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家的忙道:“回奶奶的话,奴婢原本就是府里的家生子,从太太嫁进门便在她身边服侍了。后来配了这府中的人,如今管着二房里丫头们的规矩,这不守规矩的要责罚,一般都是由奴婢来实施的。平常无事。倒也常往太太院里去服侍说话,奶奶来府里时间不长,又在边关一住就是两年多,奴婢身份卑微。素日就是奶奶看到,也不过是一眼而过罢了,哪里能记住奴婢?”

宁纤碧笑道:“你倒是会说话。既如此,你继续说吧。”她心中此时也明白了,这张兴家的看来是薛夫人的嫡系人马,未必就会忠于白采芝,所以刚刚自己一问,她略略权衡了一下,就将真实想法给说了出来。

张兴家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奴婢心里虽明白。奈何那如意姑娘咬死了不肯说。指甲都拔去了两只。杀猪一样的叫,昏过去了两回,还是这一套。奴婢想着。她就是有别的心思,也定然是要命的。所以才这般抵死不说,这样一来,只怕是很难问出实话了。除非送去官府,有那专门的行刑人员,不用别的,单是那些刑具,看着就把实话给吓出来了。”

宁纤碧也明白张兴家的说的有道理,只是这样的家丑,遮掩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往官府中送?只是若不送,她又实在是不甘心,暗道明知这一次定然有白采芝的手脚,难道还是只能这样眼睁睁的放过不成?

可是不放怎么办?如意这边听了春红转述的白采芝的话,已经是下定决心要拼死顽抗了。不顽抗又能如何?自己和段明月通奸的证据书还在对方手里握着呢。王府世子的妾侍和人通奸,这是用什么残忍手法处死都只会换来一句“活该”的罪行啊,比起咬死了“因为对轻怜不忿而下手陷害”这个借口或许还能寻到一线生机,鱼死网破供出白采芝让自己和戏子奸情暴露的做法不但是有死无生,而且这种罪行很显然就是连想要痛痛快快的死也不可能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意怎么可能吐口?即使沈千山和宁纤碧答应她,只要供出一切,必定保她不死。但她又怎么可能相信?爷固然是一诺千金,然而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和戏子的奸情。若是知道了,就算碍于诺言不会直接出手要她的命,但之后随便打发个杀手将她一刀宰了那也是肯定的。比起白采芝答应她“只要咬死了,就想办法救她性命”的承诺,她很显然更相信后者,毕竟后者这个幕后主使的身份对她来说也算是个把柄。

“事情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剩下的就是对如意的处置,儿媳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来请太太的示下。”

坐在薛夫人身旁,宁纤碧一脸谦虚恭敬的对薛夫人说道,不管这份谦虚恭敬是否出自真心,但就是这么一种态度,便让薛夫人心气略微顺了些。

“嗯,这是你们房中的事情,你这个主母做主就是,还来问我做什么?”薛夫人淡淡答了一句,一直以来看见宁纤碧就满布冰霜的面孔也略略放开了些。

“虽是我们房里的,这二房终究还是要太太做主,小事也就罢了,不敢烦扰您,都是交给白妹妹打理的。这样大事,我们小辈哪里好自己就处置了?”宁纤碧仍是十分恭敬。

薛夫人这才点了点头,面上又放开了一些,目光也终于转向了宁纤碧,淡然道:“这件事儿里蹊跷古怪的地方不少,你有什么看法?若说没有幕后主使,我倒是不太相信,想来你也不会轻易就信了,如何?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就直说出来,不过是咱们婆媳两个闲话,不便追究的地方可以不去追究,但是作为你我,是这二房里的当家人,心里却得有个数儿,决不能轻易让人这般哄骗了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宁纤碧心里叹了口气,这番话看似是十分的推心置腹了,只可惜她太明白自己和薛夫人的关系尚且不至于在这么两天功夫就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这大概还是试探,甚至还有可能是白采芝故意引导出来的试探,自己若很傻很天真的和这婆婆推心置腹,不但讨不了好,反而有可能坠入那“好妹妹”的算计中。

想到此处,便点了点头,薛夫人眉头几不可察的微微皱了一下,语气却添了几分亲热,咳了一声道:“你也这么觉着的吗?那说说看,这事儿的幕后指使会是谁?”

宁纤碧笑道:“儿媳原本也是像太太这般想的,也别说太太疑虑,那如意和轻怜是十几年的姐妹,又一起进了府,这也算是患难富贵与共的两个人,就没有什么彼此牺牲奉献的精神,总也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便到了设计陷害,要置于死地的地步。因此儿媳最开始也是和太太有一样的怀疑,想着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说不定就是如意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别人手中,才会迫不得已,受别人要挟行出这样的事。”

薛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却已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却听宁纤碧话锋一转,微笑道:“只是命人审了那如意两天,也用了些刑罚,她仍是只咬着这一件事。儿媳倒是真有些信了。太太且请想一想,如今我们房里这几个人,因为爷偏爱儿媳,白妹妹和如意轻怜的屋里他是不去的,就算宿在院子里,也不肯碰,太太心里必定疑心是儿媳唆使的,只这真是天大的冤枉,爷那个人什么性子,太太还不清楚?谁还能指使得了他?就是儿媳,得爷眷顾宠爱,可也不是言听计从的”

“行了行了。”宁纤碧不等说完,薛夫人就抬起手打断她道:“这会儿又不是我冤枉你,要和我分辩分辩,这些杂事日后再说,你先说如意的事情。”

宁纤碧笑道:“是,倒是儿媳一时失态了。总之就是因为这个,那三位妹妹彼此间着实不存在什么偏宠之事,既没有偏宠,哪里来的嫉妒陷害?倒是同病相怜多一些吧?如此分析到头,倒让儿媳吓了一大跳,这不矛头都指着我来了吗?看来看去,这幕后主使倒也只有我似得。可是太太想一想,儿媳难道疯了?连几个有名无实的妾侍也容不下?爷的身边若没了人,那儿媳岂不成了妒妇?难道儿媳愿意顶着这样的名头让人耻笑?如此一来,儿媳也是没有理由去拿捏陷害她们啊。”

薛夫人眼中刚才的失望早已不见,再次正色看向宁纤碧,她嘴角边甚至还微微挂了一丝笑意,轻声道:“哦?这么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事儿就是到此为止了?并没有什么幕后主使的人吗?”

宁纤碧点头道:“虽然是匪夷所思,但儿媳想来想去,这件事还真可能就是如意一时不忿,所以冲动之下做出来的。太太想一想这其中的漏洞,若是仔细周密筹划,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如意素日里就是个张扬轻浮的性子,轻怜也说过,这十多年来两人在一起,她对如意也是言听计从。越是这样的情况下,这如意猛然被驳了面子,越有可能心中恼牛只为赌输了几文钱就当街杀人的咱们也不是没听说过,杀了人之后又有几个不后悔的?只是那会儿心里全都是怒火,竟顾不得后果了,这便是人常说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太太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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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大家不用因为白采芝逃过这一劫而着急。很快要写到抄家了,白姨娘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求粉红票推荐票嗷嗷嗷!

第三百五十四章 死讯

薛夫人松了口气,慢慢点头道:“你说的半点儿不错,既如此,这事儿你和千山商量着处置就行了,那歹毒的贱人,万万不能饶过了她,不然的话,这样还能落了好儿,日后岂不是人人效仿?这王府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宁纤碧正要答应,忽听外面丫头道:“白姨娘过来了。”接着门帘一掀,白采芝笑吟吟走进来,一看见宁纤碧,面上先愣了一下,接着就笑道:“原来姐姐也在这里,我说刚刚看见西厢房那边好像是芦花呢,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宁纤碧也笑着站起来招呼了一声,本来她的身份是不必站起身的,在凝碧院里,她也从没给过白采芝这样的脸。然而此刻在薛夫人面前,她自然也要做出一副贤惠大度的主母范儿不是?伪装这项技能可不会是白采芝的专利。

两人落座,宁纤碧不等白采芝开口,就笑道:“刚刚我和太太正商量着对如意的处置,还没商量出具体的结果,恰好妹妹来了,这几年你掌着家,处理这种事情想来也是有经验的,不比我头一次遇见这回事儿,你看看倒是怎么处置如意的好?”

白采芝心下一惊,这事儿宁纤碧到底查出了什么结果她尚且不清楚,哪里敢轻易下结论?因连忙谨慎问了问,那边不等宁纤碧回答,薛夫人已经悉数告诉她了。白采芝这颗吊了两天的心才总算是放下来。

“论理,如意这般歹毒狠辣,就该活埋或者沉塘才是。只是如今这眼看就要进腊月。这种时候咱们府里弄出人命,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吉利,这下子倒是有些难办。太太,妾身竟也没了主意。还是听太太吩咐吧。”

薛夫人是十分忌讳鬼神的,此时听白采芝这一说,再想起最近一段日子丈夫难有笑容,似是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若是真的伤了人命。会不会是有违天和?虽说那如意罪该万死,可也毕竟是害性命的事。一时间,她也不禁犹豫起来。

到最后,这事儿仍只是交给宁纤碧和沈千山办了。不过薛夫人显然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咬牙切齿绝不肯放过如意的态度。于是宁纤碧便明白,因为白采芝这一句话,如意的性命算是逃过去了。

“姨娘,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是不是想法子资助那如意几个钱,让她躲得远远儿的,再也不回来的好?”

回到房中。白采芝阴沉着脸坐在椅子里。眼看就要水到渠成的事竟会功亏一篑到如此地步。连如意都不能趁机除掉,甚至这还是自己替她求的情保住了性命,这种吃了苍蝇的感觉简直让白采芝憋屈恶心的要命。

此时听见香桐小心问了一句。她终于将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咬牙道:“可恨。太可恨了,那个女人,她偏偏就要和我作对,原本想着趁此机会除掉轻怜,稍后将如意捏在手中,引她们两个暗斗,谁知这一下全都付诸流水,我竟然还要保下那个妖精的性命,这…这真是岂有此理,怎么能让人甘心?”

香药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从白采芝的话里,她分明已经听出了一缕杀机,眼看香桐还要说话,于是连忙使了个眼色,她自己则小心上前,悄声道:“姨娘的意思是…斩草除根?”

“啊”

香桐惊叫了一声,心中寒意凛然,连忙道:“似乎不用这样吧?那蹄子要命的证据可还是在姨娘手里”

不等说完,便见白采芝森森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证据么?若是有一天她被逼到鱼死网破,供出是我胁迫她陷害轻怜,我手里这份证据又有什么用?拿出来岂不正好落了人家的口实?不是我设计了那一幕,无缘无故的,我怎能弄到这样证据?”

香桐怔住,好半晌方听白采芝吐了口气,恨恨道:“这个女人是不能留了,却也不能急着动手。这京城人多眼杂,被人抓住小辫子可不好。”

香药冷哼道:“这也好,不除了总是个心思。只是有些可惜了,竟不能连消带打一石二鸟,倒白白费了咱们的心思安排一场。”

白采芝也叹了口气道:“这是天意,没办法的。逼着如意在那个时候下手,本就是留着漏洞等姐姐回来察觉,从此恨上如意,逼迫暗害她。却没料姐姐竟然回来的这样快。我明明已经安排下了人手暗守着门,只可恨爷身边那两个丫头果然是精明厉害,这样事也没乱了阵脚,甚至都没有亲自过来查证,就连忙奔出去报信了。说到底,也是我太贪心,如今能除去一个,也已经是不虚此举了。”

派人伺机给春红传了信,让她告诉如意“白姨娘已经在太太面前求了情,她的性命是保住了,安心等待被撵出去就好,”得了如意回话,确定她对自己彻底没有了威胁之后,白采芝这一夜终于是睡了一个安稳觉。

四更之后,不到五更,寻常人都正在最香甜的美梦中。睿亲王府的后门却是悄悄走出了两条人影。

“到底是什么事?你到现在还不肯和我说吗?”

轻怜看着身前的如意,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如意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般灰溜溜从王府后门走了出来,身后只有轻怜一个人相送,就别提有多凄惨冷清了。

听见轻怜的话,如意却只是轻轻地摇摇头,喃喃道:“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你,只是实情我没办法告诉你,不然…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轻怜,好妹妹,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这么叫你,如今我是知道错了,却已经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多谢你还来送我一程,从此后,只怕再见无期,我也唯有盼着你能在这王府里顺风顺水,衣食无忧的终老。千万莫要学我这般,起那糊涂歹毒的心思,奶奶和白姨娘都不是易与的人,我的下场便是你前车之鉴”说到这里,却是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是了,你不似我,贪图安逸,又要强拔尖儿,还禁不住诱惑,你这样的性子,只要跟着奶奶,即便这辈子不能得爷青眼,也必然是一帆风顺的。好了,别送了,我走了。”

如意说完,转身便走,这一走就没有再回头。

轻怜站在门口,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若说她对如意一点恨意都没有,那绝不可能,被心目中最亲近的人往死里陷害,就算是有救命之恩,这份愤怒伤心都是不可能被消除的。

然而到底还是十几年的姐妹,此时看着那萧瑟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想到对方那一片黯淡的未来,轻怜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心酸。所谓的快意恩仇,有德报德有怨抱怨,哪有那么容易?

心中感叹良久,正要转身回府,忽见一辆马车到了近前,马车上的人她也无比熟悉:郑黎,之前险些被她拖累了性命的无辜男人,也是她的另一个救命恩人。

轻怜下意识的就向后退了几步,目光复杂的看着郑黎。

马车慢下来,郑黎也看着她,目光里有担忧和关切,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此刻距离他们俩被陷害还没到十天,轻怜即便满心愧疚,也不敢和郑黎当面说话,唯恐这一幕落进有心人眼中,又连累了他。郑黎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到最后,两人也只能目光彼此相对了那么刹那间,然后便错身而过。

王府这一场风波总算是悄悄过去了,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时光如水,转眼就是新年将至。

这一日从早上便是艳阳高照,这在冬日里可是十分难得的。宁纤碧也就趁这个机会,往大长公主房中去说了半日的话,还陪老人家打了两把小牌,也算是偷了浮生半日闲。

正热闹的时候,就见芦花走进来,贴在宁纤碧耳边小声道:“爷回来了,让奴婢来找奶奶回去,说是别让老祖宗太太知道。”

宁纤碧微微点头,从手里打了一张牌出去,便听旁边王妃笑道:“这牌倒是及时,胡了。”于是她连忙借机站起身告辞,大长公主和王妃等都知道她忙碌,刚刚丫头又来说话,想是房里有什么事儿,因此也不挽留,随便找了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女孩儿上去坐着,便继续玩起来了。

这里宁纤碧回到凝碧院,只见沈千山面色有些不好看,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忙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沈千山挥挥手,屋里几个丫头退出去,他方沉声对宁纤碧道:“如意死了。”

“啊?什么?”

宁纤碧吃了一大惊,不敢置信的问道:“是怎么死的?爷怎么知道了?”

“在临江府遇了山贼,被乱刃分尸了。”沈千山沉声说完,镇定如水的目光中终于流露出几许愤牛“乱刃分尸?”

宁纤碧跌坐在椅子中,这个结局委实是太出乎意料,让她一时间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再做梦。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立刻便镇定了情绪,对沈千山道:“爷,这消息不能让轻怜知道,不然她终归是会伤心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预感

沈千山淡然道:“我去和她说什么?她伤不伤心也和我无关。只是阿碧,这件事情不寻常,如意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山贼看见了,哪里舍得要她的性命?更何况还是乱刃分尸,山贼们就算是横行无忌,也不至于在一个无冤无仇的妙龄女子身上下这样狠手浪费时间。”

宁纤碧心里一跳,看向沈千山,喃喃道:“莫非…莫非你怀疑如意的死不是这么简单?”

沈千山点点头,咬牙道:“这也是因缘巧合,临江府出了命案,略作侦查后就上报刑部,我恰巧是去刑部办事,看见人人都在谈论那女尸的画像美丽,凑上前一看这才得知,不然的话,只怕咱们府里的人永远也不知道,这被赶出去的女人已经被灭口了。”

“灭口?”

宁纤碧终于明白沈千山的神色为什么这样难看了。她原本也就有些疑惑,丈夫并不是会为轻怜和如意花心思的。如今她才知道沈千山的愤怒从哪里来:“你是怀疑,如意是被上一次陷害轻怜的幕后主使给灭口的?”

“要不然呢?”沈千山反问:“如意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除了这个幕后主使之外,她还和什么人有恩怨?至于山贼杀人什么的,我是半点儿都不会信的。”

宁纤碧怔怔看着他,就见沈千山眉头一挑,冷冷道:“这事儿八成是你那表妹做下的,我不能留她了,不然的话。她今日竟然可以在外面买凶杀如意,或许明天就敢用手段害你,你当我不知道她表面上恭顺,心里有多嫉恨你么?”

“嫉恨我。害我么?”宁纤碧微微苦笑,心想是啊,我也知道啊,又不是没被她害过。

平心而论。她如今也很想将白采芝扫地出门,但是要怎么才能做到呢?薛夫人毕竟是婆婆,这是一座绕不过去的高山啊。

叹了口气,宁纤碧抱了抱沈千山,安抚一下他的情绪,才又轻声道:“千山,这事儿要从长计议,你现在忽然就要撵她出去,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太太知道吗?无凭无据的。你贸然行事。只会让太太心中越发对我不满,原本这好不容易,因为上次的事情。太太还和我说两句话呢,结果忽然间又整这么一出。岂不让太太认定了我是两面三刀?还是再等等。”

“等,还要等,万一她冲你下手呢?”沈千山原本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可是如意的死确实吓到他了,事关宁纤碧的安危,他这会儿的心思可不就是乱了套呢?

“你以为她是谁?”宁纤碧也知道丈夫是在为自己担心,心里感动,因握住他的手笑道:“这里好赖还是亲王府,她足不出户的,找个亲信在外面买凶杀人也就罢了,难道还敢冲王府伸爪子?若说暗中使手段图谋,也总要慢慢操作吧?哪里就用急成这样?白妹妹是聪明人,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让咱们抓不住痛脚,她要是真存了不良心思,还是要慢慢来的,你放心,我防备着呢,万万不会让她给赚了性命去。”

沈千山深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宁纤碧如此委曲求全,便是不想让自己在爱人和母亲之间左右为难,只是他真的很担心啊,攀着宁纤碧的肩膀,心底里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真是没办法,即便他在战场上是一往无前的大将军,但在母亲面前,也只能这样窝窝囊囊的,这种感觉实在太憋屈了。

宁纤碧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心里是明白了,正要再安慰几句,就见芦花走进来道:“爷,奶奶,表少爷过来了。”

“表哥?”

宁纤碧和沈千山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奇怪,这蒋经成婚后,就领着齐芷兰回江南祭祖了,原本说是要在南方过年的,怎么如今还差着好几天才到除夕,他怎么就回来了?

两人连忙去客厅见蒋经,却见对方满面急切,一看到他们便站起身道:“千山,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四皇子那里,你…你能不能过去一趟,堂哥落进他手中一个多月了,如今生死不知,我…我实在是担心死了。”

沈千山和宁纤碧忍不住就是身子一僵,蒋经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两人和周鑫已经翻脸,正要再说,就听沈千山苦笑道:“表哥,我和四皇兄…哦,如今已经不大往来了。”

“啊?”

蒋经怔住,沈千山这时却又有些疑惑起来,看着他轻声道:“不过表哥为什么不去求四皇子呢?他对你的请托…唔,应该还是会答应的吧。是了,你这个堂哥是什么人?又怎么会落到四皇子手中?”

蒋经面上闪现出一丝尴尬的红晕,于是沈千山也就心知肚明:表哥这是了解四皇子的心意了。

果然,直接跳过沈千山之前的那个问题不答,蒋经只是粗略说了下蒋诤落入周鑫魔爪的事。

当日蒋诤那个小童看见主子被抓走,本是要去找蒋经求救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家主子是干什么来了?貌似不是准备干啥好事儿吧?向堂公子求救,有这个脸吗?因此那小童就含悲忍泪连滚带爬回了江南,奈何蒋诤父母双亡,纵然有几个亲戚,本就是凉薄之人,此时一听说那狠毒的惹祸精是惹上了四皇子,谁还敢去送死?

小童四处求告无门,恰好蒋经和蒋姨妈以及齐芷兰便回了江南,因为心里一直存着疑虑,因此访了几家亲戚,还没见到蒋诤跳出来惹事后,蒋经便去了蒋诤的住处,没见着堂哥,却只看到愁云惨雾蹲在门口如一只哈巴狗的小童,因连忙问了经过,这才知道前因后果,带着家人就急匆匆回来了。偏偏这时他已经知道周鑫心思,这可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哥俩好的相处。这让蒋经根本不好意思登周鑫家的大门,倒也不是不敢,只是这份无法回应的感情让蒋经心中五味杂陈,下意识的就想逃避。

而沈千山和宁纤碧听了这蒋诤被抓走的过程之后,也是目瞪口呆,好半晌,宁纤碧才喃喃道:“表哥,那个…我能说你那堂哥落到今日下场是咎由自取吗?”

蒋经脸一红,显然也知道蒋诤那是什么德性,宁纤碧说对方咎由自取,其实…好像…大概…也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儿。

“表哥放心好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照你这种说法,你那堂哥是个标准的祸害,定然不会有事的。”宁纤碧实在不明白,这蒋诤真是恶毒到一定境界了,在蒋经婚礼上假装报丧,对这样一个人,蒋经怎么还会为他担心?这也太圣父了吧?

“妹妹”蒋经眼看宁纤碧这是撒手不管的态度,便有些着急了,虽然蒋诤是祸害没错,但比起那些虚伪恶毒的亲人们,总算这一个还算是真小人,两人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

“表哥,这事儿…确实没办法管”沈千山也叹了口气,不等说完,忽听门外长福的声音响起道:“爷,皇上派人过来宣口谕,让您即刻进宫觐见。”

没来由的,宁纤碧心中猛然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她站起身看着丈夫,却见沈千山已经答应了一声“好。”然后便进屋换衣服去了。

不…不会的…不可能这么快的。

宁纤碧眼睁睁看着沈千山匆匆出门,她奔到门边,目注着那人影渐行渐远,终至消失,心中只觉似是有一把刀子剜着,一边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只说那一场灭顶之灾不可能会来的这么快,这眼看就要过年了,皇上的意图也很可能并非真的要处置沈家,若是真要以这个方法来钓出六皇子的势力和野心,那,怎么也该让人过了这个年吧?

“表妹怎么了?”

蒋经走过来,他看见宁纤碧脸色苍白,不由有些疑惑,因此关切问了一句。

宁纤碧镇定了下心神,回头勉强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表哥,等千山回来,我让他去帮忙打听打听你那堂哥的事吧,只要人平安,在哪里都好。”

蒋经点点头,他不是笨蛋,这会儿仔细一想,想到周鑫在自己和齐芷兰这段感情中的一些表现,心里也明白对方其实是搞过破坏的。而沈千山和周鑫那是多好的感情,如今听话里意思竟然是反目成仇了,只怕这八成都是因为自己的事,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一念及此,心中愧疚更甚,因便道:“妹妹不用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我也在外面打听打听,实在不成,便去四皇子府上问问,从前又不是没去过,这也没什么。”

宁纤碧点点头,蒋经这里就告辞了。剩下她一个人在房中,只觉坐立不安,无论怎么安慰自己也没用。于是索性换了衣裳,又往大长公主这里而来。

“怎么又过来了?莫非是知道今儿中午有鹿肉,所以跑过来蹭吃的了?”

这会儿大长公主屋里的牌局还没散,王妃薛夫人和大房里两三个女孩儿也都在,白采芝许是办完了事,所以也赶过来凑热闹,此时宁纤碧这一到,府里这些女眷竟是差不多齐了,只差着沈千城沈千越两人的媳妇儿。

PS:

汗,蒋诤应该是蒋经的堂哥,之前弄错了,现在改过来,捂脸。另外,今天更新三章,老时间:十点,下午三点半,晚上七点半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不怀好意

大长公主胡了牌,就将手里的小牌放下,呵呵笑道:“今儿怎么人聚得这样齐,我记得我也没下帖子请你们过来吃鹿肉吧?”

这当然是个笑话,之前狩猎那一次的山珍野味如今还没吃完呢,谁还把什么鹿肉放在眼中。不过既然大长公主说了这样话,众人当然要凑趣儿,白采芝这时候是不肯往前凑的,显得特别谨守礼数和身份,因此薛夫人便笑道:“老太太,难得今儿这么热闹,便赏我们点脸面,就在这里用了饭吧。”

大长公主笑道:“越说越上来,不但是惦记着鹿肉,更连我老婆子的午饭都瞄着了,好长耳朵,怎么便知道我今天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好菜?”

王妃也笑着说了几句,说的大长公主越发高兴,忽觉身旁宁纤碧一直没有声音,竟不似往日那般,大长公主便转头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哦,没什么。”宁纤碧回过神,看着大长公主勉强一笑:“这两日不知道怎么了,都是这样儿,想是冬日里人容易困乏”

不等说完,便听大长公主道:“可是胡说,有数的,春困秋乏,什么时候儿冬天也容易困乏了?冬天人最容易清醒的,我怕晚上睡不着,从来大冬天连午觉都不睡。”

话音落,一旁的白采芝便假装关心道:“姐姐,不会是身子有什么动静了吧?”

宁纤碧淡淡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不是,妹妹多心了。”

“这怎么能说是多心呢?”白采芝笑得灿烂如花,真好像是一派欣喜似的,一面道:“爷对姐姐的好谁不知道?论理这么长时间,可早该有动静了,我一直暗自替姐姐着急。只是怕让您上火,不敢说,要不然,还是找大夫来看看,这若是真有了动静不自知,可不就耽搁了?”

这一番话大长公主和薛夫人哪里还听不出味道?不过两人抱孙子心切,再想想刚才宁纤碧说这两日都没什么精神,因此大长公主也顾不上和白采芝计较,转头对宁纤碧道:“这话没错,没有也没什么。但若是有了,自己还不知道,可真容易耽搁的。”

“老祖宗。真的没有。”宁纤碧哭笑不得,红着脸道:“月事这两天就该到了,若是不到,再找大夫吧。”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媳妇在帘外道:“姨娘。给香药姑娘诊病的大夫要走了,诊金”

白采芝微微皱了眉头,站起身走出去,对那媳妇低叱道:“你是第一天做事吗?这是什么地方,就跑过来聒噪?”

那媳妇缩了下脖子,她刚刚也问过门外的丫头们。知道大长公主慈善,若是有事儿,是可以在这里禀报的。因此才大着胆子站在门外,听了半日,恰好就说到宁纤碧的身子上,这媳妇自以为瞅准了个机会,若是在此刻把事儿报出来。让姨娘顺便儿将大夫叫过来给奶奶诊一下,动静自然是没有的。只怕倒是能恶心奶奶一下,姨娘岂不开心?

谁知却受了这样一场训斥,真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这媳妇垂头丧气,嗫嚅着道:“是,奴婢知错了。只是那大夫给香药姑娘开的方子里有两味药,竟是十分贵重,这一副药就要二两银子,香药姑娘不肯吃,说自己命贱,吃这样药折寿”

“什么折寿?有病还能不治么?慢说二两银子,就是二十两,为了她一条命,这会儿少不得也要咬牙拿出来。”白采芝叹了口气,然后又对那媳妇道:“你回去和香药说,就说我的话,让她放心吃着,又不动用公中的钱,我这些年攒下的,供她吃几幅药还是够的。”

媳妇答应了,又由衷叹道:“姨娘真是心慈,那奴婢这就去了。”说完转身刚要走,便听白采芝叫住她,淡淡道:“将那大夫叫过来。”

媳妇连忙点头说明白了,接着匆匆而去。这里白采芝方转回来,对宁纤碧道:“姐姐说说,那香药真真从小儿到大都是这么个性子,这两日里她吃不下饭,到昨天越发连米汤都不喝了,若不是我逼着,还撑着不肯看大夫呢,到底今天早上床都起不来,结果刚刚那不懂事儿的来回我,说药贵,二两银子一幅,香药那丫头竟不肯吃,只说怕折了自己。我就说那白二家的不是这么不懂事,这会儿跑到老祖宗这里来回事儿,原来却是牵挂着香药,唉!真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病难道是能耽搁的?和人命比,银子终究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落,便听薛夫人道:“嗯,你做的很好,不要说是个丫头,咱们家又有这个条件,就是一条猫儿狗儿,也不该随随便便的因为有病就弃了它。”

大长公主也微微点头,显然对这样的慈善也是赞同的。白采芝心里得意,面上笑容越发灿烂,看着宁纤碧笑道:“是了,恰好那大夫还没走,香药只是个丫头,没办法劳动御医,不过找的大夫却也是京城里十分有名的,不如让他来给姐姐诊诊脉如何?”

宁纤碧脸色便沉了几分,冷冷道:“多谢妹妹关心了,只不过若要说诊脉,我倒还真是用不着劳动大夫。”

白采芝看着她这冷漠样子,也不恼,只拍了拍额头笑道:“是,妹妹一时间忘了,姐姐跟着三爷爷学医术,哪里用得着别人诊脉?只不过姐姐,您最近几年都专心研究药材去了,何况医者不自医,这都是有数的,就让大夫帮您看看呗,若是没什么也就罢了,一旦有了动静,也给王府添添喜气,也不至于耽搁了,您说是不是?”

大长公主慢悠悠看了白采芝一眼,花白眉毛微微挑了挑,却是没说什么。这边的薛夫人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但不爽宁纤碧的惯性使然,却还是同意了白采芝这恶意十足的提议。

宁纤碧心中的火气“蹭”一下蹿上来,她知道白采芝是在自己回来后,几次三番被压得狠了,所以今日态度才会这么强硬,恐怕也是憋得够呛。然而越是如此,她才越要打对方的脸:想拿捏我?你当我还是上一世里那个很傻很天真的二货吗?

正要说话,却不料大长公主竟然淡淡开口道:“嗯!也好,看一看就看一看,就算是没动静,这又算得了什么?便是宫里的娘娘们,素日里隔着两三天还要请平安脉呢。芍药这身份虽比不得娘娘们,好歹也是世子夫人,千山明媒正娶回来的,将来更是要做王妃的人,这寻常也不能仗着会医术,就疏忽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就让大夫进来瞧瞧罢,就是没什么事儿,该进补也是要进补进补的。”

这一番话同样是同意大夫来给宁纤碧看病,然而却是完全扭曲了薛夫人和白采芝的本意,愣是借着这个话将宁纤碧的身份无限拔高,只把白采芝听得牙都快咬碎了。一只手在袖子中狠狠绞着帕子,尤其是老太太那句“将来更是要做王妃的人”,这简直就是在她心头上狠狠捅了一刀,一下子就把血给捅了出来。

大长公主都开口了,宁纤碧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她也明白这老太太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力挺自己的立场,就是不管你们怎么说,也不管夫妻两个天天胶着在一起还没有儿女这是事实,老婆子就是待见芍药,谁也别想借这种事来耍心眼儿。面对这样的殷殷相护,宁纤碧拒绝的话哪里还能说出口。

大夫很快就走了进来,此时内室中的人大多都避到了屏风后,只剩下宁纤碧和大长公主以及薛夫人唐王妃还端坐在那里,这民间的大夫,就算是什么名医,也不要去想着搞什么悬丝诊脉了,这活儿可不是一般的高难度。

宁纤碧伸出手腕,芦花上前将两个明晃晃的翡翠如意镯子褪了下来,又在腕上垫了块丝绢。那大夫头也不敢抬,微微躬着身子走到宁纤碧面前,眼中只能看到那锦绣雍容的衣衫,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伸手放在那丝绢上,索性闭上眼睛仔细诊治起来。

宁纤碧自家知自家事,心中倒还算平静。屏风后的白采芝却已经兴奋起来了,双手在袖子里不停扯着那条可怜绢帕,她的脑海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大长公主怎么护着宁纤碧,这一次她也要借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好好羞辱一下对方,之后更是要在薛夫人身边好好进进谗言:哼!独占夫宠三年多,肚皮竟然还没有动静,还不许丈夫亲近妾侍姨娘们,这样的妒妇,难道还要让她继续风风光光的踩着自己?妈的,就算表现的出格一点儿,这次也要豁出去,实在是憋屈的太久了。

白采芝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越想就越兴奋,甚至连嘴角都实在是控制不住的弯起来,没办法,不是她定力不够,实在是她等这样一个机会等得太久太久了,怎能不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