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幺一看,居然是泉州莆二的回信,不过是劝他们等待时机,花钱收买军队,待蒙古人回扑时以作内应。杨幺摸出起先从此人身上搜出来的合直同、昆毕地求救信,一一对照。

杨幺不禁大笑,将信递给朱明远,道:“泉州莆二的手真长,如今这种世道,他也不蹲在家中,居然蹿到了潭州!“待得朱明远看完,又递给了和老板。

杨幺看着赤身裸体的卡布里,冷冷道:“装什么呢?还想挨一脚么?“

两个军士立时上前,把卡布里揪了起来,卡布里面色羞愤,勉力想用手盖住要害,却被两个军士将胳膊抓到了身后,卡布里叫道:“杨幺,杀人不过头点地,你…”

杨幺冷笑道:“你有本事把东西藏到那里,倒不准别人搜么?我知道你们回回教徒忌讳赤身,但是,你不是自找的么?”说罢,仍是对军士道,“把他的衣服给他。”

卡布里接过衣服慌忙套上,虽是破烂也总算是能遮住。他喘息道:“你是怎么发觉的?”

杨幺冷哼道:“你倒是狡猾,把你们东家地去信带在身上,让我们以为你是出去送信,而不是回来。你方才有两个破绽,我却不想说给你听。”说罢,不再开口,只是闭目养神。

和老板和王管事对视一眼,不敢开口,只是看着朱明远,朱明远微微摇头,示意他们安静等待。果然,不过一刻钟,门外有军士禀告:“四小姐,色目商人合直同和昆毕求见。”

卡布里听到此话,顿时一惊,瞪向杨幺道:“你把我满街带着走,又带到这里半天不出去,就是为了让他们上门?”

杨幺不理他,只提声说道:“让他们进来罢。“朱同、李勇连忙去开了门,只见两个色目人毕恭毕敬,一人捧着七八个匣子,走了进来。

杨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也不出声,那两人互视一眼,合直同深深弯腰,用回回语道:“四小姐,这两个盒子里是所有匠户的清单和平日地管理章程、帐目,那边是矿山目前的储量、矿工管理章程及帐目,这一盒我们两家所有家财的清单,请小姐查看。”

除了朱明远不明白,和老板和王管事都听懂了,顿时吃了一惊,杨幺一边笑着一边给朱明远解说,然后指着卡布里道:“他是莆家的人?”

合直同他点头道:“他原名叫莆布里,是五年前二爷介绍给我们的。这些章程也都是他制定,他确实能干,没有他,我们以前地匠户矿山管理总是一团糟,四小姐还请手下留情。”

这边王管事给朱明远做着翻译,杨幺直接回答道:“你倒也算悬崖勒马,有情有义了,你们安分在家里呆着,我会派人去接收的,绝不惊动女眷。“朱同、李勇上前接下了盒子,合直同看了布里一眼,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杨幺笑着对和老板道:“和叔去看看那些东西,也亏他想得出,有了这些成文的章程,管事们都按规矩来,确实便宜。”

和老板和王管事起身各取了一册翻看,不免赞叹道:“我们商联也算是认真仔细了,却不过是些货物管理和帐目管理地章程,那像他这样,每道工序每个步骤全都写了出来,大到磨石,小到工具摆放,竟是全都有。若是这般做熟了,少了多少夹磨,怕是要多赚两分利。”

莆布里哼了一声,面上不免有得意之色,杨幺非要打击他一下,冷笑道:“细是细了,可惜仍是管理不好,矿山还行,用到匠户上就大打折扣!不过是堆废物!”

莆布里大怒,却又不愿虚言,只是重重喘气,半晌方哼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想告诉你。”杨幺毫不客气,站了起来,对朱明远道:“远叔,矿山的帐目送到李府去。匠户你与和老板商议一下,各出几个人,我们占七成,他们占三成。两天内把这些章程理顺了,去接收全部匠 户,以后的事过几天再商量。至于那两个色目人的家产,派个人叫上云叔,一起去罢,切记不要惊动女眷。”

朱明远一一答应,杨幺走到门口,回头指着朱同、李勇道:“让他们俩个也跟着去。”两人大喜拜谢,杨幺微微一笑,道:“给我记住了,不要惊动女眷,否则就不是进矿山那么便宜了。”说罢,独自出门而去。

杨幺独自骑马,奔到城北的欢喜堂,却只看见二写在墙上的“后会有期”四个字。

杨幺也不生气,自言自语笑道:“你就得意罢,总有你们家遭报应的时候。”说罢,策马奔到湘江边,与杨岳会合。

第三十四章抄家之变

到第二天一大早,杨幺独自一人去李府打了个转,出来后在烧饼摊上买了个饼,一边啃着一边慢悠悠地走到城东,正看到朱明远和李飞云领着两队新附军在抄合直同的家。不少汉人在一边看着热闹。

她也不进去,站在人群里,一边啃饼一边看。不过一上午,一箱箱金银、古玩、字画等贵重物品便被抬了出来,分批送回了府衙,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不多时,一骑飞马奔入,朱明远和李飞云同时走了出来,吩咐了几句,便上马向北门而去。

杨幺知道必是有事发生,却也不急,仍是盯着合府的动静,果然没过多久,里面便传来了女眷的哭叫声,门外的汉人不免面面相觑,悄声道:“抄家也罢了,就是这些个女眷受罪了。”

“算是好的了,若是喇嘛们还在的时候,直接就送去欢喜堂了。”说罢,慢慢散开了。

杨幺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还是比蒙古人好些。”说罢,从敝开的大门走了进去。此时门前也没有人守着,前院已被扫荡干净,杨幺正要进后院,一眼瞥见一处花厅墙上挂着一条乌黑的长鞭,因没有金银宝石的装饰,也没人动它。

杨幺走上去,摘下来,分量正好,一边笑着。一边“刷、刷”劈空甩着,走进了后院。

后院正乱成一团,合直同和一些男子被关在一间房子里,拼命擂门却无法出来,另一间大屋里关着二十来个女眷,门虽没锁。却无人敢动,三四个年轻美貌的色目女人被拖到后院空地上,衣裳凌乱,满脸泪痕,被几个军士押着。

院中间朱同、李勇正和三十几个人对峙,其中还有两个小校。

“朱同。李勇,你们滚开些,又不是你们老子娘,犯得着为几个娘们和我们较劲么?”为首的小校一脸骄横。叱道。

“朱校尉,不成的。“朱同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女煞神地手段,她要是知道了,我们一个都别想活!”

那朱校尉一窒,犹豫一会,看了看地上的女人。胆气一壮,“怕什么!论辈份我还是她二大爷呢!朱同你小子。你也是她堂哥,她再厉害,又会把亲戚们怎么样?再说了,她哥是姓朱,她可是姓杨。还不是朱家的正牌小姐,我怕她个球!”

杨幺站在看热闹的几个军士身后,几乎要为这位不知道是哪门子的二大爷击掌喝采!越发沉下心来等结果。

朱同听他口出污言。顿时叫道:“朱校尉,你不想活了!也不要带累我们这些兄弟,好不容易蒙古人走了,我们又捞了笔油水,正可以快活过几天,要女人窑子里找,你如今也不是没钱!”

朱校尉恼羞成怒道:“闭嘴,在族里我是你长辈,在军队里我是你上官,你拦在这里凭的是什么?”

朱同还未回答,一直未开口地李勇慢吞吞地道:“凭的是我们俩的命。凭的是这里所有兄弟地命。

朱校尉似乎有些忌惮此人,倒是身后的军士里有人叫开了:“勇堂哥,何必呢,都是一家人,那女煞神又不在这里,不过一会的功夫,玩一下罢了,我们把鸡巴放柔合些,不闹出人命就是。”

听着这人的荤话,军士们顿时兴奋起来,哄堂大笑,不少人跟着叫道:“就是就是,我还没有玩过色目女人呢。不知道和汉人婆娘有什么不同,你们两人就别拦着了。”

更有人叫道:“你们怕她个球,我们脱了裤子耍乐,她一个黄花闺女便是来了,又敢如何?”

一听得这话,大家都燥动起来,那几个押人的军士首先耐不住,转手就去扯色目女人身上的衣服,对面被朱同、李勇拦住地朱校尉等人立时涌了过去,把朱同、李勇推到一边,就要轮番上阵。

朱同与李勇两人对视一眼,苦笑一声,扑了上去,将那些已经脱了裤子的军士一把抓起,丢到一边,这一下便犯了众怒,立时有十几个扑了上来,围着他们就是一顿好打。

杨幺也不急,冷笑着,看着他们打,另一边朱校尉指挥着四个军士,把一个女人剥得精光,各人压着一个手脚,自己急吼吼地解下裤条挂在脖子上,褪下裤子便要剑及履及!

合直同急得吐血,惨叫一声:“四小姐!你说过不动女眷地!”

话单未落,一声甩鞭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朱家二大爷不过挨了一鞭便疼得满地打滚,把身边的几个军士吓得不轻!

杨幺轻笑一声,走了出来,对着满院衣衫不整的新附军笑道:“各位叔伯兄弟,玩得可好?“说罢,一鞭接一鞭狠狠向朱校尉身上抽去,直把他疼得鬼哭狼嚎,哭爹喊娘。

那些新附军军士吓得发呆,有几个回过神来赶紧开始扎裤子,没想到杨幺劈面几鞭子抽了过来,冷笑道:“怕什么?亮着罢,也好叫人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其它人看到这几人握着手嗥叫,哪里还敢动。

杨幺狠狠抽了十鞭子,眼看那朱校尉只有出的气,没有进地气了,便停了手,叫到:“朱同,李勇,别在那边给我装死。”

朱同,李勇立时爬了起来,顶着两张流血青肿的脸走到杨幺面前,杨幺一脚把朱校尉踢开,绕着两人走了一圈,忽地狠狠甩鞭,一人背上重重抽了两鞭,冷笑道:“你们打量着我不知道,就你们俩的手下功夫,这三十来个废物,至少也要花小半个时辰才能把你们收拾下来,你们倒好,顶着这张脸给我看地?”

朱同疼得脸上肌肉抽搐,不能成言,倒是李勇一个字一个字吐着:“四小姐,我们确实错了,不该收了钱,还不能替你摆平麻烦事。”

“原来你们也知道我让你们来捞油水,就是要防着这帮禽兽。“杨幺站在他们背后,对空甩了一下鞭子,道:“说罢,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回朱同倒是答得快,“随四小姐处置。”

“哼,多爽快的回答,李勇,你怎么不出声?”

李勇看了朱同一眼,叹了口气,“凭小姐处置。”

杨幺大笑,“好,你们两个,把这些人,就这个样子,全赶到大门外头去!”

众人顿时大哗,立时便有人要逃跑,杨幺还未动,李勇腾空而起,抓住一人的后脖,丢出后院,朱同反应过来,如法炮制,那些人不免嘴上诅咒,杨幺给了几鞭后,变成了惨叫!

一干人这才知道杨幺的厉害,脱了的不敢穿,未脱的万分庆幸,挤挤挨挨向大门外走去。

杨幺叫住最后两个,指着朱校尉道:“把他也抬出去。”两人急忙奔了过去抬人出门。

此时,院子里再无一个新附军,杨幺看了看,一鞭子打断门栓,合直同冲了出来,脱下衣服盖在女眷身上,方向杨幺拱手道:“多谢四小姐。”

杨幺瞅着合直同,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怪我,要是我跟着来,就不会这样了。好罢,我就给你一个交代。”说罢出门而去。

合直同叹了口气,身边的男子道:“爹,她要怎么交代?”

合直同摇摇头:“谁知道她的,再如何于我们又有何益?我方才也是急了,不该给她脸色看的。”

第三十五章鞭刑之争

张、杨两家的洞庭船队总计二十艘多浆楼船,从岳州出发,沿洞庭支流湘江,飞速逆流而上。

船队浩浩荡荡停泊在潭州北城外,艘上兵戈林立,刀尖、枪头在阳光下反射着白光。

朱雄、杨岳等人都站在渡口上,迎接倪文俊。身后站着的是新附军佐领以上将领,待得泉州号靠岸,张报宁陪着倪文俊下了船,不免互相寒喧一番。

众人方上马准备回城,突见北门里奔出一骑快马,一个满头大汗的新附军军士扑向朱远明和李飞云,哭丧着脸道:“大人,快请去劝劝四小姐吧,她要把咱们队里三十几个兄弟全部鞭死!”

朱明远和李飞云吓了一大跳,正面面相觑,那边杨岳和朱雄就率先催马向城内奔去,张报宁和倪文俊互视一眼,倪文俊道:“哪个四小姐?这般厉害?”

张报宁不免斜眼看他,道:“她还不是和你学的?”说罢,催马入了城,倪文俊一愣,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杨幺?”追在众人之后入城。

待得他们到了城东大街,杨幺正大马金刀当街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李通和朱同轮着对那三十来个新附军行鞭刑!合府门前的整条街被潭州城里的民众堵得水泄不通,不少低级新附军将领杂在其中,却不敢出头劝解。

另一边,朱校尉衣衫不整,仰面躺在地上,满身鞭痕,已是气绝。合直同站在家门前,吓得一脸煞白。

“住手!”杨岳一马当前,却不得不下马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一看已是有人丢了性命。急忙大叫。

朱同和李勇一直等着有人叫这一声,闻声瞟了杨幺一眼,却被杨幺眼睛一扫,吓了一跳,更加买力抽打起来。

杨岳大怒,奔近杨幺忍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已经死了一个,还要如何?”

杨幺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听到杨岳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不由站了起来。看了合直同一眼,叫道:“停手。”

朱同和李勇顿时松了一口气,收了鞭子,站到杨幺身后。此时朱雄、张报宁等人都走入场中,朱明远和李飞云等一干人不免脸色发白。

杨岳看了看合直同,再看了看那些衣冠不整的新附军士。一时有些明白,仍是气道:“便是他们有错。也不致死,你如今怎么这般嗜杀?“见得杨幺脸上仍无悔色,不免更气:“都是我把你惯坏了,打小儿就只知道有自己,全不管他人!你乱杀蒙古人的时候我就应该管管你了。”

杨幺默默低头。一句话不说,旁边朱雄、张报宁不免心疼,张报宁咳嗽一声。“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前阵子受了些惊,才会这样。”

朱雄也点头道:“正是,那些蒙古人若是不作贱女人,她哪里会杀人?”

杨岳瞪着杨幺,叹了口气,还未说话,倪文俊钻了进来,看了看,颇为满意道:“杨幺,你如今也算有点样子了。”张报宁又是一声咳嗽,扯了扯他地衣角。

杨幺见有人赞同,不免抬起眼对倪文俊笑了笑。杨岳见她实在全无一点悔改之意,只是避着和他争吵,一时生气一时心软,也不想再骂她,转身向朱明远道:“让他们都回去罢。一人十军棍,受了鞭刑的就免了。”

朱明远向杨幺看去,见她点头,方敢应了,唤人将伤员抬走。倪文俊不免更夸上几句,只赞杨幺领军有方。倒让其它几人哭笑不得。

待得新附军驱散了民众,几人上马向府衙奔去,杨幺看了看杨岳的脸色,悄声对朱雄道:“我已经和李伯父说好了,这次抄没的家财,一半用于扩大兵器制造,一半充作新附军的军费。你看可好?”

朱雄低声笑道:“就知道你有鬼,先拿钱把领头的嘴堵上,才敢放手修理下面地人。”

杨幺得意一笑,正要说话,杨岳突然转过头来看她,杨幺顿时停了口,策马向前,给杨岳陪着笑脸。

倪文俊和张报宁并排走着,摇头道:“没出息,居然怕哥哥怕成这个样子。笨蛋一个,杀就杀了,杨岳根本舍不得把她怎么样,话说回来,这样溺爱妹子的哥哥也是少见,他们家一下就出两个,那朱雄更是怕她。“说罢突然看向张报宁,笑道:“你也是她的盟兄,也算是一个。可惜你打的主意不对。”

张报宁便是懒得理他,此时也不由问道:“什么不对了?”

“你越是那样追着她,她越不希罕你,她现在又没情郎,你何不冷上她一冷,说不定有用。”倪文俊得意洋洋地介绍经验,却换来张报宁地一声鄙夷的冷笑。

倪文俊一瞪眼,说道:“我说的不对么?”

张报宁叹了口气道:“对,你说得对,不过,她有中意的人,我就是以前为了这事,冷了一回,就再也不能翻身。”说罢,不再理他。

待得回了潭州城的府衙,倪文俊住下,等着自家的军队从陆路赶到,潭州城里的头面人物不免要为他开席。

杨幺小心翼翼地看着杨岳的脸色,当着他地面极是乖巧,转个身又严令朱明远,如果抄昆毕家时再让她发现出了类似情况,他就自已看着办罢。

朱明远自然知道这个“自己看着办”不是授权给他处理,而是告诉他,你也可以死了。他已是慑于杨幺的积威,腰包里又塞了抄没地钱财,自然服首贴耳,不敢抗命。

那边杨幺看着杨岳不理她,只是与倪文俊等人攀谈,不免心中沮丧,便溜出府衙,却看到张报宁正牵着她的马在门口等她。

杨幺瞪了他一眼,也不搭语,转身就回了府衙,找了个最显眼的地方坐好。没料到张报宁仍是跟着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最近功夫有长进没?”

杨幺当作没听见,张报宁又问了几句,她仍是当作耳旁风,全不理睬。突然,张报宁的手从桌布下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杨幺恼羞成怒,低声道:“放手。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想要用力甩开他,又怕动作太大,叫别人看见。

张报宁轻声道:“你轻一点,小心杨岳看到了。”

杨幺一惊,旋即冷笑道:‘我和你我全无一点苟且,次次都是你强迫我。我为什么怕他看到,放手。不然我就叫了。”

张报宁地手越发握得紧,笑道:“好罢,我承认上回我是用强了,但当初在去泉州的路上,可是你送上门的。”

杨幺怒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要混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张报宁看着杨幺,低低一叹。“我们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吧?我想你也不成么?”又软声道:“你坐着和我说话,我就放手,否则,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杨幺不由气极,只得道:“好罢,你放手,我和你说话。”

张报宁一笑放手,杨幺瞪了他一眼,转了转眼珠,主动道:“听说你们家阿公要给你订亲?”

张报宁一愣,打量了杨幺一眼,“消息倒是灵通,怎么又关心起我的亲事了?”说罢,恍然笑道:“杨岳正为这事烦呢,必是他说给你地听的。”

“那个曾小姐——”杨幺原想仔细打听一下,瞟了一眼在远处的杨岳,突地觉得没有必要,便转口道:“他们曾家很有些势力可是?”

张报宁点头道:“虽不是巴陵最大的地主,但也算是排头前地了,最重要他们家有个侄儿是汉军百户,在那种小地方,已算是有权有势。”

杨幺听他的口气,似是不屑,心时更是笃定,便不再说话,张报宁等了半晌,见她只是笑,不由无奈道:“你心眼也太多了,为了杨岳也不肯求我一句么?”

杨幺撇撇嘴,道:“你本就没这个打算,自然会找法子断了这事,只怕真正急的是你,不是杨岳,应该你去求他游说两老,哪里还要他来求你?这种亏本的买卖我才不做。”

张报宁瞅着她,突然又从桌下去牵她的手,杨幺早有准备,急忙闪开,怒道:“你…”

话还未出口,张报宁轻笑道:“我有两件事可以和你交换,只换我们俩出去说几句私话。”

杨幺小小打了个哈欠,不屑道:“就是有一万件事,我也不和你交换!”

张报宁不理她,自顾自说道:“第一件事,你练功为什么不如我进境快。”方说了这几句,杨幺顿时瞪大了眼,直盯着他看,张报宁得意一笑,继续道:“第二,你和报恩奴的事——”话还在口中,杨幺惊得脸色苍白,顾不得别人看见,一把掩住张报宁嘴,低声道:“我和你出去。”

张报宁眼神一变,冷冷瞪了杨幺半晌,杨幺正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突见他站起身来,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向门外走去。

杨幺虽知不对劲,但也实在怕此事让杨岳知晓,四处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力持镇定向门外走去。

到了门口,张报宁牵着两人地马默默站在远处大树下的阴暗处,杨幺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张报宁身边,看着他被黑暗遮住表情地半边侧脸,道:“你方才诈我呢?”

张报宁冷笑一声,道:“那个七王子据说性好渔色,府中姬妾无数,居然也被你骗得团团转,连小阳那样一个大美人都不敢要了!杨幺,我倒是没看出你有此等狐媚手段!”

杨幺听他如此说,也是一肚子气恼,忍不住回嘴道:“要你管,我就算狐媚也只媚给我愿意的人看!你——你爱说说去!“说罢,转身就走。

待得她走了七八步,张报宁重重哼了一声,瞬间无声无息靠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回树下,没好气地道:“我什么时候在外头乱说你的事了?我不过白问你一句。我难道不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么?难道眼睁眼看小阳去死?只是——”张报宁咬了咬牙,道:“玄观也知道么?他也让你如此?”

杨幺一愣,偏头看他:“他不让又怎么样?我该做还是要做。”

张报宁半晌不语,突然没头没脑地道:“也罢,我宁可你一辈子子和杨岳两两相望,受活罪,也别嫁给那个玄观。”

杨幺看了张报宁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我已经发誓啦,我——”突然住口,仍是不敢把这事逆伦的心事明白说与人听,何况还是这个心思难测的张报宁。

张报宁看她欲语又止,不免冷哼一声,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为了替你们掩盖这事,我花了多少心思?日日不得安宁,活似是我在乱伦一样!”

杨幺听到“乱伦“这两个字,身子也不免微微一晃,轻轻说道:“是…是我不好,不关他的事。”

张报宁听着越发火冒三丈,低骂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就不明白了,平时事事沉稳,处处谨慎,忠孝节义都做全了,他怎么就敢晕了头做出这等事!“说罢,一把捧起杨幺地脸,死死地盯着,嘴里发狠道:“又不是天仙!何况自家从小养大的,便是天仙也看腻了,他——”突地停了嘴,久久地沉默,神色怔仲,手指伸出,一点一点抚过杨幺的眼眉,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怅惘,慢慢将杨幺拥入怀中,从口里低低地逸出一声叹息,在黑暗处盘旋回荡:“幺妹…”

杨幺心里伤感不安,忽然有种冲动,就这样嫁给张报宁,让他带着远远离开杨岳,免得两人煎熬,便是以后的各种艰难,也可以躲开,但一想到要与杨岳断绝情份,杨幺的眼睛便止不住地落下来,一把推开张报宁,张报宁默默不语,任她离去。

第三十六章大军压境

过了两日,倪文俊的军队赶至潭州城下,休息半日后,便要整装出发,临别前朱雄将捕获的蒙古人和色目人交给了倪文俊,倪文俊微微一笑,带着上路。

方走出不过十里,路过浏阳河,倪文俊下令将所有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处死,抛尸入河!

朱雄、杨相、杨幺听到此事,虽是惊愕,却也不免互相点头,从此绝口不提。

此后,杨岳回洞庭,巩固岳州四县,在洞庭水寨操兵屯田。张报宁留在潭州,助朱雄、杨幺并吞湘江沿岸三县一州。

至正十二年,天完军连下湖广、江西诸郡县,攻占杭州。赵普胜随彭莹玉在巢湖建立水寨,与巢湖水贼双刀李普胜、金花姐水寨相连,攻陷江西行省太平路。天完军声势大振。

“天完军这算是怎么打的?一边打一边丢,看着是遍地开花,实际上也就是一群流冠!”张报宁摇摇头,把手上的公文丢在高几上。转眼看了看还在操场里练箭的杨幺,唤道:“幺妹,五百支箭练完了没?过来歇歇罢。”

杨幺一身新附军的百户军服,头上扎着男子的发结,她射完最后一支箭,慢慢放下弓,走到场边,坐在高几旁,一边擦汗一边看公文。

张报宁喝了一口茶,笑道:“天完军里也就三个半人还知道‘谋略’两个字的怎么写,实在是让人失望。”

杨幺不免笑道:“三个半人?”

张报宁伸着手指数到,“第一个自然是彭和尚,没有他就没有天完军,没有孟马海。没有布王三,没有巢湖水军。更没有我们张、杨两家的联军!”

杨幺点点头,又听得张报宁说道:“第二个是玄观——”杨幺一听这个名字,伸出手指,轻轻“嘘”了一声,张报宁笑着改口道:“第二个是邹普胜——你怎的这样护着他?”

杨幺眼睛看着公文。嘴里道:“我指着他将来救我们的命,当然要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