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西柚气得跺脚,“这皇帝什么时候驾崩啊!让太子做皇帝多好!”

苏相闻言,赶紧望了一眼四周,幸亏所经过的人没几个,距离有些远,应该是听不大清古月西柚的话。

“公主,这种话怎能乱说?若是被人听了去,那就…”

“心中有火,不吐不快。”古月西柚冷哼一声,忽的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我可以去求皇姐,让她帮忙出出主意。”

苏相微微一怔,“太子妃?”

“不错,她冰雪聪明,兴许会有办法,她人在宫里,消息必定更灵通,我去找她试试,我是她亲妹妹,这个忙,看她帮不帮。”古月西柚说着,转身离开。

另一头,又有两人并肩而立,遥望着苏折菊的身影。

“两千里,皇帝这是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考虑救不救人,除了苏折菊身边那些人,途中应该还有不少埋伏。”

苏惊羽面色微沉,“这笔账,要怎么跟他算。”

第390章 莫把善良当成傻

“流放途中虽劳累,但以苏折菊的体质还是可以扛得下来的,他的耐性与毅力不低,熬过这一回就好。”贺兰尧望着前头苏折菊笔挺的身影,悠然道,“我相信以他的头脑,多半能猜到我们不营救他的原因,你不必担心他会因为此事而对你心生隔阂。”

“是啊,熬过了这一次,皇帝发现他起不到作用,便不会再坑他第二次、第三次。”苏惊羽有些感慨,“我只是气不过,他那么无辜,却要受这样的罪,而我们就只能站在这儿看着,不能出手。”

“你且放心,我会派人一路跟着他们,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们很快便能收到消息。其实他的安危大可不必担心,他是诱饵,也是需要保护的,他身边跟着的那群人既要看好他又要护他的周全,这一路想必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贺兰尧说完,拉着苏惊羽便走,“别站这儿看了,相信我,这一局,胜利的会是我们。”

装潢雅致的寝殿内,有身着深红睡袍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她眼帘低垂,睫毛卷翘密长地遮住眸光,轻抚着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神情极慵懒又极专注。

忽有宫女走上前来,朝她道:“太子妃,苏大人的流放之行,已经开始了。”

古月南柯闻言,唇角轻扬,“嗯。”

苏折菊已踏上了流放之路,想来猎物很快也要上钩了。

以苏惊羽的性格,哪能忍心让自己的兄长受流放之苦呢?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又有一名宫人小跑进来,朝她道:“太子妃,赤南国六公主求见。”

“六妹?”古月南柯眉眼间划过一丝诧异,很快便恢复了常色,道,“有请。”

六妹西柚,许久没见了。

她几乎可以猜到她这六妹此次来的目的,必定是为了苏折菊来的。

果不其然,古月西柚才进入寝殿,便嚷嚷着:“皇姐,我遇上麻烦事了,你可得帮帮我!”

“在出云国这么久都不来看皇姐,一有事就想起来找皇姐了?”古月南柯望着走近的人,淡淡一笑,“这段时间野哪去了?”

古月西柚径自拉了把椅子坐下,愁眉苦脸道:“我一直住在苏府呢,有吃有喝的,皇姐不必记挂。”

“苏府?”古月南柯微讶,“苏折菊的府上?你们…”

“他原本不想收留我的,总跟我强调着男女有别,是我非去不可,他最终也没能说得过我,同意了让我住进去,这些日子我过得挺开心,我已经适应了他冷冰冰的模样,且他偶尔还会对我露出笑容,这是多么难得?我差一点儿就能收了他了,谁知倒霉事从天而降,就砸在他的头上了,皇姐,关于他近日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古月南柯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宫中传言,他贪赃枉法…”

“胡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古月西柚当即反驳,“他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他从不屑于做这样缺德的事,他骨子里是骄傲的人,怎会犯这种低等的错误?难道皇姐你觉得我识人不清么?我虽没有什么大能耐,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他是被人陷害,毋庸置疑。”

古月南柯笑了笑,“好,就当皇姐信你,他是清白的,但这又能如何?你能改变什么呢?你有何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现在他已经踏上了流放之路,翻案的可能性不大,六妹你还是别惦记他了,他的身份配你是他高攀,你还是另择良人…”

“好了皇姐,我来这儿找你是寻求帮助,不想听你说大道理!”古月西柚沉下了脸,“你非要拿门当户对来衡量人的感情么?我就是中意苏折菊,其他人我谁也不想要,皇姐若还当我是妹妹,就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行,不干涉你。”古月南柯收起了唇角的笑意,淡淡道,“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呢?他都已经被流放了,你又没有有力的证据,你想怎么拯救他?”

“皇姐你是太子妃,这宫里想必没有几个你去不了的地,你能不能…带我去趟天牢?”

“六妹,你是在说笑么?天牢是何等重地,哪是你我想进就进的?你未免也太高看皇姐了。”

古月西柚眉峰微蹙,“我只是很想见那两个据说与苏折菊勾结的县官,若是皇姐进不去天牢,那太子总能进得去吧?据我所知太子与苏折菊交情不一般,他应该会乐于帮这个忙的,皇姐能否帮我求助太子呢?我与他不熟…不知怎么跟他说。”

“六妹,告诉你个不大好的消息,昨日太子殿下去养心殿找陛下理论,结果被陛下训斥了,陛下不让他插手此事,说是他与苏折菊太熟,需要避嫌,这事儿太子注定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古月南柯说到这儿,轻轻叹息一声。

古月西柚咬了咬唇,“难道当真就没办法了么!”

连太子都指望不上了,那她还能指望谁呢?

古月南柯望着她苦恼的模样,脑海中划过一个想法。

苏折菊与贺兰尧他们必定是有来往的,六妹与苏折菊走得那么近,有没有可能知道贺兰尧他们的藏身之处?

想到这儿,古月南柯状若不经意地道了一句:“皇姐是想帮你啊,但是皇姐没那个本事,太子都束手无策,还能有什么办法?说来太子殿下的能耐也不大,还不如他弟弟,若是贺兰尧在的话,也许就能有办法救苏折菊了。”

古月南柯说着,悄悄观察古月西柚的神色。

古月西柚却是陷入了思索。

她是与苏折菊最亲近的女子,自然知道不少苏折菊的事,她知道苏折菊与贺兰尧苏惊羽二人有来往,且,苏折菊应该是知道他们的藏身之所。

但是苏折菊从未告诉过她,她也没去问过。

贺兰尧他们的藏身之所属于机密,她认为不该问,除非苏折菊自己愿意带她去。

现在苏折菊出事了,她也找不到贺兰尧与苏惊羽了,但那二人应该是得到消息了才对,他们是否会去营救苏折菊呢?

“我不知道贺兰尧他们在哪儿。”古月西柚郁闷道,“我倒是想求助他们,但是…找不到人。”

古月南柯见她的神色不似说谎,想了想,道:“也是,毕竟是两个通缉犯,藏身之所自然会很隐蔽,他们与苏折菊来往的次数多么?你能否想到哪个地方可能会是他们的藏身处?”

“想不到。”古月西柚说着,望向古月南柯的目光多了些探究,“皇姐你似乎很关心他们?”

古月南柯闻言,只道:“我只是替你着急而已。”

“既然皇姐帮不上忙,那么我就不打扰皇姐了。”古月西柚站起了身。

“六妹,来都来了,何必那么急着走?你还没用过午膳吧?不如就在我这儿与我一起?用过午膳再走。”

“不了,我没有胃口,先走了。”古月西柚冲她挤出一抹笑,随后转身离开。

一路出了宫门,漫无目的地走过集市,古月西柚愁眉不展。

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的能耐有多小,苏折菊出事,她竟然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正走着,余光瞥见一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转过头去看,来人是一名年轻男子。

“公主,我家太子殿下有请。”那人压低了声音道。

古月西柚微微一怔,随即道:“在哪儿?”

“公主请跟我来。”

古月西柚随着他进了一家酒楼,上了二楼,被他带到了一个雅间门口。

屋子的门是敞着的,贺兰平正坐在窗台边上,眼见古月西柚来了,朝她温润一笑,“公主,进来坐。”

古月西柚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殿下邀我来,是有什么事?”

贺兰平提起桌子中央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古月西柚面前,“听说公主今日进了宫,找了太子妃?”

古月西柚嗯了一声。

“公主天真地以为她会帮助你,却不知她才是此件事的主谋。”贺兰平不咸不淡道,“此事过后,你可以与你这位皇姐断绝来往了。”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古月西柚目露惊诧之色。

贺兰平将前一日与贺兰尧苏惊羽二人的交流内容复述给她听,而后道:“苏折菊与太子妃原本素无恩怨,甚至苏折菊还有可能成为她的妹夫,然而你这位姐姐在使阴谋诡计的时候并未考虑到这一点,直接忽略了你的感受,可见你这个妹妹在她心里也没多少分量,今日还跟你假仁假义,这样的姐姐,与她断绝来往有什么不好的?”

“皇姐不会这么做的,一切都只是你们的推测,你们并没有证据,若是冤枉了她呢?”古月西柚显然不愿意相信。

“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都讲究证据,有正常人的推理能力也能看清事实,只不过多个证据更有说服力罢了。”贺兰平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本宫只是不忍心看公主你被欺瞒,这才跟你说这些,你若是不信,本宫也没辙。”

“苏惊羽他们先在何处?我想见他们。”

“抱歉,这是机密,本宫不能告诉你,更何况你是古月南柯的妹妹,若是泄露出去,惊羽他们会跟本宫闹翻的。”

古月西柚静默了片刻,道:“太子殿下跟我说这些,难道仅仅是为了提醒我,没有其他的原因么?比如说,要我做点儿什么?”

“公主真是聪明伶俐。”贺兰平笑道,“太子妃谨慎多疑,工于心机,对本宫处处提防,因此本宫想邀请她去某个地方并不容易,且她出了事,本宫还有嫌疑,可是你不一样,在她看来你只是一个天真好骗的姑娘,你若是邀她出宫玩,她大概不会有疑心,你若是怕她不来,就说你猜到了苏惊羽他们的藏身之处,这样,她便不会拒绝。”

古月西柚闻言,眉头微蹙,“殿下是想要我帮着你害我皇姐?”

“不是害她,只是要给她一个教训,她才过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怎么好向赤南国交代?”贺兰平不紧不慢道,“再说了,你不想替苏折菊讨回公道么?”

“可那不是外人,是我皇姐!”

“皇姐又如何?一个心术不正的皇姐,与苏折菊相比,你更偏向谁?你当真以为皇家亲情能有多可贵呢?贺兰陌不也是本宫的皇兄么?牵扯到利益,我们可以斗个你死我活,同样的,以古月南柯的性格,若是她有损她的利益,她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我没法像你们那样冷血。”古月西柚站起了身,“我还有其他事,先告辞了,失陪。”

“公主且慢。”贺兰平唤住了她,“若是能证实此事是她搞鬼,你是否就不会心软?惊羽他们已经想好了良策,苏折菊受些苦后自然能平安归来,你不要轻举妄动,更别想着去中途劫人,否则就是在他的罪名上再加一条逃逸之罪,到时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多谢太子殿下提醒。”古月西柚说完,转身离开。

贺兰平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摇头叹息,“傻姑娘。”

“不要把人家的善良,当成是傻。”慢条斯理的女子声音在门外响起。

贺兰平抬眸一看,来人正是苏惊羽贺兰尧。

他们原本就在隔壁的雅间,方才他与古月西柚对话,他们想必就站在门外听。

而他们不与古月西柚正面对上,只怕她会一个不慎泄露他们的行踪。

毕竟是古月南柯的妹妹,该提防。

“明知他人不看重自己,却还看重他人,这还不傻?”贺兰平状若叹息地道了一句,“我能想到的古月南柯不会提防的人,就是她这六妹,可惜,人家不愿意跟我站在一派。”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睚眦必报。”苏惊羽走到他对面坐下,“她们二人原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初见古月南柯的时候,她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狠辣,这半年的时间,她性情真的变了不少,而古月西柚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十多年的情分,哪能说破就破,不像你跟贺兰陌,从来就不曾和睦过,二者不可相提并论。”

“我当然知道她们是有些感情的,但惊羽你想想,若是你的心上人被你认为的好姐妹迫害,你会如何?”

“四哥这话我没法接。”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我何曾有过什么好姐妹,苏府的两位妹妹哪个希望我好过?反倒是古月南柯,有这样一个妹妹还不知珍惜。”

“她不愿帮就罢了,先不说这个,咱们用午饭吧。”贺兰平说着,招来了随从,让其去通知伙计上菜。

不多时,桌面上便摆满了佳肴,苏惊羽瞥了一眼,几乎都是她跟阿尧喜欢的菜色。

“差不多是按着你们的喜好点的,我不挑食,这些我恰好都爱吃。”贺兰平笑道,“动筷吧。”

苏惊羽有些郁闷地看他一眼,“我一想到我亲哥还在被流放,吃的都是粗茶淡饭,甚至可能连粗茶淡饭都不如,我哪还能有什么胃口吃得下美味佳肴?”

贺兰平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望了一眼贺兰尧,“十弟,你呢?”

贺兰尧道:“小羽毛如何,我就如何。”

“好吧,是我考虑不周。”贺兰平叹息一声,“来人,把这些都撤了,上粗茶淡饭。”

“殿下,这个酒楼可是名气颇大的,哪来的什么粗茶淡饭啊?”

“那就去买,买些酸菜萝卜干之类的玩意来。”

养心殿内。

“陛下,苏折菊已经出了帝都五十里了,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半点儿风吹草动也无。”

御案后闭目养神的皇帝缓缓睁开了眼,“不急,这才五十里,还早着呢,兴许他们正在筹划什么,且看看他们何时现身。一旦现身,务必给朕拿下他们,若是不能生擒,带尸首回来交差也无妨。”

第391章 你这个疯子!

“陛下,那若是他们二人一直不现身呢?难不成还真的要让苏大人走完这趟流放之行?”

“他们怎会不出现。”皇帝目光一沉,“朕就不信他们不出现,以苏惊羽的性格,怎会眼睁睁看着苏折菊受苦呢?”

“陛下说的是…”

皇帝冷笑一声,“朕很期待见到他们呢。”

话音才落下,忽有一名宫人跑上前来,道:“陛下,德妃娘娘求见,说是给您煮了莲子羹。”

皇帝闻言,道:“让她进来罢。”

宫人退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一道姣美的身影踏入殿内。

那美人身着紫衣,精美的头饰下,一张十分标准的瓜子脸庞,肌肤莹白,锁骨精致。双颊自然带着若桃李一般的淡绯色,挺翘的鼻梁下,红唇如樱桃般艳丽。

这便是德妃宁若水,宫中如今风头最盛的宠妃。

她步履轻缓,手中端着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莲子羹,走近了御案,将那莲子羹放在了皇帝身前,笑道:“陛下,这是臣妾亲手做的莲子羹,可养胃补气血,陛下吃一点儿吧。”

皇帝低头望了一眼那碗莲子羹,朝她淡淡一笑,“你真是有心了,朕等会儿就吃。”

“总觉得陛下最近似是有些疲惫,是夜里睡不好,还是政务太忙?”宁若水说着,走到了他身后,将双手置于他的肩上,帮他揉捏着肩。

“你说的这两点都有。”皇帝以手托额,淡淡道,“还有,最近有些烦心。”

“陛下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跟臣妾说说?”

“还不是为了抓那个逆子,之前失踪了许久的一段时间,还以为他早已逃出帝都了,想不到他竟又敢再次出现,他倒还真是胆子大,这次若是被朕逮到,朕可不会饶了他。”

宁若水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宁王又出现了?”

说着,她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陛下若是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么一个人了。”

皇帝闻言,呵呵一笑,“忘了好啊,这样的混账何须记住?不过爱妃你这记性也真是不太好,你跟那个逆子不熟悉,那么你可还记得他的王妃?很久以前,你与她还是好友。”

“陛下说的是苏惊羽?”宁若水撇了撇嘴,“臣妾从前与苏惊羽的确很好,因为欣赏她的真性情,作为女子,她的本事的确不小,很难不令人刮目相看,但如今她沦为通缉犯,臣妾也是懂国法的,她有罪,臣妾就不与她往来了,以后总还能遇到其他的朋友。”

皇帝听着她的回答,淡淡‘嗯’了一声,“苏惊羽本身没有错,但跟了那个逆子就是错,朕下令逮捕那个逆子的时候,她若是愿意大义凛然地将那个逆子绑了带到朕的面前,那么她便是忠诚,可她选择了跟那个逆子一起逃亡,那么就自然一起被通缉,她这么做,不仅仅害了她自己,也让她父亲脸上难堪,自打她逃走之后,苏相每回见朕都脸色凝重,神态愧疚。”

宁若水闻言,眸中浮现些许讥诮的笑意。

她此刻站在皇帝身后,皇帝自然看不到她的神情。

“陛下,不开心的事儿咱们不说了。”宁若水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陛下快将这莲子羹趁热吃了。”

“好,朕这就吃。”皇帝笑了笑,伸手拿过那碗莲子羹。

宁若水从养心殿出来后,便差人去东宫送口信,邀请贺兰陌去玄轶司操练场相见。

虽然按辈分看来她是太子的长辈,但她毕竟年轻,身为宫妃约见太子终究是不妥,便只能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如此一来,便是光明正大地说话,不至于落人口舌。

贺兰平才从宫外回到东宫,正好让宁若水派去的人给撞上。

“太子殿下,我家娘娘邀您玄轶司操练场边一见。”

贺兰平挑了挑眉,而后跟着那宫人去了。

远远地看见操练场边上站着一抹俏丽的紫影,贺兰平噙着笑意,走上前问候,“德妃娘娘,今日有了闲情雅致来看玄轶司这帮糙汉子们练功?”

宁若水吩咐左右两侧的宫人退远一些,这才道:“太子殿下,惊羽他们何时回来的?”

贺兰平见她是说正经事,便收敛起了笑意,道:“前几日刚回来。”

“才回来就被陛下发现了踪迹?”宁若水眉头微蹙,“那他们现在在何处?还要有一件事我也有些好奇,苏折菊苏大人他…”

“这两件事有必然的联系。”贺兰平正色道,“德妃娘娘别急,且听我细细跟你说完。”

贺兰平将事情的始末叙述给宁若水听,宁若水愈听,眉头拧得愈紧。

“太子殿下,您这位太子妃还真不是一般的妖艳贱货。”宁若水嗤笑一声,将心里话道出,“追男人追到这份上,够无耻,够有耐心。”

贺兰平眼角微微一跳,“德妃娘娘,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本宫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本宫的脸面。”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在说话,旁人又听不见。”宁若水悠悠道,“您这头上都绿得发亮了,您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

贺兰平轻咳一声,“只怪我魅力不比十弟大,虽然我比他好相处得多,但不比他受欢迎,他脾气那么不好的一个人,走哪儿都讨女人喜欢,这一点我想认识他的人都有目共睹。”

“我也纳闷极了,你说贺兰尧有什么好值得喜欢的?除了长得好看点脑子灵活点,还有何过人之处?我倒是从未对他有过好感,惊羽兴许是与他日久生情,这才喜欢得紧,但其他的女子喜欢他是为何?被拒绝被嘲笑被无视却依旧不死心,难道就只是冲着他那张脸?”宁若水摇了摇头,“肤浅、庸俗。”

“不是所有人都像德妃娘娘这样不肤浅不庸俗。”贺兰平失笑,“您倒是一开就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其实我也是肤浅庸俗之人。”宁若水笑了笑,“我出生贫寒,因此渴望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想要的我都已经得到了,可我的人生还并不圆满,且永远也不会圆满了,不过这不打紧,我希望我记挂着的那位,人生得以圆满。”

贺兰平闻言,低笑一声,“其实本宫与德妃娘娘,还真有点儿像。”

“殿下,我想做一件事儿,还需要经过你的批准才可。”宁若水忽然话锋一转,“殿下,同意我整整你那位太子妃么?”

贺兰平闻言,一挑眉头,“你是想怎么个整法?”

“这个我就暂且不告知殿下了,我只是想获得殿下您的准许而已。”宁若水笑道,“殿下放心,我有分寸的。”

贺兰平稍作思虑,道:“既然如此,那娘娘您就随意吧。”

“等的就是殿下这句话,那么,先告辞了。”

宁若水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转眼间,又是傍晚。

古月南柯用过饭后,便在东宫的鲤鱼池边走动着,给池里的鱼儿投食。

忽有宫人靠近,朝她道:“太子妃,德妃娘娘邀请您去香泽泉。”

古月南柯有些意外。

香泽泉是宫中的一处温泉,建了已有百年之久,洞口设有多处,分别供不同等级的人洗浴,位分低的连进都进不得。

这位德妃娘娘与她并不熟稔,今日忽然相邀,想必,有事?

如此想着,古月南柯道:“带路吧。”

香泽泉与东宫隔得并不远,二人没走多久,远远地便看见了前方一处宽大的洞口周遭挂有紫藤花条,里头似是热气氤氲。

到了洞门口,带路的宫婢领着她走过一条岔道,福了福身道:“太子妃,前边就是了。”

“嗯。”摆手挥退了宫婢,古月南柯踏了进去,只觉得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氲蕴的热气缭绕周身,漫弥着一洞云烟。

古月南柯抬步便往里走去,直到前头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温泉浴池,池边似有曼妙人影晃动,再走近一些,便清晰地看到了如羊脂玉凝般的肌肤,在热气蒸腾之中,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只觉得如梦似幻。

古月南柯道:“德妃娘娘邀我前来,不知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邀太子妃来么?”浴池内的女子转过了身,朝古月南柯淡淡一笑。

古月南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虽然嘴上不大想承认,但她的确没法否认一个事实。

这德妃,果真千娇百媚。

她的妃位虽高,年纪却小,还不足双十年华。乌黑柔顺的长发由于浸浴的原因此时湿润地贴在了肩头,她双颊被热气熏得微红,鼻尖微微挺翘,秀丽的螓首之下是一段粉嫩的玉颈,浴池中的水漫到了胸口之上,裸露的肌肤温润而莹泽——

无愧宠妃之名。

古月南柯淡淡道:“娘娘有何事不妨直说吧。”

她声线冷淡,宁若水却不大在意,轻笑一声,抬起了纤细的手臂,白皙的指挑起肩头一缕发,缠绕在指尖打转——

“太子妃你就当本宫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这温泉里我今日放了异国进贡的香露,是前些日子陛下赏给我的,用这样的水沐浴,保准肌肤又白又嫩。”

古月南柯见宁若水泡澡泡得欢快,只觉得自己站着显得尴尬,便也褪下了衣裳,迈进池子里。

她倒是不担心宁若水耍什么花招,此处是皇家的御用之地,有什么事,她喊一嗓子便会有宫人进来,再则宁若水没有半点儿武艺,想必不会朝着自己发难。

宁若水仰头靠在浴池边缘,悠悠道:“太子妃这身段可真好,本宫看得羡慕。”

“娘娘说笑了。”古月南柯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咸不淡道,“与娘娘比起来,我还是逊色的。”

“诶,太子妃就不要故作谦虚了。”宁若水轻描淡写道,“你若是没有天大的自信,就不会总是去缠着人家有妇之夫了。”

宁若水此话一出,古月南柯当即目光一沉,“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这儿又没有外人,咱们说话还是实诚点吧。”宁若水笑道,“我怎会猜不出你那点儿心思,敢于追求是好事儿,可你追求的却是毫无希望的一个人,你不觉得自个儿有些愚蠢吗?”

古月南柯算是猜到宁若水邀请她来此的目的了。

是来跟她说教,提醒她有多么自不量力,还是帮着苏惊羽来威胁她?

她都险些忘了,这德妃可是跟苏惊羽有交情的,难不倒这女子今后要在宫里给自己脸色瞧了?

她古月南柯可不怕。

“娘娘这话是代苏惊羽说的么?”古月南柯掬起一捧水拍在自己肩上,享受着温泉带来的舒适,并不在意宁若水接下来会说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贬低的话罢了。

“本宫不是代她说,只是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罢了。”宁若水瞥了一眼古月南柯,“太子妃,贬损的话本宫就不多说了,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出云国,是不会要一个下作之人当国母的。”

古月南柯目光一凛。

“我若是你,得不到喜欢的人,就去争取一些其他的东西来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比如权力地位或财富,而太子妃你的脑子却终日围着某个人转,你就不觉得自己没出息?”

“我想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烦娘娘您来说教。”古月南柯不冷不热道,“娘娘您今日若是来警告我的,那么真是劳您费心了,往后若是想放什么阴招,那就放马过来吧。”

“太子妃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宫岂是那种阴险恶毒的人。”宁若水笑了一声,“对了,我要放阴招,不必等到以后,现在就可以了。”

古月南柯听闻此话,心下一紧。

不必等到以后,现在就可以?

她下意识地四处观望,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但是,渐渐地,她发现身体上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