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宁纤碧听蒋经说周鑫不肯出头,不由得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蒋经这样的为难,想也知道定是周鑫那混蛋在他面前说此事十分为难之类的话,目的就是为了打消他来找自己的念头。幸亏上一次自己把齐芷兰的凄惨形容和表哥说过,让他实在放不下,这才上门来找,不然的话,让周鑫这可恨的家伙如此一搅合,蒋经说不定又要退缩了,到那时可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周鑫怎么这样可恨呢?他根本就是看中了表哥重情义,怕连累人的软肋下手啊。

宁纤碧气呼呼的想着,一面道:“表哥放心,乔二帮主说的有道理。从边疆回来,本来我和千山是有封赏的,然而因为各地灾祸连连,国库吃紧,所以这封赏一直没下来。我们早就说过,要用这份儿功劳替表哥求这份亲事,如今乔二帮主有这个意思,国库也不那么吃紧了,想来皇上已经在想这件事,这个时候儿去说,最是正好不过,明日我便进宫,先去见太后,然后再去皇上面前求一求,恰好前些日子皇上让我替他想一味缓解眼睛疲劳的药,眼看就做好了,明儿也正好送过去。”

“啊?用你和沈将军的功劳?”蒋经瞬间便不安了,直搓着手道:“这…这怎么能行?这…这也太”

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笑道:“表哥和我说这样话,倒是生分了。从前我要建百草阁,那时候你的手头也不宽裕。你是如何倾囊相助的,难道忘了?更何况,我因为不便出门,这百草阁全是你帮我照看着。更不用提边关两年,表哥帮了我们多少忙,如今你回来了,因为身份却不能有半点封赏。我和千山本来都愧疚的很,如今能用功劳换了表哥和齐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恰恰是我们的心愿。”

虽然宁纤碧这样说,然而蒋经还是感动的眼圈儿都红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点点头,长出一口气,郑重道:“既如此,待沈将军回来,妹妹替我好好儿谢他。这份恩情。实在是…实在是无以为报。”

“还是那句话。咱们兄妹间,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生分了。”宁纤碧微微一笑,不容蒋经再说下去。只请他喝茶吃点心,接着又说了些家常闲话。看天色不早,本要留蒋经在府里用饭,然而蒋经在这里坐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有些不安了,又哪里肯?于是只说自己约了人中午吃饭,到底还是告辞出去,这里宁纤碧一直送他到院门外,方看着他去了。

晚上沈千山回来,听宁纤碧转告了蒋经的话,便点头道:“表哥说的不错,就这么样吧,你说眼药水明天就好了是吗?那正好带上,你先进宫见太后,我下了早朝就过去,然后咱们一起求见皇上。”

宁纤碧笑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那就这么办。”因商议已定,夫妻两个便歇下来,是夜自有无尽恩爱,不提。

第二天一早,宁纤碧装扮完后,先去给薛夫人请安,却听丫头们说太太似是不舒服,少不得进去探看一番。薛夫人却是不待见她,明知她是医生,也只是让她自做自的去,只说已经请了大夫,一会儿就来,用不着劳烦媳妇了。

这话当然是带点贬义的,但宁纤碧也不以为意,转身走出院子,听见里面的咳嗽声,她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薛夫人虽然不待见她,但宁纤碧心里对这个挑剔不讲理的婆婆却没有多少恶感,原因便是薛夫人的本性其实不坏。

例如她不喜欢宁纤碧,她就直接表露出来,不爱看你,你也少在我面前出现。而不是像别的婆婆那般,心中不喜欢儿媳,就利用自己是婆婆的特权,变着方儿的折磨。

上一次王妃寿宴后白采芝故意提出立规矩的话,便是她对于薛夫人不好好运用婆婆特权着急上火的表现,因此才暗示了一句,也是故意在宁纤碧面前显显能量,意思是你别以为我就要任你欺侮,太太可是站在我这边,你要太过分,咱们就鱼死网破,我也撺掇着太太折腾死你。

然而薛夫人却并没有理解她这份”苦心“,照样是不用宁纤碧过来立规矩,这若是别家媳妇,只怕心中就要惶恐不安了,但宁纤碧又怎么可能为这事儿着急上火?你不喜欢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那正好儿啊,就是老死不相往来我都没意见呢。

就因为如此,她心里一点儿也不恨薛夫人,甚至因为沈千山,爱屋及乌之下,对这个虽不讲理却直爽的婆婆还有那么几丝好感,因出了房门,在院子里听见对方咳嗽,便对兰花道:“你留心太太的病,若是到了晚上还这样咳嗽,大夫又说能吃咳嗽药的话,就给太太用点川贝枇杷膏。”

兰花笑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听见大家说,奶奶百草阁的川贝枇杷膏可好用呢,如今供不应求,只怕街上已经买不到。”说完却见宁纤碧笑道:“不用去街上买,你们房里若是没有,你就去凝碧院找海棠要两瓶。”

吩咐完了,这才出了院门,往长公主的院子里来,却见院中已经停了轿辇,宁纤碧心中诧异,进去一问,才知道大长公主今日也是要进宫,这倒真是巧了,于是祖孙两个一起往慈宁宫来。

彼时皇后恰好也在慈宁宫中,见她们过来了,太后也十分高兴,看着大长公主道:“果然是千山媳妇回来,这补药跟上了,你身子就和从前不同,去年入了秋之后,你就没进宫来,便是过年那会儿,我盼着你能来说说话,你儿媳妇却说你身上也不好。看看看看,这会儿都是深秋了,你这身子却是比去年那会儿还硬朗。”

大长公主也笑道:“可不是。千山媳妇那些药倒是管用,我今年这咳嗽都没几声,那个川贝枇杷膏也好用。不过给我的那些药,不是也给了太后娘娘吗?您觉得如何?”

太后笑着摇头道:“我这身子和你是没法比的。不过比去年倒也是强了许多。”说完让她们挨着自己做,又问了宁纤碧沈千山的近况,让她说一些外面的故事儿,一时间慈宁宫中便热闹起来。

过不多时。就有宫女进来,说是沈千山也来给太后请安,太后便狐疑看着宁纤碧道:“怎么忽然想起给我请安来了?非年非节的,该不会是你们小两口又有什么事,所以他特意跑过来找你了吧?给哀家请安不过是顺便而已。”

话音落,沈千山已经进来,行了礼后便笑道:“皇上近来批阅奏章,眼睛累得厉害,阿碧做出了一味眼药。正要献给皇上。所以臣前来接她。”

说完便听太后笑道:“如何?我说他们两个必定有事。却拿我做进宫的借口,真真可恶。”

众人都笑起来,沈千山便和宁纤碧辞别了太后。往御书房而来。

眼看就要到御书房了,却见周鑫忽然从旁边一座太湖石假山后转出来。看着他们,脸上浑没有了以往笑意,只是拦住他们,冷笑道:“千山这个时候怎么在宫里?这是要往御书房去吧?还和弟妹一起,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沈千山已经得宁纤碧告知蒋经去求周鑫却被拒绝的事,当下心中不由得长叹一声。

只是既然已经决定帮蒋经,这四皇兄是必然要得罪了。因此只好行礼道:“四皇兄,皇上前些日子让阿碧做一味给眼睛解乏的药,阿碧做了出来,所以今天我们特意来给皇上送药的。”

“哦?只是单纯给父皇送眼药吗?”周鑫却是不为所动,盯着沈千山的眼神越发冷冽,慢慢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

沈千山便知道周鑫是猜出来了,因直起身子,面上也收了笑容,淡然道:“还有别的事,不过和四皇兄也没什么关系,一切倒要求皇上定夺。”

“你”

周鑫似是也没料到沈千山如此强硬,只说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目光落在宁纤碧身上,他终究还是有些忌讳的,因上前来,一把拉了沈千山便往假山后去,一面皮笑肉不笑的对宁纤碧道:“弟妹稍等,我有几句话要和千山说。”

宁纤碧一言不发,眼看旁边有座凉亭,便踱步进去坐下,她知道周鑫要和沈千山说什么,这番交涉只怕短时间内也不能完。只是想起周鑫的蛮横性子,想起朝堂这番已经悄悄展开的暗潮汹涌的夺嫡之争,她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只希望周鑫不要因为蒋经就彻底和太子以及沈千山对立,不然的话,这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心下虽是这样希望着,但宁纤碧也很清楚,这其实很难做到。似周鑫这样一帆风顺身份高贵的人,一旦心心念念所求的东西被破坏,那份怨恨将是非常可怕的,要他还以平常心对待沈千山如兄弟一样,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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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反目

果然,那假山后的声音便逐渐高亢起来,宁纤碧坐在凉亭里,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心里也明白这是争执起来了,不由得又叹口气,抚了抚额头。

此时周鑫确实是恼了,从昨天晚上蒋经求到他面前,他便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在那一瞬间,蒋经丝毫没有察觉他眼中的阴鸷,可是他自己知道,那时他真的差点儿不顾一切要留下对方了。

乔羽竟然被说动,这是出乎周鑫意料的,然而正是因为他觉着自己还有底牌,觉着还可以说服沈千山,他想细水长流的让蒋经被自己打动,所以他克制住了胸中的强占,放蒋经离开了自己的府邸。

却没料到今天来宫里堵住了沈千山,一问之下,对方竟是毫不避讳的便坦诚了心意。这样一来,周鑫没了退路,便也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对蒋经势在必得的心思,他以为为情所苦过的沈千山会明白自己这份求之不得的痛苦,却没料到对方竟然毫不退步,还劝自己放下这份感情。

“放下?放你的屁,当初你喜欢弟妹的时候儿,碰了个头破血流,你怎么不说放下?”

周鑫眼看这事情就要脱出掌控,不由真的发怒了,一把揪住沈千山的领子,他低吼道:“我告诉你千山,这事儿你趁早丢开手,咱们还是好兄弟。不然的话,就…就…他妈的咱们就恩断义绝。”

面对暴怒的周鑫,沈千山却是丝毫不惧,他盯着周鑫的眼睛,沉声道:“四皇兄与我十几年的兄弟,难道就因为一个蒋经,便要恩断义绝?你我的这份兄弟情义,未免也太廉价了吧?”

“这是你自找的。”

周鑫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睛里布满了红丝,显然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是…那个人,他喜欢了多少年?渴望了多少年?他步步为营,一心只想等开花结果的爱情,在没有实现这个目标之前,他不允许任何人去破坏,就算是沈千山这个好兄弟也不行。

慢慢松开沈千山的衣领,周鑫冷冷瞪着对方,话语里已经没有半丝温度,他一字一字的沉声道:“千山。你是为情所苦过的人,你自己说,当日若是我在背后帮弟妹和别人定亲。你心里会如何想?你难道还会认我这个兄长?”

“这不一样。”沈千山也有些激动,虽然已经料到这样的结局,然而当他们两人真的因为蒋经要断了这份兄弟情义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争取一下。

瞪着周鑫,他痛苦的道:“四皇兄。阿碧是女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即便是我霸道了一些,即便阿碧那时候恨我,我们…我们终究还是有可能的,她的心里也并没有别人。但是你呢?蒋经已经有了倾心相爱的女子,他又是个男人。还是家里的独苗儿,承担着传宗接代的重任,他是绝不可能对你动心的。更何况。你是什么人?堂堂皇子,皇上或许不会反对你养一个男宠,但若是你将这个男宠视为妻子,并且从一而终,皇上会忍受吗?还是说。你想占了表哥,再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你觉得表哥会忍受?他是个温柔的人。但他的风骨你不是不知道”

“我不管。”

周鑫如同负伤野兽般的低吼了一声,他又怎会不知道沈千山说的在理,然而若是让他因此而放弃蒋经,那简直就如同是剜了他的心割了他的肉一般。因此他说什么也不肯听对方说话,只知一味的低吼道:“我不管,告诉你千山,这些不用你操心,我会对他好,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你不用管我会怎么做,我会把他捧在手心里,好好的爱护宠溺”

“表哥只要和齐姑娘终成眷属,他要生儿育女,为蒋家传递香火,你能给他吗?”沈千山冷冷的打断周鑫,而这句话,无疑是又往周鑫心头上狠狠插了一刀。

“总之,你现在和弟妹回去,我就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咱们还是好兄弟。不然的话”后半截话周鑫没有说出来,但他相信沈千山会明白。

沈千山果然明白,周鑫这不仅仅是拿兄弟情义来胁迫,他的话中还满含了威胁。

现如今朝堂上的风雨还没有掀起,但只要感觉敏锐,就定然对此有所察觉,周鑫身为皇子,又有容妃在宫中,只怕他知道的比自己更多,这意思就是很明白的告诉自己:若是沈千山去求了皇上,让蒋经和齐芷兰得以成婚,那不但没有兄弟做,他更是会变成敌人,倾力相助那暗中看不到的敌人。

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啊。

沈千山叹了口气,他的眼神黯然下来,哀伤的看着周鑫,喃喃道:“四皇兄,其实在当日决心要帮表哥的时候,我已经料到了这样的局面。并非因为我对咱们的兄弟感情没有信心,而是我知道爱一个人求之不得的滋味,就像你刚刚说的,若是你破坏了我和阿碧的事,让她与别人定亲,我也会恨你欲狂,不顾这份兄弟情义的。”

周鑫眼中猛然亮起了一丝光彩,鸡啄米一样的点头道:“是,便是这样,既如此,千山你成全了我吧,我们还是好兄弟,我…我其实也不想”

不等说完,他便看到沈千山缓缓摇头,于是眼里这点光彩瞬间就熄灭了下去。

“以我这种身份,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太子哥哥,家族前程,天下苍生,这些都要考虑,都在逼我成全你。”

却听沈千山吸了口气,缓缓道:“但是阿碧说,即便有再多的因素,她却只认一件事,那便是是非道理。表哥已经有了倾心相爱的女子,你要强占他,这是不对的,我若是向你妥协,便是助纣为虐。即便是所有的人都觉得我们应该牺牲表哥来换取你的支持,但是良心和道德不允许我们这样做。所以…四皇兄,对不起,若说你因为此事便要和我断绝兄弟情义,我虽然…很遗憾很难过,却也…不得不做。”

“这么说,你已经是下定决心了?”

周鑫的眼神蓦然便压下了所有的暴怒,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他死死盯着沈千山,似是要将他钉在这里,那样他就没有办法去皇上面前替蒋经争取了。

只看到他这样的眼光,沈千山心中便泛上一股无边的痛苦,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周鑫这个兄弟,也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助力。也正是他的这个决定,将周鑫这个强大的助力推到了敌人的阵营,那还没有露出真面目的阴险敌人的阵营。坚持道义,毕竟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周鑫头也不回的离去,沈千山的心情无比复杂,这一刻,他甚至都有一些后悔,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是宁纤碧那天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什么都如同浮云,唯有道理永存,为了这个是非公理,不能妥协和退缩,更不能助纣为虐。

“怎么样?”

走出假山,就见宁纤碧迎面走过来,嘴里虽然是在问着,面上却也是凝重神色,显然早已经知道结果了。

沈千山摊摊手,看向周鑫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经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了,他叹口气,苦笑道:“虽说之前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肯因为诸多因素而妥协,然而这一刻,想到可能的后果,我还是有些后悔,唉!阿碧,这一次,咱们是彻底将四皇兄推向那边了。”

宁纤碧不语,沈千山的纠结她怎会不知?就连她的心里,此时也全都是无奈。然而她却拉起了沈千山的手,严肃道:“千山,扪心自问,这件事,你觉得我们做错了吗?”

“当然没错。”沈千山继续苦笑:“就算我再怎么蛮横,我也不会将表哥当做筹码牺牲掉啊。”

宁纤碧松了口气,叹气道:“既然如此,你再好好想想,四皇子做的对吗?”

这个问题沈千山根本就不用回答了。周鑫爱蒋经,这本身没错,虽然他们都是男人,然而感情这个东西就是如此难测,他不会因此而认为周鑫错了。

周鑫错就错在,他不应该因为自己爱蒋经,就拼命阻止破坏蒋经和齐芷兰的婚姻,甚至还起了强占的念头,任何时候,强暴这种事情都不可能是对的。就是沈千山,当日虽然因为喜欢宁纤碧,而到底拒绝不了赐婚的诱惑答应了,然而在得知宁纤碧的真正心意后,却也去御书房外跪了一夜求皇上收回成命。情爱这个东西,可不仅仅是占有,该放手的时候,也是要狠心放手啊。

宁纤碧见沈千山没有说话,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于是轻声道:“既如此,那咱们走吧。”

沈千山点点头,此时心中只庆幸派人通知蒋经去了乔羽那里,不然此时周鑫冲动之下,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来到御书房,宁纤碧将眼药水献上,周铭大为好奇,当即滴了两滴在眼中,果然干涩眼内瞬间便升起一股清凉湿润的感觉,他点头赞叹道:“怪不得人人都盛赞你是制药天才,难为怎么想出来的,朕下的口谕也没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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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求情

宁纤碧笑道:“之前就已经有些想法了,皇上说的时候,已经确定了几味药,之后又完善了一下,所以费时不多,皇上且用一用,若是有用,就是臣妾的荣幸了。”

周铭看了她一眼,含笑道:“今日怎么这样会说话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到朕面前?唔,话说回来,这大半年因为天灾不断,国库吃紧,你和千山在边关立的天大功劳朕还没赏呢,如何?是不是心里着急了?其他将士的奖赏都拿到手,独有你们这功劳最大的夫妻二人的封赏迟迟不见,心里是不是担心朕忘了这回事儿了?”

他这话是对宁纤碧说的,于是宁纤碧也只好垂头笑答道:“皇上说哪里话?慢说保家卫国乃将军和臣妾的分内事,不该去想着赏赐射雕之狂风快剑。就是皇恩的浩荡厚重,将军和臣妾为皇上征战分忧也是应该的。皇上不赏,将军与臣妾心里倒是高兴呢,这说明皇上是把咱们当做一家人,一家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这是将军和臣妾天大的荣幸,我们夫妻只有感激的份儿,怎会在心里有这种大不敬的想法?”

周铭哈哈笑道:“果然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么说,朕将你们当做一家人,将来需要你们为朕这个家长牺牲一时利益名誉的时候,你们也是在所不辞的了?”

宁纤碧心中猛地一跳,皇上这话问的可是十分奇怪,她不期然便抬起头,想从皇上面色中寻出一点蛛丝马迹。心中有种预感:这句话,或许便是和睿亲王府日后的那场灭顶之灾有密切关系。

不过这一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皇上表情,便被皇上那锐利目光盯得又垂了下去。与此同时,沈千山已经抢着郑重答道:“皇上说的是,只要是为皇上。为大庆朝,臣愿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周铭点点头,眼中欣慰转瞬即逝。他很清楚沈千山的性格。这孩子能够如此斩钉截掷地有声,说明对方心中确确实实就是这样的想法。想到那一个计划,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忍心了,心中叹了口气,便淡淡道:“罢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吧,只要是朕能办到的,定然满足你们。放心,这个不算封赏。你们的封赏。朕已经琢磨好了。这个嘛,算是额外奖励你们的。”

话音刚落,就见沈千山拉着宁纤碧的手。夫妻二人再度双双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臣(臣妾)愿用所有功劳。求皇上收回为乔家赐婚齐姑娘的成命。”

“什么什么?”

皇上一时间有些没听明白,他也早把这件事儿给忘到脑后去了。不过很快便想起来,毕竟当日乔明那是郑重其事的求了自己,自己口头上也答应了,这事儿不大,但也没有芝麻那么小,要想起来也容易。

当即周铭就黑了脸,没好气看着沈千山道:“怎么着?你这臭小子是和朕的赐婚对上了是不是?上次给你和你媳妇儿赐婚,明明答应的时候千恩万谢的,转眼就跑来朕的御书房外面跪了一夜,让人以为朕是多不通人情似得。好不容易摁下去了,你们两个如今夫妻恩爱,这不是也过得挺好?你怎么又操心到人家乔羽和齐家那个女孩儿的婚事上头了呢?敢情只要是朕牵线的姻缘,你就想可着劲儿的破坏是不是?”

沈千山心想我的天,怎么能让皇上生了这样的误会?和皇上对着干?我活腻味了我。因连忙摇手道:“皇上息怒,臣并没有这样该天打雷劈的心思。实在是这件事当中的曲折皇上不明白。当日齐姑娘和臣妻的表亲蒋经是臣的母亲保媒,都订了亲。之后因为边疆大战骤起,那蒋经亲自护送宁三老太爷和大量药材赶赴边疆,他虽是白身,然而头脑灵活聪明智慧,又是四皇子挚友,因此臣忙于战事之时,药材粮草方面多借他之力,到底缠得他脱不开身,生生耽误了回京成婚的机会。谁知就在这时候,皇上竟然迫使蒋家退了婚,把齐姑娘许配给乔二帮主,这…皇上,蒋经表哥对齐姑娘一往情深,却因为帮臣而耽误了婚事,臣心不安,所以拼着用所有功劳来换皇上收回成命也在所不惜,臣妻也是这般想的。”

“混账东西,是谁迫使蒋家退婚了?”

周铭也依稀回忆起当初的事情,齐芷兰和蒋家订过婚的事好像四儿子的确说过,不过也是一句带过,何况那蒋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堂堂九五之尊怎么会放在眼中?轻描淡写吩咐下面人办好这件事,想也知道那蒋家明白经过后,不敢不退婚。只不过此时,堂堂皇帝当然不肯担着拆散如意姻缘的名声了,因此周铭眼睛一瞪,压根儿就不承认了。

“是是是,臣说错话了,不关皇上的事,是蒋家深明大义,为了大庆朝的安危存亡,退婚成全齐姑娘和乔二帮主绝地罡魂。”沈千山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顺着周铭的话说。

“嗯,这还差不多。”周铭果然满意了, 点点头挥挥手道:“既是如此,朕岂是反复无信的小人?这事儿你不用求了,至于那蒋经,既然也是当日立了功的,朕就赐他一个监生,让他有个进身之阶罢。”

宁纤碧心想呸!谁要你的监生身份进身之阶?我表哥将来那是要做大富商的,照样吃喝不愁。一面想着,就听沈千山道:“皇上,乔羽知道了齐姑娘和蒋经的事情后,已经表明愿意退亲,成全那一对有情人了。皇上就是答应臣,也绝不会落下毁诺之名,求皇上成全。”

“呵呵,这是都打算好了?”周铭冷哼一声,看着沈千山道:“若是朕不答应呢?”

虽然皇帝是这样说,但沈千山知道这便是对方松了口风,此时该做的便是打蛇随棍上,再想一想周鑫的执念,蒋经能躲得了一时,总不能躲一世吧?为了日后他的平安顺遂,少不得再卖一卖四皇兄,反正自己的立场就是不能让周鑫染指蒋经的,哪怕落个“告状”恶名,也在所不惜了。

想到此处,便看了贝壳子一眼,贝壳子那是什么人物?连忙躬身道:“皇上,奴才去看看小厨房给您炖的参汤。”说完却听沈千山又道:“说到药膳,阿碧倒也拿手,贝公公带她出去,且让她帮你们写几张药膳方子,素日里给皇上进补用,会有益处的。”

贝壳子有些惊讶,不过却是什么也没说,微笑带着宁纤碧下去,这里周铭便皱眉道:“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的?竟然连你媳妇也瞒着,好了,如今都没人了,你说吧。”

“皇上,臣之所以求皇上收回成命,成全蒋经和齐家姑娘,可怜他们是一个原因。还另有一个原因,臣原本不想和皇上说,只是如今看来,不说只怕是也不行了。皇上可知?四皇兄对那蒋经动了情愫,若是让齐姑娘和乔羽成婚,蒋经孤独一人,四皇兄再关怀备至些,难保他们不走到一起去。论理,以四皇兄的身份,养个男宠无非是失德罢了,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然而这事儿严重就严重在四皇兄对那蒋经动了真感情,真要让他们在一起,以四皇兄的性子,这儿女缘只怕就要没了。”

“什么?”

周铭果然大吃一惊,皱紧了眉头恶狠狠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鑫儿…真对一个男人动了感情?”

“臣不敢欺君,皇上不信,叫四皇兄过来,一问便知。”沈千山肃容说完,周铭已经是气得青筋暴跳,狠狠一拍桌子,咬牙道:“这…这混账东西,是要作死吗?”

沈千山连忙道:“所以为了四皇兄,皇上也万万不能让这蒋经孤单终老”

不等说完,便听周铭冷哼一声道:“得了得了,别冠冕堂皇的了,以为朕不知道?你那骨子里是和那臭小子一样无法无天的性子,这对你们来说算个屁事儿?不过是为了成全蒋经和齐家那个姑娘,才把这也作为理由来朕面前说。”

沈千山不语,心想没错啊,其实我也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儿,要是四皇兄和表哥两情相悦,我还要帮他们呢。不过皇上你会这么想吗?我才不信你会宠爱四皇兄到任他绝后的地步哩。

周铭踱了几步,之后回到龙案后坐下,半晌不语。

他不说话,沈千山也不说,只是跪在那里低着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周铭冷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那个乔羽是心甘情愿成全蒋经和齐家女儿?不是你逼迫的?”

沈千山连忙恭敬道:“皇上您真是太看得起臣了,您觉得我有那个能力,让天涯帮的二帮主都被我逼迫吗?更何况,天涯帮帮主乔明的为人您还不清楚,那是一个肯受人胁迫的家伙吗?他这个弟弟比他还执拗呢,不信皇上见一见他,仔细问问就清楚了。”

周铭冷哼道:“朕自然是要问的,不过是怕你脑子不清楚,敢来欺瞒朕罢了,到那时,朕要怎么罚你?你自己说。”

第三百二十六章 父心

沈千山举起一只手,郑重道:“欺君之罪当诛九族,臣不敢恃宠而骄,仗着皇上信任便犯下如此大错。”说完又堆了笑容在脸上道:“皇上去问吧,真是那乔羽自己放手的。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占有她看她郁郁寡欢一辈子。而是看着她幸福快乐才好,虽然自己心里难免失落痛苦,但是也就满足了。”

周铭冷笑道:“是么?要是这么说,当日你为什么又来跪御书房请求朕收回赐婚的成命啊?那时你是打算把你媳妇儿放手给谁?怎么你媳妇儿也没郁郁寡欢一辈子啊?”

沈千山心里知道这是皇上不甘心,没看这都开始胡搅蛮缠了吗?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说明蒋经和齐芷兰这件事儿几乎是成了。于是连忙苦笑道:“皇上,臣和臣妻的事情跟这个不一样啊,咱们就别算前账了。”

周铭又是半晌无语,低头似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似得,许久后抬起头来,见沈千山还在那跪着,他便冷冷道:”你怎么还不走?等着朕赐宴吗?”

沈千山故意扭头望了望殿外天色,吞了口口水道:“晌午了,论理也的确到了赐宴的时候儿”

不等说完,便见周铭从桌上拿起一本奏折丢过来,他连忙接住了,一看那笔迹,不由又笑了起来,连忙起身送回龙案上,一面道:“皇上,我爹昨儿写了半夜的折子,您不能就这么把它毁了啊,这都是您小舅子的一片赤诚忠心。”

“滚。”

周铭终于被他气笑了。一脚踢过去:“还想着朕的赐宴,朕看见你就气饱了,滚滚滚”

“皇上,那表哥和齐家姑娘的婚事”沈千山一边后退一边喊。果然就见周铭挥挥手:“你们都商量好了,还来问朕作甚?只要不闹到朕面前,朕闲大发了,管你们小儿女的婚姻事呢。”

沈千山喜动颜色。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跑,这里周铭看见他那迫不及待要去报喜的花尾巴喜鹊样儿,忽然间又觉得极度不爽,冷哼一声道:“站住,朕还没说完呢。刚刚你和你媳妇儿说的是要用你们所有功劳换这桩如意姻缘吧?”

沈千山停了脚步,回转身来,嘻嘻笑道:“是,皇上,臣和臣妻是这样说的。不过皇上若是一定要封赏。那咱们也不介意”

不等说完。又是一本奏折飞来,听周铭咬牙切齿道:“混账东西,滚出去吧。”虽是斥骂。但皇帝眼中却是露出笑意。

沈千山这才出了大殿,伸出袖子抹了把额头汗水。贝壳子和宁纤碧就在院中呢,看见他出来,宁纤碧忙迎过去,亲自掏出帕子给他擦汗,一面低声道:“怎么样?皇上答应了吗?”

沈千山笑道:“你在院里没听见皇上骂我?骂的这样厉害,自然是答应了。”说完又对贝壳子道:“贝公公进去服侍吧,今儿多炖点清热败火的东西给皇上吃,倒是我连累了你。”

贝壳子满面笑容道:“可不敢这么说,皇上是最喜欢世子爷的,您多来几趟,逗皇上笑一笑,比什么都强。”

沈千山苦笑道:“我若是来逗笑的还好,若是都像今儿这样,那就不是过来逗笑,分明是来找死的。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再有三回四回,连我也没命了。我的天,日后可再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贝壳子也笑了,转身进去,这里沈千山又看一眼御书房,才挽了宁纤碧的胳膊走出院子。

“如何?皇上真答应了吗?没费什么周折?”直到出了院子,宁纤碧还有点儿恍惚,她实在不敢相信,原本以为不知道要缠磨多少天的棘手事情,竟然就在这不到一个时辰间便解决了。

“是啊,一点儿周折都没费,不过恐怕这功劳是要折一些在里头了。”沈千山说,话音落,便见妻子双掌合十,郑重道:“能把这件事情办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就用所有功劳换都是值的,阿弥陀佛。”

“你什么时候也信佛了?”沈千山忍不住笑了:“定是给祖母抄经抄的。不过这事儿你该感谢你夫君我舍生忘死吧?关神佛什么”

不等说完,便被宁纤碧捂住嘴巴,听她郑重道:“神佛的事情也是可以胡乱说的?若不是菩萨保佑,你这事儿能办的这般顺当?所以该感谢还是要感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