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都督衙门后面的大院便是都督府。住着家眷下人。每月总有不少日子。那后院小门会打开,有两个婆子把吃剩地饭菜倒出,小乞丐们时长在此等候,遇上初一十五,或许还有白馒头。

小门刚打开,小狗儿便领着一大群小乞丐一拥而上,那老婆子也习惯了。只是没料到这次这么多小乞丐,原本地白馒又不够了,只忿忿地皱着满是皱纹地老脸嘟哝:“慢些,小狗崽子们,这些可都是我家大人的恩惠。”完了便叫另外个丫头进去再拿些馒头出来。

谁也没注意到,几个贼兮兮的人影迅速地溜进了府里。

“你们在这几个地方盯着。”棍子安排好几个激灵的小乞丐在来往的道路口上盯着,然后悄悄转到青宝身边,看她拿着一把类似铲子。柄却极长。还带着细格子的铲子正在后院子花园的泥地上戳着。

“你干嘛呢?”棍子有些好奇。

“这叫洛阳铲。”青宝细细地观察着铲子带上来地泥土,然后又往地上戳去,重复着类似的动作。每插出的小坑,又用脚搓了几下,就看不出痕迹了。

“洛阳铲!?”棍子觉得有些耳熟,忽然心中咯噔一下,怪异地看着青宝:“你要掘谁的老坟,想死么?”洛阳铲是盗墓的东西,这青宝是聚宝斋的客人,怎么看他都觉得她根本不像出家的人,原来聚宝斋背地里是做死人买卖的,难怪她私下打听着都督府地构造,难道他们还敢把主意打到都督府里来了,这可不得了,之前她说是什么情人地重要东西落在了花园里,只是来找的,看来也是满嘴溜假话。

“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棍子,我不拖累你,你也别废话。”青宝头也没抬,只细细观察着洛阳铲上地泥土,她知道这小乞丐头心眼多,直接掐了他的其他心思。

“早被你拖累死了。”棍子又怒又气又无奈,但随即一想,自己都已经进来了,如果这么走了,她被人发现,自个也吃不了兜着走,无奈只得盼她快点踩点完毕,好赶快溜了。

青宝铲了几铲,看到最后一层的泥土都是干燥的,忽然一喜,暗道有了,这都督府下面果然有秘道。天色虽然还有蒙蒙夕光,但也没什么人往后院来,黄昏和子时后是人体最疲劳的时候,所以她专门选了这个时刻。

“好了没,快走,我可只答应你在这两刻钟。”棍子用力拉拉青宝的头发,青宝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脑袋:“你们可以走了。”

棍子刚召集了手下跑出两步,忽然发现青宝好整以暇地蹲在一颗五人抱的大树边不动,忙跑回去怒道:“你真想掘人老坟送死,也别拖上我们。”

“放心,我不会出卖你们的,东西已经放在城隍庙供桌下,够你和孩子们安顿的了,出去避避风头”青宝拍拍他的脑袋。

“别把我当小孩子,要走一块走。”棍子打掉她的,痞气的脸上满是厌恶,正要拖着她离开,却抓了个空,一个蒙面的白衣人把青宝往身后一带,那人冰冷漂亮的

一瞥让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三步。

“哼,原来有同伙。”棍子怒起来,还想上前,却在那仿佛可以吞噬人心的妖异幽眸下不敢上前。

“走。”他冷冷柔柔的声音让几个小乞丐一个哆嗦,几个小乞丐都是有眼色的,赶紧拖着棍子往外跑。

“棍子哥,小青姐有男人了,换下一个吧。”

“这个人看起来好恐怖,天涯何处无……无……狗尾巴花。”

“哼!”棍子气闷地瞪了眼身边的小同伴,特意洗过的小脸窘迫地涨得通红,长期在社会底层打滚,他们对人身上的气场有一种动物一样的敏锐,那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极其危险地味道。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可他好不容易才看上个臭丫头啊,虽然不甘愿,他还是带着小乞丐们顺着原路溜出去了。

青宝有些尴尬地瞪了眼身边的人:“看什么看,这叫美人计。”

月华漠然的扫了她一眼,不出声,忽然提着她的腰往上一纵,便上了老树的树冠,摇摇晃晃地站在树枝上。吓得青宝死死抱住他的腰。一口咬在他肩上。免得自己叫出声。

树冠之看似茂密,可谁料到树干中间是中空的,青宝小心地站在树冠边,朝那黑漆漆地大洞看了看:“下去不?”似乎非常深。

月华淡淡道:“你引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她撇撇嘴:“彼此彼此,我地一举一动大概你也有数。”她利用小乞丐们打探地事,他大概也清楚。他在做什么,她却完全不知道,在下大家也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而且这个风骚地家伙还穿了一身白衣,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做贼。

无奈摇摇头,她啪地敲敲手镯,那镯子亮起幽幽黄光,再勾住他手臂,动作才做完。就感觉身子一沉。月华已经提着她跃下黑漆漆的大洞。

很快踏上湿软的泥土,她松开勾住他的手,拿出一条厚沉的布巾。围上嘴鼻,也递给他一条,月华看了看,没有接。

“这个是用来防止吸入有毒气体的,小心点好。”她翻了白眼,这简易特制防毒面罩可不好做,不是她想帮他,只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万一这家伙中招,她也没好果子吃。

月华这才换下原本的蒙面白巾。

轻轻敲了敲周围地树干,听到了其中一面有清脆的响声,青宝随即拿出一把小刀子,在树干上小心刻了个四方形,那痕迹上仿佛有水迹渗入,不一会,出现滋滋的类似什么东西被腐蚀的声音,她拿手推了推,那树干上面竟然出现了缝隙,有丝丝的风灌出。

原来那一面竟然是扇铁门,青宝一喜,忙推开被特殊药剂腐蚀的铁门钻进去,借着手里泛着荧光的手镯打量四周,没有留意到身后月华幽暗的眼神。

让月华把门放回原处,尽量让它看起来与原来无二后,他们才顺着地道前行,这处地道修筑地颇为精巧,不似一朝一夕即可完成地,两壁上都安有长明灯,只是没有点燃。

“还好,这样的地方因该不太可能有什么毒气之类的,但是还要小心。”青宝悄悄地道,月华安静地在前面走着,幽深地地道极为黑暗而安静,七拐八弯,仿佛空间无限的延伸,只有他们脚步细细碎碎的摩擦声和呼吸声,青宝忽然又记起当初在宫内的那个恐怖的地道,有些颤抖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仿佛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月华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肩,青宝震了一下,苦笑,明知道旁边的人便是当初恐惧的来源,却还是不得不依赖对方。

走了一段,忽然听到空气里有些吱吱喳喳的声音,他们止住脚步,即使隔着厚厚的特制布巾,他们还是闻到了浓浓的腐败的味道。

“什么东西,黏糊糊的。”青宝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到脚底下不对劲,仿佛走在一层粘腻的油上。月华一躬身,戴着金丝手套的手指摸过地面,低低道:“是尸油。”

“好恶心。”青宝差点尖叫,借着手上的荧光,方才看清他们来到了一个石室,白骨和半腐败的尸体横了满地,晃晃绿绿的尸水、尸油流了一地,还有许多奇奇怪怪蛆虫。

月华借着她手上的光,冷静地扫了眼内室:“这里是死刑室的一种。”

“你怎么知道。”青宝死抱着他的手臂。

“部分尸体身上有绳索,腐败的尸体身上有撕咬的口子。”

青宝松了口气,那就是说这里不会有活人了,但是,等一下,撕咬的口子,她梭地瞪大眼看向月华,却见他正抬头看着对面石壁上,那上面千仓百孔,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处,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索索的向外爬,声音越来越靠近。她不是这么好彩吧,直接撞上等东西吃的……

阴阳策 第十四章 妖夜行之——离魂 上中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黑暗中看不清的东西正源源不断地从一个个口子爬出,可偏偏完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腥臭的味道浓厚,青宝神经紧崩地揪住身边的人,手心汗湿。

月华不答话,点燃了一个火折子往前方一扔,青宝顿时出了身冷汗,满墙满地爬出来一条条黑色如同蛇一样的东西,但那恶心的东西头部却没有眼睛,只一张极大,而且长满参差利齿而无法合上的狰狞的口,正往外滴着恶心的脓液。那些液体滴落后在腐尸上蚀出一个个血洞。

“快跑!”她直接跳到月华身上,紧紧抱住他下令,月华冷嗤:“你领的好路。”这样的死刑室,一般只会处于支秘道,一般人还找不到路。

话虽如此,他却提着她一路飞奔,直到此时二人才发现,墙壁上竟不知何时变得斑驳,满是孔,那些怪蛇正源源爬出。青宝不敢睁眼了,只听得耳边风驰电掣,感觉月华似乎足不点地,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她才感觉抱着的人停了下来。

睁眼一看,却差点没脑充血惊叫出声,月华竟然如蝙蝠般倒挂在一个不知哪来的横梁上,那些奇怪的蛇正滋滋地墙壁上爬下,却奇异地没有往他们这边爬来。

“这些蛇有趋热性,此处是唯一的寒处。”月华淡淡道,青宝这才感觉到这个地方确实异常的寒凉,不由佩服他敏锐的洞察力。寒凉的气息透壁而来,而身边的人却透出微微地温暖,她忽然有些恍惚,直到手无意感受到冰凉的风拂过。她猛地抬起手籍着微弱的光,看向月华后背。

这是……一条窄窄地隧道?

直到小心地爬过这冰冷的通道,青宝看到面前地房间。不由感叹原来人类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那狭窄的通道竟然是用来传送来自鄱阳湖底的冰冷之气,也不知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来抽送这冷气。

而这处房间里满满地堆了许多地粮食。根本就是个巨大的谷仓。

“原来当初所谓赈济灾民的粮食竟然都在这。”看着粒粒晶莹的大米,青宝长叹,这些米便是十几万人性命,有了这冰冷的湖底之气,这些米完全可以储存许久不变质。

月华看着如山的大米。眸色梭地冷下去,全身迸发出锐利森然的气息,还有一种极其黑暗的震动仿佛被他压抑住,那种清雅的感觉荡然无存,青宝无意识地松开紧紧拽着他地手。

月华冷冷看了这些大米片刻,忽然转身向看似大门的地方走去,青宝跟在后面,蓦地觉得无比的沉重与压抑,究竟是什么样地原因。让人放弃良知,毫无怜悯之心的毁灭践踏这么多地生命,人性里最黑暗地一面在这些原本用以维持生命的晶莹米粒面前形成强烈地对比。

站在门缝边。可以看到门前站着两名黑衣卫士,月华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轻巧地点了他们的穴后。走出来,四处地打量着这地下建筑。除了这粮仓的大门以外。旁边还有一扇造型奇巧的门,门上镌刻着奇异的文字,月华仔细地打量着这些字,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想也不想地推门而入,青宝不及阻止,所幸那门里没有人,里面桌、椅、床等一干物什一应俱全,与皇宫大内无法相比,却也算是颇为精美。

“看来有人住在这,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万一有人怎么办?”青宝打量了一下内室,对着月华怒道。

“没有听到人呼吸之音。”月华瞥也没瞥她,径直往墙边桌椅放置处而去。青宝吃了个憋,忽然记起内力练习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听音辨人,她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只见月华轻轻地掀开挂在墙壁上的仕女图,对着墙轻轻敲了敲,随即手腕一翻看似绵软地击向墙壁,“啪卡”一声整块墙方方正正地破了个口子。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墙内取出一只精钢所铸的盒子,又像切豆腐一样把那盒子打开,直到拿出里面的玉盒。

“佛灵舍利!”青宝再傻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正要伸手上前,却被他轻轻一瞥,不甘愿地缩回手。

“两位果然厉害,竟能寻得此处,不妨坐下一谈?”带笑的声音里透着幽深的寒意,仿佛从地底深处传出。

“我们需要谈什么,锦堂堂主?”月华不急不缓地坐下,看向门外那戴着白色面具的人,那面具光滑精致却没有五官,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中,白色的面具仿佛漂浮在黑暗中,极其诡异。

那人忽然笑起来,慢慢踏进屋内,两扇门自动关上,也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为我所用,或者我为你所用。”锦堂堂主轻飘飘地落座,冒出惊人之语。青宝暗惊之余也不由佩服,能迅速判断对手的实力,并且做出最有利的反应,诚如月华所言能成为血梅旗下五大堂主之一,果然不容小觑。

“为你所用当如何?”月华凤眸微弯,似笑非笑,手指轻扣着手中的玉盒。

“血梅入体,如蛆附骨,终身不得解脱。”锦堂堂主轻描淡写地道,仿佛说的不是一种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

月华停止扣击玉盒,解下面上的简易防毒面罩,露出那张教人呼吸不稳的面容,语含笑地道:“锦堂堂主,这个决定权交给你了。青宝留意到他身子微微紧绷,仿佛在压抑着自己的激动,难道这个人见过月华?就算他知道月华的真实身份这也不代表月华就一定能救他,毕竟血梅到目前为止都是没有解药的。

“是你,竟然是你……。”锦堂堂主伸出手贪婪地伸向月华的脸,却没有敢碰上那张脸,那张白森森面具上没有缝隙。却仿佛可以看见一切,让青宝觉得这种情况极其阴诡。

“怎么了?”月华轻轻地问,声线低柔诱惑。沉月般美丽的凤眸里漾开奇异地漩涡,仿佛可以把人溺毙。他相信锦堂堂主这样的激动不会没有理由。

青宝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才从那魔障中挣脱,月华在对锦堂堂主使用催眠术。

“房间里有画像……。”

“谁地画像?”

“你……很美。”锦堂堂主无意识地低喃。

“谁的房间?”

“……党魁……天天都在看。”

青宝和月华讶然地对望,血梅党党魁地房间里竟然挂着月华的画像,而看锦堂堂主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月华是谁。那么画像里的月华必然是未穿朝服,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呢?

青宝开始联想翩浮,惹来月华冷眼一瞥。

锦堂堂主似乎完全不记得方才发生的事,他迅速地坐下,倒了杯茶递过去:“我地答案。”月华微笑着接过喝下:“堂主果然是聪明人,那就有劳堂主送我们安全出去了。”

青宝有些怔神,竟然这样就收服了锦堂堂主?实在快得有些匪夷所思。

“我还有一个条件。”锦堂堂主忽然道,月华颔首示意,他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你保证洪州都督阮东思的安全。”

月华思索片刻。只淡淡道:“我尽力。”但锦堂堂主却敏锐地察觉了这个承诺的份量。

“那么接下来就是你们的表演了”他迅速绘出最快通出外面的通道并且连同一封早已写好的信交给月华,青宝看着面前轻易出卖了下属性命的男人,她几乎可以看见那面具下冰冷残忍的笑。这么容易抛弃过往的一切,任意地出卖自己的灵魂。只是因为体内有血梅的缘故么?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这个人对背叛这种事大概是习以为常了。月华漠然地取出白色蒙面巾围上后,忽然软绵绵拍出一掌狠狠拍飞了锦堂堂主。

锦堂堂主呕出一口血。又惊又怒,此人出手极慢,他可以看清他每一个动作,却偏偏无法抵挡,想不到他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却已甄化境,但是即使是做戏,有必要出手如此狠么,他地五脏六腑都移位,武艺几乎被废。

“你先出去清理一下外面的人,我要确定一件事。”青宝没有跟上月华离开地脚步,反而走到锦堂堂主面前蹲下,目光幽冷:“三番几次袭击我们以及鄱阳、海昏事件地策划者,是你吧,我该称呼你为锦堂堂主还是另外一位阮大人呢?”她出手如闪电,一把扯下那张怪异的面具。

面具下地脸苍白俊逸,剑眉星目,除却眉宇间的阴狠之气,与阮东思一模一样。

“不要!”锦堂堂主下意识地做出闪避的动作,那是长期生活在黑暗中不能见光的动物本能。

“你便是那早早在八岁就死掉阮东潜,阮东思的哥哥么?”证实了心中的猜测,青宝冷笑:“想不到那样磊落光明,一身正气的阮东思竟然会有你这样像老鼠一样生存在黑暗中的哥哥。”

“你懂什么!”被揭开面具,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走,阮东潜沉稳不再,眸中闪过惊慌,竭力想拿回面具。

“如果我把这些事宣扬出去,你猜阮东思会怎么样?”青宝退后几步,如同戏耍般地看着阮东潜因为牵动伤势,动弹不得地趴在地上。

“你不能,我们有协议。”他狠狠地瞪着青宝,目光阴毒。“和你有协议的不是我,信不信,就算没有你指路,我也能出去。”青宝笑眯眯地蹲下,一点也不同情地看着面前狼狈的男人。

阴阳策 第十五章 妖夜行之――离魂 中2

“你!”他怒极。

“信里的内容。”青宝背对着门无声地做出口型,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阮东潜目光变幻不定,青宝笑笑,无声传递着警告。阮东潜最后只得在她手上写下八个字,她这才满意地将面具扔下离去。

临至门口,身后传来低而压抑自语:“我只是想要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而已……。”那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嗓音里的挫败和哀愁、恨意纠缠让青宝浑身一颤,心底似乎有什么一勾,她不敢再想,加紧了离开的脚步。

“你早知道锦堂堂主是阮东思的孪生哥哥么?”青宝看着面前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将目光移向正在扎起长发的月华,他摇头露出个浅笑:“刚才知道。”这件事他也很惊讶。

“你……。”青宝刚想说什么,却见月华作了个噤声的姿势,他轻道:“现在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等会你只管抱着我的腰便是。”

风渐渐起,云层翻滚,露出一弯将圆的狼牙月,斑驳暗黄。由最近的出口触发机关,一跃而出,四周有极其锐利的箭矢穿过,不是一般的剑而是战场上弓箭手专用的破盾强箭,带着尖利的呼啸而过,一旦击中人的身体便可将人如穿香肠般对穿。

而箭头在月光下泛出幽蓝,表明上面涂满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这些箭在月光下密布成不透风的箭阵,只要被箭头划破一点点肌肤,那么便绝对逃不出去了。

“敢和我做交易的人,果然不一般。”月华轻哼。带着青宝在箭阵中跳跃穿行,青宝似乎在这话里闻到一丝欣赏的味道。“交易,你象是那种轻易答应别人请求地人么。”她嗤之以鼻。

“听过巫的传说么?”月华的凤眸在月光下仿佛吸纳了奇异地光芒。神秘而惑人。

“巫是与神鬼通灵的特殊存在,可以实现人祈求地愿望。”青宝记起书籍中关于巫的记载。

“和巫做交易。得到的未必是希望,实现愿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低低柔柔的幽沉地嗓音,如同上好的古琴在轻拨,一点点地回响在青宝耳边,又似某种咒语般让她瞬间失神。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月华会提到巫这个古老的词了。月光下,她第一次看到月华的舞,那种撼人心魄的力量,几乎要在灵魂里留下永恒的烙印,那神秘的舞带着奇异的魅力,优雅却带着原始的蛊惑。

白色地长绫一圈圈地旋转着,飞扬着,仿佛有生命的翅膀,在月光漾开寸寸白芒。抽过空气形成瞬间的真空,发出地啸音,仿佛一首奇妙的曲子。踏着这曲子,他修长柔软地身姿舒展、跃动。仿佛进行着神祀。月光下成为最魅惑地所在。

白绫过处,那些箭便改变方向全部弹回来处。或者相击落下,哀鸣声四起,鲜血飞溅,所有涌上前的人都会成为奉献给死亡之神地祭品。可那些人却不知受了什么控制,明明双目里都是血红的恐惧,却依然不断上前送死,踏着同伴的残肢断臂冲上前。

白绫渐渐染成红色,月华凤眸里渐渐也变了色,妖美不似人类,盈满了嗜杀的残忍与快意,那种浓厚的血腥激发了他眼底的黑暗,白绫上渐渐散发出诡异的红雾。青宝一个激灵,脑中翻江倒海,几乎要被那血腥味熏倒,却一点都不敢松开环住他修腰的手臂,那种近在咫尺面对月华几近腥红妖瞳和浓厚噬人黑暗气流的压迫,让她终于忍不住喷出鲜血。

天边的月也是血红色的,风里传来焦味,不知哪里燃起的大火映红夜空,神智模糊间,似乎隐隐听到有人唤她。

“棍子哥,放了火,咱们得快走了,呆会人会越来越多!”

“不行,小青还在里面,我要等她。”

“棍子哥,你疯了,这样帮她还不够么……。”

声音渐渐隐去,耳边不知为何又有激越鼓点响起,她仿佛在里也见过这样的大火,这样的血肉横飞的场面,只是火场前大开杀戒的人却不是月华,那是个白衣女子,一手执刀,一手执剑,上指天,下指地,那傲然凌冽,睥睨天下的神情,那么熟悉。

还有她眼中深沉的,深沉得化不开的哀伤,仿佛可以将人溺毙,那是一场大屠杀,她手中飞旋的刀剑带着近乎恐怖的力量,劈开了大地,收割着围攻她士兵的性命,可是那些士兵如潮水般,每个人眼中闪耀着疯狂,也是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赴后继。

每个人都想把她撕裂,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无量前程,到了最后则是心灵彻底的麻木,只知道冲上前。

渐渐的女子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一身白衣依然变成血衣,有她的也有其他人的,直到最后,再无人敢靠近,她也力竭,依靠着手中斑驳的刀剑,狼狈却掩盖不了她依旧冷傲的气势,她嘲弄地笑了,眸中的哀伤仿佛随时会化为水滴落,她一转身,昂然走进来熊熊燃烧的大火……

不可自抑的尖叫从肺腑中涌出,青宝只感觉眼前一片血红,她死死地如同溺水抱住浮木的人般紧紧地攀住面前的人,面前的一切似乎又稍微清晰了一点,看着月华白绫泛出妖艳的红雾,有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凤舞毒雾第九重……毒……不要,尘儿,不要用。感觉自己几乎被搂得喘不过气,她这才发现,那道声音竟然是自己的,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境,只感觉肺腑翻腾,脑海一片模糊,忽然感觉面颊上有柔软冰凉的东西抚触。

堪堪睁开眼,她对上一双妖美的凤眸,那波光滟涟眸中似乎隐了深沉的浓的化不开的亘古哀伤,倒映了天上的月缺月圆,美得教人心碎。

“不要哭。”她下意识地轻轻触摸上他的悲伤的眼,想要抹去里面如水的哀,这样绝望的哀痛,与那毅然赴死的白衣女子如出一辙。

“记起来了么……。”他低低柔柔的声音里有着怨恨、欣喜、哀伤、恐惧、怅然无数复杂的情绪。

他滟涟的唇压下来,覆盖住她的,他灵巧的舌深深探进去,仿佛要把她的灵魂都吸纳出来,过她丰润唇中每一寸柔软隐秘,她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节奏回吻,仿佛这样亲密熟悉到理所当然。

口中的血腥味带着一丝甜,胸腔里越来越闷,她的意识渐渐地模糊,只记得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想要将他嵌入体内,再不分开……

阴阳策 第十六章 妖夜行之――离魂 下1

不知到底是如何离开都督府,脑海中昏沉朦胧,绵密的、湿热的吻从来不曾停止,一路从唇间蔓延到颈、胸,她忍不住低吟出声,胸口里的热气上涌,都督府的大火仿佛也引燃了她的身子,青宝无措地勾住怀中人的肩,贴在他颈间嗅着那愈加浓郁的樱花香,方才能缓解那样的火热。

这样的缱绻,陌生又熟悉,他冰凉、柔软的吻里为何带着咸咸的苦涩,还有教人心痛的绝望。她笨拙而努力地回应着,伸出小舌安慰着他的唇舌,换来更深吸吮。

她努力睁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间绝美的容颜,忽然上他的眼,轻轻吸吮着:“别哭,这样美丽的眼睛里因该是快乐才对。”明明没有看到眼泪,为何却感觉他在哭泣。任她在自己眼睛上留下湿润的吻迹,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下一刻她便会消失不见。

衣衫不知何时散落了一地,鼻间有清凉的水草香,潺潺的水声流过,如一首缠绵的歌。风很凉,可她身上却愈加火热,敏感娇嫩的耳垂被他含在唇中,略带粗暴的啃噬,仿佛有数行蚂蚁爬过肌肤,由尾椎蔓延上来,几乎酥软无力,她不甘地贴着他光滑修长的身子摩梭,也学他揉捻自己的酥胸一般,手捏上他胸前粉色的樱花。

听到他的抽气声,她才得意地傻笑,手指更加放肆地探索揉捏他纤长完美的身躯,喜欢上那细腻柔滑的感觉,满意地听到他的低吟,自己却也愈加口干舌燥。

“还是和以前一样,把哪里都当战场争。”耳边传来他无奈的低笑。手便被擒住了,搁回他地颈间,她迷糊不满地嘟哝着。不太喜欢被控制。

“我不想伤了你,慢慢来。”低柔的嗓音里压抑着莫名的情欲。他润湿地吻下滑到她挺耸的蓓蕾,时而温柔时而略粗暴地啃噬,手在她娇美地身上挑逗着,引诱她发出动听的呻吟。她颤抖着,指尖几乎陷入他肩上的雪腻肌肤。忽然她用力压住他,不肯屈服地也在他胸前亲吻,上下其手,惹他轻笑,却不再坚持,任她在自己身上摸索,喘息渐起,他的意识也迷蒙起来,仿佛一江潺潺春水淌过。

她的手滑到他纤瘦结实地腰后。渐渐下滑,忽然变出个奇特的手,在至翘臀上方脊椎尾部骤然发力按了数下。他愕然张开凤眸。发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地瘫软下去,茫然地看向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青宝平息了一下呼吸。翻身而起迅速着衣。随即在他身边散落的衣服里翻找了数下,拿出一只已经被他打开的白玉盒子。取出放置在其中水晶莲花形状的舍利纳入怀中。轻吁一口气,她才回头看向卧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他眼中的茫然正渐渐转为黑暗的冰冷深邃,青宝握了握拳,垂下眼:“抱歉,但是我也有很想要保护地人。”明明她就该理直气壮地说这句话,为什么却不敢看他,是因为他刚才的温柔与哀伤么,可这个人向来都擅长伪装掩饰与算计。

“是么……。”他滟涟的唇轻轻勾起个笑,依旧是低柔地声音,却缥缈虚无得教人心慌。她想要帮他穿上衣服,凌乱的白衣间,是他半掩地修美身躯,白皙地胸前与颈间还有没退去的粉色,无比地诱人,也让她记起这些痕迹是谁留下地,手总是不听使唤,更不敢去看他有怎样的表情。

“走开……。”他淡冷缥缈的声音让她不由一颤,还想再帮他掩住身子。

“不要碰我。”他闭上眼,她僵住,心虚地缩回手,落荒而逃,为什么,她不过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罢了,却觉得自己仿佛做了很过分的事?

看着那被慌乱扣上的客栈的门,他动了动指尖,摸到清冷空气还有一根她落下的发丝。月华轻笑出声:“呵呵……。”苍白的脸在透过窗林的冷月清辉下几近透明,漂亮的凤眸暗淡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伴随着那肺腑间冰冷的笑声和咳喘,一点点的血腥涌出唇间,止也止不住地溅落了满衫刺目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