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别抱怨了,清闲一点儿不好吗?我看,孙老不让你出外勤那是照顾你。”秦卿一边儿开车,一边儿用耳机跟唐一通电话。

“我不是抱怨,只是不习惯,你也知道,天天闷在局里给别人打报告,这种细致工作,我真做不来,哎,继续这么下去,我估计得未老先衰了…”

手机里传出唐一噼里啪啦的急促声音,秦卿微笑,乖乖听着,根本插不进什么话…不过,最近唐一似乎看开许多,竟然愿意和她唠叨唠叨满肚子的牢骚了,这是好事。

抓住毛敏之之后,唐一就和孙老一起回京城去,他毕竟不是闲云野鹤,虽然仗着上头有人照顾,能偶尔偷懒一下,到底不好过分。

秦卿口中安慰他,心里其实也不觉得以唐一目前的状况适合出外勤…

她并不知道特事局具体任务都是些什么,虽然挂名在那儿,可孙老知道她准备考研,就没打扰她,估计是打算等秦卿成功成为沈国手的研究生,再给她正式介绍特事局的相关事务,但即使如此,特事局的危险性她还是有所耳闻,当年和特事局联合出任务,以他们羽林这种精英中的精英,也只是给对方跑外围,包围一下山头,封锁一下出入口之类,由此可知,孙老的特事局,绝不是一般的地方。

吱——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闪出个白影子——秦卿猛一踩刹车,皱眉瞪着横穿马路,一脸泪痕的女人,就见眨眼间,又有个年轻男孩儿,一阵风一样追着前面的女孩儿跑过去…

秦卿不由摇头苦笑。幸亏已经到郊区,马路上车辆不多,要不然,就凭这二位如此横冲直撞,撞死了都没人赔偿,还得拖累自己难受。

“怎么了?”

许是听见秦卿这边的动静,唐一的话音顿了一顿,秦卿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道,“没事儿,有个乱闯马路的…”

唐一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声音也变得尖锐,急问:“出车祸了?你要是想下去看,可千万带着家伙…对了,你的‘飞星’有没有随身携带?不要忘了教官教过,无论任何时候武器不能离身…”

秦卿失笑摇头,她的仇人还没有遍天下呢,刚受到一波炸弹威胁,哪能马上又来杀手啊?不过,唐一到是了解自己,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会劝说她不要下车,小心是碰瓷儿的…

“行了,放心,根本没撞着人家,再说,我可比你谨慎,你什么时候见我出门不带刀?就这样,别浪费电话费,现在姐姐可又成了穷人,挂了。”

随手挂了电话,秦卿倚着车窗,向外望去,前面一对儿情侣,纠纠缠缠,拉拉扯扯地穿过马路,进了道边的绿化林,眨眼就消失无踪。

秦卿看得入神,呆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发动车,继续行驶。

再一次上路,不知怎么的,秦卿忽然就有点儿心绪不宁,又想起杨梦泽——似乎,他们两个人交往以来,一次架都没有吵过…

也是,有那闲情逸致吵架的小情侣,都生活在蜜罐儿里,今天吵,明天好,享受的是快餐爱情,合则聚,不合则散,一年换上三五个男女朋友不算新鲜事儿。

像她与杨梦泽这样,约会都在训练场,在食堂,在会议室,一个月能私底下相处上十几分钟就算不错,今天分开,明天说不定就生离死别,哪还有吵架的心思,彼此自然而然就会学着包容体贴了。不过,她和梦泽谈恋爱,队里上上下下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一个部队的军人恋爱,那违反纪律,让别人知道,其中一个就得调走,所以,所有战友心里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明面上,他们俩也没有腻腻歪歪,和没事人一样,后来,还是杨梦泽自己主动打了恋爱报告,只是刘队依旧给压了下来,左拖右拖,谁也没调出去…

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秦卿开车的技术还真不差,一心二用的本事也高,把车开得速度飞快,还稳稳当当,哪怕路上遇见几个飙车的,也没擦着没碰着。

桃县离海市不远,也是个大县城,听说从清代就存在,古城墙又高又大,大部分是青石砌成的,也有一段儿是后来补建,秦卿看着古色古香的城墙,觉得很有韵味,怪不得她那时髦的老妈一心一意要呆在她老家县城里,怎么也不肯和高叔叔一块儿去京城发展。

这地方环境比海市还好,海市市政府下死力气去除污染,保护环境,绿化城市,弄出来的城市虽然比别的工业发达的地方漂亮得多,可和真真正正的青山绿水一比,就是天成与雕琢的区别了。

桃县依山傍水,空气里带着草木的芳香,县城不大,人也少,入了山,几里地看不到人烟,自有一种空旷壮丽的美。

秦卿有点儿着迷,结果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不记得路了,毕竟,自老人们过世,她有好些年没回来过了,幸亏周家在桃县是大户,她外公年轻时更是桃李满天下,也是有名的书画大家,名声极盛,就是前些年,老人家最后那几年,还经常有人捧着巨额的润笔,登门拜访,当然,那时外公已是古稀之年,轻易不再动笔,要不是遇见真正喜欢的年轻人,一般是不会给人写字的。

所以,秦卿自己估计,随便找个人问问,应该很容易就能打探到周宅的所在地。

桃县不是个大县城,县里人少,郊区与乡村毗邻的地界人更少,虽然文化昌盛,可道路不大好走,大部分都是土道,唯一比较齐整的公路也修了有十几年,如今坑坑洼洼的,走走自行车、摩托车、拖拉机、三轮还凑合,轿车就不多了。

秦卿这一进县城,别说,注意的人还挺多,她刚停下车,不等她找人问路,就有个穿着棉袄,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妈惊讶地看着她,大叫道:“哟,你是周眉的闺女吧?”

秦卿抬头,虽然对方捂得挺严实,可她还是认出来,这位是外公家的邻居——高真,高阿姨,也是她妈妈现任丈夫,高淳的姐姐。

秦卿登时笑了,还按照以前的叫法,痛痛快快地喊道:“是啊,高阿姨,呵呵,我好长日子没来,都不大记得路了…”

“这样,那好,我带你回去,你妈可想死你了,在家天天唠叨。”

高真热情得很,坐到副驾驶座上就给秦卿指路,一路上说了几句家里的闲话,比如说她弟弟高秋有出息了,现在在那个程氏集团上班,娶了个媳妇,还是大学生…

秦卿也乐呵呵地听着,想要多了解一些情况,回母亲这边儿,和回父亲那边儿不一样,得小心行事。她小时候跟父亲一起生活,对陆幽一家子好歹也算熟悉,关系也不是太僵,可和高淳,当年着实闹了些不痛快,一直到离家,她和高家人的关系也不大融洽,这一次回去,本为尽孝,千万不能让她老妈为难才好。

第一卷 归家 第二十七章 家传

“到了,看看,就是前面有两只石狮子的那个门,还记得不?”

不多时,车开到郊区,越过一片泥泞的沼泽湿地,一片桃树林,远远地便看到万家炊烟袅袅,高阿姨笑呵呵地道。

过往的记忆重新回来,秦卿深吸了口清凉的空气,把车一直开到门前,刚和高阿姨开门下车,周围就呼啦一下,围上来一群小毛孩儿,最大的十一二岁,小的还拖着清鼻涕,走路都不稳当,一个一个地探出手好奇地摸向那辆红旗,小黑手印顿时染满光亮干净的玻璃。幸亏这车不是碰触报警的那种,要不然,噪声非得扎破天不可。

秦卿不喜欢嘈杂,所以,也没给自己的车上报警器,主要还是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哪怕车丢了,她想找回来也不会难。

高阿姨瞅着这帮孩子,哭笑不得地板着脸怒斥几句,可惜,这帮小子成群结队,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根本没人当回事儿。

秦卿忍不住笑了笑,摇摇头,想起以前军区大院那帮小子来,她对付这些好奇的孩子到还算有些心得,跟唐一学来的,从口袋里掏出把大白兔奶糖,挨个儿分过去,拿到糖果,这群小子终于消停了不少,虽然还是好奇地聚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到底没挡路。

高阿姨也拍了拍离她最近的一个小丫头的头,跟着莞尔道:“咱们这片儿属于老城区,街坊邻居关系好,孩子们也扎堆,一个比一个淘气,好了,赶紧去看你妈吧,我就在隔壁,晚上过来坐坐。”

“谢谢高阿姨。”

目送着高阿姨离开,秦卿才举目,看了看虽然经历风雨,显得斑驳,但依旧极有气势的红色大门,到了地头,她终于感觉到强烈的熟悉感,这门,这青石的地面,这缺了一只眼睛的石狮子,左侧青灰色墙壁上的刻痕…

大门是半开着的。

这和外公在的时候一样,她那个外公,只要太阳不下山,大门就不会关闭。

秦卿举步走进去,刚穿过门洞,就看见院子里的梅花桩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二十一二,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正在交手。

她驻足,眯着眼细看,这两个小伙子显然只是过招搭手,按照架势比划比划,都用得咏春拳,步法是他们老周家祖传的迷踪步,不过,简略了不少,来来去去也只有七步,比她印象中外公逼着她练了半年的迷踪步十三式少了六个变化。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么一改,效果比不上原版,可确实简单一些,哪怕资质一般些的弟子也能练习,只要练熟了,一般即使在三五个壮汉包围下,也能轻松脱出,不至于被困。

看着看着,秦卿倏地一挑眉,后退一步,避开银光闪亮的剑锋,与此同时,她耳边传来一声爆响——“看招!”,身后就突然蹿出三个身着青色练功服,手执长剑的年轻男子,这三人同时出手,剑尖直指秦卿面门。

秦卿勾了勾唇角,双手往身后一背,也不出招,脚下只简简单单地迈了几步,这三把长剑就都落了空,趁着他们变招的工夫,秦卿几个纵步,抢过去,伸腿横扫——也只一瞬间,三个小伙子都‘哎哟’一声,被侧摔到地上,又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

“师姑好厉害!”“师妹威武。”“师姐太棒了!”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阵掌声,还有称呼不一的叫好声,秦卿抱拳,笑眯眯地向周围行了一礼,才笑着转身冲站在梅花桩后面,乐呵呵看着这边儿的母亲大人笑道:“妈,怎么样?你女儿的功夫还不错吧?”

“嗯,果然是长大许多,记得你小时候可死都不愿意跟你外公学,无论是练字还是习武,尤其是习武,那是能偷懒就偷懒的,后来你外公狠了狠心,逼着你练了半年多,亲自指导,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儿,可你,居然还整天哭鼻子,事后没多久就把功夫都给扔了…”

秦卿脸上一红,也有些羞赧,小时候不大懂事,受不了苦,虽然和外公学了一点儿功夫,可因为缺少练习,整日偷懒,确实只有个花架子,甚至连架子都没学好。

她现在还能显摆显摆老周家的家传步法,还是后来去了羽林,跟那帮教官们习武,知道了厉害,这才把小时候外公教导的东西又重新翻出来…

哎,外公去世的早,要不是秦卿的记性好,以前外公教导她的话,就算当时不理解不上心,可大部分紧要的全记在脑子里,没忘掉,说不定,老周家的功夫她就算想重新拣回来,都没有机会了。

秦卿接过周眉递来的茶缸子,喝了口水,这才仔仔细细地看她的母亲,她妈妈和十年前相比,几乎是一点儿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年轻,皮肤光泽红润有弹性,身段窈窕,五官漂亮,看起来简直像秦卿的姐姐,而不像妈妈,这绝非恭维话。

周眉到没急着和女儿叙旧,瞪了摸着头憨笑的三个大徒孙一眼,怒道:“你们三个,连你们小师姑一招都接不住,接着给我去站桩,站不够两个小时,不许吃饭。”

三个小伙儿脸上一苦,耷拉下脑袋,周围刹那间响起一片哄笑,周眉一瞪眼,围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小伙子们终于逃得逃躲得躲,生怕惹师祖、师傅、师伯…不高兴。

“怎么回来的这么齐全,连三舅家几个小的也在?简直是把家里弄成个练武场了。”看着一哄而散的人群,秦卿咋舌道。

周家虽然有些家传的功夫,她妈妈和大舅也爱武,教了不少徒弟出来,可她外公在外面的形象一直是文化人,文化大师,艺术大家,而不是武术家,家里的布置也一向文雅,典型的,就算自家老妈继承祖宅之后,依旧没有大的改变,可今天…

秦卿四处打量了一下,外公养得兰,亲自摆弄的盆景,全都委委屈屈地挪到犄角旮旯,整个院子到处是兵器架和大大小小的梅花桩。更别说满院子闹哄哄的人群。周家是大族,人口众多,可平日分布在五湖四海,真正留在桃县祖宅的,也只有大舅和自家妈妈两家而已,三舅更是继承外公的衣钵,教书育人,一直生活在京城,连他的孩子们也是在京城出生,已经很少回桃县。

“废话,过年呢,能不齐全吗?除了你,谁敢过年还不回家!”

秦卿赶紧闭嘴,再不多说,老老实实地把卷成一团,用蓝色绸缎做剑套儿的软剑拿出来,递给自家老妈,笑道:“妈,你看看,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试试顺手不?”

周眉眼睛一亮,立即把剑接到手里掂了掂,这才展眉:“嗯,很轻。”说着,她倏地拔剑,随手舞了一个剑花,飞起一片残影,秦卿被剑光刺得稍稍闭目,耳边听到剑锋划破空气的声响。

“果然好剑,哎,现在的剑,确实比传下来的古剑还要好了。”

第一卷 归家 第二十八章 终身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宴,秦卿高淳、高秋,还有高秋的新媳妇盛小叶都到齐,也算是见了面,送上贺礼,高淳人老实憨厚,在她面前有点儿放不开,高秋就更不用说,从小他和秦卿就不亲,关系虽然算不上特别差,可要是在外面碰上,恐怕他是直接扭头走人,只会当不认识,连吭一声都不肯的,好在新媳妇小叶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饭桌上的气氛到也不至于冷淡。

吃完饭,小叶就很有眼力劲地拉着她老公出去看那帮小伙子练武,高淳也把碗筷收拾走,就没进屋,从这一点儿上看,无论是父亲家还是母亲家,到都没有不识趣的人。

秦卿洗过澡,换了一身纯棉的蓝白碎花布的棉袄,就窝在沙发上一边儿看电视一边儿和她老妈聊天儿。

周眉显然对女儿带回来的礼物非常喜欢,腰里本来那把用了好几年的旧软剑都卸了下来,改用新的,手里捧着个西瓜,用小勺挖着吃,目光却在自家闺女身上流连许久,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这孩子瘦了很多,容色较前些年也显得苍白憔悴,心里便不觉有些酸楚。

其实,天底下所有当父母的对自家的孩子,总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怕他们挨饿受冻,怕他们伤风着凉不会照顾自己,时间长一点儿不见,都会觉得孩子瘦了,吃苦了,现在秦卿只是肤色恢复白皙,在这位母亲眼里,就是不够健康。

周眉心里难过,又想着以后就好了,经常能见到,要好好地给闺女补补身子,不过,这会儿她最操心的,还是——“卿卿,你现在既然都离开部队了,应该考虑考虑你的婚姻大事了吧,看看,小秋都娶了媳妇,你这做姐姐的也不能太落后。”

秦卿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苦笑,她就知道,这次回来老妈肯定要唠叨。

以前她这个妈妈不大管她,无论学习还是生活,从来不上心,有时候逢年过节都不记得给女儿去一通电话,可是自从十年前她离家出走之后,周眉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忽然对女儿上心起来,不但时不时地电话联系,就连她寥寥几次回家探亲,她妈妈都一定要抽出时间和她相聚,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要和她说,而且,还会偷偷摸摸地翻她的包,看她的手机,偷看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周眉自以为做的很隐秘,可要是连自个儿的东西被动了,秦卿都不知道,她也就没本事从羽林训练营,拼杀出来了。要知道,训练营可向来是优胜劣汰的,能从里面顺利出来的,十不存一,她有一点儿不小心,都不可能顺顺当当结束训练。

只是,那时的秦卿,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她能够理解周眉忽然想了解女儿的冲动,她也知道,周眉本就是个大而化之,不大细心的女人,那时的她,除了这些笨手段之外,根本想不出其它了解女儿心事儿的法子。

所以,秦卿不但没有点破,后来再探亲,干脆把手机的密码重新设置,将一部分不涉及机密的信息公开,笔记本上除了用密码书就的备忘录外,也会随心写点儿心情之类的文字,总之,尽量让周眉觉得满意放心…

但,别的事情上可以顺着自家老妈,有关所谓的‘终身大事’…秦卿还是有些不愿意让她插手的。

“卿卿,我知道你还记挂杨梦泽,可他已经…你总要向前看啊…可别玩什么单身主义,现在还好,等你老了,身边儿没有个伴儿,我和你那死鬼老爸都走了,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要怎么办?”

秦卿扭头,就见周眉一脸的阴郁,双目发红,心思显然已然跑远了十万八千里,不由心下叫苦,她怎么忘记把梦泽的照片从钱包里拿出来了,明明知道自家老妈有一点儿‘小毛病’,今天肯定也是看见那照片心里不舒坦…

这种时候,绝不能回避问题,这是秦卿多次和自家老妈交锋得到的血的教训。所以她一本正经地答道:“妈,我没打算一个人,不过,我现在还年轻,才二十三而已,哪用着急?你放心,我一定在三十岁以前让你抱上个外孙子或者外孙女。”

“真的?”

“千真万确。”秦卿就差诅咒发誓,才算是勉强把她老妈的情绪安抚下来。不过,她这也不算哄骗,她确实有成家的打算,只不过暂时没有合适人选罢了。

周眉点点头,脸上带了笑模样,“那好,趁着你回来住,多见见你两个师兄,程旭稳重,代忖老实,我自己的徒弟我知道,都是不错的,要是你们能处出感情就好了…哎,妈还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嫁人应该嫁给知根知底的,至少,你那两个师兄将来绝对不敢欺负你。”

秦卿顿时无语。但她也不反驳,由着老妈做白日梦吧。她那两个师兄她还不知道,一个早就在私底下有了女朋友,只不过对方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还比他大六岁,另外一个心里也有人,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跟周眉说——比起周眉这位严厉的师傅,秦卿小师妹虽然见面不多,却显然更得他们师兄弟的心,有什么话,跟师傅不敢说,打个电话,写封信跟师妹诉诉苦,那是没问题的。

在周眉一定要乱点鸳鸯谱的情况下,让她把自己和两个师兄凑一块儿,总比找外人来掺和要好得多。

周眉的心思,秦卿不是不知道。

她老妈别看不是个心细的人,但她肚子里自有一本帐,女儿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将来的生活才会更好,她心里有谱儿,当初秦卿与梦泽谈恋爱,连人都带回家来给周眉看过,那时,周眉虽然嘴上不曾反对,可对杨梦泽却一直客客气气,半点儿不亲热,就是因为她知道,女儿嫁给一个当兵的,还是个天天风里来火里去的特种兵,没有好结果,尤其是在女儿也是个兵的前提下——她们要真结婚,那日子怎么过?会不会一年到头只能抽出十天半个月聚一聚?那跟没结婚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周眉看得出来,女儿是真喜欢那个男人,她虽然是做母亲的,到底和一般人家的母亲不一样,从小没有抚养过孩子,如今想要干涉女儿的婚姻,就有点儿心虚,没有底气。

所以,她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怨了几句:“怎么长得跟个民工似的…”

如他所料,自家闺女全当没听见,只翻了个白眼,故意装模作样地鄙视地斜觑了她一眼。当然,秦卿也知道,在周眉心里,没什么门户之见,要是杨梦泽真是一个民工,说不定她就不反对了。

就在房间里的气氛多多少少变得古怪的时候,小叶拿了水壶进门给她们倒茶,一开门,外面嘈杂的声响一下子涌入,热热闹闹地打破一室静谧,到是让秦卿松了口气,顺势转移话题:“妈,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咱们祖宅都快变成练武场了?”

第一卷 归家 第二十九章 回程

原来,这事儿还和唐一有关系。

年前,唐一那小子不是以武术交流会为借口,带着学生们公费出差嘛,他们‘大中华’武术学校在行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知名武校,牌子打出来,海市这边儿当然会十分重视。

消息传开,大大小小的学校,武馆,甚至连所谓的健身中心,跆拳道馆,全都活跃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找借口和‘大中华’的人较量较量,海市武术协会的道家声道主席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干脆召集全市武术界人士,于市中心体育场举行了为期十天的交流赛。

这事儿就在唐一本人还懵懵懂懂间给闹大了。

周眉在海市也有两家武馆,可学生里的好手不多,她又是个好面子的,干脆趁过年的机会把早就分散到五湖四海的老周家徒子徒孙们叫回来助阵,也算是聚在一起过一个团圆年。

就这样,好好的一座古老祖宅,几乎给一帮子调皮鬼变成个练武场。

听了这个原因,秦卿摇摇头,心道,唐一居然没和她详细说说情况…这种盛会也不知道发个请帖什么的邀请自己去看看,太不够意思了。

在家的感觉不错,可秦卿也没好意思呆太久,高淳和高秋父子俩和她相处的时候依旧是别别扭扭,话也说不了几句,所以,秦卿呆了两天,陪了陪自家老妈,就准备回海市了。

临走之前,她那弟妹盛小叶送了她一条亲手钩成的雪白围巾,还有一个八角小帽,都是上好的羊毛,不但样式精巧别致,戴上之后,保暖效果也是一流。

“我手艺不好,姐姐别嫌弃。”

小姑娘笑眯眯地红着脸道。秦卿听着她略带了几分江南酥软绵长音调的语声,心里也不觉欢喜,这样会来事儿的女孩儿,总是惹人喜欢的。

显然,对这个媳妇周眉也满意得很,从她这些天有意无意地向秦卿灌输,在眼光方面,她比她爸好得多,看看,她儿媳妇什么样儿?再看看秦月那个男朋友,又是个什么德性——周眉很有做特务的天分,有关秦家的小女儿最近闹出的一场‘男友劈腿丑闻’,连身在海市,和此事脱不开关系的秦卿,都刻意避讳,没去了解细节,可她,竟然把前因后果,发生过程所有的细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连秦月躲在屋里闹绝食不吃饭都知道了。

看着小叶端庄地立在门外,母女两个互相使了个眼色,秦卿低笑,勾着她老妈的脖子咬耳朵:“高秋的眼光不错,妈,明年抱了孙子,我一定给我家小侄子备一份儿大礼。”

选媳妇就应该选这样的,在长辈面前端庄有礼,在男人面前妖娆迷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了床…

“滚吧。”周眉笑骂。

秦卿也不以为意,冲老妈和弟妹摆摆手,发动了车子,心里也觉得,说到眼光,别看自家老妈别看性子粗犷,可和一向温文的老爸比,还是有几分优势。

主要是周家的家教好,当年外公还在的时候,对他的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一视同仁,都是精心教导,就是周眉这样好武不喜文的,小时候也被逼着读了一肚子书,各类国学典籍大多涉猎,一手字也漂亮得出奇,拿出去跟美院,艺术学院的大学生比一比,绝不会逊色。

在孩子的教育上,秦家就差点儿,虽然祖上也说是,但到了秦卿爷爷这一辈儿,家业落败,秦家爷爷就没读过书,行伍出身,从来就不觉得读书有什么重要的,秦父就更别说了,和寻常草根没什么差别。

所以说,秦卿对自家父母根本过不到一块儿,有了孩子没一年就离婚,还是在那样的年代,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两个人出身不同,思想不合拍,又都是倔脾气,火爆性子,能过到一起才奇怪了,只是,到现在秦卿还是不明白,当初他们这南辕北辙的两家,怎么就非结亲不可,非得闹出一对儿怨侣?

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早就各组家庭,再考虑过往,已经没有必要。

顺顺当当离开桃县,秦卿开着车一路回海市,结果还没进市区,就先后接到两通电话。

一通是阿飞打来的,开口就向秦卿再要两个月剂量的药丸。另外一通是唐一从京城打来,辅导班即将开课,他是提醒秦卿千万别忘记时间。

唐一还好,阿飞这小子等不及秦卿回家,直接把她的车堵在了路上。不得不说,阿飞的卖相真是不怎样,招来不少路人的斜眼。大概以为她是拦路抢劫,要不然就是调戏‘良家妇女’,更有几个年轻力胜的,看到秦卿的花容月貌,心里多少起了点儿英雄救美的念头,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等美女呼救了。

秦卿靠边下车,倚着车门,哭笑不得地瞪了阿飞一眼,挑眉道:“用得着这么急吗?我不是给了你两个月的药,应该足够用了。”

“唔,我是没想到,你的药竟然真的很有效果,我家那干妹子的病,大有起色…”阿飞到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在周围群众眼中的形象有多么不好,嘴里词不达意地咕哝了几句,哆哆嗦嗦地走过来,把手直接插进秦卿的防寒服口袋里取暖。

他这多少显得有些亲密的举动,瞬间招来一片哀嚎,秦卿甚至还听到有不少人在嘀咕,说什么好花都让猪给拱了…

“很冷?活该!”秦卿白眼一翻,“就你这德行,说你要风度不要温度都不合适…”

阿飞身上只穿了一身破破烂烂,到处是口子的‘乞丐装’,还又宽又大,四处漏风。此时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忽然降温,他这一身儿,实在难以抵挡寒流。

秦卿叹了口气,连忙推着阿飞上车,也顾不得自己不喜欢空调那股憋闷的味儿,把车载空调打开,带着他一起回家去。

这些天,治疗皮肤病的药她制了不少,主要是为了练习,增加熟练度,反正‘蛇果’一夜两熟,折腾了几天,收了大批,现在连仓库都堆不下,只好拔了秧苗,以免药材泛滥成灾。

所以,阿飞想要,她拿给它就是了。

第一卷 归家 第三十章 猫叫

洗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澡,秦卿离开浴室,就看见阿飞一只手,两根手指,挂在客厅的晾衣架上,正做引体向上。

“小心,弄坏了你要赔十倍。”

秦卿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翻了个白眼道。

阿飞只当没听见,做完一百个,这才落地,带着一身臭汗,就往秦卿身旁的沙发上一委,长腿一伸,搁明晃晃的茶几上,懒洋洋,吊儿郎当的样子,忒招人恨。

秦卿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这货真不像京城红色贵族子弟,就是京城街头上的小混混,也比他有形象。

不过,早就知道这人的性子,秦卿也懒得说他,当年容大妈下死力气调教,都没教过来,现在他都不当兵了,哪里还用得着自己白费力气?随手把他要的药丸,递过去两瓶,皱眉道,“千万记着,按时按量服用,可别瞎吃。”

“放心,我知道。”阿飞看着手里一个葫芦样儿,一个茄子形的玉瓶,莞尔道,“算算账吧,别给人家省钱…就这几个药瓶,也价值不菲啊。”

药瓶是秦卿自己做的,玉石是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弄回来的‘道具’。

当年,她跟着容大妈去缅甸那边儿执行任务,抓捕一个他们盯了有半年多的生化武器专家,那人非常谨慎,根本没有查出他的本来面貌,只通过线人,知道对方的腰上有一块儿拇指盖大小的红色胎记,还知道那家伙最喜欢赌石…

调查到最后,嫌疑人排查出三个,没办法,容大妈就乔装成一个痴迷‘赌玉’的大商人,准备去探探对方底细。那一次公款申请没成功,参与‘赌石’的钱,是刘队、周队还有羽林三个支队一大帮人自己凑的。

结果,容大妈一口气挑回来十几块原石,钱花的到也不多,平摊了一下,大约一人千把块,可后来发现那几个嫌疑人都是假的,只是障眼法而已。

得,行动失败,幸亏容大妈不是吃素的,没有曝露,他们还可以重整旗鼓。但钱算白花了,上面不可能让报账。

一大堆石头用大车运回,在仓库扔了几天,容大妈就自个儿租了台机器解石,一开始没人当回事儿,毕竟,赌石就靠一个‘赌’字,十赌九输,哪会那么幸运,就真弄回来好东西?

可是,事实证明,他们容大妈就是个神人,人家从不做任何没把握的事情,连赌石也一样——

一共十六块儿大大小小的原石,其中四块儿,竟然都有玉,而且个头不小,质量也好,大家震惊之余,计算了一下,一共加起来能卖上千万。

容大妈眼珠子一转,就让请雷爷爷出马,把四块儿玉石制作成摆件儿和首饰,然后卖了钱平分。

雷老爷子是木匠出身,祖上好几代都是做手艺活儿的,那时候的木匠,和现在的木匠不一样,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用玉石做点儿东西,毫无问题。

让他这么一加工,一千万的玉石,卖出去了两千五百万,这事儿也成了羽林的奇闻,让其它部队的兄弟们惊讶羡慕得要死。可惜,容大妈很清醒,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赌过。

秦卿就是从那会儿开始,一直眼馋雷爷爷的手艺,硬要和人家学,石雕到木雕,什么都想学,那一回,她连钱都没要,只是把那些玉石剩下的所有下脚料,边边角角,全收集起来,拼接制成小玉瓶,小玉碗之类拿着玩,别说,刚上手就能用玉来练习,还真能提升人的积极性,秦卿没学多少日子就有了一手相当不错的技艺。

阿飞看着这玉瓶儿,想起当年往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上一次拿到药,他是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就没想到要让人家给钱,秦卿正好不缺钱,也没想到,可这一次,阿飞见识过药效,自然不会再让自家战友吃亏。

“我那干妹子为了治病,前前后后花了不知道多少,而且还一次又一次失望,这一回吃了你的药,不但病情好转,连皮肤都光泽许多,你是没看见她喜得痛哭流涕的模样,呵呵,尽管狮子大开口吧,他们那一家子肯定不还价。”

秦卿抱着热水瓶,掐了掐下巴,算半天,算出来一个疗程,也就是一个月的成本也就一百多,没有贵重药材,想了想,笑道:“…我记得你不是正筹钱资助咱们一帮战友开运输公司?这样吧,药价你看着办,无论多少,都投你公司里,我等分红。”

阿飞一下乐了,“那正好,我正捉襟见肘呢,嗯,是啊,这主意我怎么没想到,等一会儿再去沈醉和唐一那儿转一圈儿…”

秦卿顿时哭笑不得,摇头道:“沈醉也就罢了,他应该有些积蓄,可唐一哪儿留得下钱?他手里一有钱立即就花出去,大手大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多少算多少吧。”阿飞站起身,打了个呵欠,说起来,他们羽林的人其实都不算穷,毕竟福利待遇不差,工资也高,可花销同样多,有好几个从孤儿院出来的,现在挣钱了都想方设法地‘反哺’孤儿院,还有要照顾战友家中老少的,还都没有理财天分,几乎没几个人手头很宽裕。

秦卿拿了热吹风吹头发,这会儿头发已经干了。正好换衣服送阿飞下去,顺便买菜。

一开门,冷气伴随着哗哗的雨声传来,竟然下雨了。秦卿怔了怔,看了看黑云压顶的天色,替阿飞拿了一把雨伞,好在他们小区门前出租车不少,要不然,还真不好走,送走了阿飞,打着伞去超市卖回一斤冻牛肉,选了几颗番茄,又买了两把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