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白采芝明白宁纤碧这些日子是关心则乱,只看对方瘦了一圈的身材便知道了。她心中叹气,暗道自己再怎么学六姐姐,却是也学不像,别的可以装。对宁德荣的关心和担忧,却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不然的话。这些日子自己也刻意少吃饭,却是怎也扮不出那股憔悴的味道。

这里宁纤碧才顾不上姐妹们都是如何想自己的,见沈千山刻意加快了脚步,她便咬牙跟在后面,一直跟着对方出了二门。终于见这位贵公子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苦笑道:“六姑娘还是第一次对我这样的热情。真令沈某受宠若惊。只可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请恕沈某不能答应。”

宁纤碧直视着他,郑重道:“公子该明白,这其中一定是有哪里出了差错,我不能让三爷爷有一点风险。刚刚公子说的太医院那些人,明显已经落井下石了,公子和沈大人再有能力,终究不是大夫。”

沈千山道:“我知道,我和父亲能做的,也只是影响几个太医仗义执言。姑娘放心,我们定会尽力保宁老先生平安。姑娘千金之体,还是不要去冒险,不然皇上万一因为姑娘想起老先生,龙颜再度震怒,便是得不偿失了。”

宁纤碧知道沈千山阻止自己进宫的真正用意,其实是怕自己也被迁怒遇到危险。只是她终究不甘心,如果不能进宫,所有证据都会湮灭,而那时一旦皇帝要给三爷爷定罪,谁能为他站出来说话?

因苦口婆心的劝沈千山想办法让自己进宫一趟。如果是别的事,不用她说,沈千山也一定会为她办得妥妥当当。

然而唯有这件事,对方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若是皇上一定要处置,他是宁可忘恩负义的让宁德荣遭遇不测,也不肯让宁纤碧有一丁点儿闪失的。

该说的都说了,宁纤碧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让沈千山帮这个忙了,她不由得心里苦笑,暗道别人也就罢了,难道自己竟然还不了解这个男人?他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说什么也没有用的。

只是终究不甘,沈千山看着她重新漠然疏离起来的表情,心中也是惆怅,苦笑道:“六姑娘,其他的忙,能帮我一定帮,唯有这个,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真心是为了你。”

宁纤碧点点头,也不说话,沈千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是个好机会,然而又怎么忍心置对方的安危于不顾,只为自己换这个机会呢。

看着沈千山离去的背影,宁纤碧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个男人前世看自己一眼都懒得,这一世里,也算是为自己费尽心思了。她忽然就觉着鼻子里一酸,喃喃道:“补偿吗?我不稀罕要,就当做祭品吧,用你这一世的关怀,祭奠我在最美年华凋落的上一世。”

又在焦虑中等了几天,太医院的院正等人落井下石的攻势越发厉害,后宫中一些和他们有勾连的嫔妃,这时候也纷纷出声帮忙,毕竟若是能把一个太医拉拢过来,不但对自己在后宫中的安危至关重要,就是对于玩弄心机手段,也是非常有好处的。

宁纤碧本来不明白,宁德荣就算惹了这些太医嫉恨,又何至于定要落井下石置他于死地?后来听蒋经说明,才知道宁德荣这些年的名声在这些太医心中就是一根刺,只要有他在,其他太医们的脸上就永远印着一个鞋印,不但是太后和大长公主那次的事件,这京城权贵甚至后宫嫔妃们,言谈中对宁德荣都奉为扁鹊华佗一样的人物,这把太医院放在了什么地方?所以这次的事出来后,太医院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为的就是将宁德荣拉下神坛。

宁纤碧十分无语,她想起前世偶然听到的一句话,说是有美国人感叹:中国人是世上最聪明的,一个中国人可以顶的上三个美国人。然而就因为他们太聪明,所以也有着比别人更多的心思,三个中国人在一起的话,反而还不如一个美国人了,这是因为一旦中国人扎堆,心思就大部分都用在阴谋诡计打压异己上,而无心工作。

这话有些极端偏颇了,但是宁纤碧还真不得不承认,聪明人心思多,所以郑板桥当日才留下至理名言“难得糊涂”。糊涂些好,糊涂些,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争胜之心,糊涂些,就不会对生活有过高期望和渴求,反而能做到宠辱不惊。

不过蒋经也让她放心,只说有周鑫和沈千山沈茂等人为之周旋,宁德荣最多有惊无险,皇上到现在还没处置,很显然也是为了等太后醒来,太后心慈,所以老头儿的性命应该是可以保住的。

这只是宁纤碧的担心,而伯爵府这些天,却是从原本的车水马龙逐渐门前冷落了,人情冷暖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体现出来。

只不过,和上一世里不同,宁世泊依然在吏部安安稳稳做他的官,他们依然和沈家关系厚密,虽说门前冷落,却远远不到上一世那种门可罗雀的地步。

对这样的结局发展,出乎宁纤碧的预料,却也让她无奈,她是盼着宁家能借这个机会远离政治圈子,和沈家也保持距离,到时候自己不嫁过去,将来的储君风波便可以安然度过了。

然而现在看起来,上天似乎不会让她如愿以偿,宁家现在简直是把睿亲王府当做救命稻草般的敬重着,这种情况下,若是沈家有意联姻,就算自己坚决不肯,应该也会有别的姐妹代替自己出嫁。

虽然宁纤碧不喜欢那几个姐妹,然而想到她们中会有一个最后死在白采芝手里,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唏嘘,也不知那个姐妹有没有自己的好运气,在死之后能够重生。

这期间,大长公主特意派人来接她们姐妹过去了一趟,似乎是特意在向京城中人表明着什么态度。沈家的几个女孩儿态度也很热情,唯有沈璧珍,对待宁纤月等人很热络,却是故意为了冷落宁纤碧才摆出这副热络模样,她是睿亲王和王妃的嫡女,如此“折节下交”,简直让女孩子们受宠若惊,一直到回来后,还不忘称赞沈家五姑娘有多好多好。

宁纤碧明知姐妹们这些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本来嘛,她们都有各自的马车,却偏偏要挤在自己的马车里,若说没有些目的,只想姐妹们亲热亲热,谁信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探监

只是知道归知道,她这会儿却是没有任何心思应付这几个女人,纤纤素手掀开纱帘,街道上已经是一片深秋景色,不知不觉,距离宁德荣获罪的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六妹妹把车帘子放下吧,怪冷的。你就是再往外看,那三公子还能追过来不成?”

忽听宁纤月取笑了一句,宁纤碧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姐姐若不喜欢,你自己又不是没有马车,我觉着气闷,所以想掀开车帘透透气。”

宁纤月被她说的一窒,柳眉竖了起来便要发火,忽听宁纤巧笑道:“好了好了,五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六妹妹心情不好,你惹她做什么?”

宁纤月细品这位姐姐话中滋味,然后眉头一挑,便微笑起来:“是了,看我糊涂的,刚刚在亲王府里,那位五姑娘对六妹妹的态度可是很值得玩味呢,我心里只奇怪,六妹妹向来是八面玲珑的,怎么却也有讨不了人欢心的时候儿吗?”

她说完,其他几个女孩儿目中都露出笑意,只有宁纤萝还小,看六姐姐是真的不高兴,心里有些担忧,可她是庶女,也不敢怎么说宁纤月,便悄悄拉了拉宁纤碧的衣角,小声道:“姐姐别太在意了,从前上学时,先生也说过的,人总是不能十全十美,让人人都喜欢。”

宁纤碧点点头,冲这个最小的妹妹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忽然就觉着马车停了下来,接着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老李啊,你这是去做什么?”

宁纤月等人皱了皱眉,低声道:“这车夫是新来的吗?忒不懂事,还赶着车呢,就敢和别人说起话来。”

宁纤碧最讨厌她们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简直比现代最不通人情的老板还操蛋,于是冷冷道:“不过是说句话,有什么?这么急着回家么?刚刚在亲王府,不知道是谁恨不得赖在那里,直到用了晚饭。”

一句话只让几个女孩子脸都红了,这能怪她们吗?谁能想到去了趟亲王府,竟连沈千山的面儿都没见到,倒是见到了睿亲王两个儿子,看上去便是纨绔子弟,虽然嘴里说的话还算严谨。不过那眼睛骨碌碌的一看就知道是轻佻之辈,大概连大长公主也知道他们的德性,见过之后就让那两个家伙出去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这两个人若是不和沈千山住在一处,倒也不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只是让他那个弟弟一比,真真就是差劲儿的多了。

女孩儿们因为想到沈千山,一颗心中便是又羞又牛正要反唇相讥几句,就见宁纤碧神色大变,好像是那个老李和车夫说了什么被她听到,只是大家刚刚心思都没放在这里,所以没听清。

这会儿又好奇起来,可是马车已经辘辘走动了。白采芝看着宁纤碧双手揪紧了帕子,便故作关切道:“六姐姐怎么了?怎么这样一幅神不守舍的模样?”

宁纤碧被她的话从自己思绪中惊醒,猛抬头。怔怔看了她们一会儿,忽然对车外道:“罗峰,刚刚你和人说话,可是说天牢就在这附近?”

“是啊,怎么了?”

赶车的罗峰在外面问了一句。不知道这位六姑娘想起什么了,忽听车里一片惊叫声。他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笑道:“姑娘们莫怕,莫怕,咱们这很快就要转到前门大街上去了,不妨事的。”

他以为是这些女孩子太过害怕了,谁知正安慰着,便听宁纤碧沉声道:“在这里停车,告诉前面几辆马车也停下来,让姑娘们过去。”

“六妹妹你什么意思?这种地方让我们下车?”

宁纤月冷冷看着宁纤碧:“我知道刚刚我言语间得罪了你,不过你也用不着就这般记恨吧?这死囚牢”她不等说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眼睛,指着宁纤碧惊叫一声,然后用帕子捂住嘴:“我的天,你…你该不会是想去探监吧?”

宁纤碧眉头一挑,却是不做声,算是默认了。却听宁纤巧断然道:“打住,六妹妹,你是什么身份?就算那死囚牢里现在关着三爷爷,那是你能踏足的地方儿吗?罗峰,回府。”

这番话如果是当日的宁纤眉说出来,宁纤碧也就只能无奈了。然而她心中并不是很瞧得起这几个姐妹,闻言便冷冷道:“我只知道我的身份是三爷爷的孙女儿,姐妹们和三爷爷素日里也没什么感情,又害怕这里的煞气,这也是正常。既如此,我自己下车,随便留辆马车在这里等我就是。”

一边说着,到底命罗峰停了车,这里女孩儿们死死拽着她,然而宁纤碧发了狠,这几个女孩子哪里能拽得住她?到底都被她甩在一边,一低头,她便出了马车。

众人都是闺阁女孩儿,出门自然是戴着斗笠的,此时宁纤碧将斗笠戴在头上,回头问着跟下来的芦花和海棠道:“你们若是怕,就去留下来的马车上坐着,不用陪我,那死囚牢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

海棠笑道:“姑娘都不怕,奴婢还比姑娘大两岁呢,有什么好怕的?倒是芦花年纪小”不等说完,便听芦花笑道:“姐姐别瞧不起人,当日山茶姐姐讲那些神鬼怪传,姐姐还吓得趴在我身上呢。”

海棠咬牙笑道:“你不怕就不怕,直说便是,非要拿我的糗事来显摆你自己有多大胆子吗?给我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让姑娘纵的你们这两个小的越发无法无天,连我和山茶都敢编排了现在。”

芦花笑道:“我们还算小的吗?不是说今年过了年,我们也就可以做二等丫头了?这还叫小?”

宁纤碧听着她们两个说话,知道她们心里终是有些不安,然而为了不给自己增加压力,便故意挑些轻松的话来说,她心中不由觉着暖暖的十分感动。忽听海棠又道:“是了姑娘,芦花和玉儿明年就是二等丫头了,论理,咱们屋里也该再要两个小丫鬟”

宁纤碧淡淡道:“有你们四个就够用了,就算是你和山茶要放出去配人,我这屋里也没多少事儿,芦花和玉儿就够了”不等说完,便听海棠笑道:“这是我的不是,勾出姑娘这样话来,好好儿的什么配人不配人,我们都要跟着姑娘一起呢。”

宁纤碧微微一笑,知道海棠是一定会跟着自己一起,但是当日山茶却是配了人。芦花和玉儿跟自己嫁到睿亲王府后,没过多久就被白采芝要去了她身边,听说日子也不好过,最后随随便便配了个小子,只有海棠,是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白白蹉跎了青春岁月。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的感叹,于是坐上留下来的马车,那马车只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天牢门前。

京城这处天牢里,关押的绝大多数都是死囚,即便有几个不是的,也是罪大恶极的待罪之身,基本上没有意外,将来定了罪都是死刑犯。普通囚徒根本就不用到这戒备森严的天牢关押,高高的城墙和黑色的狱门,别说这几个女孩儿了,就是男人看见,心中也要发怵。

“姑娘。”海棠紧紧拽着宁纤碧的袖子,却见她坚定地迈步上前,对守在门外的两个狱卒道:“我想探监,两位差大哥可否通融一下?”

两个狱卒都惊讶极了,女人探监他们不是没见过,经常也有死刑犯的妻女过来哭哭啼啼的哀求,无论能否通融,少不得在那些女人身上吃两口豆腐,若是运气好,还能得些银钱。

然而今天来的这几个女子,却是穿着打扮不俗,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女子,看身量也就是小女孩儿,她们怎么会有胆子来到这里?难道家里大人都不管吗?

两个狱卒一时发愣,也就忘了说话,正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着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官员被下了大狱,就听那脆生生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哦,姑娘是想探谁?这死囚牢可不是人人都能探监的。”摸不清这女孩儿的身份,狱卒到底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解释了一句。

宁纤碧点点头,轻声道:“我想探宁老先生,就是之前因为给太后医病而获罪的那一位。”

狱卒这下算是明白宁纤碧的身份了,不由得眼珠子都差点儿瞪出眼眶,心想妈妈呀,竟然会是伯爵府的贵女,难怪这通身气派不凡,因忙陪着笑道:“姑娘不要为难小的们,实在是没办法通融。”

宁纤碧上前一步,昂然道:“怎么就不能通融?宁老先生可是被定了死罪?皇上旨意尚且未下,怎么就不能通融了?死刑犯临死前还有见家人的权力,我三爷爷还不是死刑犯呢。”

狱卒心想都进这死牢里了,不是死刑犯也差不多。何况还有太医院几位大人特地打了招呼,因又笑道:“虽然皇上还未下旨,但把宁老先生关进死牢中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姑娘别为难我们,请回吧,像您这样的身份,若是让人知道竟来了这处地方,只怕传出去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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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内幕

宁纤碧心头火起,冷冷道:“我今日既敢来这里,就不怕什么名声好坏”不等说完,便听身后一个犹疑着的声音道:“六妹妹?”

宁纤碧惊喜回头,只见蒋经和周鑫在几个侍卫小厮的陪同下正缓步往这里而来,见她回头,蒋经便加紧了脚步,上前诧异道:“妹妹怎么会来了这里?胡闹,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进来的?”

宁纤碧垂头道:“表哥,三爷爷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我实在不放心”不等说完,便见周鑫也走上前来,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有爷的吩咐,难道他们还敢慢怠了不成?”

两个狱卒自然不可能认识周鑫这样的大人物,只是见他穿戴更是不凡,再看他身后那几个侍卫的气质,心中也隐隐能猜出来,连忙点头哈腰的问好,却见周鑫看也不看他们,只皱眉对宁纤碧道:“这不是你们女孩子家家能来的地方,小女孩儿不懂事,赶紧回府里去,有你表哥和我,亏不了你那三爷爷。”

宁纤碧知道周鑫说的是实情,然而她今日过来,却是有心要和宁德荣说一下当日事件的,怎么肯这样就离去?到底磨着蒋经,让他无奈的答应代为通融一下,这才得以进了死囚牢。

“你就是心软,这是女孩儿该来的地方吗?传出去对她的名声都有损。”

周鑫和蒋经落在后面,忍不住埋怨他:“你都是要定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没有主意?对了,齐家那个女孩儿你看到了吗?怎么样?若是不好的话,就算是千山保的媒,我也给你做主退了婚事。”

蒋经实在是拿这个霸王没办法,只好尽心的应付了几句。周鑫这才满意。眼看宁纤碧已经找到了宁德荣,他便拉住了蒋经道:“嘿嘿!真看不出来啊,你这妹妹胆子倒大,这死囚牢寻常男人进来,也要吓得两股打颤,她竟看不出丝毫惊惶,不错,真不是寻常女子,只是将来嫁人怕是难了,谁愿意娶这样一个刚强的女人?哪个男人不爱温柔似水的?你说你平日里也是柔和性子。怎么就不教教她?”

蒋经让他说的哭笑不得,心想谁说嫁人难了?你赞不绝口的那位表弟,沈家三公子对我这妹妹不是很有意思吗?还因为误会我们两个。就送了我一桩好姻缘,可见对我妹妹是势在必得的,我这妹妹将来不嫁人也就罢了,若是要嫁人,必然嫁给一个大英雄。

只是沈千山和宁纤碧的事情还没做准。所以他也不能胡乱嚼口舌。只好道:“既然六妹妹要和三爷爷说话,四公子,咱们不如在这里等等吧。”因为是在外面,周鑫一般要隐瞒身份,所以只让蒋经叫他四公子。

且说宁纤碧这里见了宁德荣,祖孙两个虽没有抱头痛哭。却也是泪眼汪汪。宁德荣便惨笑道:“老头儿落在了这个地方,算是没有出头之日了,没想到死前还能见芍药一面。这也就是上天照应”

宁纤碧不等他说完,便急急道:“三爷爷,事情没到这个地步,沈大学士等人也在保着你呢,表哥认识四皇子。在宫里也不是说不上话的,何况现在太后未醒。太后若是醒了,三爷爷就有转机了。”

宁德荣沉默了一回,忽然摇头道:“芍药啊,三爷爷这一回断无幸理,太后她…只怕是活不过来了。”

这一句话就如同是晴天霹雳,轰的宁纤碧半天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惊慌的一把握住了宁德荣的手,颤声道:“三爷爷怎么…怎么这样说?太后的情况已经稳定,且逐渐好转”

宁德荣摇头道:“不过是暂时的,少则三天,多则八九天,太后的大限怕就是要到了。”

“就…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宁纤碧知道宁德荣这样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宁德荣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小声道:“我也不知太后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性,她这一次其实不是病,而是毒,是一种罕见的毒蛛,只是当日太后只是中毒初期,我想到上次因为飞进了一个甲虫,皇上就险些将太后宫中所有奴才处死,唉!也是你三爷爷妇人之仁,只想着这毒虽然罕见,恰巧我能解,所以便隐瞒下来,原本想等解了太后的毒,将这事跟太后禀报一下,让太后小心查访就是了,也正好避免打草惊蛇。谁知,还没等我说,太后便忽然吐血昏迷”

宁纤碧只觉着身上冰凉一片,宁德荣的话很明显了,如果说上一次飞进甲虫是凑巧,这一次罕见的毒蛛就一定是有人要害太后的性命。本来么,既然是罕见的毒蜘蛛,又怎么能随便进了太后宫,若不是人为放进去的,断不可能。

她不由得想起上一次从太后耳中取出甲虫的事情,那时自己还奇怪,这虫子怎么会还未入脑就死掉?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太后身边人动的手脚,那甲虫被捉住挣扎了一番,已是后继无力,因此才会死在太后耳中,不然的话,太后那一次就绝无幸理。

只现在不是去推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太后的病情还有没有转机。

宁纤碧情急之下,便摘了斗笠,从栅栏中伸出手拉住了宁德荣的手,正色道:“三爷爷素日教我,行医之道,初始容易,越来越难,若到高峰,更是难于上青天,若无一点迎难而上的执着精神,就趁早不要选择这条路。难道事情至此,三爷爷自己就放弃了吗?这就是您的执着?即便不为了你自己,你就不想想太后?那样慈爱的老人家,若是被人所害,怎叫人甘心?这世间难道没有公理了吗?”

宁德荣茫然的眨了一会儿眼睛,喃喃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关在这里,又能如何?皇上是再不可能信我了”

宁纤碧一听这话,眼睛立时亮起来,握紧了宁德荣的手沉声道:“还有办法是不是?三爷爷,一定还有办法是不是?只是你如今不可能再入皇宫,可是你还有我啊,三爷爷,我是继承了你的衣钵,我也有你的本事啊,若有办法,你告诉我”

宁德荣苦笑一声,摇头道:“没用的,你于针灸一道实在平平,飞燕三十六针莫要说你,就是爷爷,也不过只有一半把握,没用的”

宁纤碧一下子懵了,飞燕三十六针她知道,是这世间十分出名的一套针法,然而能用出来的,却是寥寥无几,就算是宁德荣,也只知道他的父亲可以用出,连他自己,轻易也不敢使用,因为用针的人不但要求熟悉穴道医理,精于针灸,更要有非人的手速,要在两个呼吸内扎遍三十六处穴位,这种高深的针法,除非沈千山从现在起学医,学个十年八年,加上他练武练出来的手速,还有可能成功。

“难道就…完全没有办法了?”

宁纤碧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宁德荣见她如丧考妣的模样,心中也是难受,轻声道:“如果当日我的药不是被人换掉,用不着这飞燕三十六针”

“换掉?难道三爷爷的药”宁纤碧瞪大眼睛,她现在才明白,宁德荣遭遇今天的这场祸事,根本就是卷入了宫廷倾轧,何止是无辜,简直是无辜至极。

宁德荣叹气道:“没错,定然是被换了药,且是虎狼之药,太后体弱,才会被这虎狼药伤了肺腑,吐血昏迷。不过也幸亏是这虎狼药,和我的药配着,才一时压制住了毒气蔓延。太医院那些庸才,只知道治疗太后此时表现出的如同寻常气虚的症状,根本不知就里,如今已经半个月了,那毒气只怕已开始蔓延,只是暂时看不出来,再过几天,成燎原之势,就没有办法了。”

宁纤碧原本来探监,只是因为担心宁德荣的身体,有了沈茂沈千山的保证,蒋经这边也托了周鑫,她原本以为,三爷爷是怎也不可能有性命之忧的,最多就是像上一世,太后病情好转,他就被放出来,只是没了爵位而已她早想好了,没有爵位,甚至三爷爷不喜欢再在府里住,都没关系,现在她有百草阁了,就让三爷爷住在里面,潜心研究他酷爱的医道便好,到那时,三爷爷也不会心情郁结,以至于在自己出嫁前就郁郁而终。

谁承想她最担心的情况到底发生了,这一世的太后,竟不是病而是中毒,竟是最冷血可怕阴暗的宫廷争斗,历史发生了改变,宁德荣此时已经陷入了必死之局。

“不,我不能让三爷爷死,我要去见皇帝,我一定要把事情都说出来,三爷爷没有机会说,我来说”

宁纤碧猛然站起身,却被宁德荣拉住了胳膊,听她苦笑道:“没用的芍药,太医院那些人本就不想我活下去,如果太后真的遭遇了不测,他们也正好都推在我的头上,只说是我的失误,到底让太后没有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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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一线生机

“我不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小人坏人害了太后和三爷爷”宁纤碧已经没办法冷静了,握着拳头低叫,她的声音引起了周鑫和蒋经的注意,虽然听不清她在喊什么,却是一起往这边看来。

“如果芍药一定要救三爷爷,那你也不能鲁莽行事。”宁德荣担心的看着这个孙女儿,忽然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三爷爷活了这么大岁数,临死前还能有这几年逍遥日子,也够本了。不过芍药你说得对,太后实在可怜。这样吧,三爷爷这里有一剂方子,你回去配成成药,若是太后危急,可以让她服用这个药,或还可拖延毒气入心的时间,天下名医众多,让皇上广贴皇榜,一旦有高手能用飞燕三十六针去毒,太后能逃脱这一劫也说不定。”

“什么方子?”

总算在这无边黑暗中又看到一丝光亮,宁纤碧不由得眼睛一亮,连忙握住了宁德荣的手,激动道:“我能配出来,三爷爷,我一定能能配出来,绝不假手他人。”

宁德荣慎重的和宁纤碧说了药方,然后正色道:“芍药你要记住,一定要亲自喂到太后口中,这个过程里不能让任何人沾边儿,只要能让太后再拖几日,就算老头儿死罪难逃,皇上念着你这份小功劳,总算对伯爵府不会赶尽杀绝。”

宁纤碧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三爷爷这个时候儿,想着的是伯爵府不能受他牵累,而伯爵府的人呢?除了姜老太君,只怕就是连自己父亲,也生怕被三爷爷连累吧?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父亲不会舍不得富贵,只是怕牵连人命。毕竟误害太后,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就算是祖母,嘴上说得硬,心里又何尝不担忧?这些日子府里平静下来,是人人都以为太后可以醒来,以为宁德荣会被释放,如果知道事情真相,只怕就由不得姜老太君做主了,为了保住家人性命。宁世澜宁世源一定容不下宁德荣继续存在族谱中。

宁纤碧在心里将这方子默诵了几遍,她对医药天生敏感,虽然宁德荣只说了两遍。却早已记得牢靠,知道此时不是伤心叙话之时,当务之急要立刻想办法救太后,因擦了擦眼泪,站起身道:“三爷爷放心。芍药定然会全力以赴,救太后,救三爷爷。”

宁德荣点点头,沉默了一下方轻声道:“后宫势力错综复杂,但凡能用这种手段对太后不利,必非常人。若事情不可为,芍药不可一意孤行,和你祖母说。就说我的意思,切记将我从族谱中除名,反正我原本就是流落民间,到时候只说认错了人便可。”

宁纤碧心中又猛地翻了一个个儿,咬咬牙。她沉声道:“三爷爷,我一定”最后几个字却是没说出来。怕宁德荣担心自己一意孤行。

因出了监牢,周鑫和蒋经也觉察出不对劲来,蒋经便小声问道:“六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宁老先生可是还有担心?现在情况正往好的方向发展啊,有沈学士和千山以及四皇子,太医院那帮子人终究不敢信口开河的诬陷。”

宁纤碧现在心里很乱,怕打草惊蛇,让宫中那个大势力注意到自己。可是如果不通过别人,凭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进皇宫的。此时她连周鑫都不相信,周鑫的母亲也是皇帝宠妃,谁知道这件事和他母亲有没有关系?

因只是微微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三爷爷意志消沉,所以心里不好受。四皇子,表哥,还望你们和狱卒好好说说,千万让他们不要折磨三爷爷,他年岁大了,禁不起。”

周鑫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发一句话,谅这帮奴才也不敢当耳旁风。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这样抛头露面很不该,算了,是你们家的事,我管的什么闲事?”

本来周鑫今日出宫,是想和蒋经喝茶聊天的,谁知半途被他缠着来探望宁德荣。

这位四皇子虽是无心无情,但对太后却是十分依恋关心的,所以难免对宁德荣有怨言,只是因为蒋经这个朋友从来没托他办过什么事,好不容易张了一次嘴,不好不给面子,只得过来。

谁知又遇上宁纤碧,此时知道蒋经要送这妹妹回去,他心里别提多懊恼了,站在路口叹气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府出来,到时候天天约你把酒畅谈,现在却是想都不要想了。何况太后还没醒过来,这些天我也不能总出宫。”

蒋经见他情绪有些恼,连忙温言安慰了几句,看着他打马去远,这才护送宁纤碧回伯爵府,却不料刚走了两步,就听宁纤碧在马车中轻声叫他。

蒋经凑过去,听宁纤碧说要去内阁,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道:“妹妹的身份不宜过去,有什么事和我说罢,我去替你传话。”

宁纤碧想了想,的确,若是连表哥都信不过,这次的事情更是艰难了。因想了想,就贴着蒋经的耳边说了几句。

蒋经听到宁德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同当时的宁纤碧一样,手脚冰冷头皮发麻。因想了想道:“妹妹要我去给沈学士传什么话?”

宁纤碧沉声道:“表哥去告诉沈学士,若是太后病情骤然恶化,请他一定在皇上面前陈词,宣我进宫。但是这件事情,只能沈学士知道,其他人,就算是沈千山也不能说。”

蒋经皱了皱眉头,他心中觉得沈千山是可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妹妹对那位沈三公子有很大的成见。事关重大,他也来不及说什么,将宁纤碧送回府后,就立刻去办这件事。

宁纤碧不是不信沈千山,只是这一世里,她拼命要离那要命的对头远一些,然而命运却总是如此难测,似乎无形中有一双大手,罔顾她的意愿将她往沈千山身边推去。

宁纤碧岂肯再向命运屈服?反正这件事中,沈千山的作用未必比他老子大,所以她干脆跳过对方,让蒋经直接去找沈茂。这位内阁大学士,皇上这会儿还倚为心腹的小舅子,说话总比沈千山要有分量吧?

回到府中,她也没有力气和时间去悲伤愤怒,立刻一头钻进了百草阁中,按照宁德荣说的方子配起药来。

这一副药足足要用二十多味药材,幸亏现在有百草阁药铺,等蒋经回来后,宁纤碧将自己手中没有的十几味药材和他一说,他便亲自去药铺里捡了许多送过来。

连着三天过去,宁纤碧终于配好了三颗药丸。不知是她的举动太过古怪还是怎的,姜老太君竟似是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因这一日去请安的时候,老太太便把媳妇孙女们全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宁纤碧,沉声问她道:“你这些日子忙得什么?你三爷爷的事情莫非又是有什么变化?”

宁纤碧不愿说出实情让老太太担心,因陪笑道:“老祖宗多想了,哪里会有什么变化?孙女儿这些日子只是”

不等说完,便听姜老太君断然道:“不可能,你这孩子我还不知道?你三爷爷没有从死囚牢里放出来,你哪有心思做药?更不用提这三天你把自己关在那三间房子里,似乎没日没夜的做,你父母亲只顾着担心你,我却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事儿。”

宁纤碧沉默下来,暗道老祖宗真是慧眼如炬,只是这事情我怎么和她说?岂不是要吓到她?正沉吟着,忽然就听门外纷乱的脚步声响,接着元氏和余氏曲夫人等匆匆走了进来。

姜老太君一惊,皱眉不悦道:“不是让你们出去吗?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又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话音未落,便见二儿媳妇扑到面前,失声道:“老祖宗不好了,听说太后病情突然间就加重了,前院来了几个太监宣皇上口谕,让六姑娘即刻进宫呢。”

宁纤碧霍然起身,算了算时间,三天刚过,正和宁德荣所说的相符,她这会儿顾不上和姜老太君解释,只沉着说了一句:“祖母,母亲,我去换衣裳,然后立刻进宫。”一边说着,便将手缩进袖中,暗暗握住了那装了三颗药丸的小盒子,下定决心这一次决不能再让任何人碰到自己的药。

“六…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