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绷着脸,你心里不清楚么。”苏惊羽道,“去办危险的事儿不带上我,反而趁我不注意将我劈晕?”

“你是有孕的人,不能跟着我去冒险。”

“可让我在家中干等着,对我而言也是很难熬,虽然肚子里多装了个人,但这不代表我就什么事也干不了,你可别拿我当温室里的花儿了。”

“我如今平安归来了,夫人还是不要跟我计较我打晕你的事儿了。”贺兰尧莞尔一笑,“你不如问问,古月西柚的情况。”

“她肯定没事。”苏惊羽道,“你进来的时候神态轻松,我便知道没出事。”

“古月西柚的确没事儿。但苏折菊有事。”

苏惊羽闻言,当即问道:“他怎么了?”

贺兰尧将来龙去脉都说给苏惊羽听,末了,又道:“小羽毛,这次我不带你去是正确的,我假意杀苏折菊,跟神秘人说,正是因为你不在我才不需要顾忌,因为你不在我可以把他们都杀了不让你知道,神秘人果然信了。”

苏惊羽静默了片刻,叹息一声,“这一次,我兄长可受罪了。”

“他的确是最受罪的那一个。”贺兰尧道,“将你打晕之后,我便去找苏折菊说明我的计划,想要古月西柚平安,就需要苏折菊做点儿牺牲,而找到苏折菊的时候我才知道,神秘人也给他送了信,让他去营救古月西柚,还好我与苏折菊碰面了,否则,苏折菊若是先我一步去营救古月西柚,必定会被神秘人威胁,神秘人极有可能连苏折菊一起抓。”

“嗯。”苏惊羽点头,“如果我是神秘人,面对前来的苏折菊,我会让他放下兵器,想救人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就要了古月西柚的命。”

“幸好他与我碰面了,我告诉他我的计划,他很爽快地同意。”贺兰尧道,“我的计划里,只有苏折菊一人受伤,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当着神秘人的面杀苏折菊,神秘人在那一瞬间想必觉得自己眼花了,试问,我连苏折菊都敢杀,那么对于古月西柚的死活自然更不在意,神秘人只要这么想,就会发现古月西柚已经无用,那一刻,神秘人应该想着逃。”

人质失去了作用,自己的安危面临威胁,多数人第一反应自然是逃。

人质无论是生是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安危。

“这一次,又是阿尧赢了。”苏惊羽拍了拍他的肩,“好样的,可惜,没能看清那神秘人的样子。”

“那家伙身上绑着炸药,倒是机灵。”贺兰尧冷嗤一声,“这么一来,谁要是杀她,她就与那人同归于尽,死了也要拉着个垫背的。”

“靠近这样的人太危险了,下次这家伙再出现,你切记不要离她太近,万一她临死前来个鱼死网破,大家都玩完了。”苏惊羽说着,揽上贺兰尧的胳膊,“我那倒霉的兄长多久能好?”

“胸口受伤也不是小事儿,总要躺上个把月的,不过他这两天应该就能醒了。将他暂时放在杏林,无妨的,反正有人照料着,小羽毛不会怪我下手太狠吧?”

“你当我傻子?这事儿我哪能怪你,只能怪那作死的神秘敌人,你这一剑捅下去,是这一局的关键,若是不捅,恐怕还不能赢。”

若是不伤了苏折菊,就骗不过神秘人,神秘人一开始就放话要砍古月西柚的手脚,阿尧若是做戏不做足,只怕古月西柚救遭殃了。

那一剑,为的就是那一刻敌人的短暂走神。

双方对立,一旦一方走神或者脑子当机,便已经输了一截。

神秘人必定想不到,脑子当机的那片刻时间,就已经落了下风,注定要输了。

她当然不能怪阿尧捅了苏折菊。

一剑捅下去避开要害,过几个月也能生龙活虎,可若是古月西柚的手脚被砍,那可就长不回来了,一辈子的缺陷。

苏折菊愿意为了古月西柚牺牲,旁人自然无话可说。

“我家兄长看来是真心喜欢西柚的。”苏惊羽道,“这事儿过后,他们的感情想必也会加深一些,我早知道我家兄长是个好男儿,可惜就是闷了点,能开朗些就好了。”

“小羽毛总夸你家兄长,为何不多夸我?”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换做你被捉,我也甘愿为了你被同一剑,不过可惜我不能拿事实证明,因为我永远不会让我们有那么狼狈的时刻。”

第441章 凭什么我主动?

贺兰尧的话一出,让苏惊羽有些忍俊不禁。

阿尧似乎一直都是这么信心满满的。

过度的自信是自负,而他的自信,却似乎并不过度。

他总有让人佩服他的本事。

“阿尧,幸亏你我不是敌人,否则,遇上你这样的头脑,我每天要死多少脑细胞。”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遇见你之前,我还以为自个儿挺聪明的,可与你认识久了,却发现自己这头脑还是没你好使。”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山更比一山高。

“怎么,小羽毛心里不服气?”贺兰尧的语气中似有笑意。

苏惊羽道:“是你,我就服气,人外有人嘛,再说了,你人都是我的,你再聪明我也不担心。”

“小羽毛总会说些我爱听的话。”贺兰尧身后勾了一下她的鼻梁,“总之你记住,我就算脑子再好使,也是去算计外人的,可不会算计你呢。”

“谁说的?你从前很爱算计我,别以为我忘了。”苏惊羽挑眉,“有时间我要好好数数自己被你算计了几回。”

贺兰尧闻言,轻笑一声,“夫人这是要跟我算旧账了?成婚之前的可不能算,刚认识你那会儿,的确算计过你,可那时谁知道你我将来会是一对?”

苏惊羽笑道:“也罢,那么久远的旧账我就不翻了,只要你以后在我面前坦诚就好。”

“那是自然。”

“乖。”

青云峰山脚下的杏林内,飘扬着一阵烤肉的香味。

古月西柚从木屋里走出来,赫然看见前方的空地上正燃着一个火堆,火堆上放着一个铁质的烤架,烤架上串着两只野鸡,被火苗烤得油光发亮。

慕容岩正站在烤架边上,时不时翻转着那两只鸡,避免它们烧焦。

“前辈,您这烧鸡可真香,隔着门板都能闻到。”古月西柚走到烤架边,望着那翻转的烧鸡,咽了咽口水。

“呵,老夫我烤肉的本事一向好,贺兰尧那臭小子都曾夸奖过,你想想,他那么挑剔的人,能从他嘴里蹦出一句好话可不容易呢。”慕容岩说着,眉宇间颇有几分得意。

“贺兰尧那家伙的口中,的确很少有好话,多数都是贬损,他很毒舌。”古月西柚撇了撇嘴。

“这小子说话是难听,可你偏偏反驳不了。”慕容岩道,“他常常拿自己的长处嘲笑他人的短处。”

古月西柚接过话,“可怕的在于,我并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短处,因此也找不到机会嘲笑他。”

“所以,你没他厉害自然就没话可说了,还能怎么着?”

“的确…”

二人正说着,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齐齐回头,只见花轻盈正缓缓走来。

“盈盈,来得正好,尝尝我做的烧鸡…”

慕容岩的话音还未落下,花轻盈便道:“你忘了,我只吃素,不食荤腥。”

慕容岩怔了一瞬,随即道:“对不住啊盈盈,我给忘了,你儿子这不是带了两客人来么?我就抓了两只野鸡来…”

“你们不必随我的口味,你们想吃什么就吃吧。”花轻盈淡淡道,“我自个儿去摘些菜来煮碗素面就好。”

“盈盈,我陪你吃素,这烧鸡给他们年轻人吃。”

“不用了。”花轻盈说着,便径自离开了。

“盈盈,等等我,你可别走出这杏花林,外头不安全。”慕容岩说着,便将烧鸡扔下了,追着花轻盈去了。

“前辈,这鸡…”古月西柚眼见慕容岩跑了,望着烤架上的鸡,有些无奈。

冰块脸还昏迷着,再说他也不一定吃得下这油腻的,她一个人怎么吃的掉两只鸡?

虽是无奈,但她眼见着烧鸡熟了,便从烤架上举了下来,搁在了盘子上。

将烧鸡端进了屋子里,抬眼的那一刻,古月西柚发现苏折菊的手动了一下。

她顿时一喜,将烧鸡搁在桌子上,奔到榻边,“冰块脸…”

苏折菊似乎是听见了她的互换,眼皮子动了动,不一会儿,睁了开。

“冰块脸,你醒了!”古月西柚欣喜道,“你总算是醒了,感觉如何?伤口还疼不疼?”

“我…”苏折菊张了张口,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道,“这是哪儿?”

“这是杏花林里的木屋,一位高人住的地方,是贺兰尧带我们来的。”

“原来如此,其他人呢?”苏折菊的声音有些微弱。

“贺兰尧先回绸缎庄了,救你的前辈陪着贺兰尧的娘亲去摘菜,他娘如今也是暂居在这儿,这片杏花林据说外人闯不进来,有机关阵法,很安全的。”

“真是个好地方。”

“冰块脸,你的伤口会不会很痛?”

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还好。”

古月西柚磨了磨牙,“什么还好啊?一剑捅在胸口上,这叫还好?伤成这样还是板着一张脸,你能不能有点儿其他的表情?”

“要什么表情?难道要我笑?笑起来会很累。”

“你…”古月西柚一时无言。

“你要是痛,就喊出来,这儿没有别人,不必忍着。”

“喊了能止痛么?”

“不能…”

“那还喊什么喊,不如安分点儿。”

古月西柚无言以对。

为何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面瘫的表情呢?开心时也不笑,伤心时也不哭,受伤了也不喊,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木偶。

她跟着他这么久了,有时候也会感觉到他其实有点喜欢她,可有些时候,她又觉得,他对她的态度与对外人一样冰冷。

但这一次,得知他与贺兰尧计划救她,他甘愿自己受伤来让敌人分神,说明他是在意她的。

谁会为了一个不在意的人去受伤?

“冰块脸,对不起。”古月西柚垂下头,“是我的错,从前我以为自己挺了不起,可当我遇上难以应付的敌人时,却发现自己真的很无能,如果没有你们救我,我当真无法自救,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不用自责。”苏折菊道,“你毕竟是个公主,用惊羽的话说,公主有公主病,自以为了不起是许多公主的臭毛病,没什么好妄自菲薄的。”

原本还满心愧疚,听到这句话又让她哭笑不得。

自以为了不起是许多公主的臭毛病…

这话,还真是有点儿道理。

“其实,公主没什么了不起的。”古月西柚笑道,“我只不过是比普通人幸运一些,比普通人会投胎,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论真本事,我也就只会点拳脚功夫罢了,以后,我再也不自以为是了。”

“你已经比大多数公主优秀。”苏折菊淡淡道,“至少你没有飞扬跋扈的性格,至少你不恃强凌弱,你爽朗率性,真性情,这都很难得,你只需要继续保持这样的性格就好。”

古月西柚怔住,“难得听你夸我这么多…”

“该夸的时候要夸,该骂的时候也要骂。”苏折菊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你被神秘人捉拿,为何写信给惊羽,他逼你的么?”

“她说,我若是不写信给惊羽他们,她就要写给你,让你来营救我,并且捉住你,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给惊羽他们传信,但我没想到神秘人那么无耻,还是把你喊来了,幸亏贺兰尧有妙计…”

“这一次是运气好,在我准备出发时,贺兰尧找到了我并且制定了计划,否则,你我都无法保证平安。”苏折菊淡淡道,“以后遇到难事,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先来找我,不要找其他人,并不是每一回都能侥幸,并不是谁都有贺兰尧的头脑,幸好这次惊羽没有参与进来,否则若是她出了意外,我或许无法谅解你…”

古月西柚闻言,鼻子一酸,“你在责怪我,是么?”

“不是责怪你,只是与你声明。她是我的亲人,更何况如今她身负两条人命,神秘人逼你做选择的时候,你选择让他们去冒险,而不是让我去,你当时心里想的是,宁可将他们拖入险境,也不将我拖入,是么?”

“我承认我的自私,但大多数女子就是如此自私!无论如何都想让自己在意的人不受伤害,就算你怨恨我,我也不想让你来…”

“我原谅你这一次,但是,没有下次。”苏折菊转头,颇为认真地望着她,“每个人都会犯错,更何况,你犯的错是大多数人都会犯的错,所以我谅解你,我不会再追究此事,但我要告诉你,惊羽不欠你的,也不欠我的,反倒是我欠了她的人情,我的亲人原本就不多,她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你明白吗?”

古月西柚静默片刻,道:“我明白了…”

苏折菊望着她,问道:“还记得贺兰尧刺我一剑的时候,我说过的话么?”

古月西柚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贺兰尧刺中苏折菊,苏折菊没有躲,并且转过头望着她的方向,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不能为了你牺牲我的亲人,但是,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死。”

古月西柚愣住,“冰块脸,你是喜欢我的吧?”

苏折菊没有逃避这个问题,“喜欢。”

古月西柚追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

“我之前也试探过你的心思,你为什么不表达?”

“不会表达。”

“你是男子,你应该主动!”

“凭什么?”

“凭…”古月西柚抽了抽嘴角,“两情相悦的事儿,男方不主动,难道让女方主动?”

“贺兰尧说过,男女平等。”苏折菊淡淡道,“这个世道是男尊女卑,但灵魂都是平等的,只是世道决定了尊卑,但有许多道理是不公平的,比如,为何男子能妻妾成群,女子却当从一而终?鸾凤国女子为尊,男子心有不甘,同样,出云国的女子也不甘心比男子卑微,但女子们不敢说,说了也会被男子们打压,真正的好男儿,是不能瞧不起女子的,你觉得,男女应该平等吗?”

古月西柚道:“当然应该平等!我早就看不惯那些风流的臭男人!他们媳妇在家安分地侍奉他们,他们在外花天酒地回了家对媳妇不闻不问,总把女子看得低微,这样的男人,恨不得上去抽几个巴掌,告诉他,你也是女人生的。”

“这就对了,既然男女都平等了,那么在感情的事上,男子为何一定要主动?女子主动不行么?我虽然中意你,但不代表我应该主动吧?毕竟我们是平等的,我不主动也没错。”

“你…我…”古月西柚舌头有些打结了。

这还是她那个冷冰冰的冰块脸么?

为何她觉得冰块脸像是被贺兰尧附身了一样?忽然变得能说会道,且擅长诡辩。

似乎道理都站在他那一边了。

“这些该不会都是贺兰尧教你的?”

“不全是,有些是我自己悟出来的。有些是从他们口中听说的,但不得不说,他们说的许多话都有道理。”

“看不出来,贺兰尧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会说出男女平等这样的话?他素来都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哪会如此善解人意。”

“不要误解他,他从来不看扁女子,贺兰尧虽然有些时候缺德,但他其实十分尊重女子,他尊重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不要总是看他坏的一面,他也有好的一面。”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古月西柚说到这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冰块脸,你的意思是,你以后绝不纳妾么?”

苏折菊面无表情,“一个女人都够我烦的,再多一个,生无可恋。”

虽然话不太好听,但是她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一头二人终于互诉心意,另一边的绸缎庄里,贺兰尧与苏惊羽原本也在谈情,却接收到了乌啼带来的一条新消息。

“殇骨要嫁四哥了?”

苏惊羽乍一听这消息,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感慨了一声。

有情人自当终成眷属,可惜这一对是无情人。

相互无情的结合,能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都是为了政治,为了利益,唯独没有情感。

可他们乐于接受这样的婚姻,作为一个外人她也不好评价什么。

“我从太子的随从那儿听到的消息是,女帝同意了殇骨公主下嫁太子,并且要备上丰厚的嫁妆送来。”乌啼道,“这消息错不了的,且,婚期应该也不会拖太晚,最迟也不会超过下个月底。”

“知道了。”苏惊羽道,“看来,女帝是恢复了殇骨的公主身份了。”

“这不奇怪。”一旁传来贺兰尧的声音,“当初女帝废黜尹殇骨,只是为了将储君之位留给邵年,不让尹殇骨去争抢,索性就狠心些将她逐出宫了,但如今尹殇骨要嫁异国太子,这一远嫁,自然就不能再与邵年争了,如此一来,邵年也安心,女帝也安心,女帝心中对尹殇骨必定有些愧疚,得知她要嫁人,恢复她的身份,给她丰厚的陪嫁这是一定的。”

“我猜想也知道女帝心里会愧疚的,毕竟殇骨是她最贴心的女儿,将她赶走,怎会不难过。”苏惊羽摇了摇头,“可惜,殇骨性格要强,不会轻易原谅她,现在女帝就算给予弥补也是不顶用,有些错,一旦犯了,就无法弥补回来。”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让我滚,我滚了,你让我回来,对不起,我滚远了。

若是你让我滚我就滚,让我回来我就回来,那我成了什么了?

尹殇骨不原谅女帝,情理之中。

非但不原谅,她还会计划去夺取邵年最看重的东西,以此达到报复的目的。

“小羽毛,你又在想什么?”耳畔传来贺兰尧的声音。

“只是觉得可惜了。”苏惊羽道,“殇骨不再是从前的殇骨,她性情变了许多,从前她的笑容很真实,如今,却不真实了。”

第442章 我没有在意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导致人变的因素有各种各样。”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小羽毛不必感慨,这世态万千,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初心。”

“有啊,母妃。”谈及花轻盈,苏惊羽有些哭笑不得,“从始至终,她似乎都没有变过,世态炎凉,可母妃却一直保持初心,虽然她有些时候善良得有些愚蠢,但不可否认,善良是一种美德,而你我不能拥有她那样的美德。”

“母妃的确是少数能做到保持本心的女子,几十年过去了,她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虽然她对我总是很冷淡,但我不会忘记,我幼年时她是如何保护我的,哪怕她如今再讨厌我,曾经她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我不会为了母亲而改变自己,我也不会逼迫母亲抛弃她的善念。”

阿尧,是一个感恩的人。

母妃在他幼年时保护他,因此,如今母妃对他再不好,他也认了。

皇祖母自小疼爱他,因此,他也敬爱皇祖母。

四哥从小就帮着他,他便帮助四哥夺太子之位,哪怕最后与四哥形同陌路,也放下话,四哥有难,他依旧要帮。

在许多人眼中,阿尧是个恶人,不择手段,冷酷无情。但其实,他有着鲜为人知的一面。

他曾说过,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但也有柔软的一处,那是面对亲人的时候才会展现的。

“怪我,不该提母亲,一提起她就觉得有些无奈。”苏惊羽叹息一声。

“不怪你。”贺兰尧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走罢,带你去后院散散步。”

养心殿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寝殿的肃穆与高贵。此时此刻,养心殿内,御案之后的皇帝,望着自己面前的一对年轻人,笑道:“女帝同意了。”

“女帝同意了?”贺兰平面上似有喜悦之色,“她当真同意将殇骨嫁来?”

“当真,国书都送来了,还能有假么?”皇帝的面上也浮现淡淡的笑意,“鸾凤国的公主素来不外嫁,这一回女帝竟愿意将三公主远嫁到我出云国,可见女帝是有心要与我国结为盟友。”

“那是自然。”尹殇骨站在贺兰平身侧,笑道,“我也早料到母皇会同意,她若是不同意,我也自当说服她同意。”

皇帝闻言,面上起了笑意,“你当真就那么喜欢太子?愿意为了他而放弃三夫四侍的权利?莫要怪朕没有提醒你,到了我出云国,就不是女子为尊的国度了,你要做太子妃,就要一心一意对待太子,替他分忧。”

“出云国的规矩,我早在很久之前便了解,陛下说的,我自当谨记在心。”尹殇骨悠悠道,“我既然选择了外嫁,自然就不会再有什么三夫四侍的念头了,陛下有所不知,虽然鸾凤国的女子有这个权利,但并非所有的女子都风流,殇骨自认还是很专一的,从前也不曾纳过男宠,这么些年了还是孤身一人,为了太子,殇骨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好,既然你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朕信任你。”皇帝道,“从即日起,你暂居太行宫,大婚之后则搬往东宫,你看可好。”

“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尹殇骨同贺兰平走出养心殿时,又同行了好一段距离。

“太子殿下,不用送我去了。”尹殇骨道,“太行宫就在前头了,我自个儿去就成。”

“不是要在人前装郎情妾意么?那么我送你到宫门外就很正常了。”贺兰平淡淡道,“公主不必太客套。”

尹殇骨笑了笑,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问殿下一件事儿。”

“听闻国师住在谪仙殿里,且不喜被人打扰,可我有事儿想要找国师详谈,也不知他愿不愿意相见。”尹殇骨道,“殿下能否陪同我一起去?你若是要去见他,他应该不会不给面子罢?”

“这…”贺兰平顿了顿,道,“你有所不知,国师并不是那么好见的,况且,只有父皇能让他随叫随到,其余人他未必会给面子,即便是本宫要见他,他也有理由拒绝,且本宫也不能奈他何。”

尹殇骨道:“见一面当真有这么难?”

“公主以为有多简单?”贺兰平笑道,“谪仙殿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除了父皇之外,任何人去都可能被阻拦,虽然国师的做法有些不近人情,但他的地位崇高,不可撼动,但凡是聪明人,都不会刻意去得罪他的,他性情冷漠,公主想见他,只能去碰碰运气,没人能帮你呢。”

贺兰平说到这儿,面上浮现一丝好奇,“公主找国师作甚?莫非只是想找他给你算命?”

尹殇骨道:“请恕我不便告知。”

“那本宫就不过问了。”贺兰平望着眼前的太行宫,道,“公主进去吧,本宫也要回去了。”

“多谢太子相送,再会。”

“不客气。”

尹殇骨眼见着贺兰平走远了,脑海中回想起与贺兰平的对话。

贺兰平说,见月光一面,很难。

有这么难么?

在绸缎庄里把酒言欢数次,她发现月光并不是真的冷情,相反,他脾气挺好。

在这皇宫里,想见他却那么难。

或许,真的只能去碰碰运气。

转眼间便入了夜。

谪仙殿外树影婆娑,夜风将树叶抖得飒飒作响。

尹殇骨缓缓走近谪仙殿,月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殿外,意料之中的,被人拦下了。

尹殇骨道:“烦请通知国师一声,我是替太子殿下来传话的,有事与国师当面详谈。”

“在这等着。”木讷的守卫冷冷地道了一句,便转身进殿。

尹殇骨发现这谪仙殿外的守卫与其他侍卫不太一样,显得冰冷木讷,仿佛没有感情的雕塑。

谪仙殿是个庄重而严肃的地方。

她忽然觉得,月光不会见她。

在宫外,月光可以暂时抛开国师的身份,展现他潇洒的一面,而在宫里,在这个庄重的谪仙殿内,他扣上了国师的头衔,便不能再潇洒,只能做世人眼中那个神秘又冷清的半仙。

尹殇骨在殿外等候了片刻,那传话的人出来了。

她猜想月光不会见她,可没等到结果,她却又不想走开。

而守卫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