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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色贴到她耳边轻声念,“到了上头,如果神仙是个糟老头子,就好好当神侍,端茶送水,如果神仙是书上记载的那样风月无双,你就…”

“就什么?”

“榆木不可雕!”

“…”

神祈峰上,唯一脸色不佳的是白翎。

阮绵发现他在看她,用一种别有深意的,愤怒的,暴躁却不得不压抑住的眼神!也难怪,万一她真是他的劫难,这下子不是放虎归山么?

她万分同情地丢去一个眼色:师尊,对不住了啊。

白翎恶狠狠一眼瞪来!炸毛了。

日出,曙光照亮了整个天际。神祈峰上花开无数,金叶似火。

阮绵松下了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担子,仿佛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她躺在碧绿的草上直笑,笑着看那只鸟气急败坏想发作又不敢发作的模样,心里乐翻了天。

你也有今天啊。她得意得很,冲着白翎吐吐舌头,把心里早就憋着一直没敢讲的话释放了出来,“喂,百灵鸟,你其实就是前前任掌门养的一只八哥吧?现在是春天,会不会换毛?”

拜师学艺

第11章 阴谋

拜你为师,你要负责。

神侍上天宫是瑶山每隔一百年就会有的仪式。一旦人选选定了,剩下的只有择日祭天,恭送神侍。没有人知道究竟有没有神的存在,也没有人知道,所有的神侍究竟是消失在了山崖下,还是真的上到天宫去了神的脚下。更加没有人知道的是,所有的神侍究竟是生老病死在天宫之上,还是…一开始就丢了性命。

人们往往对未知的事物充满敬畏,奉之为神。选神侍其实不过是对人心的祭奠。只有阮绵知道,她将去到的是那个红衣的神的身边,以全身心的的虔诚去侍奉他,只有这样,他才能答应她的祈求。

祭天仪式已经完毕,白翎诵念的不知名的经文最后的声响划过祭台料峭。

阮绵知道,她该跳下去了。是生是死,就在这一朝。她走到祭台边沿,回头去看祭台上的人们。瑶山所有的弟子都跪在了祭台下面,站着的不过是秦思,白翎。白翎一直低着头,而秦思,他正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眼神却是如水的。

阮绵被他盯着,脚已经软了一半。寒冷不能阻挡她前进的道路,高山戈壁不能阻挡她救父皇娘亲的心,绝境不能阻挡她的信念。可是,温存能。

秦思能。

她站在祭台边上抓耳挠腮,冲着秦思尴尬地笑了笑,在所有人又惊又恐的目光中提着裙子又跑回了祭台中央。

“你想做什么!”白翎厉声问。

阮绵却是对着秦思咬咬唇敞开了笑脸,“秦思,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早就被那只鸟给折磨死了。”

秦思不笑,眼中有光。白翎脸色阴沉,一脚踏入两人中间。

“可是如果不是你,那只鸟早就被我烤了。”

某只鸟炸毛,“凡人,你以为我真不敢…”

“可是秦思,我不能留在这儿,我来桃花郡是怀着目的的,我想上天宫,我想到姜华身边去。”

祭台上狂风大作,阮绵是闭着眼跳下去的。闭眼之前,她见着的是秦思缓缓绽放的一抹僵硬的笑,她把这抹笑存在了最后的印象里,伴随着她跳下山崖。

没有第一次的绝望,这一次她安静地等着落到最低处,再被柔和的风撑起整个身躯,末了,徐徐落在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唯一的一抹绿上。

果然,是上次那一堆柔软的草。

阮绵从草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狠狠敲了自己一记脑门——果然,其实真跳下去再被送上来压根不会受什么伤。事实证明,她上次是被吓晕过去的!

这脸…丢到了家。

这一次可是熟门熟路,她只在草堆里稍稍休息了片刻就直奔山上。神侍的衣服是瑶山上的人特征的,浅蓝,拖地,总结来说是相当不方便。她在山下犹豫了一会儿,默默找了块冰棱割了裙摆和水秀,把多余的布料绑在了腰上臂上,再上山的时候已经暖和了许多。

天宫近在眼前,她深深吸了口气踏上阶梯,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踱步到了正殿。就如同之前千万次想象的一样,姜华并没有等在正殿里。

阮绵咽了口口水,小声叫,“姜大仙?”

正殿之上还是寂静一片,白玉的地面透着一丝丝的凉。她浅蓝的衣摆碎碎地挨着地面,看着更加地冷。

“我又来了!”

“喂——神仙?我照约定来了——”

“你能不能别躲猫猫——”

余音袅袅,好半天才停息。阮绵郁闷地想挠墙,奈何这周围不是白玉一样的石头就是冰,无论哪个挠着都不见得舒服。她只能咬牙切齿,这个叫姜华的神仙,怎么每次都喜欢玩神秘?莫非所有的神仙都是这么大架子的?

上一次,他害她浑身是伤才现身,莫非这一次也要搞点小伤做出副虔诚的模样才行?

找一堵墙,撞,上,去?

疼的,绝对的。

阮绵忍不住哆嗦,等了很久,正殿之上还是没有声响。正殿的内侧中央是张精致的石质高座,看得出是姜华的椅子。阮绵缓缓道了内侧,一点一点靠近那儿。

“姜华神仙?”

“跪下。”一个声音乍然想起。

阮绵浑身一震,回过了头。那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殿上一角,红衣黑发,令人不寒而栗。只是轻轻的两个字,她就几乎是本能地跪倒在了殿上,浑身僵硬。

也许,只有真正的神,才有这样的让人从心底折服的能力。阮绵无比的相信,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动弹,乃至于抬头都像是被重物压着一般。

姜华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冷峭的玩味,他说:“怎么,有胆上这儿,却不敢抬头?”

抬头…

阮绵一遍遍安抚着自己颤抖的心,慢慢支起了脑袋。入眼的先是一片红,而后是黑发,最后才是姜华的脸。

他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她几乎是在触到他的目光的一刹那没有了自己的思绪,被抽空的不仅仅是神识,也许还有心跳呼吸。又或者,这才是敬畏。

“名字。”

“阮…阮绵。”阮绵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卯足了劲儿开口,“姜、姜华神仙,我已经照您的要求以神侍身边到这里…您…”

姜华低眉一笑,却不知为何带着一丝凌厉。他淡道:“死不可复生。

“那帮我杀了…皇兄。”

“我不下天宫。”

“你!”阮绵气急,愤然抬头。姜华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高座之上,居高临下。她狠狠喘了一口气,压着心慌壮胆问他,“既然你不能满足我任何一个愿望,你大可上次就直接把我踢下去,你为什么让我当神侍,为什么让我到天宫?”

姜华的目光落在殿下毛躁的阮绵身上,轻轻一挑,“有趣。”

“…”

阮绵陡然发现,她好像进了一个陷阱。也不知道这陷阱是老天爷挖的还是瑶山的所有人挖的,总而言之,其实认为神仙一定会帮她那就是她一厢情愿吧!

她这一路,曾经被人贩子拐卖过,也曾经被街上的小乞儿通过好不容易攒下的几个铜板,被衣冠楚楚的人骗这还是第一次。可是只这一次,就够她郁卒的了!

姜华的红色衣摆很长,从高座到台阶拖了一地。阮绵皱着眉头顶着台阶上的衣摆,生生地担心,他会一不小心踩着它跌死——

他静静坐在高座上,雕像一般。

阮绵跪在殿下,摸不到自己的心跳。安静的姜华反而越发让人生寒。这长长的寻仙路,她时常想,也许寻着的会是个菩萨,是佛主,大手一挥,父皇和娘亲都活了过来,皇兄也回到了小时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回到最完满的时候。可是,现实却是——

“怎么,不高兴?”姜华低声笑语。

“…高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真的?”

他眼里盛了一丝光晕,不知道是戏谑还是玩味。阮绵瞧见了,好不容易有点平稳的小心肝又开始晃悠,心里的小火苗也岌岌可危。忍…忍住!她忍着疼又掐了一把大腿,扯开笑容,“啊哈哈哈,好开心啊。”

姜华似乎是一愣,良久才低眉。

神殿上,更冷了。

阮绵不记得上天宫的第一天自己在神殿上跪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呆呆看了姜华多久,等到日落时分,她在殿上睡了过去,她也没等到姜华开口。最后记着的是一声轻笑,入骨的寒。

“居然是个孩子。”

“孩子?呀,真是,瑶山上难道没有人了么?”

“也许,是天赋异能?”

“好像也算不得孩子了…据说是晕倒在了神殿上,还是尊主的亲侍送来的呢。”

阮绵在一片昏昏沉沉中醒来,耳边依稀还留着窸窸窣窣的人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轻柔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她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还好,是一张床。她在床上想支撑起身子,却被手下的一片柔软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这床是什么做的,软得像是云朵…绝非棉花,甚至是羽毛都不是。这里还是天宫?

“小姑娘醒了?”

“谁?”

“你猜?”

“…”

阮绵从来没想过,会在天宫之上见到除了姜华之外的第二个人。大梦初醒,睁开眼就瞧见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第四个人,她只剩下呆呆坐在床上目瞪口呆的份。

这是一群黑衣的女子,不比瑶山的白衣,她们个个都只用最简单的宽松袍子充当着衣服,单听声音每一个都大约二十上下,脸色温善,声音清澈。然后…她看到了她们的脸,在一瞬间缩到了床的角落。

她们没有眼睛,原本该有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朱红的图腾,一直缭绕到耳际。雪白的长发一泻而下,与黑衣交缠。

阮绵吓得大气不敢出,良久才颤抖问,“你、你们是谁?”

那些人没有眼睛,却好像能够看见东西…她们手里端着盘子靠近了床边,轻轻把盘子搁在白玉的台阶上,冲着阮绵露了个笑容。

白色的头发,朱红的图腾,不知为何,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小姑娘,我们是尊主的随侍。”

“随、随侍?”

这个随侍是姜华的丫鬟的意思么?阮绵深深吸气,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姜华原本就有丫鬟,那么还需要瑶山的神侍做什么?

随侍之中,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做到了床边,伸出了手,“小姑娘莫怕,我们…”

“你想干什么?!”

阮绵从床上跳了起来,滚到了冰冷的地上,迅速退到了墙边屏气凝神。可是,不可思议的是,那群随侍居然纷纷把头扭向了她在的方向,就仿佛…那双已经不存在的眼睛还在活动一样!这群人不是瞎子吗?

她深深地喘气,张腿就往门外跑!

“小姑娘,我们是瑶山神侍!”

一句话,阮绵的脚步就被黏着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她听到身后刚才那个声音不轻不重,仿佛在诉说着天气好坏一般。

那个人说:“小姑娘,我们是在你之前的,瑶山历任神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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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逃离

瑶山之上有个传说,每隔百年,就会有一位神侍被选召出来,送上天宫成为创造瑶山的神的侍女。她们每一个都有纯善的心,出色的外貌,和对神最坚定的信念。

阮绵屏息看着眼前那一群白发黑衣的无眼女子,浑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几乎是同时,她慌乱地摸上了自己的眼睛,确定眼睛还在,停滞的心跳才慢慢恢复过来。

女子中有人笑出声来,“小姑娘,你的眼睛要等尊主首肯才会封印,莫怕。”

阮绵一怔,不可思议地晃了晃手,“你们…看得见?”

女子道:“是。”

“那封印起来是为什么?”既然还看得见,为什么还多此一举?

“那是因为,我们是粗鄙的凡人,有些东西我们是见不得的。”

“有些东西?”

“是。”

“凭什么挖神侍的眼睛!”阮绵气急败坏,好好的人中龙凤上到天宫当侍女,还被人挖了眼睛…如果是这样的神侍,她才不要当!

那群女子相互看了看,面面微笑,“尊主并非不让我们视物,我们每个人的年纪都过了百岁,小姑娘,尊主给了我们永恒的生命。”

永恒的生命。

阮绵悄悄往身后的门口小心翼翼退了几步,边退边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永恒的生命是不死,瑶山的神侍的确成了半仙,可是却是个没有眼睛的怪物。生命虽是永恒,可是却只能在这小小一个天宫之上…那和活死人墓有什么区别?

“小姑娘,你先…”

“我不要!”

那群没有眼睛的怪物越靠越近,阮绵咬咬牙转身就跑!这是什么地方她并不知晓,这儿不是她之前见着的那一个宫殿,这儿很大,比她记忆中的华邵国宫廷还大…她赤着脚在长长的走廊上奔跑,可是不管步子迈得有多大,不管喘息几次,这条走廊都好像没有尽头——就仿佛,这个宫廷也没有尽头一样…

不能停下——

她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能停下!

可是,直到筋疲力尽,她都没能跑出那条长廊。重重的一记跌跤为这漫长的折磨划下了据点,她趴跪在长廊上直喘气,最后干脆躺在了床上。

第一个进入她视野的东西是一抹红色的衣摆。她支撑着坐起身,直直地对上了那个连容貌都让人不敢直视的家伙的眼。

姜华。

他眉眼如画却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从躺改成趴,从趴改成贵的,又从跪的改成了扶着柱子站着。她脸上的倔强点燃了一丝光亮,让他开了口。

“不想做神侍么?”

阮绵后退一步,“你会帮我报仇吗?”

“不会。”

“不想。”

姜华露出了一丝笑,他说:“我可以给你无尽的生命。”

阮绵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心慌道:“无尽的生命给你当瞎子奴隶?”

姜华轻笑,“是。”

这生意还真是一本万利啊。阮绵想笑,却也心慌,到最后只能露出个尴尬的表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决定识时务,恭恭敬敬朝姜华磕了个头,“姜…尊主?我还能后悔吗?”如果早就知道上天宫来是这么个结果,她还不如拜了秦思为师呢好好学艺呢。

“能。”

“真的?”这么好说话?

姜华的一片衣袂飘然而过,下一瞬,他已经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方。偌大的宫殿里传来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找到这宫的边沿,跳下去,阎王殿。”

混蛋——

阮绵已经不止一次把气撒在了房间里的各种器物上,可惜这宫里的东西和人间不同,不管是花瓶也好纱帐也罢,没有一个她能撼动的,她一拳一脚一撞,到最后浑身酸痛的只有自己。

那些没有眼睛的神侍已经都从房间里消失了,只剩下之前那个个子最小的还留在房里,笑眯眯地看着她做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