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乌冥兽已奔至两座相对矮山跟前,本以为不过一方小山谷,但汐然侧目时却见地面的裂缝绵延往山间峡谷内延伸,竟真的是一隐蔽的深渊。古墓的地图上分明在此处画了一个问号,意为未探索之处,看来是有些风险的。

凑近了正要提醒玖言,却被他提前截了话,稍微屏息,言语严肃,“主上,抱紧了。”

汐然下意识的听从,准备将之牢牢抱着,哪知他话音刚落,环着她的手便一松。玖言袖下生风,指间向后射出一道银芒,淡得几乎不见,迅捷的落入乌冥目中。

汐然本就精神力虚弱,不及心理准备来的慢了半拍,稍往下坠了些,适得玖言迅速再度回抱托力,才将将被按回其胸口。

因为拖住汐然下坠之力的挣扎,玖言左肩在唯一借力点的尖齿上磨合几下,神情虽是无甚区别,面上血色却是淡了不少。殷红的鲜血透湿了他的衣襟,亦沿着乌冥玉白的骨齿一路淌下,滴落。

“再撑过一阵便好了。”玖言面上溅到的鲜血,勾勒一番那绝美的轮廓,滑下。

汐然眼前开始一阵恍惚过一阵的时候,便是瞧见玖言垂眸微笑,如此对她的安慰。澈然清润的碧眸印入瞳中,仿佛烙印。

迷迷糊糊的听着,也仍是觉着如此的情境很是新鲜,前世的二十年,今生的十八载。有过人用软蠕蠕的声音在她耳边带着哭腔,道着依恋,亦有人曾略带冷肃的在她昏迷将醒未醒时道,“将陪同出行的骑士的名单确定,护主不周者,死。”却没人握着她的手,温暖从容环着她,告诉她,不会有事的。

渐渐忘却依赖,独行坚守之后,却忽然开始有一人给予支撑,怎会不稀奇。

乌冥再度狂暴,显然是被玖言射入的银芒激起的,精神力的外放,形成实质性的攻击。

玖言背部受力,肩上连带着发出撕裂般的声响,乃是被迫推离,骨骼血肉与尖齿又卡得极紧所致。

本是穿透,狰狞突兀着的尖齿,恰好的收入玖言的肩胛骨处,只在一片血肉模糊出露出一点玉白。汐然侧过脸不再看他,目睹着山体的临近,未伤的左手勉强蓄力,看是否能借着此等机缘拉扯着山石脱险。

耳边,玖言忽而咳嗽一声,气息虚浮,字句却清晰,“那方矮山上宿着嗜血鸠鹰,主上,再等等罢。”

高空之上,本是顾忌不敢激怒乌冥的汐绘见着玖言故意的行为,顿时神色有些不大好看。玖言会出此下策,大抵是法力不支,凭借自己的气力无法挣脱乌冥利齿了。当即以法力裹着尚晕着的汐铭汐凛,使之平安降落至林中,一咬牙带着暗夜正对乌冥降去。

汐然听着玖言语气中的不迫,安静的等了,乌冥奔跑的颠簸中,倚在他怀中却是安安稳稳,恍惚的神思中唯有此很是清晰的温暖着。

只是终于临近那汪湖泊,握紧她的那只手稍稍使力,像拨开随风杨柳般轻慢,身后有力量牵引着带离,落向湖中。汐然一颗心落定,回望玖言微微上挑,流光溢彩的眸,亦看着彼此相连的那根麒麟绳,竟会觉得好笑。

无法发出声响,汐然素来僵硬的唇角却头回在刻意之下听话的挤出了一丝微笑,以示得逞的开怀。

暗夜身子一沉,因着角度缘由无法接下汐然,便张嘴一口衔在麒麟绳上,玖言从善如流的握着系在腰上的绳索,借力一拉便是彻底脱离乌冥齿骨。

几乎同时,乌冥一头撞上山体,尘烟大作。

汐绘心中一定的绷直缰绳,意欲直升而上避开乌冥。

哪知尘烟漫漫隐蔽之处,一缕红芒闪现,甚至未得肉眼捕捉,暗夜身子便是狠狠一颤,侧脸之上直插了三瓣血红莲花,似乎是割坏了咬合的肌肉,暗夜不甘的呜鸣一声,却也阻挡不了绳索自齿间脱落。

箭矢划破云团,任凭汐绘目眦尽裂,依旧在虚空之中留下一道诡异的红痕,稳当当的没入了汐然体内。霎时间,坠落的汐然伴着绳索相连的玖言没入烟尘,消失不见。

汐绘有所感应的回头,眼见白茫茫的云端,有人影渐渐凝实,瞳孔微微一缩时,又是一箭突兀显现,径直破入其心脏。

女子的声音飘飘渺渺传来,略带欢愉,“没人告诉你,不该瞧的,不要瞧么?”

地底,深渊。

石缝间清水的滴答声响规律回荡着,耳边小仓鼠语气很是大爷道,“轻拿轻放啊,哎,搁这搁这~”

身下什么动了动,汐然感知自己被什么提起,又放下。勉力睁开眼,但见一只通体银白的小蛇正拿头吭哧吭哧的拱着自己,触到她的目光,一呆,圆溜溜的眸睁大,幅度颇大的往后瑟缩了下。

小仓鼠嗤一声,“小银乖,她就是长得可怖了些,习惯习惯,多担待就好。”

汐然只觉浑身都疼得发软,先是望一眼身边躺得好好的玖言,再回头气若游丝道,“它谁?”

一摊手,小仓鼠的语气显得有些可惜,“小银,它就是那个我准备烤了,但阴差阳错的孵化了的魔兽。”拿爪子支着下巴,继而叹息道,“可明明卖给我的那人说这是枚古蛋,正是孵化不能才便宜卖的。今日也是它刚孵化,见你落下深渊就无缘无故自己跑了出来,把你给接了。”

小银的尾巴摆了摆,模样显得有些委屈,但愣是没吭声。

汐然心中一动,望着小银好一阵,“过来。”

小银迟疑一会,还是扭着漂亮的小身板过来了,汐然细细的望一回它眸中,眼角僵硬的动了动,问的是小仓鼠,“它好端端的怎么成了我的召唤兽?”

小仓鼠扬调啊了一声,怕是觉着表示的惊疑还不够,大声再问,“什么?”

汐然沉沉吸一口气,抑制住肝火,“唔,我好端端一只养了十年的凤凰没戏了,却添了条三阶的小银蛇么。”

小仓鼠终于意识到自个的“吃食”犯了错,而自己监管不力,免不得要被汐然日后扣去一番“工资”,顿时冷汗涔涔,“没,没旁的办法了吗?”

小银在这一来二去的对话中听得沉默且心酸,偏偏没法子反驳,有气无力的垂头贴在地面。

汐然无端感知道一丝它的情绪,想是因为契约的缘故,静了半晌,“罢了,你先回卷轴空间之内养着伤。”

小银听这话后,沮丧似一滩泥巴似的慢慢挪近,化作光点没入了汐然的眉心。小仓鼠讪讪,“唔,它在这时候同你定下契约,承担你小部分伤势,再救了你,不然你怎么会早于玖言醒来,怎么说也有苦劳了。”

汐然道,“我烦心之处并不在此。”顿一顿,“日后还需寻个合适的时间同族内之人解释放弃凤凰一事,不晓暗执事会不会动手杀了小银。”魔宠召唤兽的契约可在魔宠死亡之后自行解除。

 

第32章 风光月霁

小银之事出现得突兀,但也不是非得现下解决的,说不定喂些丹药,它还能提升个两阶,有些用处后,至少不会那么快的被处决掉。

小仓鼠回去寻颓然欲泣的小银之前,留下一段话给汐然道,“适才你中箭,玖言以身护着你撞上岩壁,你才得平安,他也故此昏迷过去,估摸着两日内都醒不来了。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妖仆,亦不是我想帮他说好话,哎,但他的确是一位好少年。”

汐然听了没言语,因为侧眼所见,那位本该两日后醒来的好少年,他现在就睁眼了。碧意盎然的眸凝着这方,而后缓缓支身坐了起来。

汐然瞅着他移过来,“莫动了,伤口不疼么?”按着小仓鼠的说法,玖言该是比她伤重许多的,遑论自己还有小银承了小半的伤势。

玖言撑身坐在汐然身边,“主上身上的箭伤需得尽快处理。”

最后云外女子射来的一箭正中汐然的腰腹处,因为一直是仰躺着,小银方才搬动汐然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遂而一直没怎么碰到,,但箭头还是需立刻拔出来的,不然往后的处理更是麻烦。

腰腹处的箭伤最是疼痛,那一箭碎了冰甲亦破了贴身的软甲才得嵌入皮肤,却未能伤及内脏。可见这一箭虽不及起初八阶射手的威力可怖,但也至少到了七阶了。

玖言伸手握住箭身,汐然几乎是立马颦了眉,移目开去不看伤口。她虽自小历险甚多,但真正受伤却很少,一来是总有人在身边护着,二来是有小仓鼠给的手链护身。

这样的情况就导致了,她能心无波澜的瞧着血肉模糊的境况,却无法忽略身上难以承受的痛楚,反而连带着无法直视自己的伤处了。

玖言见汐然如此的反应,倾身道,“主上准备好了么?拔出箭头之后,还需主上配合着以法力止血,望主上能撑下来,莫要昏过去了。”

汐然犹豫半晌,抬起尚还能动的左手,好似寻常遮阳一般,随意的以手背覆眼,轻轻喘息一声,“恩,好了。”

说完这句心头就开始有些发虚,倒钩的箭头要从皮肉中拉出来,那份痛楚是可想而知的。而等一阵后,腹上伤处却暂时没有动静,短暂却好像被无限拉长的等待,侵染着淡淡血腥气的空气稍显沉重。

兀自的压抑让人胸口发闷,汐然也是意识到自己紧张的情绪,连手心都握出了冷汗。

无限唏嘘,当初刚刚解禁承卷轴时,皎月珠启动的制约,空间力量的绞碎与不住的再生循环,几乎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倒也硬生生熬了下来。如今区区箭伤,却也能让她冒一阵冷汗,可见平素给人护得周全了,反倒柔弱。

唏嘘之后,望借以深呼吸稍稍调解紧张的心情,不想方吸一口气,微启的唇上却蓦然覆上一片温软,汐然呼吸猛地一顿。那片温软的触感却不似上次一般一触即离,短暂停顿之后,细琐厮磨着移至唇边。有什么湿滑的东西探出,在她的唇角,轻轻的舔了一口。

正是茫然,脑中空白时,腹上徒然袭来一阵强烈的痛楚,周身却好似弥漫着一种浅淡的麻痹感,让突如其来的痛楚显得并不那般真切,如坠云雾。

快到来不及并未发出一声痛哼,最是极致的痛楚时刻便过去了,箭矢被抽离。

拔过箭后,不晓是否是心理原因,渐渐的疼痛感也平复了许多,加之方才小银契约给的生命供给,倒也不复早前的虚弱之感。

汐然缓了好一阵将捂住眼的手移开些,眼前玖言依旧贴得颇近,只是目光停留在她伤口之处,眸色专注,为之施法止血。

止疼之法?

隔了很久,汐然脑中才蹦出来如此的解说。

冒出此等想法之后,又觉着奇怪,即便是亲上个一两口,又有多大的关系。这等的事在她看来素来不算一件值得深思的事,但此回却破了天荒,在看到玖言云淡风轻的后续反应时,心中略感空荡,竟会忍不住为之开辨,认真寻思借口,委实不似平日作风。

正值汐然难得发愣,玖言那方印咒结成,光芒盛起,盈盈辉光之中无意识的回眸一眼汐然,碧眸清润,浅淡含笑。

汐然就这么默默将他瞧着,瞧得自个心中一顿,淡然移开眸去,静一阵后再将手背重新覆上了眼。

这动作做完就悔了,因为本是图个眼中心中的清静。哪晓咒印落成,光芒一止覆眼的手便被人抓了去,玖言声音稍带僵硬,语气携着一丝急迫道,“方才…只是为了给主上止痛,若是注意力分散,便不会那般紧张,肌肉亦会放松些。”

汐然被他这一番颠三倒四的解释说得有些发怔,她分明未质问过什么来着,他是何以如此激动。心中虽是奇怪,面上仍是淡然道,“唔,我知晓。”

“那主上为何回避我?”他说这个话时,碧眸之中携着一丝灰白,同过往安安静静,温顺且从容的模样好似有些不同。他此刻,怎么说…唔,略有些不冷静。

汐然沉默,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她起初也仅是随心之举,怎可能时时将自己的动作反应底下的情绪分析得透彻。

渊底的风一阵冷过一阵,早先为了避嫌,即便是处理箭伤也只是以印结止血,被血浸湿的衣裳并未褪下,贴在身上便是一波冷寒,一波儿粘稠,颇为难受。

汐然在这难受中认真分析方才自己为何回避玖言一事,没一阵,扣在手臂上的力道却自发的松了。

疑惑的回眸,玖言耳边的银丝垂落几缕,沾染着几点不晓是谁的血,星点殷红。投射的阴影下,神色无端显出几分寂然,“我不会再犯了。”声音低沉,回荡在岩壁之内,“主上,又会不想见我了么?”

半月之前,类似的境况之下,玖言被处以鞭刑五十,囚禁三日。

三日之后的回归,面对汐然,只听得她冷声对他道一句,“我不想再见你。”

然后果真便是十来日的不见,她专宠着雪叶容一人,悉心呵护。

自院中而过的侍女道,“却没想到,那雪公子竟真的是得主上心的,手上戴的啊可是主上一直贴身佩戴的手链呢。”

时光在静默之间渐渐流逝,眼见玖言眸中的灰白之色愈见浓郁,偏偏神色宁静如初,静待着回答,饶是汐然再对此类事无经验的一窍不通,现时现刻也终于反应过来。无言半晌,而后诚恳道,“没有。”看一眼他眸色并无缓和,违心继而解释道,“你不是都说了么,这是为了止疼。”

事到临头,才晓安慰人确然是个技术活。汐然自认言语表情上匮乏了些,只得抬手触了触玖言的脸颊,想将腔调拿捏得温柔一些却怎么也不得要领,反倒有些四不像,“我过往是气你对我下咒,之前亦不晓得其中的缘由,警惕得狠了才会那般惩戒你。你今日救了我,于情于理都只会奖赏,怎会想着疏远。”

汐然甚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过长句子,今个儿再说一回还是为的解释,小仓鼠一面偷听一面很是开怀,“这一段话说的倒是显得比平素活络许多么,晓得好生对待救命恩人,总归还不是个白眼狼。”

小仓鼠它,现下对玖言颇为看好。至少在一只仓鼠的眼中看来,是没有所谓主仆的阶级观念的。

玖言眸中恍似有什么蓦的一松,只是须臾,那抹诡异的灰白之色消失得干干净净,风光月霁,仿佛惊喜,“予以奖赏?”

汐然手掌轻触他的脸颊,手指抚至耳边时,带下几缕发丝,柔软如丝,绕在尾指,如缠如绵。从未这么细细瞧过,不想竟会是喜欢着如此同他的亲昵的,愈瞧愈会觉着他生得合衬,道不出的好看。“恩,你要什么?”

玖言想了想,温顺着眉眼,倾低身,仿佛想更凑近汐然的触摸,那略显僵硬,形式化过于严重的安抚。

低声道,“往后若是有惩罚,可否能免去支离主上身边这一项?”

汐然没甚犹豫道,“好。”

第33章 别有洞天

此处深渊狭道颇窄,暗夜该是进不来的,而且汐绘出没出事还很难说。

这次的袭击来得突然,但汐然对待遭遇类似事情早已习惯,盼着她死的人有很多,就是要深查追究,那也是活着回去之后该办的事。现下她同玖言两者的法力都所剩无几,要攀离这么高的悬崖的确有些困难。

方才也捏碎过召唤符试过,却没有半点反应,看来地图上标明未知的此处深渊,尚有几分名堂在里面。

平素好些的伤药攒着倒是多,只是前些日陪着雪叶容折腾,瞧他时常被自己法术烧伤云云的,挥霍无度,伤药也用得七七八八。同玖言服下最后两粒丹药后,只能计划着去一有水的地方,调试药浴或是煎药汤了。

替汐然包扎,简单处理伤口完毕之后,玖言又要起身,汐然将之拉住,“现在即便是寻着了出去的方法,依我们现下的伤势也难实行,躺下来调息一会疗伤罢。”

玖言由汐然拽着袖子,笑着,“方才主上不是说饿了?”

汐然半晌无言。

先前玖言专心且细致的为她包扎受伤的右臂时,汐然则仰面躺着望深渊之上那一线的天空,本是寂静,她却鬼使神差忽而开口,语似低喃,唤了一句,“玖言。”

玖言手上一顿,移眸过来,又见她许久没有下文才道,“弄疼主上了么?”

汐然先是摇了摇头,悠悠自天际收回目光,徒然明白过来自己神神叨叨做了什么,有些尴尬且没话可说,遂又厚颜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早前是想,若乌冥当时并未受到暗夜干扰,注意集中在自己同玖言身上,那骨齿刺中的该就不仅仅是玖言的肩膀了。无端这么一想时,心中便有些后怕,一个不慎才会失口唤及玖言。

玖言略有无奈,“主上一时摇头,一时点头,是何故?”

默了默,汐然脸不红气不喘,淡定胡扯道,“是饿了。”

故意扯谎,且而绕了个大圈还没能圆回来的,确是个好久未能遇见的境况了。汐然目光飘到玖言身上,思忖他…莫不是故意在拆台?

面上仍是无甚表情着,“这周遭应该是没有食材的罢?”

玖言偏头瞅一眼一旁,一派正经道,“烤兔肉行么?”

汐然依言侧目过去,一只灰不溜秋的肥兔子正巴巴的望向这边,手上抱着什么吃食,嘴里头咀嚼得正欢。

“确认不是某种魔法所幻化的么?”在这黑黢黢的崖底,怎会有兔子?倒是听说过有些善于诱捕的魔兽,能幻化出一些小的诱饵来迷惑猎物。

玖言道,“恩,不是魔法。”

汐然想了想,本是要起来,奈何伤在腰腹处,右手亦断了,怕弄裂伤口,遂对玖言伸出一手,“你扶我一下。”

玖言依言靠过来,一手拢着她,“主上要做什么?”

汐然腿脚尚还利索着,不过起来那一阵需得人扶一扶,本又是个习惯独立的性子,遂在起身后便离了玖言,小心着腰腹处的伤,独自轻步走到兔子身侧。

那兔子果真不怕人,汐然往它背后一瞅,灰溜溜毛发却是绘着个栩栩如生,分外狰狞的鬼面,小仓鼠登时炸了毛,“鬼面兔!”

汐然知道它炸毛是为那般,过往在空间阁楼的卖场,它这鬼面兔上栽得很是狼狈。由于是跑得正欢的时候不留神撞上的,尚还年幼的小仓鼠杵在那温顺的兔子背后,当着众卖家的面,愣是被吓哭了,凄凄惨惨的绞着汐然的衣摆,嚎得好不伤神。

按着小仓鼠的话来说,鬼面兔便是它的耻辱。

炸过毛之后,小仓鼠又是一静,“鬼面兔好似不是这个位面的生物。”

汐然没言语,状似随意的一把捞起鬼面兔,轻轻抚摸其头部时不动声色的给之印上灵魂印记。“鬼面兔为群居的守护类中阶灵兽,它现在是无主之物,叫我捡个便宜也好。”唔,放去小仓府邸守着灵物,顺带同小仓鼠作伴吧。

后头的这一句念想,小仓鼠当然是不知晓的。

灵魂印记刚成,脑海便传来一丝异样波动,汐然细细感知后,眼中一亮,不由顺着鬼面兔的毛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玖言站与一旁,微怔,“主上是在同兔子说话么?”在此世界,兔子为没有灵识的低阶生物,自然是不可能的。

汐然不好同其解释,复将兔子搁在地上。只是在起身之际身子蓦然僵了僵,像是隐忍痛楚一般地喘了一口气,不经意拽住了玖言的袖子,好似借力的依托着。

玖言闻声一惊,手不自觉便扶上汐然的肩膀,语速稍快几分,显然是着急了,“是扯着伤口了么?很疼?”

垂散的发丝下,汐然的面色仍旧平静,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淡淡扯谎,“唔,有点。”挑眉去看一眼玖言面上满当当的自责,加之鬼面兔的话题成功的被带过去,破天荒的觉着心情大好,添油加醋道,“腰上疼,手臂更疼,都断了。”

玖言眸色一黯,避开伤口的搀扶着她,垂眸又是结印止血的忙乎一阵。

小仓鼠看不过去,“你自虐是你自个的爱好,做什么总让人愧疚,左右都是你自己擅自跑过去替他接了那一箭。”

汐然唔一声,“你胳膊肘往外拐,拐得很是彻底么?”顿一顿,认真反思道,“我过往也是没这个恶趣味的。”

鬼面兔便在玖言忙着专心治疗时,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

汐然精神力感知着鬼面兔的所在,待得有什么在脑海中柳暗花明顿时清晰,压下欣喜,依着玖言状似随意道,“深渊之下竟有兔子,着实奇怪。说不定地底也是别有洞天,自成一派气候,不然怎么生养得了娇弱的兔子?”

玖言没搭话,汐然更是巴不得他不搭话的,好操作。“恩,去前面看看罢。”

就这般,顺风顺水的将玖言拐到了另一方位面,须臾空间。

须臾空间是为游离的小空间,同地狱门与七重天此类不同,乃是某一界面边缘残破空间,自发脱落游离,最后稳定独立被大能者炼化而就。而这一须臾空间,从空间之力的纯粹度来看,不过中上,许是尚未被炼化的空间,游离到此处被鼎虚古墓的主人以神物固定了而已。

看来鼎虚曾试图吞下一个小型空间么。

若是不经意撞进此处,而未能寻着空间连接点的话,估摸真的会将之当做地底一方别有洞天的神奇之所。

空间内霎时明丽,鸟语花香,远远的草丘上可见数双攒动着的兔耳,偶尔抬好奇打量。

第34章 药浴

风过树动,草色青青,溪水潺潺之声婉转低吟。

玖言咋见此番景象也不过愣了愣,接受得坦然,并未有一句质疑。

他能这么配合,汐然自然是乐得轻松的,心中命鬼面兔去寻一方潭水,嘴上便是对玖言来一个承转的总结道,“看来是我们时运尚未用尽,碰上了这么个好去处。”

玖言附和着道了句是,“此方多性子温和生物,大抵是一平静之所,应该可以暂时安身的。”又见前方溪水澄澈,“主上要去梳洗一下么?”

“储备的伤药中尚存的是做药浴的药液,即是要梳洗,还是寻一处潭水的好。”汐然并不愿意让他带着伤四处走动,本就有鬼面兔代劳了,遂而接着道,“唔,不过在那之前…我现在手不方便,遂而也不能调药了,你在忘言那也呆过一阵,可学着了些基本的事项?”

玖言默一阵,“恩,主上口述,我代为调试就好。”

汐然一一将承装药剂的瓶瓶罐罐拿出来,正逢鬼面兔道寻着一汪最近的潭水,大致的规模也按着汐然的要求说明了下,颇为适合。

调试药浴所要用的份额,算是一项尤为细致繁琐的活,出不得一丝差错。然当玖言不卑不亢直言道交给他来时,好似她会应承也成了理所应当的结果。

汐然坐在一边,偶尔开口言简意赅的描述接下来应该做的配置,凝注与玖言的动作,精准而并不拘泥,全然不似一位从未碰过药剂的妖仆。

炼药师,算是一种昂贵的职业。之所以是昂贵,乃是因为要培养出一名炼药师,除开精通各类药材等的书面知识,最重要的是炼制时的需要耗费大量珍稀的药材,愈是高等的炼药师,愈是如此。妖仆之城,不可能获准他成为炼药师的。

长期的经验累积,便能成却一名炼药师。但忘言在授课时曾同汐然说道,“既然是长期以往的自发训练所得,每人都会形成自己的习惯,这也导致了同一药方,炼制出来的丹药,会因炼药师的不同而有所差异。”

且不论开炉炼丹,即便是平素的配置药物,忘言的习惯,倾倒药粉完毕之后,手指会在瓶沿轻轻敲动一下,总也改不掉。

遂而汐然在凝望玖言良久之后,才终于发觉有何不妥了,在玖言等待下一句指示之时,难得迟疑着开口道,“你配置药剂的动作,恍似同一人有些类似。”

玖言面容上先是一怔,却也并未有遮掩,“主上还是发觉了。”微微一笑,“果真是会同主上类似么?”

汐然自诩记性还算不错,在妖仆之城那回的确是她同玖言的初见,再者即便是遇见过了,又怎么可能被他瞧见配药时的模样。

疑惑着时,玖言将手中瓶盏搁好,恍似轻松道,“主上见我不过半月,我在妖仆之城,却是知晓主上将近十六年岁了。”

“妖仆之城的执法在每年正月都会提供主上的一段影像给对应的同命妖仆看,此法度最早产生的缘由是为明确与维系主仆之间的忠诚。”一顿,未在继续解释,转而潦草收尾道,“遂而我才知晓一些主上的习惯的。”

汐然过往一直对妖仆之事不怎么上心,所以连带一些的法度规矩也并不知情。只是听他如此说,看一看影像,便能在日后成却一模一样的习惯,委实是一件神奇的事。

毕竟一件小事,或许有疑虑尚存,汐然也没怎么深究的含糊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