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黎沉默了一下,方沉声道:“当日我最艰难的时候,是姑娘送来的东西帮我和孩子们还有那些老人度过难关,没有你那些银子吃食衣服,我们只怕根本没办法在这京城立足,早就死了。之后爷和奶奶对我也是天高地厚之恩。我郑黎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这两个毛贼被我杀了,回去后便和奶奶说,让她派人把尸体拉去顺天府,就实话实说,若顺天府不管是非黑白,就要和咱们过不去,要让我抵命,那我抵命便是”

“郑大哥,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轻怜虽然冻得牙齿都打颤了,听见郑黎的话,却仍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却听郑黎涩声叹道:“姑娘,你刚刚说我有心思和牵挂,其实错了。我光棍一条,能有什么心思牵挂?孩子们都大了,也熟悉了京城这地界,可以自己找食吃,有他们在,那些老人也不用我操心,何况奶奶或许还会帮衬些。我欠姑娘和奶奶的恩情,这一回也算是报答了,就算死,也能含笑九泉。”

第三百八十章 短暂的幸福

“好了郑大哥,别说了,不会死的,这世上还有王法和道理。就算睿亲王府倒了,我不信官府就敢颠倒黑白。若真是这样,我豁出去这条命不要,给你告御状去。皇上是有道明君,他绝不会因为迁怒睿亲王府就纵容官员罔顾法纪。”轻怜大声叫道,只是冻得发抖,这话便失了些气势。

“轻怜姑娘,你可千万别”郑黎慌得直摆手:“你还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过,何苦为我把前程断送了?不值得,真不值得。要…要是那样儿,我宁愿抹了脖子,也绝不要你为我去冒险。”

两人因为这个问题争执了半日,方醒悟过来这会儿讨论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尸体和两个大活人还都在荒郊野外呢。可怜此时轻怜身子都冻僵了,虽然有一床棉被,然而那棉被盖在身上倒是正好,此时要把她的身体给围着一圈,却是不太够,寒风呼呼往里灌,一个弱女子哪里能禁受的住?

当下郑黎见她面色都发青了,也顾不上争论,忙将自己身上的夹袄和外面穿的棉衣棉裤都脱下来,不由分说就要给轻怜穿上。轻怜却哪里肯穿别的男人的衣服,都要冻昏了还是坚持不肯。郑黎也顾不上这些,到底亲自给她穿了,一面怒气冲冲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道德规矩道德规矩,难道还比人命重要?姑娘太迂腐,奶奶就绝不会像你这般想。”

轻怜这会儿也实在是反抗不了,当下郑黎见她连起身都不能,更别提走路。因犹豫了一下,到底一咬牙关,将人背在背上,接着又把那大棉被蒙在轻怜身上。这才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虽然身体残疾了,但郑黎这几年却从没落下功夫,原本轻功都能施展出三四成了,不然也追不上这两个武功不俗的毛贼。然而也恰恰是因为如此。他追了这么久,完全就是靠意志力在支撑,紧接着一场激战,其实他也受了伤,只是不想让轻怜担心内疚,因此将腹部那道刀伤给紧紧摁着,不让它鲜血往外涌,此时身上只觉得没力气,然而一想到自己若倒下了。轻怜这弱女子在这样的地方也是必死无疑。便咬紧了牙关艰难前行。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四野一片寂静,只有郑黎沉重的脚步声在耳畔回响着,一步又一步。

脑子明明都已经冻得僵了。然而思绪却是无比的清晰。轻怜能够感受到从郑黎身上传来的热度,明明把夹衣和棉衣脱给自己后。这个男人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衣单裤,但是他的身上却散发着这样热烈的温度,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渗进自己的身体,暖和自己的心脏,就如同六年前他救下那个陷入绝望的自己一般。

原来有一个男人可以依靠,是这样幸福的感觉吗?轻怜迟疑着,慢慢的将头趴在了那结实的后背上:她是沈千山的妾,可那个男人却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这一生,她恐怕都再没有自由的机会,没有一个能够安心依靠着男人的机会,这大概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享受一个男人给自己的保护和安心,原本六年前有过一次,但她那时候却不懂得把握。如今她心中对这样的感觉生出向往,却是连一个拥有的机会都没有了。

蓦然间,轻怜就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如意了,理解她为什么会罔顾自己的劝告而执意迷恋着那个戏子,其实明知道是镜花水月,为什么却不能收拾那份心猿意马?原来,这便是男人对于女人的重要性,一个女人的一生中,如果不能完整拥有一个男人的爱情和呵护,当真是可悲到了极点。

这样想着的轻怜,可是丝毫不知她的好姐妹何止是心猿意马,最后更是付出了飞蛾扑火的代价,甚至身殒命丧。

郑黎是抄小道追上了那两个贼人,不然他纵然可以施展一点轻功,却也不可能及时赶过去救下轻怜,此时仍抄小道回大院子,到最后那段路程,完全就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和潜能支撑的,只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倒了,正趴在自己后背上,一直以来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喜欢着的这个女子,就再也没有活路了。

察觉到郑黎的步履越来越艰难,轻怜想要开口询问,这才发现嘴巴里的牙齿一直在打架,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一段不太长的路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终于,那黑色的大门映入眼帘。

郑黎身上陡然生出了一丝力气,已经冻得僵硬的手臂用力将轻怜向上托了托,然后拼尽全力的加快步子,他的眼前已经一阵阵发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响大门,在听到脚步声之后,这个坚韧的汉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天啊”

开门的家丁大叫一声,接着便回头高声叫道:“是郑大哥,还有…这…这是轻怜姑娘,天啊,郑大哥把轻怜姑娘救回来了。”

话音未落,已经从堂屋中飞一般奔出几个人来,宁彻宣一马当先,来到门边只看了一眼,便急忙吩咐道:“小六,去百草阁请三老太爷过来,郑黎这应该是刀伤,让老太爷别忘了带药。常其,去找后门上婆子通知大长公主太太还有你们奶奶,就说轻怜姑娘回来了,只是冻得不轻,让她们赶紧烧热水。”

一面吩咐着,早有人把郑黎和轻怜抬起,只见郑黎的单衣早已被血染红,好在天气严寒,此时伤口已经冻上了,他又一直用手使劲儿按着,这方止了血,不然的话,只怕根本支撑不到这里,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一众人等都忙碌起来,而此时宁纤碧在后院还不知情。她怔怔坐在轻怜屋子中,看着那简陋的一切,回想和这女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奶奶”

玉儿上前唤了一声,想请宁纤碧回自己的屋中,虽说如今这院里到处是人防范着,然而在这屋子里,她总是觉得危险,轻怜那么大一个活人,可就是被生生从这屋里给掳走了啊。

“郑黎还没有回来吗?”

却听宁纤碧平静地问了一句,看见一旁芦花摇头,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那些孩子都回来了,独独他不肯放弃,倒还真是一条重情重义的汉子,只可惜爷不在,若是爷还在,哪有宵小敢上门?更别提掳人”不等说完,珠泪已是滚滚而下。

海棠和山茶等人想起沈千山的威风凛凛,战场上无数次他冲锋在前,浴血而归,杀的鞑子闻风丧胆,真可说是威震边疆。也都是忍不住一阵鼻酸,纷纷落下泪来。

便在此时,忽听院中又起了一阵骚动,还不等宁纤碧派人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便见一个婆子飞奔进来,大声叫道:“奶奶,奶奶,轻怜姑娘救回来了,可就是冻得厉害,亲家少爷说让您赶紧预备热水。”

“什么?轻怜…救回来了?”

宁纤碧本已经绝望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郑黎已经瘸了一条腿,还能救回轻怜。因此时听见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婆子,喃喃道:“你…你不是骗我?”

“老奴哪有那么大胆子呢。”婆子连忙道:“真真是亲家少爷吩咐的,只怕人这会儿已经要往后面送了,奶奶赶紧吩咐人预备热水要紧。是了,还有郑黎,听说也回来了,只是受了伤”

“太好了,老天保佑,阿弥陀佛”确认了这个消息属实,宁纤碧立刻便欣喜若狂,双掌合十谢满天神佛,忽然想起刚刚婆子的话:“怎么?郑黎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老奴没看见,所以不知道,听说已经去请亲家三老太爷了。”婆子答了一句,宁纤碧点点头,挥手让她出去,这里山茶和海棠等人都喜道:“真真是吉人自有天相,素日里咱们都说轻怜姑娘命不好,如花模样偏偏是遭了这么多事儿,如今看来,这可也不是命不好呢,谁能像她一样?遭了这么些事还能绝境逢生否极泰来?”

芦花和玉儿也笑道:“可不是这么说呢。既这样,我们赶紧去预备热水,让姑娘回来就能泡在热水里暖暖身子”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道:“不要热水,只要温水,她既冻得厉害,用热水反而不妥,拿手试着水温,只要温热便可。”

芦花和玉儿都疑惑,忽听山茶道:“去吧,按照奶奶的吩咐预备,奶奶懂医术呢,难道不比你们这两个蹄子强?快去。”说完芦花和玉儿也醒悟过来,连忙吐吐舌头,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这里宁纤碧又派人去打听郑黎的伤势,接着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接出去,就见几个婆子抬着轻怜进来,因到了屋子里,忙把了把脉,还好没有大碍,只是面色冻得十分青白,人也昏迷着。

第三百八十一章 转机

须臾间芦花和玉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几个丫头一起,合力将大木桶抬进来,轻怜身上只穿着中衣,正要往下脱,便听宁纤碧道:“就这样带着衣服把她放进去,不然冻成这样,只怕衣服和皮都冻在一起了,万一冒冒失失脱下来,倒能揭一层皮去。”

芦花和玉儿吓了一跳,因也不敢脱轻怜的衣服了,只将人抬到温热水里去,把脑袋楼在外面,不过片刻功夫,芦花便叫道:“奶奶,这水有些凉了,只怕轻怜姑娘受不住,不如再加些热的来。”

“稍等她醒来再说。”宁纤碧回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周围,又命山茶:“去拿一壶热水在这里预备着,以备随时添用。”

山茶领命出去,宁纤碧又上前试了试水温,果然有些凉了,她正要说话,便听木桶里的轻怜悠悠舒出一口长气,眼睛还没睁开,先是叹了一声,喃喃道:“好暖和,郑大哥,我们死了吗?”

“哪里有那么容易死?再说黄泉路远,都是冷飕飕的,还会暖和?”宁纤碧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立刻让轻怜猛睁开眼来,她怔怔看着面前这些熟悉面孔,犹自不敢相信:回来了?自己真的回来了?郑大哥把自己救了回来?

“是…是奶奶?”犹如呓语般问了一句,不等宁纤碧回答,旁边芦花便笑着道:“何止奶奶?轻怜姑娘,还有我和玉儿呢”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哭声传来:“姑娘…姑娘”接着小雪从外面一头闯进,扑到大木桶旁就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叫着:“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呜呜呜”

玉儿扯着小雪道:“就说让你在屋里等消息,你不听,偏偏跑了出去。如何?这一回知道了吧?还不如等在屋里呢。哎呀你别往前凑,你们姑娘冻得厉害,好容易在温水里醒过来,你这一身寒气还凑过去。可不是更冷了?万一着凉怎么办?”

小雪听了这话,登时不敢往前了,只是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擦眼抹泪,忽听轻怜急切道:“郑大哥呢?郑大哥哪里去了?他有没有事?奶奶,是郑大哥救婢妾回来的”因情急之下,竟是恢复了从前对郑黎的称呼。

“放心,我听说他受了伤,不过应该不严重,不然哪里还有力气背你回来?”宁纤碧连忙安慰着轻怜。又起身问道:“去打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吗?回来了让她赶紧过来。好安轻怜的心”

“回来了回来了。”宁纤碧话音未落。就听门外玉儿大声叫起来,接着派去打听消息的媳妇进门,宁纤碧连忙从简陋的屏风后转出。急急问道:“郑黎的伤势如何?”

那媳妇连忙答道:“奴婢没看见人,不过听人说肚子上被砍了一刀。后背上也有两道伤,已经去找三老太爷了,这会儿怕是快到了,应该不会致命,只是也够郑黎喝一壶了。”

宁纤碧忙使了个眼色过去,果然,下一刻,就听屏风后传来轻怜的哭声道:“若不是为了我,郑大哥怎会这样?都是我拖累了他,从前是,这一次也是,我就是个不祥的女人”

“胡说什么呢。”

宁纤碧回到屏风后,冲木桶里的轻怜呵斥了一句:“什么不祥的女人?真不祥的话,早在你第一次被人绑架就死了,还能等到郑黎救你?一次一次难,哪一次没挺过来?我倒是觉得你运气不错呢,只能说,郑黎是你命中的贵人。好了,你现在也别操心人家,先顾着自己吧,这水可觉没觉出凉来?”

让宁纤碧这么一说,轻怜方察觉到这木桶里的水凉的让人打颤,忙点点头,于是宁纤碧又吩咐人添热水,一边和轻怜解释自己这样做的道理,末了叹气道:“虽说把你救回来,可是受这一场冻,病是免不了的了。也好,能把命捡回来就行。”

说话间水已经添了三四道,轻怜总算觉着身子上都暖了,小雪给她换了衣裳,扶到被窝里躺下,厨房那边又送来红糖姜汤,她喝了两碗,还只惦念着郑黎的伤,直到半个时辰后,又有人过来传信,说是宁家三老太爷已经过来了,说那伤不妨事,没伤到脏器,养一些日子就好了。

轻怜这才放下心来,这会儿就觉着脑袋有些昏沉,眼皮子也睁不开了,因沉沉睡去,这里宁纤碧又过来看了她的情况,把了脉,又开了药方,吩咐人去抓药给小雪,让她好好照顾轻怜,方又出了门。

经过这一番折腾,太阳已经升到中天上了,宁纤碧正要去前院探一探郑黎的伤势,便见碧青走过来,只说薛夫人要见她,她以为是对方受了惊吓,于是连忙过来,却见薛夫人在炕上拨着一碗茶,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见她来了,薛夫人方打起精神,问了几句昨夜的情况,听完后不由得长叹一声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我们败了,竟是连这样两个毛贼也敢欺负,竟跑上门来掳人。”

宁纤碧道:“都是些不开眼的,若不是有这份贪心,也不至于丧了命。郑黎做的不错,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把这两人杀了,倒可以震慑一下那些宵小之辈,听说宣哥儿已经去处理这件事了,太太不用担心。”

薛夫人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方道:“这些事情我也管不了,都随你处置。只是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轻怜,我们是留不得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去处,能打发了她?”

宁纤碧一愣,却见薛夫人苦笑道:“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心里一直存着些不忍,方拖到现在。”她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宁纤碧一眼,见对方似是有些明白了,才点头道:“我知道你和轻怜交好,只是这事儿委实没办法再忍受下去了,虽说咱们家已经败落下去,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着。之前她和郑黎在一张床上让人看见了,虽是被陷害的,但到底也是有了这么件事,论理,那时千山就不该留着她了。结果我和千山说了之后,他说轻怜还是处子之身,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女人,那事情知道的人也不算很多,倒是留着她给你帮手好。我想想也有道理,便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是如今又不同,我听人说,她是那个郑黎背回来的,虽然说天刚亮,未必会有多少人碰见,但总归是有人知道的吧?如此一来,我们家不能再留她了。”

宁纤碧这才明白过来,心中越发痛恨封建社会对女人的迫害。只是她也知道以薛夫人这古代妇女的想法,会有这种决定也不稀奇,甚至这幸亏是破落了,若是从前在亲王府那会儿,只怕都不和她商量,直接就把轻怜赶出去也是可能的。如今因为全家都是自己支撑着的,又知道轻怜和自己交好,所以薛夫人的态度还柔和了不少,甚至和她商量着来。

沉吟了半晌,宁纤碧便开口道:“太太,当日爷也和我说过,只说他这辈子也不想再近别的女人的身。我和他说,这对如意轻怜还有白姨娘并不公平,只是爷的性子上来,也不肯管这些,最后和我说,若觉得她们可怜,便都打发了出去,让她们自己寻觅如意姻缘,我们出些嫁妆银子就完了。”

这事儿薛夫人也是知道的,因默默点头,又听宁纤碧道:“那时候我也问过轻怜,她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只说自己既是爷名义上的女人,那便定要从一而终,宁可一辈子守身如玉,也绝不出去的。如意和白姨娘也是这么说,妾身没办法,只好随她们去了。却不料如意之后便出了这样事,被撵了出去。剩下轻怜实在可怜,我素日里也怜惜她多一些。只是刚刚太太说的也有道理,但若说就把她赶出去,这事儿儿媳也实在是做不到。倒不如这样,这阵子让轻怜养养病,等她病好了,就在我身边服侍,看看她喜欢了谁,然后配出去就是,只说我容不下她了,这也使得。”

薛夫人皱眉道:“轻怜原本就是个妾,你这当家主母要发卖配人都使得,何苦又往身上扣屎盆子?说什么容不下她的话?她既出了这样的事,咱们这么处置,人人也都可以理解的。我只是怕你心里不痛快,所以叫你过来和你掰扯掰扯,既然你都明白的很,这事儿便由你处置吧。”

宁纤碧答应了,婆媳两个又闲话几句,她便告辞出门。

沿着回廊到了自己屋里,芦花和海棠山茶玉儿等把这件事情一说,大家都忧心忡忡起来,山茶面上不忿,低声道:“这也太无情了些,轻怜姑娘难道想这样?还这般狠心,要把人撵出去,叫她怎么活?”

海棠碰了她一下,又探头看了看里屋,见宁纤碧也只是坐着出神,并没有看向这边,她这才回过头小声道:“你就消停些吧,难道你以为奶奶这会儿心里好受?凭心说,轻怜姑娘虽是有苦衷,但若是在别的府里,万万容不下的。之前是因为爷替她据理力争,知道的人也的确不多,方留了下来。这一次人人都知道她是被郑黎背回来的,还怎么留?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不能忍下这种事啊,更不用说咱们虽然破败了,但大长公主和爷的身份还是皇亲国戚,哪里能忍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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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原形毕露

山茶也没了言语,只是心中犹自为轻怜打抱不平,这里海棠又轻声道:“你也不用替轻怜姑娘着急,奶奶是个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若是这事儿真的不合理,她定会据理力争的,偏偏是因为太太说的在理,所以奶奶才没有话说。”

话音未落,忽听身旁芦花道:“不会的,俗语说的好,法理不外乎人情,我是觉得,咱们奶奶心里必定有了打算安排,且必定是为轻怜姑娘好的,不然就是太太说的再怎么在理,她也绝不肯答应。”

宁纤碧在屋里虽然出神,然而外屋丫头们的议论却全被她听着呢,此时听到了玉儿的话,她不仅微微一笑,暗道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了解自己,没错,若不是觉着这个结果对轻怜来说未必是坏事儿,她又怎会一言不发便听从了薛夫人的安排。

虽然轻怜之前在她面前表过态,立志守身如玉,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魂。但以宁纤碧心里的想法, 并不赞同她就这样把青春和生命虚耗了。三从四德那是什么?是毒药啊。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轻怜能够摆脱这毒药的束缚,去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但偏偏轻怜那么表态,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却不同,薛夫人已经明白表示她不可能再做沈千山的女人,而轻怜心里大概也很清楚这一点。被迫不能从一而终在当下或许会有一段短时间的痛苦和失落。然而从长久来说,对轻怜是有好处的,她可以去找一个爱她疼她的男人,过自己的日子,或许不能锦衣玉食,但轻怜并非贪图富贵的人,这样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完整无憾的一生。才是真正能够给她幸福的。

到底是先把这个决定瞒着轻怜呢?还是告诉她好呢?宁纤碧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在心里思量着。

“奶奶,轻怜姑娘发烧了,您看安排点什么药给她吃的好?”忽听一个媳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宁纤碧的沉思,她站起身来,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出了门,和那媳妇一起往轻怜的屋里走去。只听她喋喋不休道:“唉,轻怜姑娘这命也真是够艰难的,好在她有郑黎这么个命中贵人。不然就凭她这模样,被掳走了那哪还落得了好儿啊?说起来,好像听说她们原本就是认识的,从前郑黎就救过她的性命呢。”这媳妇是薛夫人身边的心腹,所以对于轻怜当日诉说的和郑黎的往事。她也是知道的。

“嗯,谁说不是呢。”宁纤碧点点头,忽然问道:“是了,郑黎的伤如何了?我这一直没去前院,不知道这会儿他怎么样了。”

那媳妇笑道:“刚刚轻怜姑娘也问呢,奴婢就打发人去前院看了。回来说郑黎还好,只是现在也昏睡着,他把衣服都给了轻怜姑娘穿。连姑娘都冻成这样儿,何况是他?只怕一场大病也是难免的,好在身边有人照顾,又有三老太爷亲自给他医病,定然无碍的。是了。郑黎昏睡前,听说也是念着轻怜姑娘的情况呢。”

宁纤碧看了这媳妇一眼。见她虽然掩藏的好,那眼中一丝好奇还是现出来。她心中不由得一动,暗道轻怜和郑黎彼此都牵挂着对方,更何况这是郑黎第二次英雄救美了,虽说第一次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但俗语说的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如今轻怜是这么个处境,再次得到郑黎的舍命相救,她还能像从前那样保持心如止水吗?

心里一面想着,便觉振奋了不少。然而想到郑黎的年纪比轻怜大好几岁,模样也实在是称不上出色,那道刀疤更是狰狞吓人,全没有小说中的狂霸酷拽,一时间,她心里又不踏实了,暗道这男女情爱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不是我说谁该和谁在一起,当事人便会心甘情愿爱上对方,一旦轻怜对郑黎就是没有男女之情,那我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算了算了,宁纤碧啊宁纤碧,这种时候,内忧外患的,你就先收拾起你那颗要做月老的心,都等日后再说吧。

正想着,忽听身旁媳妇诧异叫了一声:“白姨娘?”接着轻轻施了礼,她这才回过神来,看见白采芝,面上也微微有了惊讶之色,淡淡道:“妹妹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屋里歇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采芝微笑道:“听说轻怜昨儿晚上让人掳走了,今天虽然救回来,但是却受了冻,我唯恐她添病,所以过来看看。姐姐向来和轻怜交好,这会儿怎不在这里守着?若是腾不出手来,妹妹或可代劳一二,就是怕姐姐嫌弃妹妹粗笨,做不好。”

宁纤碧似笑非笑看着她,点头道:“妹妹别说,还真是怕你做不好。这会儿不是在王府的时候了,事情又多又杂,都是妹妹没经历过的普通百姓日子里的鸡毛蒜皮事情,你在府中当家掌权惯了,哪里耐烦弄这些?还是好好回去躺着吧。”

白采芝习惯于从说话中透露出自己的谦虚守礼,偏偏就总是在这方面被宁纤碧羞辱。你说你怕我嫌弃你粗笨,好啊,我就直接告诉你,就是嫌你粗笨,干不好,所以不用你,你能怎么着?”

因看着宁纤碧消失在轻怜屋中的身影,白采芝只气得浑身哆嗦,咬牙喃喃道:“还是这么狂还是这么狂,狂什么?你以为你还是世子夫人?还想着像从前一样?可恨…当真可恨”

正在心里狂骂,忽听背后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道:“姨娘?”她转回身一看,就见薛夫人身旁的丫头碧红站在几步远外,正惊讶看着她,眼中是惊疑不定的神色,呐呐道:“听说姨娘病了,怎么这会儿却出来?万一吹了风”

碧红不等说完,便见白采芝冷冷道:“怎么?我什么时候出来你也要管一管?吹了风又如何?吹了风”说到这里,才发觉对方该是一片好意,只是她心中太过愤慨,一时间竟会错了意思,因一下子愣在那里,竟是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错怪了碧红,但在白采芝心中,自己也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而向一个丫头解释,因只是重重冷哼了一声,便从碧红身边走过。

却不料碧红是个直性子,眼见她这番做派,再想想昨天太太和碧青说的话,心里哪还不明白?不由得又是愤恨气恼又是伤心难过,只觉得自己为这女人操的心全是白瞎,自己的眼睛也瞎了,过去竟帮着她在太太面前说了那么多好话。越想越是气不过,索性便高声道:“果然姨娘如今是不把我们瞧在眼里了,只恨我还疑心是太太和碧青冤枉了你,呸!我这双眼睛真该挖了喂狗。”说完,便赌气回身就走,径自向轻怜的屋子而去。

白采芝往前迈的步子陡然就停住了,她身旁的香桐觑着主子脸色,立刻回身气汹汹叫道:“你站住,我问你,谁许你这样和姨娘说话的?”

碧红已经走到门口,眼看一只脚就要迈进去了,听见这话,便回身冷笑道:“又是谁许你和我这样说话?你不过是姨娘身边一个丫头,就连爷身边的珠玉和雨点,奶奶身旁的海棠山茶,看见我也笑着叫姐姐,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席话说得香桐哑口无言,白采芝心中气恨,有心要问一句我能不能和你说话?可转念一想,这不明摆着是把自己摆到丫头的身份上了吗?何况和一个奴婢这样计较,岂不是太跌份儿了?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碧红冷笑摔帘子进屋,她这里气的险些仰倒,又听香桐赶上来劝着说不必和丫头们理会,道理她都明白,只是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目光向薛夫人的屋子看了一眼,白采芝忽然冷笑一声,喃喃道:“你们是亲王府的时候,我巴结巴结倒也无妨。只是如今不过是艘沉了的船,我肯留在这里,那是情义;我若想弃了你们,也是本分。难道要我为一个心里根本没我的男人守着这样落魄的生活?凭什么?没有男人和情意,如今连富贵都没有了,还想让我替你们守着,凭什么?”

“姨娘”

香桐看着主子狰狞的面孔,不由得害怕起来,忙呐呐说了一句,却见白采芝面色慢慢恢复优雅,淡然道:“没什么,和一个丫头较什么劲儿,只是这里,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收拾收拾,想个办法,咱们仍回伯爵府去,强似在这里受苦。”

“姨娘,太太只怕不会让的”香桐吓了一跳,却见白采芝冷笑一声道:“她不让我便不回去了吗?她儿子是怎么对我的?如今却要我来替他守活寡?凭的什么?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回去收拾东西吧。”一面说着,便款款而去,香桐愣了一下,面上露出喜色,也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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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遭难

这里碧红回去和薛夫人一说白采芝的所作所为,只把薛夫人也气得面色铁青,不住捶着炕沿道:“白眼狼,真是一条白眼狼”不等说完,忽听门外一个声音响起道:“太太这是怎么了?谁是白眼狼?”随着话音,宁纤碧一挑门帘走了进来。

“还不是你那好妹妹?”薛夫人没好气的道,说完方想起这样迁怒宁纤碧实在毫无道理,因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对着你,实在是你那妹妹做得太不像话,刚刚遇见了碧红”

因把碧红的讲述全说了出来,却听宁纤碧淡淡笑道:“妹妹从来心高气傲,不过是见人会说话罢了,如今这样做,倒也正常,太太何苦和她生气?心里不自在,叫她过来训斥一顿也便是了,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儿媳妇不是?”

“她不过是个姨娘,算得上我什么儿媳妇?”薛夫人也冷哼了一声,看见宁纤碧的大氅上沾着雪花,便问道:“外面下雪了?”

“才下起来星星点点的小雪,碧红出来的时候还没有,我从轻怜屋里离开时正赶上。”宁纤碧说完,在自己肩头随意拂了拂,方笑道:“我过来,是要问太太一声,下午杀猪,做的杀猪菜里,有一道萝卜干子炖肉,我记得太太不太喜欢吃萝卜,所以过来问一声,若是受不了那个味儿,就单独给太太炖两块肉。”

薛夫人笑道:“只是不爱吃罢了,又不是不吃。怎么?这萝卜干子炖肉从未听说过,好吃吗?”

“格外的别有风味儿呢,太太既不是不吃,那就好办了,等到晚上盛上来您尝尝。”宁纤碧松了口气,就要出去吩咐婆子们。却见薛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她不由得有些奇怪道:“怎么了?太太可是还有什么吩咐?儿媳又不是外人,有吩咐尽管说就是。”

薛夫人叹道:“我昨儿才知道,你在边关好几次救了千山的命,怎么从前从没听你和千山说过呢?”话音落,只见宁纤碧一脸的惊讶,失声道:“这事儿谁给太太说的?当日爷和儿媳都跟她们说了,不能让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知道,怎么还有这样碎嘴的?”

薛夫人哼了一声。似是没好气的看着宁纤碧,眼里却一点怒气都没有,摇头道:“这种事情。难道还真能瞒我一辈子?我还没瞎没聋呢。”

“太太千万别这么说,只是怕您听了担心,所以当日回来时,儿媳和千山便规定下谁也不说起这件事了,这怎么到如今。却让您知道了呢?”宁纤碧有些哭笑不得,暗道真是造化弄人,这事儿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太太竟知道了。

薛夫人看着她,这回没有说话,好半晌。这沉默气氛让宁纤碧都觉得不自在了,方听见这婆婆怅然道:“我也不说什么了,日久患难见人心。如今我也算是明白过来。只是欠你一声谢,从前我不喜欢你,总觉得你太高傲了,却不知你竟是个性情中人,千山是我的心头肉。唯一的宝贝儿子,他能得你救命。我这当娘的,合该和你郑重说这个谢字,虽有些晚了,这份儿感激是真真正正的。”

“太太千万别这么说,折杀儿媳了。”宁纤碧连忙道:“太太只怕还不知道,不但是我救过爷的命,爷也救过我的呢,不然我早死在鞑子手里了。我和爷是夫妻,这彼此扶持着都是应该的,爷救我我可也没说谢字,我救了爷,爷也没谢我,都是该当该份的啊,怎么太太如今却这样外道?这是不把儿媳当自家人了吗?”

饶是薛夫人此时心中着实是五味杂陈,也不由得被这句话逗得笑了出来,摇头道:“真没想到,平日里在我面前端庄沉稳,这张嘴原来却是如此厉害,难怪你那妹妹恨你入骨,只怕素日没少在你这里吃亏罢?到如今,我哪敢不把你当一家人,不把你当家人,难道我要去大街上喝西北风?是了,这会儿下雪,风都停了,要喝西北风都没有。”

宁纤碧连忙笑道:“西北风虽没有,却有杀猪菜。儿媳不和太太说了,还要出去忙乎呢。太太若是闷了,就去老祖宗那里等着,也能一起说说话儿,排遣下寂寞。”

一边说着,便行礼告辞。薛夫人倚在墙上,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恨我从前竟真是有眼无珠,分明这个儿媳是这样贤惠能干的,我却不知足,横挑鼻子竖挑眼睛。说起来,还是老祖宗和千山的眼光好,我比她们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碧青忙笑道:“也不是太太的眼光不好,只不过奶奶刚进门时,和爷疏远着呢,别说太太,就是奴婢们看着都不像。太太也是心疼爷,才会对奶奶存了成见。如今爷和奶奶恩爱,太太也知道奶奶能干,日后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把从前那些都揭过去,可不就是家和万事兴了呢?至于白姨娘,她就是不甘心,且让她扑腾去,还能扑腾出大浪不成?太太别为她生气了。”说完又看向碧红道:“还有你,日后也懂点事儿吧,闲着没事儿干就做活计,奶奶只为了咱们好好照顾太太,分派下来的活计着实不多,你要是因为有闲时候就惹是生非的,我就去奶奶面前再替你领一床被子的活儿。”

碧红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好啊,姐姐就去替我领来,我正愁活儿不够干呢,不干活,就没脸多吃饭菜啊,一想起奶奶说的杀猪菜,我这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一句话说的薛夫人和碧青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都安排下去了,不过宁纤碧可不敢听杀猪时猪那凄惨的叫声,因此匆忙回到屋里,继续把沈千山那件夹棉衣服给做完,一边做一边心中叹气,暗道不知什么时候这件衣服才能送到丈夫手中,替他挡一挡宗人府里的寒气。

思绪这一走神,手指头冷不丁就被针扎了一下,她连忙把血吮去,一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正要去倒一杯水喝,便听门外脚步声匆匆,接着宁彻宣的声音响起道:“姐姐,姐姐在不在?四姐姐五姐姐来了。”

“我在呢。”宁纤碧一愣,直觉就知有事发生,连忙迎出去,果然,就见宁纤月和宁纤巧的脸色十分难看,宁彻宣跟在她们后面,面色也是沉重无比。

“发生了什么事?”

宁纤碧把衣服放在桌上,挥挥手,海棠便出去倒茶,却听宁纤月道:“不用忙了,这会儿谁能吃喝下去东西?来找妹妹,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能救救三姐姐。”

“三姐姐怎么了?” 宁纤碧的心里一沉,暗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李德禄那个混账王八蛋,真的回去拿三姐姐出气了。因忙问端的,就听宁纤月恨恨咬牙道:“李德禄那个丧尽天良的,把三姐姐打了个不能动弹,只怕再不去把三姐姐抢出来,她真就要死在李府了。”

宁纤碧怎也没料到事情竟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身子晃了一晃,勉强稳住心神,却听宁纤巧哭道:“从那天晚上听了妹妹的话,我们昨天便回了伯爵府,和老太君说了三姐姐的事,老太君便命人去接三姐姐回来。可那李德禄说,三姐姐这些日子为过年操劳着,身子不好,要回家也得等到年初三,没有个大年三十儿前就硬把当家奶奶接走的道理。”他这样说,咱们家去接人的媳妇婆子也无奈,回来禀明了老太太,也是没办法。亏得我和五妹妹多了个心眼儿,派人用钱开路去打听,才知道那一日那混账东西回去了,在屋里大骂妹妹和睿亲王府,三姐姐听不下去,替妹妹说了几句话,他…他这丧尽天良的竟然就把三姐姐打了个半死,拿了钱的下人说,三姐姐如今就在屋里,连炭盆也没有一个,李德禄那混蛋在府里头说了,就是要磨死三姐姐,到时候只说病死的,看谁能拿他怎么样?妹妹,这混蛋显然已经丧了天良,咱们该怎么办啊?”

一番话只气得宁纤碧青筋都跳出来了,狠狠拍着桌子道:“好一个丧尽天良的混账王八蛋,若是有一天落在我手里,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滔滔不绝骂了好一会儿,方想起在这里跳脚骂也没有用,现如今倒是要救宁纤语出来要紧。眼看着宁纤巧和宁纤月还有宁彻宣都眼巴巴看着她,只是这会儿自己也心乱如麻,如何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实在不行,咱们就派人去把三姐姐偷出来回家养着。到时候年初三,咱们就上门去,李德禄交不出人来,倒是要好好儿问他。”

忽听宁纤月跺脚说着,宁纤碧眼睛不由得一亮,连忙道:“不妥,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样做,一旦将来暴露,可是咱们没有理了,到时候对的也变成错的。我这里倒是有一计,只是宣哥儿,要你们几个兄弟齐心协力,你身上是有秀才功名的,这样一做,怕是也要斯文扫地了,你愿不愿意?”

第三百八十四章 营救(上)

“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和三姐姐的性命比起来,区区功名算得了什么?弟弟是将那富贵前程看在眼里的人么?”宁彻宣撅着嘴巴看向自己姐姐,似乎很为被姐姐“看扁”而不忿。

宁纤碧笑道:“既如此,那就好办了。对付李德禄这样心狠手辣的无赖,唯有比他更厉害更无赖才行。宣哥儿过来,你这样这样这样做,到时候将三姐姐抢出来。五姐姐,你的消息准确吗?三姐姐确实被打得厉害?”

宁纤月道:“这信儿没有假,我和四姐姐两人买通了好几个,都是这么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何况那李德禄有什么必要瞒骗咱们?除非他有前后眼,知道咱们会这么做。”

宁纤碧想了想,的确,李德禄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忽听宁彻宣道:“就算这是假消息,事关三姐姐性命,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不了我们几个丢一把人,被那李德禄骂几句就是了。若是他休了三姐姐,就把三姐姐接回咱们府里养着,既然能奉养姑妈,怎么就不能奉养姐姐?被人说闲话,总比一家人骨肉分离的好”

听到宁彻宣这番话,宁纤碧真是暖到了心窝里,点头道:“宣哥儿说的没错,既如此,你现在就回去和哥哥们联系。务必早点将三姐姐接回去。”

宁纤月也连忙道:“好,我也不在这里耽搁了,收买李府下人的事交给我。哼!李德禄的父亲不过是个九门提督,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我爹虽然不太敢对睿亲王府雪中送炭。但他还是支持太子一脉的,且他老人家最恨这样丧良无行的人,收留个把李府下人这种事,他一定不会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