己、公司怎么样?”姚金金揣着明白,心想你跟我假、我能更假,别把人不当人逗着玩。再怎么想得开,她仍觉得刘主任不道地,叫我好好干,肯定帮我转正,到紧要关头,说过的话全成了带味道的气体。她也笑了笑,“都挺好的。”

类似的戏,刘明清唱过不是一场两场,难谈也得往下谈。

“你是工科大学生,如今做业务,适应吗?”

“挺好的。”

“前阵子有人反映你想辞职?”

“噢,前阵子有点想法。不过,谢谢刘主任和田总指导我,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无论刘明清说啥,最后姚金金都给绕到“挺好的”上去,主导谈话的人被噎得难受。

刘明清明白了,不管姚金金怎么知道的,反正她已经知道昨天会议的决定。

刘明清微微一笑,把话挑明,“没通过试用期,心里不舒服?”姚金金还嫩,给对方说说心里话的样子给震住,刚才顶牛的劲跑得精光,吃吃艾艾红了脸。刘明清心想你跟我玩,也不看看我是谁,手下走过的人没几十也起码二三十,脸上却益发慈祥,“整个销售部,男少女多,就数业务岗位女人最多,除了出货,清一色女性,个个跟生产、司机、财务打惯交道,磨得牙尖嘴利,张口一说话,没别人说的余地。”姚金金深以为然,刘主任您是其中佼佼者。

刘明清叹气,“手下整帮女孩子,带着累啊。小金,我今年才29,皱纹已经爬满脸,跟工作环境离不开关系。”

29?!

姚金金一直以为刘明清有三十多,难怪人家说若要年轻必要瘦,刘主任,您一百四十多斤中等个,得减点儿了。

“我为公司服务五年,工资比刚进来的同事高那么一点。但以后呢?我已经到头了,形象不适合销售,性子不适合市场,到老恐怕仍是业务主任,最多换几家公司做。听着怪没意思的?不,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我只想当个小主管,平平稳稳过一生。小金,如果你也想一辈子这样过,我去跟人事部说,虽然田总没批准你转正,我批,这儿正缺既肯吃苦又能干的人。”刘明清降低了个调,娓娓地继续说,“问题是,小金,你真的-想留下来吗?”

姚金金愣住,真的,留下来有多少好处?每天做同样的表格,跟同样的人说同样的话;无论怎么做,上司永远皱着眉头;摊到她头上的活,永远又累又不讨好。

刘明清察颜观色,知道小丫头心活了。她看着呢,姚金金有想法,响鼓不用重槌,所以她一直夸她,夸到她心花怒放,只知道跟小黄牛似低头使劲干活。

部门秘书小陆敲敲门,“主任,电话。”

刘明清去接电话,留下姚金金在会议室思考留下的意义。

昨天,白天的惊怕气恼,思前想后结果的无奈,晚上的随公司安排去,今天的赌气,到此刻的透澈,姚金金完全想通了。她要的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青春如此短暂,浪费不起。

不用看外头,姚金金也知道,三分之一的人漫不经心地干活;三分之一的人开小窗口,聊天、看小说;剩下的人,跟客户、同事煲电话粥,跟工作对象聊,哪怕查通话清单,仍可推到工作联系上。

刘主任再进来,姚金金爽爽快快地说,“刘主任,谢谢你的开解,我想清楚了。放心,我绝对不给你添麻烦。其实,昨天我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今天一宣布就走。”

刘明清表情有点怪,像惊着了,又像有点儿尴尬,“那个…小金,你急什么,跟你聊天,就等于赶你走?这事,我跟你说,是好事,那个…人事部通知,调你去做董事长秘书。”

啊?

姚金金很想伸手指掏掏耳朵,听错了吧?不过,上回程正喜郑重警告她,在公司永远别做这些小动作,非常影响职业形象。

姚金金忍着,茫然地看着刘明清,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人事部通知,让你赶紧收拾,今天换岗。”

姚金金捧着昨天收拾好的箱子进电梯,电梯一升,云里雾里。

董事长秘书?自己?

电梯的镜面玻璃映出姚金金,皮肤黑,眼镜挡住了眼。

她摇摇头,怎么看都不像,那种是文娅婷才适合做的工作啊。

姚金金的调动,惊动了公司上下。

交换消息在不动声色中进行,各层秘书拿着得到的信息,赶紧向自己老板汇报。身为秘书,为老板八卦是份内事;老板听完,笑笑一句“你呀真八,什么都知道”,明贬实褒。

各部门经理用秘书奉献的情报,悄悄掂量这事的份量。董事长隔三岔五才到公司,从前他的秘书由文娅婷兼任,如今多了姚金金,谁的安排,安排后面是什么意思?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董事长的独生女另有奋斗目标,无心管理实业,如果没重大变故,将来接班人肯定落在徐历头上。老头对女婿向来是年轻人好好做的姿态,连秘书也和他合用一个。如今,是徐郭感情有变?还是老头终于不甘寂寞,要插手日常运行?

姚金金的调动,由文娅婷关照人事部去办。顾小芸硬生生压住发问的欲望,把事情执行下去。别人伴君如伴虎,文娅婷一人在两大老板间周旋得如鱼得水,突然冒出个至少是平级的竞争对手,肯定窝着包火。顾小芸宁可伸出人事部的触角,自下而上打听这件事,也不能得罪文娅婷。

顾小芸随手翻开姚金金的档案,直犯嘀咕,实在很平常,再说,董事长怎么会知道姚金金的存在?八杆子打不着边哪。

根据姚金金的照片,顾小芸否定最常见的女色惑人。她有些刻薄地想,要是姚金金这长相能荣升狐狸精,遍地都成美女了。那么,是姚金金特别聪明、特别巴结?顾小芸又否决了,她要真这么能,还搞不定田子纪?作为人事,顾小芸和各部门经理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以示中立公正。偏偏田子纪喜欢跟顾小芸套近乎,粘糊糊的让她暗生鄙视:无事献殷勤,…人么,越想接近,越招惹对方的轻视。在顾小芸的眼里,田子纪属于没多少能力,很容易被搞定的上司。

这也不靠,那也不搭,顾小芸一惊,难道姚金金有后台?!听说,进公司没多久,姚金金直冲进总经理办公室讨事做,普通小职员谁敢?她细细又审了遍姚金金的履历,不知名农村中学毕业,三流大学本科毕业,这是头一份正式工作。看来,敢越级汇报只是无知者无畏…

算了,顾小芸懒得琢磨了,哪怕她曾经想开掉姚金金,也是销售部的意见,人事不过按章办事。再说,姚金金做了董事长秘书,立足未稳,得罪人事对她没好处。

顾小芸如是想,刘明清也如是想,人事要裁人,销售部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