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才像是贺兰尧的作风。

“你准备放点儿什么药?”她道,“蒙汗药还是辣椒粉?”

“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厉害的,我自然有更厉害的药,对了,再加上你平日里用来惩罚你手下密探的痒粉吧。”贺兰尧悠悠道,“若是这半夜再有宵小之徒来扒窗户,触发了这两种药,呵呵。”

苏惊羽闻言,顿时笑出了声,“阿尧觉得,你自己算不算宵小之辈中的一员?”

“你取笑我,嗯?”贺兰尧清凉悠漫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下一刻,苏惊羽便觉得整个人凌空,被他打横抱在怀中,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窗子外,守卫的喊叫声依稀听的清——

“抓住他!”

“别让他逃了!”

苏惊羽挑了挑眉。

那个姓君的奇葩虽说人是脑残了点,但身手却是不错的,像阿尧说的,这些个守卫对于他来说是酒囊饭袋,君清夜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那么自然不会被轻易捉住。

今夜教训不了他,无妨,他若是下次还有胆来,就等着尝尝厉害吧。

贺兰尧抱着她到了床边,将她放下了,而后往床的里侧一推,自己便躺在了外侧,躺下时,又将苏惊羽揽回了怀中——

“睡觉。”

苏惊羽嗅着自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缓缓地闭上了眼。

第二日醒来,榻上又是只有她一人了。

海棠很是准时地来敲门给她送早饭,苏惊羽洗漱过后便坐在桌边吃早点,今日的早点是一碗清粥,一叠梅花糕饼。

苏惊羽咬了一口梅花糕,入口清甜软糯,又不腻,不得不说,海棠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这个东西,阿尧必定会喜欢吃的。

苏惊羽如此想着,便只吃下了两三块饼,而后朝着海棠道:“剩下的这些,给我拿个纸包包起来,我带去宫里做点心。”

“小姐,早晨就吃这么点?”海棠瞥了一眼盘子里剩下七八块饼,撇了撇嘴,“是我做的不好吃,你吃不下了么?”

“不是,今早醒来,并不觉得饿,吃这一点就饱了,你这梅花饼很好吃,我这才打算吃不完带去宫里。”苏惊羽笑道,“打包吧。”

“好勒,那我去厨房拿油纸来。”海棠笑着应了一声,随后转身,才踏出屋子的门槛,抬头便见迎面走到一道婀娜身影,那人一身淡粉色衣裙,面若桃李温婉如水,她足部姗姗,每走一步都是那么优雅端庄,看得人真想感叹一句:窈窕淑女。

来人正是苏怀柔,她身后还跟着两名仆人,一人手捧一株盆景。

海棠见此忙顿住了步子,朝来人问候道:“三小姐。”

“嗯,大姐姐可是起了?”苏怀柔开口,声音温柔如水。

“大小姐早就起了,正吃好早点准备离开。”海棠朝她答着,随即转过了身,朝屋子里的苏惊羽道,“大小姐,三小姐来了。”

苏惊羽眼也不抬,“请三妹进来。”

海棠闻言,让开了身,朝苏怀柔道:“三小姐请。”

苏惊羽这会儿早已经将面具戴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抬眼,眼见苏怀柔万分优雅地踏了进来,唇角轻扬,眉眼带笑。

看似落落大方,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大清早的什么风把三妹给吹来了。”苏惊羽瞥了她一眼,语气不温不火,“三妹该不会是又想来搭我的顺风车进宫吧?抱歉,我昨日回来的路上遭遇袭击,马车坏了,后来又添了一辆新的,质量不怎样,车轱辘大小有偏差,行驶起来有点儿颠,你大姐我久经风霜,身强体健,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恐怕你这娇贵的身子就坐不得了。”

“大姐昨日回来路上遭遇了袭击?”苏怀柔似是没有察觉苏惊羽不冷不热的语气,亦或者说,并不在乎苏惊羽的淡漠态度,只一脸担忧道,“那可有受伤?”

“并没有。”苏惊羽悠悠道,“不劳三妹挂心。”

“无事便好,可见大姐姐很是骁勇,寻常的歹人是奈何不了你的,如此,妹妹也就放心了。”苏怀柔似是松了一口气。

“三妹,你这么快就忘了那一日,我在玉器店与太子起争执的事了?”苏惊羽的目光投注在苏怀柔的面容上,有些似笑非笑,“那一日我与太子殿下争的不可开交,甚至谩骂嘲讽他,而后我又去太后那儿寻求庇佑,反倒让你与太子殿下挨了骂,三妹,你心中就不怨恨大姐么?”

苏怀柔闻言,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

这个苏惊羽,说话当真是令人讨厌。

自己已经强忍着怒意来和她说话了,她倒好,又把这事儿翻出来说,还是以这般云淡风轻的口气,眉眼间都是笑意,她在得意什么?

得意她有太后做靠山,得意太后帮着她斥责了太子?

当真——小人得志。

苏怀柔心中气愤,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的模样,不流露出半点儿怨怼的情绪,甚至还朝着苏惊羽扯出一抹笑容,“说句心里话,当时我心中是气愤的,毕竟太子是我要嫁的人,我总该是向着他的,可大姐姐又是我的血缘至亲,我也不能帮着殿下来欺负你,殿下与姐姐之间的矛盾,我是很想躲避的,很多时候,我也两头为难。”

“嗯,妹妹这话似是有理。”苏惊羽点了点头,“我与你毕竟是血缘至亲,而女子出嫁后当从夫,你得向着太子,我与他的恩怨,你想要不牵涉,只怕也很难,三妹,我就问你一句,若是有一天,太子殿下逼着你在我和他之间做出选择,你若是要做他的好妻子,就要帮着他来对付我,你,如何选择?”

苏惊羽话音落下,笑眯眯的望着苏怀柔。

她的笑容七分和煦三分疏离,苏怀柔被她这忽然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人怎么忽然就问起这个了?如此直接。

血缘亲情?在权贵之家,血缘亲情能顶个什么用?她与她也就只是有血缘罢了,谈什么好交情,此话,是她真心问的,还是试探?

苏怀柔垂下了目光。

这问题着实好笑,不过…她也得想一个好的回答才行,不管苏惊羽是真心问的还是试探,她都要回答的合情合理才可。

苏怀柔正思考着,苏惊羽却似乎没有耐心等了,只淡淡道:“是我冒失了,出嫁从夫,我问的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回答,也罢,三妹,我就给你个机会,以后你与我就不要再来往了,我与太子的矛盾是无法化解的了,这样如何,只要你安分,不参与他任何对付我的计划,无论我与他怎么斗,我都可以尽量不去害你,看在同是苏家人的份上,你我就井水不犯河水。”

她问苏怀柔的问题的确是试探,她是半点儿也不相信她的。

不过她还是可以给她一个机会的,她如今话已经放了出来,若是苏怀柔足够聪明,就该知道自己不会再信任她,看在同是苏家姐妹的份上,应了这个要求,以后互不相犯。

“大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是要与我撇清关系了?”苏怀柔似是有些难以相信,“妹妹我从没有想过要因为你与太子的矛盾,就和你斩断关系,你我是自家姐妹,也曾那般要好,如今你却要和我桥归桥,路归路,你让我如何能做到?”

果真不能指望苏怀柔安分。

“那三妹你想怎样?”苏惊羽抬眸看她,漫不经心道,“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好么?你若是和我斩断来往,太子便不会对你产生芥蒂,有什么不好的?你下半辈子是和他过,又不是与我过。”

“大姐,你说话为何如此凉薄?”苏怀柔叹息一声,“我在你心中就如此薄情寡义么,不错,上次我与殿下被太后娘娘责骂,我对你是有些生气,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我的气早也消了,如今我差不多都快忘了这事了,你却又提了起来。”

苏惊羽闻言,只轻挑眉头,不语。

“大姐姐,我不会与你斩断关系的。”苏怀柔沉吟片刻后道,“太子殿下那儿,我自有说法,他与你有矛盾这我明白,但他总不会逼着我不认自己的姐姐,总之我还是要和你来往的,咱们要是断了来往,父亲知道了必定要难过的,大姐姐你忍心让他为了你我二人而难受么?”

怎么不忍心?他难过关她毛事?再说了,就那种看重利益的人,他会难过么?

呵,他最多也就是刨根究底一番,再思索着怎么妥善处理,若是以后苏家站在贺兰陌那边了,那苏相老爹跟她断绝关系划清界限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这种事他干的出来的,除非…能有个什么原因,让他能看重自己。

那半块黑玉,她藏的也够久了,该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如此想着,苏惊羽唇角轻扬,朝苏怀柔笑道:“三妹说的有理,是姐姐我太鲁莽了,也罢,顺其自然吧,父亲平日里就忙碌,不能再让他因为你我的事费神了。”

“这才对。”苏怀柔似是呼出了一口气,“大姐姐以后可别再说这种无情的话了,着实伤人…罢了,咱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说着,她转过头朝着屋子外的人道:“你们二人进来,把东西放下就出去。”

她的话音落下,苏惊羽便看见屋外两名下人踏了进来,她的视线落在那二人的手上,星眸微微一眯。

他们手中抱的是——盆景。

昨日顺手救了车夫,车夫提醒她务必小心着三小姐,尤其不能收她的盆景。

事实上,即使他不提醒,她对苏怀柔也早有防备之心,尤其是在那一次苏怀柔与太子被太后斥责之后,她就愈发确信苏怀柔对她有怨了。

她送的东西,怎能不谨慎查看?

盆景,看似并没有杀伤力的东西,看似再简单不过的物件。

这里头有什么秘密呢?

“大姐姐,这是榆树,这是五针松,你看好看么?”苏怀柔望着桌子上的两盆,笑道,“我就觉得大姐姐的屋子简洁雅致,但似乎缺了点儿什么,后来一想,缺了一抹绿色呀,我前几日去买新的盆景,便也给你挑了两盆,这两盆可分别放置在窗边和这正中央的桌上,如此一看,是不是挺赏心悦目的?”

“的确是。”苏惊羽莞尔一笑,“我自己都不曾注意,我这屋子缺了植物的装饰,妹妹你倒是有心了。”

“大姐姐不用和我客气。”苏怀柔笑道,“占用了姐姐不少时间,你该去宫里了吧?那妹妹便先走了。”

“三妹慢走。”苏惊羽唇角噙笑,眼见苏怀柔踏出了屋子,渐渐远离了自己的视线,她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有些人,给她机会,还不知珍惜。

姐妹亲情,啊呸。

苏惊羽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两盆盆景,拿过了剪刀,分别从两株小树上剪下不起眼的一段小枝,而后取出了手帕,包在了帕子里,装入袖中。

阿尧手下的公子钰,不是精通医理么?且拿着这两截小枝,去给他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鬼。

“阿尧,给你带的早点,你爱的梅花糕。”

坐在前往宫中的马车上,苏惊羽将装着梅花饼的纸包递给贺兰尧。

“哦?是小羽毛做的么?”贺兰尧接过了纸包,打了开,捏起一块放入口中,只咬了一口,便道,“原来不是你做的。”

“啥?你这才吃一口你就能分辨的出来?”苏惊羽望着他手上的梅花糕,星眸轻眨。

她是和海棠学的,做出来的味道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即使有一点点偏差,那也是糖放多放少的问题,即使同一个人,也不能保证每次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完全一样,贺兰尧怎能吃一口就确定了不是她做的?

“你做的梅花糕,会习惯性地将细碎的花瓣都汇聚在同一处,大多都是汇聚在糕饼的中心,而如今我吃的这个梅花糕,花瓣是分散开来的,做的人撒到很均匀,花瓣的分量却放的没你多。”贺兰尧顿了顿,又道,“还是你做的好吃些,把梅花馅包在中间,比均匀地撒开味道来的更足,总之这是我的判断。”

不愧是美食家,骨灰级的点心控。

她自己倒是都没发现。

“阿尧,你可真行。”苏惊羽笑了一声,随后伸手到纸包里捏了一块出来,递给蹲在马车角落里的小蓝,“小蓝,吃梅花糕不?”

这笨猫和他的主人一样,都是趁着车夫不注意钻进来的,论到处钻的本事,猫可比人更厉害。

小蓝眼见苏惊羽递了梅花糕来,只用那双幽蓝的瞳孔轻瞥了一眼,随即转回了头,一副没兴趣的模样。

它的反应,让苏惊羽轻挑眉头,随后她收回了手。

傲娇的主人养傲娇的猫,这小猫可真一点都不知道感激人,她让它免受拔毛之灾,它倒好,一点也不感激,她亲自喂糕点它都不理会。

要知道当初贺兰尧给它吃萝卜它都吃了…

苏惊羽一路上闲的无趣,从前一个人坐马车时,无趣时她会闭目养神,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当伴奏,如今有人同行,她一无聊便将目光放在了贺兰尧脸上,看着他——吃东西。

好安逸好优雅,如果忽略他嘴角的渣的话…

“阿尧,沾到嘴角了。”苏惊羽星眸中带着点点笑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他拭去了唇角的糕点渣。

贺兰尧感受着她指尖的暖意,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唇角轻扬,“小羽毛,来一块?虽不如你做的好吃,却勉强可以下咽。”

“海棠要是听见你这话,肯定委屈死了,这梅花糕是我和她学的呢。”苏惊羽有些失笑,“你都吃了吧,我不饿,我早就吃过早点了。”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味道,他非要挑刺,真是强迫症。

一路上,苏惊羽都静静地望着贺兰尧吃糕点。

他总是时不时沾到唇边,在苏惊羽面前,他倒也懒得顾及,只等着苏惊羽帮他擦拭。

终于将梅花糕全吃完了,他才把纸包搁在了一旁,苏惊羽便伸手环过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凑了上来,贺兰尧抬眸,看到的就是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她的唇落在他的唇边,帮他将嘴角的糕点渣悉数舔去。

贺兰尧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伸手揽过苏惊羽的腰,凤目轻轻磕上。

而苏惊羽帮他清理完糕点渣之后,唇便移到了他的唇上,才贴上去片刻,贺兰尧却忽然毫无预警地朝着边上一躲。

他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上次的事了。

“小羽毛,你忘了上回在马车里亲热的教训了?”贺兰尧轻挑眉梢,悠悠道,“我可不想再体会一次说话结巴,那种感觉很是无力,很是烦躁,故而,以后你不能在马车上亲吻我。”

“所以,阿尧你的意思上上次那事全怪我了?”苏惊羽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那会儿为了安慰你,我才一个劲儿认错,现在你自个儿想想,当时若不是你自己伸进来的,我怎么咬得到你?”

贺兰尧闻言,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挑。

小羽毛,可真无赖。

苏惊羽见贺兰尧一时语塞,不禁低笑一声,“逗你的,也罢,以后不在马车上吃你豆腐了,说正经的…公子钰如今可有在宫中?我要请他帮个忙。”

苏惊羽说到这儿,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包着盆景枝叶的帕子,递给了贺兰尧,“这是今早我那三妹送我的盆景,这上面可能有什么药物,公子钰精通医理,不妨让他研究研究?”

“怎么?你那傻妹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贺兰尧望着苏惊羽递过来的手帕,伸手接了过,打开了帕子,望着躺在帕子中央的两截小枝,他眸光森凉。

“我那傻妹子我尚且应付得来,阿尧你就别操心了。”苏惊羽一歪头,靠在他肩上,“其实,当我遇见我讨厌的人时,我的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一句‘老天又派傻逼来考验我了’,然后一想到这我就随之释然了。哦,傻逼就是蠢货,脑残的意思。”

贺兰尧闻言,不禁低笑一声,“你的古怪词汇倒真的挺多。”

“虽说我已经入乡随俗,学着你们说话的方式,但我自己原本那世界的词汇我也是忘不掉的,时不时就会蹦出两句,很多时候都是不经意间蹦出来的,所以么,做人,忘本很难。”苏惊羽轻呼出一口气,“我绝不是对那个世界恋恋不舍,我只是偶尔…”

“我明白,偶尔追忆。”贺兰尧摩痧着她的手,“我还是允许你想想的,终归你以后是要跟着我过日子的,你们那儿有什么习俗,或者什么样的环境,你不妨也告诉我,没准我可以设法让那些东西重现…”

苏惊羽怔了一怔,随后笑了。

高科技重现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有些风俗还是可以带一带的。

比如——

“阿尧,我们那儿,男女成婚,男方都要准备一枚戒指,给女方单膝下跪求婚的,若是女方同意,则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个时代,男子单膝下跪是绅士风度,表示真诚,可这个时代…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却没听过跪媳妇的。

阿尧即使再喜欢她,也不会给她跪的吧?毕竟他那么——傲娇。

她这话说出来其实也就是想让他了解了解,并没有真打算让他跪。

“单膝下跪?”贺兰尧思索着这几个字。

想不到她们那儿竟是有这样的风俗…那他是该筹划筹划了。

“好了,这个风俗咱们先放一放,现在,我教你一个词。”苏惊羽捧起他的脸,笑道,“跟我说,爱拉夫油。”

“爱…什么?”贺兰尧微微一怔,随后凤眸轻眯,“我不学,没准这是什么整人的词汇呢,看你笑的那般不怀好意,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第144章 皮比城墙厚

“你学不学?”苏惊羽板起脸。

“不学。”贺兰尧不咸不淡道。

“学不学?”

“不学。”

“当真不学?你说了之后我就告诉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想知道么?”

“不想。”

“你…”苏惊羽磨了磨牙,本想着告诉他这句英文的意思,可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来。

我爱你这句话,应该得让他先说才对,她要是先说了,他又得嘚瑟良久了。

“哼,不说拉倒!”苏惊羽冷哼一声,随后转过了身,仰身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肩上。

贺兰尧望着她不甘心的模样,眸底掠过一丝笑意。

想整他,哪那么容易?

“打拳用力一点,没吃饭吗?”

“你们的队形能不能整齐一些?歪斜的像什么样子?”

“那个谁,我让你站稳了你动什么动?你有多动症吗你?不准动!哪来那么多小动作?”

操练场上,苏惊羽望着面前一众人,低声呵斥着。

“苏大人,我背后痒,可以挠一下吗?”有人问了一句。

“不可以。”苏惊羽面无表情,语调悠然,“一点点痒都不能忍,你的耐性就这么点?打完这套拳再挠,你们要记住现在是训练,不是日常休闲。”

不远处,另一组密探正处于休息时段,望着苏惊羽这一头的训练状况,不禁私底下议论了起来。

“跟在苏大人手底下的人可真够倒霉的,她那么严苛,挠个痒都要给骂,这么看来咱们的欧阳大人倒是宽容多了。”

“可不是么,挠个痒痒哪里影响训练了,咱们抓犯人的时候,有规定路上不能挠痒?嘁。”

“一个女流之辈,对着一众男儿呼来喝去,那些弟兄们心里应该挺不满她的吧?外人都说她英气利落,我看那整个一泼妇,凶起来跟老虎似的,谁娶了她谁倒霉,以后你们娶媳妇,一定要找温柔的,哈…”

最后那人话还没说完,忽觉背后一疼,似是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导致他“扑通”一下往前栽倒,脸直接着地。

“你不服气是不是?你行你上啊,女流之辈怎么了?你连个姑娘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在人家背后说三道四,有胆儿去她面前说么?”君清夜望着地上的人,蹲下身,伸手揪起他的一缕头发,直揪的那人哇哇乱叫,“女流之辈怎么了?好过你这个背后道人长短的孬种,你那般鄙夷她?你打的赢她么?打不赢你就去上吊可好?”

君清夜的声线一派云淡风轻,眸底却寒光浮现。

敢说他看中的女人,找死。

不过这个地方不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只能暂且忍耐一下了。

“君清夜,你也不过是个五等密探,你敢…打我…”被他揪着的那人听着他的话,顿时恼了,“你算个什么玩意!不过也是个靠着走后门进玄轶司的,我说她与你有何关系?你凭什么打…”

话未说完,顿觉背后又是一疼,君清夜直接一脚踩了上去。

“我不仅敢打你,我还敢踩你,怎么着?你很不服是么,不服跟你们欧阳大人说去啊,或者直接找你们严主司告我的状,且看看他们能奈我何?”君清夜笑得肆意,脚下又是一阵用力,“去啊,或者…你们去?”

说着,他瞥了一眼周围其余人,都是方才参与议论的。

他唇角噙着笑,墨眸中却似冰凌一般冷然。

那几人见此,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背后发寒。

这君清夜能这般肆无忌惮地打人,背后必定有所依仗,听闻严主司手底下的玄衣卫都对他说话客气,没准是严主司的亲戚?

那么此人背后的靠山便是将军府了?

那几人如此想着,互相对望了几眼,随后都十分有默契得齐齐转身离开,似是根本没看见那被君清夜踩在脚底下的人,他们的同僚。

“混账。”君清夜脚下的人咬牙道了一句,望着那几名离开的同僚,气愤不已。

“君清夜!你作甚?”倏然间背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呵斥,君清夜回过头,两丈之外,欧阳淳正大步走来,到了他跟前,望着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蹙眉,“在玄轶司操练场,你竟殴打同僚?君清夜,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规矩?”君清夜挑了挑眉,松开了脚,而后凑近了欧阳淳,朝他低声道,“姓欧阳的,你别说你不知道老子的身份,我是你们太子爷请来的人,是客人,你们这儿没有人有资格命令我,你莫要拿你玄轶司的那套破规矩来约束你大爷我。”

“我自然晓得你来此的目的。”欧阳淳轻瞥他一眼,“可你既然是以玄轶司密探的身份留在宫里,自当遵循玄轶司的规矩,我若是对你太放纵,你让其他人如何想?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殴打同僚,那玄轶司会乱成什么模样?”

“别给我来这套虚的,不可能的事儿。”君清夜嗤笑一声,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梢轻挑,“诶,我不想在你这一队,你把我调去苏惊羽那队如何?你这队的密探太没纪律,修养又不好,关键是我觉得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你说说,你好意思教我么你?”

欧阳淳闻言,只淡淡道:“我没有权利随意调动各队的人员,只有两位主司有权利。”

他并不去深究君清夜想要调队的原因,只以为他是想快点完成任务罢了,太子殿下说此人性情古怪且手段狠辣,苏惊羽极有可能招架不住。

“你的意思是我得去找严昊影?”君清夜嘀咕一声,“怎就这么麻烦呢。”

“规矩本就如此。”欧阳淳道,“严大人应该在书房,你自个儿去找他吧。”

“也罢。”君清夜转身便走,“那我就去他那儿走一趟。”

“殿下,查出来了。”永宁宫殿前,一道修长的青影站立,望着藤椅之上的人,沉声道,“你给我的这两截小枝上,有醉梦香的味道。”

贺兰尧闻言,启唇,吐出两个字,“作用?”

“醉梦香来自塞北,是一种稀有昂贵的香料,本身具有安神作用,点在香炉中,能让人睡得更加安逸,但不宜用量过多。”公子钰顿了顿,又道,“但这味香料,不能与草木之香混合,否则就成了摧残神智的慢性毒药,这两截小枝分别来自松树和榆树,若是栽在室外的树,那么对人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只因香气很快就会散尽了,可若是涂抹在屋内盆景上,香气则弥漫在屋子里不易散出去,人要是闻久了这味道,会渐渐神智失常,不出一年便会见阎王了,这醉梦香的香气很淡,会被树木的气味覆盖,寻常人很难察觉出来,仵作验尸,得出的结果只会是暴毙。”

他的话音才落下,贺兰尧半瞌着的眸子便睁了开,潋滟的瞳孔中寒芒迸射。

“有意思。”他倏然间低笑了一声,而后悠悠道,“同样的盆景,我觉得应该给太子皇兄送上两盆,小青,你觉得呢?”

公子钰闻言,不动声色道:“听闻太子殿下一直想凑齐辛谦钰三公子,如今他麾下已经招揽了两人,不若我再去凑一凑热闹,如此一来,三公子也算齐了不是么?”

“嗯,这个办法不错。”贺兰尧挑眉,“你且去吧,趁着公子谦还在我们的视线中,赶紧的去,三公子中的一员,自然要其他公子的引荐才说的过去。”

公子钰闻言,垂眸道:“殿下所言有理,待我想一套好的说辞。”

“好了,今早就到这儿吧,解散。”操练场上,苏惊羽望着一众汗流浃背的密探,终于大发慈悲地下了休息的命令。

众人一听她发话,立即便瘫倒在了地上稍作休息,有些人则迅速地跑开,或是喝水,或是去如厕。

苏惊羽望着众人,撇了撇嘴。

这些个皇宫密探,比起现代兵哥哥,身体素质可是差了不少啊。

不过想想也是,这里头也有少爷级别的人,偌大的玄轶司,少说七八成以上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今年新进来的,许多都还吃不得苦,只能强逼着他们训练。

她从前倒是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也能像个严厉的教官一样,教训着手底下的人,那威风抖得呀…好拉风好霸气。

以后离开玄轶司了,要是她手底下有人能升职,提起她苏惊羽的时候,不知会不会骄傲地说上一句:我是苏大人教出来的。

若干年后,玄轶司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不知能有多少人记着她这个唯一的女密探?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时候,耳畔倏然间传入一道熟悉的欠揍声音——

“小羽,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哦呵呵呵…”

苏惊羽的眼皮子一跳,偏过头望了一眼来人,眉头顿时拧起,“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滚回你自己的地盘去。”

“抱歉,说错了,应该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手底下的人了,以后,我属于你管辖。”君清夜嘿嘿笑道,“上头的人已经把我调来你这队了,小羽,你往后要与我和睦相处的哦。”

“什么?调来我这儿?谁吃饱了撑的调的?”苏惊羽眉头拧得更紧,“是严昊影对么?呵,回去告诉他,我手底下五十个人正好,不想多也不想少,多的不收,你,回你自己原来那队去。”

“小羽,你怎能如此无情?”君清夜撇了撇嘴,“我只不过是想离你近一些而已,如此简单的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是么,小羽,你就那么不喜欢我么?”

“不是不喜欢。”苏惊羽轻瞥他一眼,还不等他高兴,继续接了一句,“是讨厌,很讨厌,麻烦你离我远一些。”

君清夜顿时耷拉下脸,“小羽是否在为了昨夜的事生气?我半夜扒你窗户是我的不对,但你背着我和小十一起睡,难道你们就没错么?”

“我他妈的和他一起睡哪儿错了?!”苏惊羽咬着牙,差点儿低吼出声,碍于周围来往的人实在多,便只能强压着火气,冷笑道,“我和他是未婚夫妻,我和他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你脑子坏了吧你?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半夜扒我窗户,你就等着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