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节

我手脚并用,好容易爬了起来,伸手刚要拉他,他衣角一闪,离着我数丈之远,竟然刻意留开距离,我顿时满脸黑线,我莫非生了三头六臂,他有必要这么躲我吗?

我小心翼翼去问轻辞:“你不是昨儿个没睡好吧。”我看这种可能大得很,听说嗜睡的人如果被吵醒,怒急起来便是翻天覆地移江倒海,轻辞性子淡漠得紧,声势应当折半。

这么一想,天大的委屈也得咽下。

为了生命健康,我吞吞口水,决定小小地往后移那么一步。

轻辞的眉梢立时敛起,清冷的声音含着几分尖锐煞意:“时燕非,你退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都退得,我为何退不得?

何况,他声音那么尖锐,我耳里仿佛被人用刀狠狠磨了磨,震得有些锐痛,忍不住伸手揉揉耳尖。反省再三,我觉着自个儿应该没惹恼这小祖宗,为了体现我宽容大度的风采,我继续咽下不满,勉强抽了抽唇角,笑得十分和善:“我这不是配合你嘛…”

他不悦哼道:“没人逼着你笑,你何必笑得比哭还难看。”

“…”

这话说得!

我忍,今儿个他吃错药了,我身为大妖,合当忍让,方能彰显气度。

谁想,越是忍让,小祖宗越发没了正行,竟然冷笑讽我:“时燕非,你想说什么,说了便是,做出副要哭不哭的脸,给谁看?”

今儿个,他真是怪的很,这一出出无来由的针锋相对,气煞我也!

他语气尖锐如刃,我闷闷握拳,松拳,握拳,松拳。心中大吼一千遍,我是厚道的妖,正直的妖,纯良的石妖大人,犯不着和小妖一般见识。

虽说如此,一股怒意止不住地澎湃,手腕一抖,一没留神,袖底一片云光掠出,急急奔向湖面。“轰然”一声巨响,水面激起万丈波光,那云光灿若霞蒸,摇光灼灼,顷刻间卷了白浪滔天,声震九霄,眼见着尽倾压下。

我懵了。

轻辞的面色“刷”的冷白如玉。

我妖法微薄,自己清楚,可偶尔也有灵光的时候,就像如今,这滔滔巨浪如果砸了下来,我与轻辞都得回娘肚中,回炉锻造,重新为妖!

水云辉映,浪壁生光,眼见着就要压上轻辞,我整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剧烈,几欲窒息!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扑去,一声厉吼:“轻辞小心!”

直觉想把他推出这片水域!

他嘴角浮出一丝释然轻笑。稳稳按住我的臂,他心跳的声音在耳边一下下响起,震若擂鼓。下一瞬,我耳尖被他在口中含住,他狠狠一咬,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耳边湿漉漉地响起:“生不得同寝,死如能同穴,有何不好!”

水珠溅射,响动惊天,他的声音在水声中破碎不闻。

3

传言辟邪宫湖水,瑶池倾下,聚流而入,向来仙气腾腾,妖物不可沾染。没人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我来以前,这就没住过别的大妖小妖,往来的都是金光灿灿的仙君、神君。再往后,石院的小妖来了,就冲这则传言,也没谁敢来一试真假。

第四十九节

我万念俱灰,低声道:“轻辞,咱们被淹了吗?”

手脚渐渐麻木,连着耳尖零星的触感似乎都消失了,我苦笑一声,眼底有一分酸涩,低低再道:“这湖水有多厉害我也不知,你若被蚀了皮肉,实在疼痛就咬我吧。我对不住你,总不能拖你走一趟黄泉,还让你带着满腔怨恨…”

扶桑有因痛楚、怨愤而死的大妖。

它们在死前过于痛苦,怨念不散,便堕落永不超生的魔道,成为邪祟。

我很怕轻辞变成那样,一时有些无措。忽地,一只略显冰凉的手缓缓揉乱我的发,声音有些无奈:“你何时见过被水淹死的莲…妖。”

隐约中,仿佛觉着周遭流光换转。

不知过了多久,我就这么静静趴在他怀中,忽然惊醒——

“咦,轻辞,你没事!”

我猛地反应过来,抬起张分外狼狈的脸,声音大大咧咧回荡在夜色里,显得湖畔分外空旷幽静。

他松开抱紧我的手,退开两步,双颊飘上两朵轻红,眸光生硬地转开:“没事。”

“不是说辟邪宫的湖水是瑶池倾下,聚流而入,妖物不可沾染,我们俩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我狐疑地瞥一眼亭外湖泊,氤氲萦绕,宛如月色下一场纷纷扬扬的微光薄尘,静默游移,亭台柳树,连着水珠都不沾,仿佛刚才的水浩声势并不存在。

我伸手就想去捧湖水,被轻辞一把抓住胳膊:“不要碰它。”

劫后重生,感觉真好,我傻笑:“轻辞,我在做梦?”

他不理我。

你要理解一个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却没死成,活蹦乱跳站在这儿的妖,这样的心情有多快活,没经历过的人,绝不清楚。我继续傻笑,总想找些话说,听听寂夜回音,用来证明轻辞好好站在这儿,我也没事,于是忍不住继续逗他说话:“轻辞…”

大约叫了太多声。

他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纤长如玉的手指微微勾了勾。我眼前一亮,他莫非要告诉我湖水怎么退去的?我笑眯眯地凑上前去,“砰”地一个暴栗狠狠炸在我的脑门,敲得我眼泪飙飞,捂着脑袋恨声骂道:“你这小妖,没大没小!实在太坏!”

“你说什么?”

我不就说他太坏了…

只见他眸光倏地一冷,浑身霎时间逼射出尖锐冷厉的煞气,我心下漏跳一拍,惊得慌忙闭嘴,倒退一步。他眼底懊恼一闪,上前两步,趁我不注意,伸手揉乱我的长发,朗朗笑道:“被吓到了吧!”

我愣愣点头,傻傻回话:“有点…”

他拉着我的手,往石院走:“不吓吓你不长记性,真不教人省心。”

我脸色一黑,什么话!

正走着,耳边夜寂人声消,静得有些古怪。轻辞忽然顿了步子,一笼淡青色的影子就这么罩了上来,我疑惑抬头。

只觉轻辞指尖冰凉,浑身透着股说不出的冷厉疏离。我的手心被他握得越发紧了起来。

第五十节

随话音,闪入眼角的,是苏慕水招牌的淡灰色衣袍。

声音并不严厉,我心里却狠狠瑟缩了下。

他在生气!

小妖我劫后重生,胆子小了许多,整个人不由往轻辞身后缩了缩。

又一转念,不对,轻辞怎么扛得住苏慕水的怒。好歹,我也算燕知的姐姐,他苏慕水便是再不欢喜我,也不可能这么不给面子地灭了我。犹豫再三,我觉得自己实在对不住轻辞,怎么可以让他独对苏慕水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我蹭蹭步子,刚想站出来,被轻辞握紧的掌心拢了丝丝热气,拽到他身后。

苏慕水清润的瞳眸似掠过一抹怒、一抹恨,最终化作一个清澈的微笑,他掠我一眼,淡淡道:“不过是一弯碧水,便是砸了过来,好歹也是有些修为的妖。”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冷汗淋漓。仔细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轻辞见不得他的态度,鼻腔中冷冷透出一声哼,道:“我们家燕非,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她险些出事。”苏慕水的声音透出隐约不悦,却依然淡淡的,像是我给他找了极大麻烦似的,害我不由心下踌躇,生怕他忽然发难。

轻辞道:“有我在,她不会有事,你仅要关心你的燕知,即可。她时燕非,不劳你管。”

一句话出,寂夜如水,好半天听不见一丝动静。

好半天,才听见苏慕水不悦的嗓音淡淡响起:“的确不关我的事。到底是在我辟邪宫中,若是死了,也是件麻烦事儿。燕非,虽说你修不修仙并无二样,不过就这半吊子修为,来日真闯下大祸,还不知燕知如何替你收摊。辟邪宫的确蕴灵储秀,不过依我看,对你而言,纯粹无用,你若要变强,还是去尸胡山吧!”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去,我心中却忽然生出许多不知名的痛。

他对我说,燕非,虽说你修不修仙并无二样,不过就这半吊子修为,来日真闯下大祸,还不知燕知如何替你收摊。

他说,还不知燕知如何替你收摊。

在他看来,原来我一直是妹妹燕知,是他苏慕水的累赘吗?

一瞬的低落,我终于再次明确摆正自己的位置,请大家给我插个小旗,和我一起念,燕非牌拖油瓶,特大号!

尸胡山是妖界第三座首山。

山下生长着茂密酸枣树,山上石块蕴藏着大量的翡翠与金属。附近茹素的小妖们都喜欢采摘酸枣果腹,可是一天晚上,天降陨石,把好端端个山脉,砸出个偌大黑洞,喇叭似的大大咧咧张着大口。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自从山洞出现以后,不管是小妖还是尸胡山上花草木灵打那儿经过,都会被一种强大的引力吸入进去,即便是离着十丈开外,一不留神,也会被拖入山洞,一口吞吃。

从此,尸胡山渐渐生灵绝迹,除了漫山葱绿,不见炊烟。

第五十一节

修炼那日,轻辞来了,再然后,苏慕水也亲自来了。

到如今,分明只有我要试炼,身边却跟着两只白眼狼,一个是轻辞,另一个是苏慕水。燕知原本很担心,想一起跟来,被苏慕水强硬拒绝了,只得与小妖们哀戚目送我离了辟邪宫。只是历练,没啥大事儿…

缩地术我现在用得十分熟练,一刻钟的工夫,就到了尸胡山。

眼下是八月的天,酸枣生长得分外茂密,椭圆形的叶子绿油油的一片,漫山遍野的葱绿中,点缀着清甜的芬芳,一个个玲珑剔透的红玉果子分外惹人。

我低头想,这该怎么进去——用剑劈了枝叶,还是干脆一把火烧过去?

正想着,木灵仿佛感知到我的想法,“哗——哗啦——”只听得一阵树林微曳的声音,原本簇拥着无可分割的酸枣林居然争先恐后退缩着,清出一条浩然大道。我看着酸枣树自动排开的大道,泥土散发出淡淡清香,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苏慕水。

后者浅浅笑道:“燕非如今长进了,居然能用意念迫使它们开道。”

轻辞拉着我的胳膊,不耐烦道:“进去吧!”

尸胡山不愧是妖界第三座首山,风景宜人,团团浓绿轻红,仿佛天降霞帔。脚步踩在泥土上,只觉松软舒适,也不知走了多久,视野霍然开阔。一个牵牛花似的喇叭形大坑远远映入眼帘,从这里望去,洞口寸草不生,一片荒芜,惨白,流窜着阴阴死气,令人望而生畏。

我忍不住握紧轻辞的胳膊,他递给我一颗淡蓝色的明珠,轻松笑道:“把这个压在舌根,我们进去吧。”

我点头,不等迈步,苏慕水伸手忽然一拦。

轻辞冷眼望去,只听苏慕水不慌不忙道:“既然是历练,让燕非一人进去,我们在外面守着,等她回来。”

4

苏慕水话音清淡,着实惹恼了轻辞。

轻辞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跟着她,即便没有危险,看着有谁要伤她,难道不会先化了煞气?这样历练,又有何用?我看过了,她应付得来,我们送到这里,无须插手。”

苏慕水说得在理,我点头,虽然没觉得轻辞比我厉害,但以轻辞的性子,肯定会护我,我稍稍抬臂,只觉指间掠上一股凉凉麻意,似胭脂妖娆。

再踏入一步,轻辞在身后低低一声轻呼:“燕非…”

我回头,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两字“小心”。我笑了,苏慕水都说没什么了,轻辞也太谨慎了。又走了两步,觉着缺些什么,想了一会儿,回头,对他招手,大声笑道:“等我回来,找彻歌给我做橘红糕!”

轻辞眼中浮现淡淡的暖意:“好!”

离洞口约莫七八丈的时候,一阵淡淡胭脂香飘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耳边传来一个哀愁的女嗓,幽幽叹道:“从来不见也好,也省得情丝萦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声音遥远似从云端传来,却又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言语中的意思,让我心头忽然泛出一股说不出的悲恸。

第五十二节

洞穴下面传来一声轻轻的疑惑:“咦?”

下一瞬,磁石似的巨力吸来,我不由自主地朝雾气深处跌去,那里似乎一个无底大洞,我的身子迅速滑落。

狰狞喇叭似的谷洞,从地底渗出森森寒意,粉白色的泡沫在洞壁“咕噜咕噜”地沸腾,下一瞬,我的脑子仿佛炸裂似的,一个哀愁女嗓,在脑海中凄然唤着一个名字…

“胡郎…胡郎…”杜鹃啼血,声声凄然。

雾气中,感官似乎分外敏锐,听那声音,我仿佛亲生经历了被最亲近、欢喜的人背叛,那种恨不能生、恨不能死的哀绝。雪白的大雾渐渐散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身着喜袍,天光都衬出了霞光彻亮,周遭拥来道贺的人群,以他之喜庆,衬我之孤凄。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觉着胸口那种悲恸、绝望如夜半潮涌,蜂拥袭来。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层层叠加的哀愁,饱蘸了相思苦楚,那浓烈入骨的感情让我一时间有些…别扭。

对,就是别扭。

那分明是不属于我的感情,我根本融不进去!

这么一想,所有噪杂的声音顿时如海浪退潮一般,蜂拥退去,渐渐地,脑海一片清明,刚才胸口沉闷的感觉登时烟消云散,零星的一点不适也纷纷散开。

大雾一点点,终于散了个一干二净。

周遭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听见水声疾流,鼻中窜进一点石灰石的气味。

石头的气味,很亲切。我浑身放松,轻松地翻掌搓出一小簇明黄色的火光,洞穴景观大亮,那些奇峰怪石在星星点点的火光中,竟然将整个洞穴折射得分外明亮——

遍地白骨,难怪森白地流窜出阴阴死气。

顺着白骨铺就的方向一路往里,洞穴十分宽敞,钟乳石晶莹剔透,乍望去,宛如云海中波涛汹涌,又仿佛珠帘垂挂,瑰丽华光,清新润泽。

水滴从壁角滴落,清澈流淌。

谷洞中,除了水流轻快地敲击石壁,涓涓流淌,就剩下我掌心这朵火焰炸裂的声音。

这里美则美矣,可惜死气沉沉,一不留神,就容易跌落这些不属于我的幻境。我总想着历练结束,捉了山洞里闹事的邪祟,回去就能吃到香喷喷的橘红糕,索性偷懒用起了缩地术。

“又没两步路,这么一着,倒让人家逮住了空子!”一声不屑的声音轻轻响起,我警觉地四处张望,什么也没有。

好像是轻辞的声音,可是轻辞根本没来呢!

就在这时,哀愁的女嗓再次响起:“胡郎,你来看我了?”她如果说别的,我都不会有感觉,可是说到这句时,我仿佛听见一个清雅的男嗓带着淡淡欣喜,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耳边:“湮兰,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大雾再次弥漫开来,我似乎被什么吸引着,不由自主往里走。

我的头仿佛被人用震天锤狠狠一击,头晕目眩中,刚入谷洞里,那个身穿喜袍的年轻男子面目渐渐清晰起来,他换一袭雪白流衫,坐在紫竹林中,薄唇翘起一个浅浅的笑…

第五十三节

他抬眸瞬间,我如着雷击。

他温柔笑道:“湮兰,我时常在想,做个散仙无甚不好。你愿观海,我陪你观海。你喜音律,我为你控琴。你若要饮酒,我与你对酌。不管是茶韵禅风,抑对着那一江风月,也不嫌无趣。纵是地老天荒,我们在一起,难道不好?”

竹林风徐,绿映白衣。

手中的珠子忽然爆射出一晕淡蓝色的光晕——

我的头,痛得剧烈,这句话为何那么熟悉,仿佛曾经有人对我说过?湮兰,湮兰是谁?他为什么对着我,喊湮兰的名字?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头那么痛?忽然想到轻辞的话,我慌忙把珠子丢到口中,压在舌根下,痛楚渐退,分明暗淡下的谷洞中,下一瞬忽地亮若白昼。

那些雾气,这次是彻彻底底,一干二净。

我站在空荡荡的谷洞里,钟乳石流光溢彩,恍如仙境。

壁角中,瑟缩着一个白发披散的女影。她瘦骨如柴,眉眼中依稀能看出姣好的痕迹,可如今却只剩下双颊两道泪痕,她双手抱紧胳膊,抿着发乌的唇,一双阴毒的眼眸喷出嫉恨的毒液,冰冷冷地厉视着我。钟乳石滴出晶莹的水珠,女子鹤皮似的枯掌边,是一个笨拙破旧的木碗,盛着半碗清水,一团白色泥巴,泥巴上沾着一点唾沫的痕迹。

以泥为食?

我直觉涌上一种反胃感,缓步走去,我蹲在她面前,疑惑问道:“你就是尸胡山作怪的邪祟?”这个女妖额上环绕着白森森的死气,可是死在这里的每一具白骨,都环绕着这样的死气,她的死气算不得强烈。

我有些惊讶,如果真是邪祟,怎么会这么弱?

她似乎很怕我,挣扎着退缩,厉视着我,嘶哑的声音拼命叫喊着什么,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咿…咿…”模糊破碎的音节从她牙齿中蹦出,然后迅速消音在石窟中。女人的声音太激动,也太快速,所以那些音节短促中夹杂着浓烈的愤怒,仿佛是濒死的诅咒,这样的诅咒沾上身,清起来很麻烦。

我有些头痛地看着她。这么个妖,到底是捉还是不捉?

踌躇中,她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虽然依旧嘶哑,但是那么声嘶力竭的吼声,在耳边却仿佛敲在夔皮大鼓上,声震百里——“负、心、者,天、地、不、饶!”

负心者,天地不饶,还是天帝不饶?我困惑地抓了抓耳朵,想凑近听清,她慌乱地厉声尖叫起来,手舞足蹈地想要把我撵走,身边半碗清水倾倒在地,流淌一地。

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嗓忽然在我身后淡淡扬起,三分哀愁,三分清冷:“她是个可怜人,你何必与她为难,离她远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