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推门而入,明空抬起头,望着前方的二人,怔了一瞬间,随即不冷不热道:“进他人的屋子时要先敲门征得同意方可进屋,这个道理,两位不懂么?”

一时间还真没想到。

“是我们冒失了,请您见谅。”苏惊羽莞尔一笑,而后牵着贺兰尧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下一刻,她抬起了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然而,屋子里的人却没有说话。

苏惊羽耐着性子,再度敲了敲,希望能听到一句‘进来’。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敢情明空提醒他们进屋要先敲门,就是为了让他们退出去,干站着?

她似乎没有想要见他们的打算…莫非是还记着上回阿尧打伤了她师姐那事?

这都多久了啊。

这爱记仇又高冷的性格简直和阿尧一个样,他们二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一个善良一个狠辣,这是最大且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了。

“看来母亲今日不想见我们。”贺兰尧道,“那就等她何时想见了再说。”

言罢,他牵着苏惊羽就要离开。

“慢着阿尧。”苏惊羽将他扯了回来,“若是她几天、几个月、乃至几年都不想见我们呢?不能总这么由着她,我今儿非要跟她说道理,这样好了,你在外面等候着,我进去。”

苏惊羽说着,掰开了贺兰尧的手,一把推开了房门,进门之后,又顺手将门拍上。

留下贺兰尧在外头,对着门板。

“您方才说我们没敲门就进屋,这是我们有失礼仪,但我敲了两次门您却不让进,那就是您小气。”苏惊羽迈步到了明空对面,伸手捞了把椅子坐下,“如此算来,我们扯平。”

明空翻书的动作一顿,“你这道理不对,我的屋子,不让你们进是我的权利,你强闯入内,是你的不对。”

“错,这屋子可不是您的屋子。”苏惊羽莞尔一笑,“杨家绸缎庄属于阿尧的产业,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间房屋,也是属于他的,包括您现在住的这一间,如今,主人想要进屋子,您却将他拒于门外,这不是错么?”

明空听闻苏惊羽的话,静默了片刻,道:“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过奖了。”苏惊羽端着一副笑脸,“我就想问问您,到底几个意思?上次那件事记仇到现在,至于么?阿尧的初衷也是为了您,说他蓄意伤人未免太冤枉他,您总揪着他伤人这一点不放,为何就不想想他的好?您对外人的态度都比对他好,您不觉得自个儿过分?”

“我过分?”明空并无起伏,“我即便再过分,也总比他强,至少我从不伤人…”

“请您不要拿自己的人生观硬套在旁人的身上,这是个错误。”苏惊羽笑着打断她的话,“您一心向善,这一点,我颇为敬佩,因为我无法达到善良的标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自知比不上您的高尚。”

“既然你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你可以学着待人宽容一些。”明空淡淡道,“凡事莫要太过于计较,宽恕他人,也是宽恕自己,少动杀念,终有报的。”

待人宽容。

特么的,她待人宽容人要是不感恩,她不等于傻逼?

苏惊羽定了定心情,继续耐心道:“母亲,您待人宽容,这一点值得我们这些小辈尊敬,但我必须告诉您,在弱肉强食的世道里,最关键是要保全自己,保全自己在意的人,这才是最首要的,善良,是其次的,为了善良而不顾及自己的安危,是愚蠢的善良,就像母亲您一样,善良的同时,也很愚蠢。”

“你…”明空望着苏惊羽,一时接不上话。

“听我说完。”苏惊羽笑道,“您一味地要求阿尧要行善积德,可有为他的安危考虑过?您自个儿在他年少的时候出家清修,将他丢在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可曾想过他会面临怎样的危机?一个十岁的少年,没有父亲关心,没有母亲的照顾,没有权利,没有地位,其他皇子公主所拥有的,他几乎没有,他有的,是比他们更强悍的灵魂,更聪明的头脑,以及——更深的城府,没有这些,他怎么活?”

“他再不济也是一个皇子,谁敢轻易动他?”明空道,“况且,母后那么疼爱他,谁敢不顾及母后的面子去害他?你不要为他的狠毒找借口,我教了他十年做人的道理,他却没有记在心中…”

“皇祖母怎么可能管他一辈子!”苏惊羽眉头紧拧,“皇祖母年纪也大了,怎能事事都去劳烦她?人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本事,而不是去依靠他人,一辈子躲在长辈的羽翼之下,他就永远不可能强大!在深宫之中,为了生存,唯有不择手段。母亲您说要行善积德,没错,问题是,有些人不值得。如果善良和生存只能选择一个,你怎么选择?如果阿尧善良的结果是早死,你还会要他善良?”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明空说着,迟疑了片刻,道,“我的意思是,有人若是惹了你们,你们是否应该给他人一个改正的机会?你不给机会,怎知那人会不会改?”

“呵,至少我目前碰上的敌人,没有人值得我给机会。”苏惊羽不紧不慢道,“我们所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除掉敌人,要么被敌人除掉。母亲,您这一生碰到的挫折太少了是么?才养成这样的性格,如同山野中一朵迎风摇曳的白莲花。抱歉,我与阿尧遇上的都太糟心,我们若是不做事狠绝一些,也许,您如今没有机会见到我们了。”

“如此严重?”明空眸中显然有狐疑之色,“我不信。”

“那好,就拿这次我们逃亡的事儿来说。”苏惊羽淡淡一笑,“异国来了个公主,是个女流氓,看上了阿尧,硬是要与我抢,我自然不肯,与她发生了争执,言语上贬低了几句,惹恼了这位公主,她要来报复,就去陛下那儿胡吹了一番,耍了一套阴谋诡计硬是要说阿尧不是陛下亲生的,陛下闻言大发雷霆,信以为真,派人半夜前来永宁宫暗杀阿尧,幸亏我们逃了出来,母亲您觉得,这流氓公主,我们真的应该饶恕她?”

苏惊羽心道:若是明空真的说出饶恕二字,那么她真就懒得再与明空说话了。

她与明空之间的鸿沟,恐怕得有护城河那么宽了。

但令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明空闻言后,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而是攥紧了手中的书本,一张面色忽然就苍白了几分,连唇都有些发颤。

苏惊羽见此,顿时疑惑,“母亲,您怎么了?”

“你刚才说,有人告诉陛下,小十不是他的骨肉?”明空回过神后,朝苏惊羽问道。

“不错。”苏惊羽点头,“就是那个流氓公主。”

明空又道:“她可有证据证明?”

“在我看来,她的证据很可笑。”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目光锁定在明空的脸上,“母亲,您…为何紧张?”

尹清罗: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嫩不死我的样子,哼!

小羽毛:呵呵哒,楼上,你终究会狗带的。

第250章 小羽毛,你越来越坏了

“我…我只是太惊讶了。”明空说着,面上的紧张之色有所缓和,又追问道:“陛下他竟相信了那人的话?那鸾凤国公主的原话是什么?证据是什么?”

苏惊羽望着明空的反应,心中只觉得怪异。

正常人被冤枉、被污蔑,难道不应该先为自己辩解?至少也应该恼火才对。

而阿尧的母亲却并未生气…

即便她脾气再好,事关清白,也不应该毫无怒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紧张,紧张过后便是追问尹清罗的原话以及拿出的证据。

明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倒像是——心虚。

“母亲,您就不生气么?”苏惊羽望着对面的女子,微微眯眼,“尹清罗的行为不但害了阿尧,也损了你的清白,你说,我应不应该报复她?”

“这…”明空迟疑了片刻,才道,“你先告诉我,她是用什么样的办法让陛下相信她的话?”

“用阿尧的血。”苏惊羽不紧不慢道,“皇帝陛下被恶疾困扰了多年,这是众所周知的,尹清罗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偏方,说陛下的病能用亲子之血来治愈,陛下找了四个儿女取血,只有阿尧一人的血液是无效的,且还产生了反作用,尹清罗给出的解释是——只有亲子之血才是有效的,外人的血,才会产生反作用。”

明空闻言,秀气的眉头轻拧,“仅此而已?没有其他证据?”

“据我所知,仅此而已。陛下就是单凭血液来判断阿尧不是他的亲生子。”苏惊羽说到这儿,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母亲您说,他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仅凭外人的话就要取阿尧的性命,如果不是他傻,那就是…他一直不相信您,不相信您对他的忠诚,因此,才会轻易听信了外人的话。”

明空沉默了片刻,才道:“昨夜月落乌啼来云间寺接我,说是陛下要杀了小十,你们连夜逃出宫,担心陛下会迁怒于我,故而将我转移,我没有想到是因为他听信了旁人的话,我还以为,是小十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难道在您的眼中,他就这么恶劣?陛下要杀他,你也以为是他犯了错,他脾气的确不好,但在你面前,已经尽量收敛,而你却一点儿都不顾及他的感受,甚至不想见他,贤妃娘娘,您可真让人寒心。”苏惊羽目光中透出失望之色。

看在阿尧的面子上,叫明空一声母妃,可如今她快被明空气昏了头,连母妃都喊不出口,改为称呼贤妃娘娘。

明空听着苏惊羽帝的称呼从亲昵转变为生疏,便知道对方是恼了。

“我的确有错,但你们也有错。”明空转过身,背对着苏惊羽,“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惊羽闻言,二话没说,转身离开。

圣母白莲花,还玻璃心!什么错都是儿子错,别人都是对的,愿意宽恕别人,却不愿意宽恕自己的孩子。

这要不是阿尧他亲妈,她真想破口大骂。

苏惊羽憋着火气走向屋外,打开房门,出门之后,一把将门板甩回去。

她甩门的力度不轻,发出‘啪’的一声响。

几步之外,贺兰尧双手环胸斜靠着红漆柱子,眼见苏惊羽出门,伸出一只手,指节屈起,朝她勾了勾。

苏惊羽走上前去。

“小羽毛,无需动怒,我早料到是说不通的。”贺兰尧伸手,替她将额前一缕凌乱的发拨到了耳后,朝她笑了笑,“我不是早对你说过了,有你在身边足矣,至于母妃,她不原谅我,咱们也不能逼着她原谅。”

苏惊羽动了动唇,想要开口,然终究不知如何开口。

她很想告诉贺兰尧,跟明空说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洁白的天使与恶魔撒旦是不会有共同语言的。

思前想后,还是不说了。若是她表现出对明空意见太多,阿尧心中想必也不开心。

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

“母妃不想让咱们打扰,咱们就不打扰了。”贺兰尧说着,牵着苏惊羽离开。

杨家绸缎庄占地面甚广,后院中建了花圃,落英缤纷,贺兰尧带着苏惊羽漫步在花圃之中,苏惊羽原本焦躁的心平静了不少。

二人到了花圃边的石椅上坐下,苏惊羽将头靠在贺兰尧肩头上,这会儿心情平复了,她便开始思索一个关键的问题。

“阿尧,方才我告诉她皇帝要杀你的原因,是因为听信了尹清罗的话以为你不是亲生子,正常人若是遭受污蔑,第一反应大多是为自己辩解,更何况此事还关系着她的清白名誉,可她竟没有生气,而是紧张不安。”苏惊羽沉吟片刻,道,“她追问尹清罗有什么证据,她那时的表情在我看来…那么心虚。”

贺兰尧听着她的话,静默了片刻,而后道:“或许苏折菊的猜测是对的,皇帝并不相信母妃对他的忠诚,他们年轻时有情感纠葛,且——母妃极有可能真的背叛了他。”

苏惊羽拧起了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皇帝要杀你,倒是占理了。”

自古帝王最高傲,帮别人养孩子岂是帝王能容忍的。

任何一个君主,在得知妃嫔与外人有染并且生下孩子,所采取的手段都会是赶尽杀绝。

贤妃那样具备圣母性格的女子,竟然会红杏出墙,给皇帝戴绿帽子?

不,也许有其他原因。也许她从未喜欢过皇帝,另有意中人,而皇帝单方面看上了她,把她强抢去做妃嫔,这么一来贤妃红杏出墙便完全情有可原,是皇帝棒打鸳鸯在先。

究竟过程是怎样的,恐怕只有贤妃自己知道,但如今看来,她必定不愿意说。即使问她,她也只会逃避而已。

“不管我是不是皇帝陛下亲生子,对我而言都不重要。”贺兰尧摩痧着苏惊羽的发丝,慢条斯理道,“皇帝对我无情,我作甚要对他在意?我从未在意过他对我的看法,如今仔细想想,我与他真是一点儿都不像,看外貌,他丑,我俊;看性格,他多情,我专一,小羽毛,你觉得我说的是否在理?”

苏惊羽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能给出这样的说法,可见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可若是此事一旦坐实,对他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倘若他真的是皇帝亲生,他们想法子证实了,皇帝便不会再找麻烦,没准还会心存一丝愧疚。

“不管我的亲生父亲是何人,他都是个混账。”贺兰尧嗤笑一声,“皇帝咱们就不说了,若真是另有其人,且他还活着,那么他一定是个混账东西。生儿育女,就应该有抚养教育的义务,他与母亲生下我,却弃我和母亲不顾,那么他是不是混账?他若已经逝世那也就罢了,倘若他还活着,最好别让我遇见,否则…”

贺兰尧说到这儿,凤眸中寒意闪烁。

无论如何,他不会责怪母亲。

虽然母亲与他无法和睦,但母亲至少给了他十年关爱,至少生育了他。

而父亲呢?

什么也不是。

“我们若是去问母妃,她多半不愿意说,没准那是一段伤心的往事。”苏惊羽轻叹一声,随即道,“事到如今,我们不必急着去追究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我们如今要做的,便是报复。”

尹清罗这无耻女流氓,搞出这么多混账事,不收拾此人,她苏惊羽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苏折菊明日还会来一趟,就让他带着咱们进皇宫,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今宫中是个什么情况,顺便去看望看望尹清罗。”贺兰尧说着,唇角扬起一丝凉薄的弧度。

“好。”苏惊羽应着,趴在贺兰尧的肩上闭目养神。

“小羽毛,你似是有些困倦。”贺兰尧偏过头,望着苏惊羽,“这两日夜里咱们都没有好好休息,回屋子补个觉如何?”

“嗯。”苏惊羽伸手环上了贺兰尧的脖颈。

那意味很明显,不想走,要他抱。

贺兰尧见此,低笑一声,将她打横抱起,迈出几步之后,他道:“小羽毛,好像轻了点儿了。”

苏惊羽原本正闭目养神,听闻贺兰尧这话,当即睁开了眼,“真的?”

阿尧的意思是…她瘦下来了。

这世上最动听的三个字,除了我爱你,就是:你瘦了。

“真的。”贺兰尧望着她欣喜的模样,笑道,“真的瘦了。”

苏惊羽顿时乐了。

贺兰尧将她一路抱着穿过了花栏小道,苏惊羽抬眸望向不远的前方,那儿建有一座雪玉楼台。

以堆砌起的玉石为阶,这间阁楼光看外表便很是大气,阶梯周遭摆放着一盆盆奇花异草,远远地看去便已经很赏心悦目。

“这是我第三次来杨家绸缎庄,一直不知这后院如此宽敞,还有这么漂亮的阁楼。”苏惊羽笑道,“阿尧,你也很富裕呢。”

光看他的外表,装扮颇为简洁,全身上下仅有的饰物便是发上的银冠。

但与他走得近的人便知道,他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他的卧房,装潢雅致,可每一样物品都是价值不菲,衣裳是私人订制没有同款,布料选用上好的流云锦缎,所用的杯碗都是软玉质地,但凡是他拿出来送她的饰品,从彼岸花戒到猫眼石手镯再到蓝宝石王冠,均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富裕很低调,不似君祁攸那个家伙,那厮总是财气侧漏,整天一副我有金山银山的拽样,浑身都是商人的铜臭气。

二者相比较,她当然更爱贺兰尧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自我年少时就明白了,钱财这个东西,还是很重要的,钱财可以支撑起许多人脉,达到许多目的。富裕和贫穷,当真是两个极端的比较,有人说钱乃身外之物,但如今的世态所告诉我们的道理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富裕走遍天下,贫穷寸步难行。”贺兰尧悠悠道,“看君祁攸那个家伙就知道了,坐拥金山银山,至少可以横着走,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与钱过不去,当财富累积到一定的程度,便是一种势力,这样的势力,会让名门望族乃至皇亲国戚都对他礼让三分。”

“所以,你从前在宫中,一边装着无害的小白兔,一边在宫外经营生意,你大多的时间都是呆在宫中,却也能保证宫外的生意畅通。维持这样的状态需要两个因素,其一便是你睿智,其二是你选属下的眼光好,两大因素缺一不可。”苏惊羽笑道,“早在很久之前,我还未与你相识的时候,梦想便是做个阔太太,享受生活,如今算是梦想成真了,阿尧,不介意的话,把你生意的账本都给我看看?我想知道你有多少财富。”

“只是要账本?”贺兰尧垂眸看她,淡淡一笑,“要不要房契地契以及银票储藏室的钥匙都上缴给你?”

苏惊羽闻言,当即目光一亮,“都给我?”

“不就是钱财么,你若要尽管拿去。你想要的,只要我有,你大可开口。”二人说话间,贺兰尧已经抱着她走到了屋外。

他双手抱着苏惊羽,苏惊羽自然就负责推开门,踏入屋中,她便一甩手关上了门。

“阿尧,我说笑的,我只要你这个人就足够了,只要你人在我手上一天,你的房契地契不也都是我的,何必上缴给我。”被贺兰尧放在榻上的那一刻,苏惊羽一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按到榻上,而后速度往他身上一压。

贺兰尧见此,凤目含笑眯起,“小羽毛,你想干什么?”

“我想…嘿嘿嘿。”苏惊羽笑了两声,而后倒头枕在他胸膛上,悠悠道,“我想睡觉。”

将他压在身下又荡漾地嘿嘿笑了两声之后,告诉他她只想睡觉?

“小羽毛,你可真是越来越坏了。”贺兰尧自然不允许她这么轻松就睡,伸手扣上了她的腰,一个翻转便将她压回在身下。

“不想与我滚床单,何必撩我?”贺兰尧伸手捏上她的鼻子,“不准睡,我们先把正事办了,办完再睡,这两个夜里我看你精神不好都没打算折腾你,现在,不准你睡。”

由于被捏着鼻子,苏惊羽便无法拿鼻子呼吸,只能张口呼吸着空气,而她一张口,贺兰尧便俯下头吻了上去。

唇上传来清凉柔软的触感,紧接着便是有一物探进口中,与她辗转厮磨。

苏惊羽挑了挑眉,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身,热烈回应。

漫长的亲吻维持了许久,贺兰尧揽着她后腰的手渐渐移到了她的腰封上,解了下来。

这还是白天呐…

罢了,谁让她自己去撩他,如今自然得负责。

而事实证明,即便是白日,贺兰尧也是很有兴趣的,体能丝毫不亚于在夜里。

热情褪去之后,苏惊羽躺在他的臂弯中,额上淌着细汗。

“好好补个觉。”贺兰尧亲吻她的发丝,“我考虑考虑,今夜放过你。”

一日的时间便这么过去了。

由于白日里‘办过正事’,夜里贺兰尧果真放过了苏惊羽,由着她休息去了。

第二日,苏惊羽同贺兰尧起了床,才用过了早饭,小黑便来通报,苏折菊上门来了。

“大舅子来的倒是挺早。”贺兰尧轻抿了一口茶,笑道,“小黑,准备易容。”

苏折菊进了铺子里,手上拎着个包袱,搁在了桌上。

“这是?”苏惊羽望着那包袱,伸手将包袱打开一看,竟是玄轶司密探的衣裳。

“易了容,穿上这个,我好带你们进宫。”苏折菊挑了挑眉。

苏惊羽笑道:“好主意。”

如今苏折菊已经是玄轶司主司之一了,出入宫门带上两个密探小跟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苏惊羽望着眼前的衣裳,略有些感慨,“好久没穿玄轶司的制服了,曾几何时,我还穿着这衣裳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现在你就别想了。”苏折菊打断她,“如今你已为人妇,不能再回到玄轶司,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混了。”

接下里的时间里,小黑帮着苏惊羽贺兰尧完成了易容,二人换上了玄轶司密探的制服,随着苏折菊进宫去了。

“宫中这几日风声怎么样?”路上,苏惊羽问着。

“对于十殿下的搜捕,依旧在秘密进行着,陛下至今也没有把此事宣扬。也没有人敢去追问原因。”苏折菊说到这儿,顿了顿,道,“老霍倒是随口问了一句,陛下的回答是:这是他的私事,任何人不许过问。”

苏惊羽闻言,冷哼一声。

有苏折菊的带领,二人自然是轻而易举地进了宫门。苏折菊将二人一路逮到了玄轶司大院中,进了书房,便又从书案之下拿出一个包袱,打了开,里头是两件太监服侍。

这个时间段,玄轶司密探大多在训练,穿着密探的衣裳自然不适合到处瞎晃悠,穿着宫人的衣裳便可以四处走动。

“我去外头等你们。”苏折菊道,“密探的衣裳换下来后藏回包袱中,回头你们要出宫,还得穿回去。”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出去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换上了太监服侍,将密探的制服叠好放回包袱中,藏到书案之下。

出了书房,苏折菊对二人道:“我得去操练场了,你们想做什么便去吧,若是要找我,去操练场便好。”

“谢了老兄。”苏惊羽朝他笑了笑,随即同贺兰尧离开了。

“在宫里有熟人就是办事方便。”走在路上,苏惊羽悠然道,“尹清罗应该在太行宫,咱们现在就直接过去么?”

“去看看也好。”提及尹清罗,贺兰尧的目光泛凉。

原先真是低估了这女流氓,料不到她这么能作。

二人一路走向太行宫的方向,中途经过了太医院,有两名宫女正从太医院里出来,贺兰尧望着那两人,脚步一顿。

“怎么了阿尧?”苏惊羽见他忽然停下,顿时疑惑。

顺着贺兰尧的目光看去,是两名从太医院取了药的宫女,而当苏惊羽看清那两人的面孔时,也微微一怔。

这两个宫女是——平日里在太后身边服侍的贴身宫女。

太后身边的宫女来太医院取药,莫非是太后病了?

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畔,“小羽毛,我们先去一趟青镜宫。”

苏惊羽点头道:“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迈出步子,尾随着那两名宫女,与她们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路去了青镜宫,眼见着那两名宫女踏入门槛,苏惊羽二人在离宫门两丈之外的树后停了下来。

贺兰尧的视线望进青镜宫,眸底浮现丝丝复杂之色。

苏惊羽望着他的神情,依稀猜得到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皇帝要暗杀贺兰尧,这件事能瞒得了其他人,未必能瞒得过太后。

平时贺兰尧隔三差五便会去太后宫中探望她,如今他们正被皇帝追捕,自然不能再维持与太后的日常互动,太后自然会起疑,看见贺兰尧不在宫中,难免会去询问皇帝。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皇室丑闻则更不应该泄露,贤妃若是真的背叛皇帝,皇帝不愿让外人知道,但想必不会隐瞒自己的母亲。

于是乎——皇太后知道一切之后,会怎么想?

若证实了贤妃背叛,贺兰尧不是贺兰家的血脉,皇太后,还愿意认这个孙儿么?

苏惊羽也不敢断定。

“阿尧…”苏惊羽偏过头望着贺兰尧,“我们还进去么?”

贺兰尧如今的心情有多复杂,她能够想象。

他不在意皇帝对他的看法,但是他在意皇祖母,那个从小到大都关心着他的慈祥老人。

贺兰尧的性格便是如此,冷酷的同时,却也渴望着亲情,皇太后对他好,他自然也将她放在了心上。

“进去。”贺兰尧开口,声线毫无起伏,“即便皇祖母怀疑我不是她的皇孙,或者她不愿意认我,我都该去看望她,这是原则。”

话音落下,他迈出了脚步。

苏惊羽紧随着他上去。

二人如今是易容过的,青镜宫的宫人们自然不认得二人,还为踏进门槛,便被人拦下了。

“你们是哪个宫的,来做什么?”

“东宫的。”贺兰尧望着拦路的宫人,不咸不淡道,“听闻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太子殿下太繁忙抽不开身,便让我等前来给太后娘娘送药,你进去通报一声。”

宫人望着贺兰尧冷淡的态度,心中腹诽着,却还是转身进殿通报了。

这东宫的宫人还真挺气派,板着个脸,看着就难相处。

苏惊羽二人只等候了片刻,那通报的宫人便回来了,“二位请吧。”

二人跨过了门槛,朝寝殿内而去。

贺兰尧的视线落在两丈之外的人影上,脚步一顿。

面容沧桑而沉稳的老妇人,身着褐色宫装,此刻正倚靠着紫檀木椅坐着,以手支额,似是在闭目养神。

她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并未睁眼,只淡淡道:“太子派你们来给哀家送什么好药了?”

然而,她这话问出,回应她的却是一句——

“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