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水心里头感叹,谁还没点儿脾气?前世俗话讲,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

那侍卫被拖下去,冯大学士在这里略显尴尬,本是欲对此事说上一言两语,可余光睹了一眼庄亲王那咄咄逼人之势,则准备悄声离去,可刚有这心思,还未等迈出步,冯大学士便已被庄亲王爷一把拽过,“往哪儿躲?今儿不给本王磕这个头,你甭想走”

“皇上”冯大学士不理庄亲王爷,只拱手朝向明启帝,话语虽未出,却是摆明了欲请明启帝斥言庄亲王爷几句。

明启帝略有犹豫,甚至看向庄亲王爷的目光中也带了一股不满和不解,他虽一早便有意把庄亲王府的地位抬高,让那些个朝臣们莫再揣测乱猜,可这庄亲王爷却是得陇望蜀、变本加厉,这岂不是有些得寸进尺?

庄亲王爷还未有反应,秦穆戎则直接上前行至冯大学士身后,单脚抬起,那脚尖正敲了冯大学士的膝盖骨…

冯大学士来不及反应便已是跪地不起,那膝盖未落了跪的垫子上,倒是狠狠的磕到了青石砖上,“咯噔”一声,冯大学士顾不得膝盖是否有伤,猛然回头瞪视秦穆戎,斥道:“世子这是作甚?”

秦穆戎只淡言一句:“父王要你跪,你就得跪”

此话一出,明启帝的眉头皱紧,皇后似欲出言斥责几句却因庄亲王爷那一副跋扈模样把话给憋了回去。

秦中岳目光看向秦慕瑾与秦慕云等人,又往叶云水这方向瞧来,叶云水低头摸着小兜兜的脸,似是在瞧着这小子热不热?累不累?困不困?反正就是不抬头,好似完全不知此事一般。

庄亲王爷的脸却也是抽抽着,他这挑了个由头准备把跟自个儿过不去的冯大学士好生的虐一番,可孰料这牵了头,反倒是让秦穆戎扒了尖,这就像是自个儿点把火,串上个野猪烤了,倒是让别人给吃了

冯大学士见明启帝半句话都未有,不由得气咽了肚子里,忍着疼从地上爬了起来,掸惮袖子朝着明启帝行了礼,便只字未有的转身离去…

明启帝感叹一声,正准备思忖西北之事,皇后却是出言道:“皇上大寿,大月国臣民同乐,乃是天大的喜事,可不应让这些腌臜小事给皇上添了烦乱”

“你闭嘴”明启帝怒斥一声,转头道:“正殿门关了,叫钟、令、齐三位将军进来,其余人暂不允进”

明启帝已无心过寿,庄亲王爷这会儿倒是没了那股子倔强劲儿,反而坐在椅子上吃茶。

秦中岳目光时不时的看向皇后,明启帝叫那三位将军进来定是要商议战事,而西北兵权又在亲王府手中,他自是要询问是否能趁这时候拿下。

皇后被斥那一句,却依旧脸色思忖不已,似是在寻找机会是否能插上几句嘴,这时候可不是顾着脸皮不闻不问的时候…她可是对庄亲王府恨之入骨了

德妃则直接起身行了朝明启帝与皇后行了福礼,道是欲先行退下,淑妃、贤妃、惠妃等人也坐不住,可看着叶云水却半句离开未提,不免拿眼睛拼命的瞪她。

叶云水低头不语,这几个妃子除了德妃和贤妃外,那惠妃、淑妃都与她有着难解的仇,她宁可装糊涂在这里与秦穆戎待在一起,也不愿跟这两个高自己一等的妃子去逢迎寒暄,那实在太累…

文贵妃本也欲离去,可瞧着叶云水未动,她也没动弹,文代荷随着德妃娘娘先行离开,而韦氏等人压根儿就没入得了这个正殿。

怀里抱着小兜兜,叶云水闷声不语,感觉到秦穆戎的身影带着一股子锐气,她也正是心中担忧秦穆戎才未请辞先行退下…

三位将军进入正殿,小太监们便低头到正殿将大门关上后守在门口纹丝不动…那中殿与外殿的皇亲群臣都瞠目结舌,刚刚虽是听到有侍卫来禀战报,可冯大学士从正殿中瘸着出来后就关上了大门?这实在是不能让人掉以轻心

钟、令、齐三位将军不知此事为何,各个都为明启帝等人行礼请安,明启帝翕了翕嘴,指着庄亲王爷道:“皇弟,此事还是你说吧”

那军报就在庄亲王爷手中,明启帝这也算借个台阶给自己寻回脸面…

庄亲王爷倒也未废话,把那战报拿出直接递给那三位将军,“都自个儿看吧”

齐将军第一个接过战报,几眼便将战况扫完,那钟将军与令将军二人凑在一旁看了一遍,待齐将军看完又将战报拿到手中连看几次。

各个眉头苦皱,互相对视几眼却谁都没能说出半句…

明启帝忍不住这沉默之态,直接言道:“谁请战?”

此话一出,三位将军皱紧的眉头不免更深了几层,余光都在瞟着庄亲王爷与秦穆戎二人。

钟、令、齐这三位将军无论哪一人都从未在西北就任过,而且西北几位将领可都是庄亲王爷麾下之人,他们三个长了几个胳膊几条腿能去那里?这不是赶鸭子上架,给他们苦头吃?

这三人半晌无一句,可是把明启帝气的咬牙切齿,直接摔了跟前的杯,“混账,都是混账,平时都一个个的在朕面前高谈阔论、纸上谈兵,而今日这战事将近,却无人请愿一战?朕再问一遍,何人请战?”

这话第二次再问出口,显然就是强迫之词而非真是让这三位将军请愿…叶云水看着秦穆戎的背影,他似乎刚刚微有所动,可明启帝第二次让这三人请愿之后,他又稳坐回来…这明显是明启帝欲哄着庄亲王爷交兵权,当着庄亲王爷的面让这三人硬着头皮说出手无兵权、无法确定此战能赢故而不敢请战之词

叶云水余光看着秦慕瑾,他似是欲站起却被秦穆戎一把摁住…

钟将军看了一眼另外二人,似是豁了出去一般上前言道:

“回皇上的话,并非臣不自动请战,而是从未踏足西北之地,对此地陌生半丝不知,实在是心中不敢保证能完胜此战,如若皇上能赏微臣兵符,微臣愿出此战,否则实在不敢百分之百保证完胜,还望皇上赎罪”

“微臣与钟将军所想一样”

“微臣愿为皇上效命”

二人这话一出,明启帝及众人都将目光直接看向了庄亲王爷,显然在等他做出决定,秦穆戎直接起身,“启禀皇上,臣侄请战”

第四百六十七章王

秦穆戎口中“请战”二字一出,叶云水的心一哆嗦,下意识的手指攥紧,却是掐疼了兜兜。

婴啼一声,兜兜撇着小嘴掉了眼泪,秦穆戎立即转身,叶云水低着头,心中愧疚的哄着…

秦中岳直盯着皇后,面色揪紧不安,那意思再明不过,是在请皇后出言几句,决不能允秦穆戎出征

皇后刚刚已被明启帝斥责“闭嘴”,此时虽心有所动却不敢轻易开言出口。

陆郡王直盯盯的看着秦穆戎,又看向明启帝,似是在猜测秦穆戎到底会否真的被允出征

如若允,那西北军权便会扣在秦穆戎之手,明启帝退位,秦中岳登基,那往后一定会再现一番腥风血雨…

明启帝审度的目光看了半晌秦穆戎,却是摇了摇头,言道:

“不可”

“为何不可?”秦穆戎脸色依旧淡漠如常,似是早已料到明启帝会拒他请战。

这殿里在座之人谁都不傻

明启帝今日这番捧着庄亲王爷,把庄亲王府所有人都抬得极高,不就是想对外表态,纵使庄亲王府交了西北兵权,明启帝依旧视其为亲?朝堂之人不可有半点儿亵渎心思?

如若庄亲王府执意不交军权,那便是王府对不住明启帝,可不是明启帝对不住庄亲王府,这天下人的口舌之争涌起,最终受埋怨的定会是庄亲王府…叶云水这会算是思忖明白,为何前一日明启帝道是思念庄亲王爷特意招人接其入宫团聚,而今日又那番曲迎谈亲,原来这心思却在这里

明启帝应是打算过寿之后才举兵回攻多罗国的侵占,却未想到哪个要给他添堵的今日便把这事捅了出来,不得不在此就摆明他的立场。

叶云水看了一眼庄亲王爷,老爷子依旧扬头看着态势进展,没有对秦穆戎请愿出征有半点儿反应…秦慕瑾刚刚被秦穆戎摁住不允他多嘴,而这会儿更是被秦慕云摁住,整个脸涨的通红

那三位将军似是也有所犹豫,其中那令将军更是无奈叹气。

他本是在秦穆戎请战之时便有心随之附和,道是秦穆戎出征他愿退居一格为其副将,可却未料到明启帝却不允秦穆戎出征,那其中弯弯绕不用多想也能明白,心头苦涩,把那请愿之言吞咽回去,一自幼只知统兵攻敌之人哪有那些斗绕心眼儿?索性眯起来听令便罢

秦穆戎目不转睛的看着明启帝,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明摆着不给说法誓不罢休

明启帝还未吭声,秦中岳却先忍不住心思,率先开口:“二弟莫急,父皇不允你出征,也是怕皇叔身体不适,是为皇叔考虑,你身为嫡子终要在府中陪伴照料,哪里走得开?”

这只算个牵强理由,可如若真以此咬死了硬犟,秦穆戎却还真无法回嘴!

怎么回?咬准了他的嫡子身份,让他贴身照料庄亲王,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可如若秦穆戎执意要出征,对方再摆出一个你如若非要出征,便先退世子之位,让位于秦慕瑾?

秦慕瑾这人却没秦穆戎那般难对付,秦中岳更是不放在心上,如此一来,有人效命出征,有人夺秦穆戎世子之位,这便宜事全让明启帝占了,他还有何担忧?

叶云水将此事思忖完,目不转睛的看着秦穆戎,似是在看他要如何回应此事…无论秦穆戎如何应,她都做好了跟随的准备

明启帝心有愧疚,一直不敢往庄亲王爷那方看去,反而劝慰着秦穆戎,言道:“皇侄,中岳说的有理,你身为嫡子不可再远征离家,朕知你乃一员猛将,却也不愿朕的皇弟无人照料,你父王身体不佳,顾不得府中那些乱事,故而你还是莫要强行离去,庄亲王府乃大月国第一亲王府,不能没个主心骨,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这话一出,俨然是在点明秦穆戎,庄亲王爷不能离府,而他这嫡子也不能离,否则便是抗旨不孝,这虽算不上什么大罪,却也是个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戳脊梁骨的事…

“臣侄一心为国,怎能因家事耽搁国事?此次请愿出征父王定也不会怪罪臣侄,还望皇上能应允,这也乃臣侄心中夙愿”秦穆戎说此话也未看庄亲王爷,似是他所言便是庄亲王爷所想,这父子二人没有半点儿交流目光。

明启帝依旧摇头,“不可,不可,皇侄还是莫要再执意请战,朕自有打算”

这话已是把秦穆戎请愿之意完全堵死,除非秦穆戎撂下话语硬撑宁肯放弃世子之位也要出征那定当另说

未等秦穆戎再提,庄亲王爷却是轻咳一声,出言道:“不允穆戎去,那本王去”

庄亲王爷声音不大,却是让所有人都惊了

秦穆戎转头皱眉看他,却发现他这话并非是胡沁之言,那一脸端正之色显然是真有这番打算

明启帝显然没想到庄亲王爷会主动请战,他之前可知自己这皇弟的身体已是濒临卧床不起,就算这些时日叶云水为其诊治身子,也绝不可能康愈到出征统帅?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叶云水倒吸一口冷气,却看到秦穆戎正在看她,知他有问庄亲王爷身体之意,叶云水朝着秦穆戎摇头,明摆着是在告诉他,庄亲王爷的身子骨根本做不了这等事…

秦穆戎又欲再言却被庄亲王爷一把拽回,那犀利目光显然是不允他阻拦

翕了翕嘴,明启帝尴尬半晌才开口问道:“皇弟你这是何苦?”

话虽简短,庄亲王爷却听明白他话中隐藏涵义,回言道:“理当由臣弟请战决意如此,还望皇兄能应允此事”

庄亲王爷这话一出,秦中岳似是傻了一般,似是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转变成这个地步

庄亲王爷出征兴许会对他身体不利,可秦穆戎在涅梁可算是把整个王府都占了,而这征战之事可不是几日便能了事,说不定要几年也不定

那西北军权握于庄亲王爷手中,他又远赴西北,这对明启帝来说可谓之落了被动之地,庄亲王府对那战事如何说辞明启帝都说不出一二,几年过去,秦穆戎早已根基养成,待秦中岳登基,他岂不是想篡位都成?

他们当初只想着庄亲王爷无法统帅出征,而逼着秦穆戎不走亦或放弃世子之位,可绝没想让庄亲王爷走这条路

皇后看了一眼秦中岳那急迫之色,不免瞪他一眼,心里起了个腌臜心思,只想借这个机会寻个由头把庄亲王爷弄死…那往后之事还不好说?

这般思忖,皇后则与明启帝道:“皇上,不如就应允了庄亲王爷的请求,这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庄亲王爷乃是大月国的百姓心中的英雄…”

“啪”的一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明启帝那一巴掌抽了皇后脸上,皇后捂着脸瞠目看着明启帝,脸上的疼早已弥补不了心中的震惊

大庭广众之下,所有的皇子皇孙都在,明启帝这般抽她一巴掌,俨然是不给她半分脸面,皇后已是恨不得一头撞了那龙案上当场撞死,可还未等乱动,就已被秦中岳扶到一旁,说是劝慰,不过是强制她莫要在此掀起轩然大*,明启帝这会儿的怒意说不定会一句话废后也说不准

文贵妃此时早已退居一旁只字不语。

明启帝与庄亲王爷这兄弟之间的磨合哪里容得外人参与?纵使明启帝心中对庄亲王爷不交军权略有不满,但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他们可都是太后所生的亲兄弟

叶云水的心里也是吃惊半晌,吃惊过后便是一股爽意从心中油然而生,这皇后三番四次的找茬,却因她是皇后无法还手,如今她插手明启帝与庄亲王爷之间的事被打的这一巴掌算不上多疼,但是她这脸面可是勃然扫地,再也甭想捡起来了

明启帝丝毫不顾皇后那副疯癫模样,直接与庄亲王爷言道:“谁都不准走,皇弟虽朕来”

庄亲王爷未有拒绝,直接起身随着明启帝到后殿而去,秦穆戎本欲跟上前,却被庄亲王爷阻止,那目光中复杂,却看得出一副慈父之相,与之前那跋扈嚣张的王爷好似判若两人。

明启帝与庄亲王爷二人私谈,正殿内的所有人都半丝不语,皇后依旧捂着脸坐在凤位之上,一张脸阴沉无比,只差挂满冷霜,秦中岳守在一旁,其余的人压根儿也都不往那凤位之处看去,心里都在埋怨为何明启帝不允他们离开?这不是把他们架了火炉子上烤一样?

皇后挨这一巴掌可是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往后这几个哪还想得着好?还不被收拾死才怪…

陆郡王看了一眼秦穆戎,秦穆戎此时却凝眉沉坐,心中也漂浮不定。

叶云水抱着兜兜坐在秦穆戎身后,心里只想着今日这些事,实在是乱成了一锅粥,之前还在思忖到底是谁让侍卫在今日回禀战报,给明启帝添堵,可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这股子心思早已消失殆尽,心里更惦记着庄亲王爷的身子…

小兜兜此事还不懂那些事,咬着叶云水的手指,不停的把玩,偶尔“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却也得不到半丝父母的回应,似是只觉无趣,没等多久便窝了叶云水的怀里睡去

第四百六十八章定

明启帝带着庄亲王爷行至后殿,把身边的太监和侍卫、宫女一个不剩的都打发下去,只留他与庄亲王爷二人在此密谈。

后殿大门一关,明启帝迫不及待出言道:

“皇弟,你这是何苦?你让朕实在为难啊”

庄亲王爷此时也未有寻常那般恭敬,扭头言道:

“皇兄有何为难?之前战事都乃臣弟统帅出征,这一次又有何不可?”

明启帝寻了个借口,言道:“你挂帅出征,母后可是会担心你身体刚刚康愈不久,哪能担这份重任?这不是让人戳朕的脊梁骨,说朕刻薄无亲?”

“此地只有皇兄与臣弟二人,何必寻这借口?”庄亲王爷彻底的把这一层遮羞布扯开,却是让明启帝摊手无奈,脸色怔了怔,带着点儿斥责之意言道:

“把军权交出,朕也可保你一生荣华,何苦与朕较这份劲儿?”

庄亲王爷叹了口气,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从腰后解下个袋子,拎着袋子底往下倒,那各种零七八碎的物件洒满了一地,其中也有叶云水与秦穆戎给他的那一份秦中岳本欲给庄亲王爷喝的毒茶…

明启帝看到这些个物件,眉头皱紧,庄亲王爷丝毫脸面不留,直与明启帝言道:

“臣弟一生戎马,大月国唯一亲王,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臣弟实在腻了,也够了,也实在受不了这份罪了臣弟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被活生生的被圈了窝里,死的那般窝囊,那岂不是死都闭不上眼”

庄亲王爷这话一出,却是让明启帝好似喉咙生节,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被活生生的圈死,不愿死的窝囊,这话虽未有半句指责,可却好似一把刀直接戳中明启帝心中最脆弱、仍然存在的那份良知之上

那些个物件不用多提,明启帝也知是何物,嘴唇抖了抖,明启帝半晌才道出如此一句:“皇弟,朕…朕对不住你啊”

“有何对不住?”庄亲王爷反倒是多了几分硬气,

“臣弟有如今这份荣耀和身份,也乃是皇兄所赐,理应为皇兄卖这条命,故而还望皇兄能足臣弟心中所愿…皇兄不知,那份窝在一个四壁如徒的屋子里,就好像直接让臣弟活在那棺材里一样,那份等死的滋味儿,实在难受”

这话说完,庄亲王爷似是也心有感慨,仰头一叹,苦笑摇头,那酸楚痛感只有他的心底才知,戎马一生,总要死的荣耀、死的光荣,窝囊屈死哪里能甘心?

明启帝目光愧色流露,整个人呆滞站地,不知该说些何言,庄亲王爷转过身去,继续言道:“皇兄,就允了吧”

“母后…母后真的会怪朕的…”明启帝依旧未吐口,而此时再说此话,却是心中真言…

庄亲王爷虽在他眼中看到了这份愧疚,可却并未往心中深去,因为这股愧疚就似昙花一现,在利益面前,终究会陨落消失

“母后,还有皇兄孝敬,臣弟自是没这福分,皇兄也莫觉愧疚不安,臣弟可是还有条件的”庄亲王爷话语一出,明启帝心中颇有无奈之色,捂着胸口慷然言道:“朕,定全都答应”

明启帝与庄亲王爷二人后殿密谈一个时辰。

正殿内的众人亟不可待,各个都似热锅上的蚂蚁。

这正殿大门一关,中殿、外殿之人更是慌乱了手脚,明启帝六十大寿的宫宴,却突然出现如此一幕?这简直让人掉了眼珠子都不敢相信

无人敢上前问发生何事,依旧是三三俩俩的聚一起寒暄闲谈,宫宴上美yàn舞姬翩翩起舞,欢歌妙语,却无一人有心观看…

中殿内,沈无名正与祁善二人在你斟一杯,我饮一杯,压根儿就不提那大门关上所为何事,其余之人熙熙攘攘的小声嘀咕,没多大会儿功夫,便有一三等伯凑上前来,低声问着祁善道:“国公爷,你可知那里发生何事?这时候关上正殿大门,这事不一般啊”

祁善抬眼看他,言道:“你知?”

“我不知才来问您啊”三等伯一副无奈之举,又往前凑了凑,低声细语,“刚刚皇上可是叫了齐、令、钟三位将军进殿,会否因为刚刚那侍卫前来通禀的战报?”

祁善那一双小桃花眼眯了眯,回道:“原来是为此啊,伯爷真是心思灵动,您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那三等伯被噎了半晌,却自嘲一笑闪了一边儿去。

沈无名扫了那人背影两眼,讥笑道:“公爷,见义不为,非勇也您却没帮人家解解疑惑?不应该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离你这小子远点儿,改天再随你染上点儿恶习,这可不是好事”祁善说着,便欲转身换个座,沈无名一把抓住他,“那这话挖苦我?虽说你比我爵位高,可也不能如此挖苦人啊”

“挖苦你?那又怎样?”祁善这般一说,却让沈无名无了奈,“终究知道你与二哥为何那么好了,俩人说话都带着同一腔调”说到此,沈无名那目光眼神暧昧起来,又补了句,“连喜欢的女人都…”

“闭嘴”祁善脸色沉了下来,他欣赏叶云水之事身边熟稔之人都知,可即便众人皆知但这层窗户纸却不能捅破,否则他还如何与秦穆戎相处?如何与叶云水相处?

纵使不能与其相依一生,哪怕相识一生,也是足愿…

沈无名自知祁善的心思,便只笑了笑不再多言。

正是这时候,一小太监匆匆而来,却不是这永安殿中伺候的,手上拿着一个令牌,通过侍卫的重重检查,才行至祁善身后,低声回道:“国公爷,太后请您到安和宫去一趟。”

沈无名一惊,目光不免看向祁善,显然是在纳闷这时候太后叫他作甚?

祁善脸上没有惊疑之色,回头看了一眼沈无名,沈无名知这眼神带着禁言之意,便点了点头,转过头与其他人攀谈吃酒,祁善也未做停留,直接起身随那小太监往安和宫的方向而去…

正殿之内,所有人都等的无可奈何,越发的没有那沉稳心思,不时的往后殿方向看去。

叶云水怀里哄着兜兜,胳膊都已抱酸,只得将小兜兜放在腿上…抬头看了一眼在她前方的秦穆戎,依旧那般凝眉而坐,虽不似旁人那么脚步蹒跚,心如杂草,可叶云水却也看得出他心里越发的不安稳。

秦慕瑾这会儿就似是那热锅上的蚂蚱,几次过来找秦穆戎探问,可秦穆戎却都叫他安心等待,秦慕云此时也没有其他心思,又见秦穆戎已有不耐之意,便拽过秦慕瑾低声安抚。

皇后依旧端坐在那凤位之上,秦中岳也没什么话劝慰,这母子之间的sī言自不可能在众人面前知无不言。

肃郡王与陆郡王等人依旧坐在下侧,不声不语,时而往后殿那方扫上几眼,却也不敢太过,免得那凤位上本就一肚子火的寻他们的短处用来撒气…

文贵妃此时坐在位子上小寐,可那睫máo却是时不时的动上两下,显然是没真眯着。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后殿的门有了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往那方看去,明启帝与庄亲王爷二人先后从后殿走出,二人俱都是一脸笑意,好似根本没有刚刚那股子争执之事一般。

这正殿内等候的所有人都不免嘴角抽抽…这些人心急火燎,这二位却笑滋滋的出来,这岂不是把他们当傻子玩么?

心中各有不满,却谁都不敢说,太子秦中岳急忙上前,拱手道:“父皇、皇叔还快上座,这宫宴已开始半晌,门外众人都在等着为父皇拜寿磕头,父皇可不能让大家这一份心等的太久”

这恭维话也不过是看着明启帝那一脸笑意才敢说出…

明启帝回身看向庄亲王爷,吩咐太监,言道:“重新摆座,皇弟与朕同席”

这话一出,可是把所有人都惊了

皇后那满血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让庄亲王爷与明启帝同席?虽是亲兄弟可却也从未有过如此不分等级的入座,这二人在后殿之中到底密谈何事?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动?

而且这话语,“皇弟与朕”这四个字明显把庄亲王爷摆在先,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明启帝乃最重礼法、最重身份之人,如今却有这般之言,这怎能不让人心惊ròu跳?

不止皇后震惊不已,秦中岳也似傻了一般,那几个郡王更是眼睛快眨么的碎了,互相看着对方,似是都不敢相信这话是真

秦穆戎倒是抬眼看了一眼庄亲王爷,随即一口气叹了下来,没有什么轻松之意,却有苦闷之感。

叶云水此时才悄悄上前,秦穆戎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又把兜兜从她怀里抱到自己身上,二人对视一眼未都多言,却都知明启帝这番作为,应是庄亲王爷欲要出征之事已经定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旨

明启帝赐座同席,庄亲王爷却未婉拒反而直接拱手行礼谢过

没有跪地磕头谢恩,反而洋洋自得,直接一屁股坐了明启帝身旁的座位上。

正殿内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的呆滞不止,肃郡王眉头轻皱只看了秦穆戎一眼便不再多言,陆郡王的嘴巴惊的合不拢嘴,直到滴下了哈喇子才算反应过来,连忙捂嘴…

皇后那一张脸狰狞不堪,忍了半晌才把心底的愤怒压住,故作毫不在意的坐在凤位之上,文贵妃瞅了几眼,却是忍不住捂嘴笑着,继续给明启帝敬酒…

秦慕瑾目光一直看着庄亲王爷被赐座到明启帝一旁,那脸上的笑意和自豪之感不遮流露,显然是在为庄亲王爷有如此荣耀而自喜自豪,秦慕云看了秦穆戎几眼,显然他也知明启帝这番作为所为何意,闷声不语低头把手边御酒一饮而尽

正殿大门一开,那“吱呀”的闷重声音让中殿与后殿的人目光齐齐而聚,明启帝的龙位虽因距离之遥看的不那么清晰,可谁都看得到那龙位之上不止明启帝一人,周围还有另一人,瞠目震惊之余才看清,那不是旁人,却是庄亲王爷

舞姬全部停止舞蹈,众人惊愕之余全部从座位起身,此时已无人多话,直接跪地行礼,叩拜称颂:“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庄亲王千岁千岁…”

明启帝六十寿诞欢欣鼓舞、热闹非凡。

可这热闹之下,每个人脸上虽挂着灿笑,可心里都揣着异样,举棋不定,震惊不止。

大月国历代君王从未有让嫡亲兄弟与其同座龙位之上…而今日在这明启帝六十寿诞、各地皇亲官员全都奔赴到此庆贺之日,却出现如此一幕,这如何能不让人无法猜度到底为何意?

正殿内的人各个都挤着笑的陪酒陪宴,太子怎么都咽不下这杯中酒,而陆郡王的眼睛都挪不开地儿,只是闷头饮酒,连与周围的人碰杯之事都忘了脑后…

明启帝却是欢颜大笑,与庄亲王爷吃了不少的酒.

庄亲王爷今日似是放开心结,畅怀豪饮,开怀大笑,叶云水从未见过老爷子如此豪放一面,可却心知,他这股刻意的放纵不过是在掩饰心底的哀伤,统兵挂帅作战西北,在叶云水看来只有俩字:找死

可这话叶云水不敢与秦穆戎直言,那就是一根无形的刀会捅破他的心底。

秦穆戎一直都沉寂不语,身边之人的欢颜笑语在他眼里好似无物,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庄亲王爷,时而端起酒杯抿上两口酒。

宫宴一直持续到晚,可庄亲王爷却破天荒的一直未醉,直到明启帝自觉酒饮过多,被文贵妃搀扶下去,这六十寿诞才算到此作罢

众人离席,秦中岳似是欲与秦穆戎再说些什么,可秦穆戎却未搭理他,立即上前拽着庄亲王爷便将他扛在肩上,大步流行的往永安殿外而去。

秦慕瑾与秦慕云紧跟在秦穆戎身后,其余的郡王都早已退下,叶云水正准备带着兜兜离开,皇后却站于叶云水的跟前

叶云水吓了一跳,抬头就见皇后一双锐利的眼中毫不掩盖心底恨意,伸着那长长指尖摸着兜兜的小脸,叶云水错后一步,出言道:“皇后娘娘还请早些回宫歇息…”

“怎么?怕本宫伤了你这小娃子?”皇后把手收回,紧紧的攥了下便转过身,脸上带了一股阴笑:“本宫今儿心情不错,欲留你在宫中相陪,你随本宫到‘凤仪宫’吧”

这话说完,叶云水却是紧抿了一下嘴

这皇后欲让她去‘凤仪宫’,哪里会有什么好心?不过是不知明启帝与庄亲王爷达成了什么协议,率先以她与兜兜二人做个威胁罢了

心中揪紧,叶云水又往后退了一步,强硬言道:“皇后娘娘之宠臣妾恐今日无福消受,王爷今日饮酒过多,恐要臣妾服侍用药,辜负皇后娘娘好意,还望皇后娘娘莫要怪罪”

“他乃堂堂亲王,何用你个儿媳服侍?”皇后话语强硬,给身旁一宫嬷使了眼色,“本宫的好意不容你不受”

那两个宫嬷欲上前,叶云水心里一急,欲带着兜兜往外跑,却被一宫嬷拦住

抬头看皇后那副狰狞模样,叶云水便知今日必须得走,心思一动,伸手捏了小兜兜一把,小兜兜本是正昏昏欲睡,被这一捏,嘤嘤而泣紧接着就是嚎啕大哭,那声音响亮无比,这空dàng正殿之中,传出数远…

在外等候的吴嬷嬷与邵嬷嬷正带着姝蕙等候叶云水从正殿出来,听到此声,顾不得规矩直接跑了进来,正瞧见皇后在此,而另外两个宫嬷欲上前拉扯叶云水

吴嬷嬷与邵嬷嬷二人互瞧两眼,低身给皇后行了福礼,行礼之后便在一旁未多言,皇后猛瞪二人,却又知二人乃太后身边之人,顾不得心中顾忌,咬唇欲斥,而此时秦穆戎却又从外进来…

几人僵持在此,只有小兜兜哭嚎不停,秦穆戎未有多话,上前抱过兜兜,拽着叶云水的手便往外走,压根儿就没搭理皇后,吴嬷嬷与邵嬷嬷二人领着姝蕙给皇后福了福身,便随之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