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羽脚步一顿,淡淡道:“要去哪儿?”

问路都能如此骚包,此人一看便很是不正经。

那人听着她的回话,轻笑一声,“太子东宫。”

苏惊羽背对着他,眯了眯眼。

“姑娘?”那人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又叫了一声。

“真抱歉,东宫的路我也不认识。”苏惊羽不冷不热道,“阁下还是去问别人吧。”

话落,她抬步就要走。

“姑娘且慢。在下虽然见识不多,但是玄轶司的衣裳还是认得的,腰带上象征着玄衣卫身份的浅蓝玉也见过几次,在下要是没有猜错,姑娘你是玄轶司唯一的女密探,苏大小姐苏惊羽吧。”身后的人呵呵笑道,“在宫中当差也有好几个月了,苏大小姐,连东宫的路都会不认得么?”

苏惊羽这回干脆理也不理,直接迈开步子便走人。

粉衣男子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见苏惊羽丝毫不愿理睬自己,霎时唇角的笑意一敛,转身,抬手直击苏惊羽后背!

他还从未碰见过有女子如此无视他公子辛的。

同一时,苏惊羽听见身后的风声一紧,冷笑一声,一手怀抱小雪球,另一只手腾出,抽出腰间玄轶司密探特有的匕首,迎了上去!

一见面就开打,真是够爽快的。

公子辛见她发起攻势,来势凶猛,眼角微微一挑,却也很及时地躲避了开,而后再次抬手对上。

他手上没有任何兵器,便将手握成拳,直击苏惊羽的肩膀。

眼见他一拳袭来,苏惊羽唇角一勾,一个微微侧身,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小臂一收,手肘直顶他肩头,将他逼得后退了一小步。

趁着他后退,她将小雪球暂时搁在了地上。

带着它可不利于打架。

公子辛面上起了惊讶之色,这女人力气这么大?

果然如传言那般,生猛又利落。

他心底不甘,再度伸手,逼近了苏惊羽,一个手刀扬起欲砍她脖颈,苏惊羽冷哼一声,一个拳头扬起直接挡了回去,提膝,直顶他腰间盘骨——

他慌忙一个侧身,避了开,却不知苏惊羽那一下只是个假动作,趁着他躲开,她同一时间快速蹲下了身子,右腿利落地朝他脚下一扫,他跃起,险险地避了开,她趁着这个时候,单手撑地抬脚直飞他膝盖——

公子辛不可抑制地再度被逼退了一步,神色微僵,再度抬眸,眸中却有些雀跃。

好泼辣的小姑娘,身手敏捷又灵活。

苏惊羽手上虽然有匕首,却并没有用来攻击,她几乎用的都是拳头,拿匕首,显然只是为了拿来防身,所以她的右手只守不攻。

她没有狠下杀手,是因为她还不确定他的身份,这皇宫大院里,他的衣着又华贵,要是误伤了他,她怕惹麻烦。

公子辛唇角轻扬。

“近身打斗,我似乎不是你的对手。”他悠然道,“早知道你拳脚功夫这么了得,我就带兵器来了。”

“我这还有一把匕首,玄轶司的密探,随身都会带着两把匕首的。”苏惊羽望着他,淡淡道,“你需要我借你一把,咱们用匕首来斗么?娘炮?”

公子辛唇角的笑意僵住,“你说什么?!”

“我说…”苏惊羽再次重复,“你需不需要我借你一把匕首?”

“不是这句。”公子辛磨牙,“下一句!”

“下一句?”苏惊羽面上似有疑惑,“我还说了什么?”

“你说我…娘?”公子辛眼角隐隐抽动。

“一时口误,抱歉。”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我这人有时候说话不太经大脑,容易得罪人,希望你别太往心里去,那一句话,我收回。”

公子辛闻言,面上的神色有所缓和。

但苏惊羽下一句又接着道——

“我觉得用人妖称呼你比较好。”

“衣着不男不女,眼神没个正经,语气轻浮,举止不雅,毫无风度。”苏惊羽淡淡地评价着,“我一没得罪你,二没骂过你全家,三没勾搭你媳妇,你毫无理由就动手打人,你这种人哪里配叫男人?说你人妖,难道说错了?”

这个时候,就忍不住想起贺兰平曾说过话。

打女人的男人,那都不叫爷们。

贺兰平是真爷们,从不打女人。

“你…”公子辛被苏惊羽的话堵的一时找不到话来接,词穷了片刻,才道,“我只不过是对你有些好奇,这才来见识见识一下而已,有你说的那般差劲么?苏大小姐,我听其他的密探说,你跟男人打架的时候曾经放话,要对方千万别把你当女人,下手别留情,如今我只不过按着你的意思,与你切磋切磋罢了。”

“你切磋之前说了你要切磋么?你问过我同意不同意么?你不由分说就动手,我怎能不还手?是你逼我动手。”苏惊羽斜睨着他,“东宫的人?怎么?太子殿下被我气得如何了?他的两个大美人都折在了我的手上,他是否对我恨之入骨?你这人妖虽然娘了一些,但姿色尚可,怎么,是他男宠?太子殿下手底下的尤物倒是不少啊…”

“你!”公子辛听闻她的话,唇角剧烈一抽。

这女人说话怎么一点儿都毫无顾忌,没有半分贵族千金的修养与礼仪。

好歹是相府出身的贵女,但这一言一行,都刁蛮生猛的像个汉子。

她竟还说他是…男宠。

“苏大小姐,怪我,没有早些介绍自己,让你误会了。”公子辛很快平复了心情,轻描淡写道,“在下上官辛,人送外号,公子辛。”

苏惊羽听闻此话,若有所思。

公子辛。

南陵三公子之一的公子辛。

南陵,是如今出云国帝都的名称,而在帝都里,人们茶余饭后总是喜欢议论着各类风云人物打发时间,其中就有以才艺闻名帝都的三个俊俏公子,便是南陵三公子,据说,许多名门望族都曾邀请过三人到府中当夫子,教他们的儿女琴棋书画。

公子辛,三公子中最擅长书法绘画者,除此之外,也喜舞刀弄剑,尤其剑法,如行云流水一般连贯自然。

公子谦,三公子中最擅长博弈者,人如其名,谦谦公子,性格谦雅温和,据说聪明睿智。

公子钰,三公子中最通晓音律者,传言,清冷淡漠,惜字如金。

南陵三公子,帝都万千少女疯魔的对象,无数妙龄女子的梦中情郎。

听传言似乎是很了不起的三个人,但是今日一见公子辛——真是幻灭。

这样轻浮不羁,又略有些娘炮的男子,只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些,就被奉为风云人物…帝都少女的品味,让她有点儿不敢苟同。

而且这家伙还是太子的党羽,这让她更加没有好感。

“太子殿下与你的过节,我倒是听说了。”公子辛的声音传入耳畔,“我与太子也算是老相识,如今是他的门客,自由出入宫中,不过苏大小姐,你大可不必太防备我,我并不是找你麻烦来的,我只不过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将太子气的摔杯子砸桌子。”

“那么你如今也算是见到我了,交过手了,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苏惊羽的声线不紧不慢,“希望我这下离开,你不要再叫我了,我与你的交谈到此结束,你若是还想和我废话,我会怀疑你是太子派来引诱我的,就像沐挽香引诱十殿下那样,毕竟太子殿下只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手底下的人净干一些勾引人的龌龊事,公子辛,就此别过。”

话音落下,苏惊羽转过身,抱起地上的小雪球,转身离开。

公子辛动了动唇,原本想和她多聊两句,但回想起她那一番话,顿时又觉得不应该再说了。

太子此次招他进宫,的确是为了苏惊羽一事,听闻东宫的人说,此女狡诈如狐,阴险卑鄙,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的。

他倒是觉得…这女子真性情,什么话都敢说,并不如同东宫里的人说的那般虚伪狡诈。

公子辛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个苏惊羽…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莫不是对此女起了兴趣?”身后蓦然想起一道冷淡的声音,“我竟不知你的眼光何时这么低了,能看上这等姿色的女子,或者说,你不知这苏姑娘去了面具后是什么样的?”

“你这就肤浅了吧,只是觉得此女甚有意思,又不是看上她想娶回家,如此凶悍,只怕也消受不起,逗弄逗弄倒还是可以的。”公子辛望着前头那抹纤细的身影,唇角轻扬,“近段时间日子过得太乏味了。一开始太子殿下来传话,说是宫里有好玩的人,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

说到这儿,他叹息一声,抚了一把自己的脸庞,“我还是甚少遇见有女子如此无视我的相貌的,她竟敢说我娘,就凭她说的那声人妖,我都要治一治这个毒嘴的小丫头。”

“太子说过,不能将她当做一般女子对待。”身后的人不咸不淡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有什么本事。”

“你哄女人向来很有一套,她们都喜欢你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公子辛转过身,朝着身后的人道,“也许,这苏姑娘,也吃你那一套,我方才的问候方式太直接野蛮,她不喜欢,她说我语气轻浮,举止不雅,那么她喜欢的,就应该是反过来,君子如玉,像你这样的。”

“若不是因为我与太子有协议,我断然不愿意和这样野蛮粗鄙的女子来往。”对面的男子语调淡漠,携着一丝不屑。

公子辛轻嗤一声,不再言语。

真是个傲慢的家伙。

月色倾斜了一地的月华。

永宁宫内,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之上,侧卧着一道慵懒的雪白身影。

他以一手支着头,手肘抵在榻上,另一只手则是漫不经心地捻起身前的一盘五色瓜子,拿到了唇边,启唇一咬。

小羽毛不在了,只能他自己嗑瓜子了。

寝殿之外忽然想起了轻缓的脚步声,贺兰尧凤目轻抬,便见乌啼端着笑脸进来了,一踏进殿内便道:“殿下,看看谁来了?”

话音落下,他朝着旁边闪了开,不去阻挡贺兰尧的视线。

寝殿之外,一道淡青色的身影缓缓走近,青衣如柳,乌发如瀑。

贺兰尧见到来人,一挑眉梢,“小青?来得正好,给我做些点心去,除了小羽毛的手艺,似乎也只有你的手艺像样点了。”

来人听闻此话,启唇,淡淡道:“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殿下,都不用为饮食而烦忧了。”

“的确是。”贺兰尧悠悠道,“终于有个人能将你比下去了。”

第二日,苏惊羽特意起早了些,去了一趟林氏糕点铺,买贺兰尧喜欢吃的柿子饼。

这一家是老字号店,难得贺兰尧吃了好些年都没吃腻。

一路进了宫里,下了马车苏惊羽便直奔永宁宫而去,这个点,贺兰尧应该还没有起吧?

但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她踏进贺兰尧寝殿的时候,他正侧卧在榻上,而他身前,放着一盘金灿灿的点心。

为什么说是金灿灿,那点心的皮也不知是拿什么做的,像是炸的也像是煎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应该有一种酥脆之感。

贺兰尧听见了殿外的动静,抬眸见苏惊羽进来了,边朝着她勾了勾手指,“小羽毛,过来尝尝,这金丝芋卷味道如何。”

金丝芋卷?

苏惊羽走近了,将手上拎着的柿子饼搁在了软榻上,俯身,捏起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果然很酥很脆,一口下去,点心的渣便掉落在了地上,点心里裹着的芋头香甜却不腻。

“好吃。”苏惊羽不吝啬地给着评价,“哪来的?别是乌啼又跟哪个小宫女那儿拿的吧?”

“这可不是宫里的御厨做的。”贺兰尧笑道,“这是小青的手艺。”

“小青?”苏惊羽微一挑眉,“哪个小青?我还没见过吧?我说,你手下的人都是按着颜色区分的么?那么小白小灰小紫是不是也存在?”

“喏,一说他就来了。”贺兰尧的目光望向苏惊羽身后。

苏惊羽有些好奇,转过了身。

寝殿之外,一袭淡青色的修长身影缓缓而来,来人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眉梢斜飞,鼻梁高挺,眸若皓月。他的一头黑发如绸,只在头顶束了一只简单的长冠,露在衣衫外头的肌肤白皙而莹润。

他缓步而来,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优雅漠然的气息,那墨色似夜的眸光天生携了几分清冽,如同冬日的雪一般,赏心悦目,却冰凉的很。

他双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搁着一只青瓷碗,踏进寝殿之后,他抬眸望了苏惊羽一眼,走到了她跟前,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这一刻,他身上的冷冽气息似乎少了一分,多了几分亲和,“苏姑娘,初次见面,我是小青。”

“小…青?”苏惊羽总觉得这么个名字安在他身上,实在是浪费此人的好气质,却还是回以一笑。

望了一眼那托盘上的碗,碗里是银耳莲子粥,贺兰尧平日是挺喜欢吃的。

“小羽毛,金丝芋卷是他做的,在我的认知里,除了你,他的手艺是最好的,勉强能下口。”贺兰尧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换来的是苏惊羽一个斜眼。

勉强能下口?

照她看来,这个小青的手艺,明显在她之上。

一盘甜点她就依稀能猜出来了。

“殿下,你要的粥。”小青将托盘搁在软榻边的小桌上,而后左手端起了碗,站在榻前,右手拿着汤匙舀了一勺,正要往贺兰尧的口边递过去。

“慢着!”苏惊羽见此情形,顿时眼角一抽,“他自己没手么?让他自己吃。”

这个小青的动作那般自然,好像…他以前很经常这么干。

“可是…”小青动作一顿,面上似是有些为难,“殿下卧在榻上的时候,通常就是不想动弹,这个时候,若是要吃东西,他比较乐意有人伺候着吃。”

见到小青之前,她还不知道贺兰尧有这个毛病。

而小青见她没说话,便又将汤匙往前递送了一分,然而还不等他送到贺兰尧唇边,苏惊羽再次打断——

“慢着!”

她斜睨着榻上慵懒如猫的贺兰尧,磨了磨牙,“放着我来!”

说着,一把拿过了小青手上的碗,坐到了软榻边上。

而正因为她坐着,小青站着,一个不经意,她瞥见了他腰间挂着一块质地上好的白玉,白玉呈半月形,上边刻着两个字——

简钰。

简钰?

她抬眸,望着面前的人,目光讶然,“南陵三公子之一,最擅音律者,公子钰?”

“什么公子钰,一个煮饭的厨子,手艺尚可,才艺一般,别跟着外人一样喊他公子钰,喊小青就好。”贺兰尧说着,抬手扯了一下苏惊羽的袖子,“我要喝粥,别磨蹭。”

一次出场三帅哥,一个傲,一个妖,一个冷,你们好哪种口味的?

第119章 男人与女人的战争

苏惊羽听闻贺兰尧的话,禁不住白了他一眼。

公子钰,以音律闻名帝都的三公子之一,到了他口中,就只是个煮饭的?

她发现贺兰尧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永远喜欢挑人的刺,永远他都有的嫌,在他的手底下做事,除了要忍受他喜怒无常的性格,还要常常接受着他的毒舌。

能站在他身边的人可真不容易。

苏惊羽拿汤匙舀了一口粥,递到了他唇边。

贺兰尧才张开口,苏惊羽便将那口粥强硬地塞到他口中,动作虽不温柔,却还是能保证不让他呛到。

贺兰尧感受到了她的不满,抬眸望了她一眼,凤眸中飘过一丝无辜。

他又做错什么了么?

“平日里贬低外人也就罢了,自己人你也要贬低,你是犯了不嘴毒就不舒服的毛病么?”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既然如此,我也想挑你的毛病,你目中无人,傲慢无礼,心狠手毒,心胸狭隘,狂妄自大…”

“苏姑娘。”身后,响起一道清润而冷冽的男子声音,“苏姑娘不用这么说殿下,我们都是依靠着他才得以生存的,让他挑些毛病,我们接受了就是,我们并未对殿下有过埋怨,苏姑娘倒也不必为我们打抱不平了,你说是么,乌啼?”

“啊?哦是是是!”乌啼反映了过来,忙朝着苏惊羽道,“惊羽姐姐,您不要挑殿下毛病了,殿下贬低我们,是因为我们本身能力就不如他,一个人贬低比自己无能的人,这不是很正常的么,惊羽姐姐,让殿下说吧,他愿意挑刺让我们改正,我们心中,也是开心的。”

“你们一个个都成了他的脑残粉了是不是?难怪他目中无人到了这个地步,敢情都是让你们给惯出来的。”苏惊羽额上的筋跳了一跳,将汤匙扔回了碗中,将碗直接搁到了贺兰尧面前,“手脚健全,你就不能自己多动动手?吃饭这么简单的事儿,还让别人伺候?”

贺兰尧闻言,睫毛轻颤两下,“小羽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啥?”苏惊羽险些以为自己听错,眼见贺兰尧的脸色有些阴郁,又有些落寞,好似自己说了什么伤到他的话。

她刚才有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么?

目中无人,傲慢无礼,心狠手毒,心胸狭隘,狂妄自大…这些都符合事实,而且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替他那些倒霉的属下打抱不平而已,并非真的要挑他的毛病。

他何至于觉得她就不喜欢他了?

“贺兰尧,你是真幼稚还是装单纯?你听不出来我的话是无心的么?这种话你怎么能当真?”苏惊羽只觉得有些头疼,“你我认识这么久了,我对你如何,别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

“我知道你所言都是实话。”贺兰尧坐起了身,将头偏开到一边,不去看苏惊羽,“但是,这些话,我可以允许别人说,旁人怎么评论我都好,唯独,我不希望听你说,难道我在你眼中,只有这些特点么?”

别人怎么评论他都无谓,但是,他不希望她这么评价他?

法克,她这都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的,他什么脑回路,还较真了?

寝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寂,四个人,却都沉默着,这一刻,即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

苏惊羽望着贺兰尧单薄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眉心。

“阿尧,我跟你开玩笑的。”苏惊羽朝他挪近了几分,伸手搭上他的肩,“那不是真心话,只是为了乌啼他们抱个不平,我并不知你们以前是如何相处的,所以总觉得你的属下都挺委屈的,相对比贺兰陌手中那些不入流的废物手下,你身边的人真的很不错,你晓得不?好了,既然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不多言了,但我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乱说的,你别听进去。”

贺兰尧背对着她,问道:“真的不是真心话?”

“真心你个头,你若是在我心里只有那些印象,谁还天天跑来这伺候你,你真是个幼稚鬼,真话假话你都听不清么?”苏惊羽叹息一声,“你只要记住,无论怎样,我都…喜欢你就是了,你的那些个毛病算不上什么,我所记住的,只有你的好。”

她此刻就在他的肩后,与他距离也算近,她的话音落下,并未马上听见他的回应,只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好片刻之后,贺兰尧才道:“这是心里话?”

苏惊羽有些无奈,“自然是绝对的心里话。”

“那么小羽毛你最喜欢的是不是我?”贺兰尧继续问。

苏惊羽静默了小片刻,而后道:“是。”

在这个世界她是没有亲人的,苏府的人,在她看来,那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苏相府,只不过是她暂时的一个落脚点,她不会长留。

在她心中,朋友倒是有那么几个,但真正喜欢的人…却只有贺兰尧了。

她若是心里认定喜欢某个人,自然就不可能再装有其他人。

“当真吗?”贺兰尧继续不依不饶的问。

“当真!你烦不烦!”苏惊羽磨了磨牙,“要我说几遍你才能信?我也是倒霉了,和你这么一个幼稚鬼捆绑在一起,拜托大哥,你是十九岁,不是九岁,你能别像个小孩似的要我一遍一遍声明么?”

“好,我信你了。”贺兰尧背对着她,倏然间低笑一声,随后转过身,又侧卧回了软榻上,轻描淡写道,“小羽毛,我要吃粥。”

变脸如此之快。

方才还一副阴郁沉闷的模样,这会儿又变得懒洋洋的,百无聊赖,他这变脸程度,都能赶上京剧变脸了。

“你根本就没生气对不对?”苏惊羽努力平复着自己情绪,状若平稳地开口,“你刚才故意跟我耍脾气,就是为了让我跟你说好话的?”

“你若是不跟我说好话,我那可就不是耍脾气了。”贺兰尧轻挑眉梢,唇角轻扬,“而是真脾气,我就喜欢听你跟我说好话,旁人的我还不听呢,不过小羽毛你方才跟我说了喜欢,眼下我心情很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个月我都不会再嫌弃乌啼他们了。”

“贺兰尧!”苏惊羽低喝一声,挽起袖子作势就要抽人。

他大爷的,还以为他真的心情不好,她柔声细语好生安慰,却没想到,他又是装着骗她的好话的。

她非要把他的脸揉烂了不可。

在一边晾了许久没有说话的乌啼和公子钰终于有了反应,一人扯住了苏惊羽一只胳膊。

“苏姑娘,请你冷静些。”

“惊羽姐姐,你若生气,就打我吧。”

“你们都给我松手。”苏惊羽咬牙切齿,“看看他什么性子?又耍我,都是被你们惯的!”

“你说我们惯着殿下,你自己难道就没有?”乌啼当即反驳,“惊羽姐姐,你可别否认了,每回殿下心情一不好,你就怂了,再大的气也消了,你敢说你不惯着他?”

“放开我!”苏惊羽挣脱开二人的手,横了贺兰尧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她就不该放软态度,相信身后这只伪装成兔子的狐狸。

说他是狼都夸奖他了,狼虽凶残,却并不比狐狸奸诈。

真是…不想理他。

她非要把他晾一整日不可,反正有那神厨公子钰在,他也不愁没饭吃。

让他又耍她玩,她发誓,明日之前都不会再来永宁宫了。

苏惊羽并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贺兰尧终于抑制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殿下?!”

身边的二人,面上同时泛起焦灼担忧之色。乌啼更是迅速地转身,去寝殿角落的柜子拿药。

贺兰尧从衣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捂住了口,一声重咳之后,方才止住了咳嗽。

他将手帕拿了开,雪白的帕子上,沾染了点点血色。

“殿下,是为了不让苏姑娘知道,才故意将她气走的么?”公子钰叹息一声。

“殿下,药来了。”乌啼拿着水和药到了榻边,贺兰尧从他手中接过了雪白的药丸,一口咽下,而后接过了杯子,饮了一口水润嗓子。

看着贺兰尧将药服下了,乌啼呼出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公子钰,“殿下的药都快吃完了,幸好你回来的及时。”

“我得知殿下的药快用尽,马不停蹄去了一趟夕照国,安师父早也猜到我会去取药,一直在那儿等我。”公子钰说着,从宽大的袖袍之下取出一个锦盒,交给乌啼,“下个月的药就在这儿了。”

“难吃死了。”贺兰尧静下来心,蹙着眉头,“太苦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便拿过了不远处盘子里的金丝芋卷,放到口中,一口咬下大半个,点心渣落了不少在软榻上。

“看着方才殿下耍惊羽姐姐玩,我只以为是殿下心血来潮忽然想要逗姐姐玩,却没想到,原来是病症发作,怕给她知道。”乌啼撇了撇嘴,“依我看来,倒不如告诉她得了,如此一来,让她多心疼着殿下你,以后更加百依百顺,多好?”

“说你蠢笨,你还真的别否认。”贺兰尧斜睨了一眼乌啼,“若是让她知道我的情况,白引得她担忧,我要的是你惊羽姐姐纯粹的喜欢,而不是心疼,我并不乐意看见她的忧虑,至于你说,她若是知道我的情况,会更加百依百顺,这话可真不是一般蠢,难道她现在对我还不够百依百顺么?”

乌啼被噎了一下,一时语塞。

说的倒也是。

“我与她素来都是以斗嘴打闹为乐,她看我有什么地方不顺眼都会直接指出,而我也乐得和她争辩,你莫要看她有时候气的想要打我,其实她从未下手过,这样不好么?有说有笑有玩有闹,唯独没有烦恼。何必让她知道我的情况,徒增烦恼。”贺兰尧卧回了软榻上,轻描淡写道,“只可惜,今日一整日,可能她都不会来看我的,她必定是觉得我又耍她玩,多半要生闷气。”

乌啼垂下了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