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叶云水没怎么睡着。

胳膊酸疼,时常醒来,一是许久没这么发火,二来旁日里只觉得打板子不是什么难事,看来也没那么轻松?

让花儿弄了热水,好生的泡了个澡,叶云水这才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水清苑”如此静谧的一碗,“风雅居”就没那般宁静。

秦慕云夜晚从宫中归来便得知秦公木今日之事。

韦氏哭嚷着叶云水实在过分,“都跑到咱们院子里来打人了,着世子妃当的实在够格,我就这一块儿存活之地她都不给留,这日子还怎么过?”

秦慕云耳听这话也不等她再接着说下去便伸手抽了韦氏两巴掌,斥骂道:“不争气的东西,他让人给利用了,挨打也是活该,怎么不把他给打死,我在外低头做人,你们倒是嚣张跋扈,我秦慕云这辈子败就败在没养活个争气的儿子,也没娶个省心的女人,否则哪会落入这般境地?”

韦氏捂着脸惊骇万分,看着秦慕云都出了门才直接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自己都收不住!

打了韦氏两巴掌还并未算完,秦慕云直接出门,朝着后面的小院又把秦公木抽了一顿鞭子,本是敷好药的身子又被抽出了血,秦公木实实在在的被抽昏了过去,太医再被请来,这一晚上的鸡飞狗跳,喧嚣不宁,可空中的一弯圆月却逐渐的淡色下去 。

月亮还未完全落去,“水清苑”便开始忙碌起来。

今日乃是太后大殡,必须要赶去宫里。

家中又多了两个小的,吴嬷嬷与邵嬷嬷忙不过来,连带着黄公公和丫鬟们也开始跟着当帮手,忙乎好一阵才算喂他们几个吃了饭、更了孝衣。

叶云水这一早吃了饭、穿好孝衣,依旧坐在椅子上睁不开眼。

太后走了,她依旧揪心难受,每当想起当日那副场景,她都忍不住眼睛湿润。

可老天爷就爱这么弄人,无论你在当世争了多大的官、手握多大的权,地位多么的至高无上,也终究逃不过死这个字的折磨。

世人皆此,叶云水只盼太后走的安详。

屋中一切都收拾妥当,秦忠则从门外进来回禀:“世子妃,大爷和四爷已经再二门处等候,问您何时启程?”

叶云水点了头,“这就走吧。”

昨儿抽了秦公木一顿,今儿叶云水与秦慕云相见。反倒秦慕云比她更为尴尬。

瞧着世子妃起轿行至此地,众人全都各自行礼,秦慕云则给叶云水长鞠一躬,带着诚恳之意道:“昨日之事还望世子妃不要牢记心上,我已教训他一顿,往后定不会再犯同样之错。”

“大爷这话不用再说,本妃早已置于脑后,回头自会让人送去伤药,好歹都是庄亲王府的大公子,别落了残障之命便不好听了。”说完这一句,叶云水则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不会犯同样的错,难不成还另寻别的错不成?

秦慕云脸色铁青,紧紧攥拳,秦慕瑾拽了他一下,秦慕云只得上马前行。

夏氏今儿没另乘,反而跟着叶云水上了同乘一辆马车,孩子们全都一个挨一个的坐在这马车里挤,抬头看去便是五个小脑袋瓜,却一个比一个精,最老实的就是夏氏的姑娘姝玖,一直坐在一旁不吭声。

这一路上,车水马龙,几乎全都再赶往皇宫,看到庄亲王府车马仪仗则全都避行。

即便如此,赶至宫中之时也已不早,叶云水拿了庄亲王府的令牌,被允进入宫中。

可因太后大殡,不能如以往那般又软辇相迎,又嬷嬷相陪,众人都要步行进入,丫鬟们更是不能跟随而进。

夏氏只能抱一个姝玖,秦慕云与秦慕瑾二人是要去永和殿,不能与女眷同行,叶云水看着那四个小家伙倒是犯了愁,她就算再长两个胳膊也抱不过来?

叶云水再四个小家伙儿脑袋上瞄来瞄去,小兜兜则上前说道:“娘,我能领着团子,带着大姐,你抱着小豆子就行,我们自己能走。”

小团子立即点头,小豆子直接伸了胳膊,姝蕙则凑到小兜兜身后,琢磨半天吐俩字:“能走。”

叶云水看着几个一身孝衣的小家伙,心里头又是酸,往日带着他们来,都是直接去了安和宫,几个小家伙儿欢蹦乱跳,可此时,却各个垂了小脑袋瓜,就算不明什么叫大殡、不懂什么叫甍殪,可今时今日这副驾驶便知不能如旁日般玩乐欢闹。

此地无人,叶云水不放心随便找侍卫前领,只得自己带着他们,两大一群小家伙儿,慢慢的往“安和宫”而去。

这一路前行没走多久,远处却过来一群人,临近一卡,是文代荷带着宫嬷前来相迎。

叶云水与夏氏先是给文代荷行了礼,文代荷还了礼便是道:“早间世子爷去找文贵妃娘娘,这规矩不能破,也怕世子妃劳累,文贵妃娘娘单让宫嬷来又不放心,便叫我跟来了。”

秦穆戎…叶云水心里头涌起暖意,更是又给文代荷福了福身,“辛苦肃郡王妃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文代荷还了礼,则上前先抱了小兜兜,哄着道:“婶子抱你可行?”叫婶,明摆着是欲跟叶云水亲近,

小兜兜倒是不念生,拍着胸脯道:“婶子抱团子,兜兜自己能走。”

文代荷露出惊诧之色,“这么厉害了?”

叶云水摸摸他的小脑袋,文代荷则抱起小团子”宫嬷们则抱起姝蕙,一行人前往“安和宫”而去。

以往的安和宫如今处处白绫,看着便让人心中哀伤。

那一个尊贵、大气、雍容的太后永远也瞧不见了…

文贵妃看到叶云水到此,则让她们都跟着进了正殿,口中道:

“不是普通的公侯命妇,何况还有这几个小的,别在外跪着叩拜,在此处行礼就好。”

叶云水福身道谢”小兜兜则欲往前去,文贵妃把他拽住,动情的念叨着:

“小孙子,是庄亲王爷,这可丕认室,庄亲王爷在明启帝的心中比太****还要高?

这般思付,便有前后搜寻太子之人,可众位郡王、皇子全都到齐之时,也没见太子的踪影。

这种场景可是让百官心中不稳,太后大殡,太子都未出现,这宫中可否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的事?前后对了眼神,却全都摇头不知,又无人敢问,只得继续老实跪着为太后叩恩。孟家人此时已递了牌子欲见明启帝,皇后殉葬这是孟家人所不能接受的。试想一家子出了一位皇后,这得是多少代熬得的荣誉?多少代津津乐谈之事?可临死之时却毫无征兆,反而还是为太后殉葬”这实在让孟家人难以平复心中怨念,这可是孟家人的耻辱!仅从明启帝下旨这两日”孟家人只觉得所有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模样。

带着嘲笑、带着旁观、往日那些低三下四的笑脸转瞬成冰,恨不得不认识他们、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让旁日里高高在上的孟家人,怎么受得了?

他们可不单是有一个皇后在宫中,还有太子妃孟玉欣,可如今皇后的死因没得一个正式的说辞,连太子都不见了踪影,他们哪能善罢甘休?

见不着太子,自要请旨叩见明启帝,好歹也应得个安慰、得个由子,也让百官们瞧瞧孟家不是就此彻底的完蛋。

可是牌子递上去一个时辰”明启帝都未宣见他们,孟家人的脸由白变青、由青变紫,恨不得钻了地缝儿里去,更是心中焦急,到底怎么回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一个小太监从远处匆匆跑了过来,递上一个纸条后便迅速的跑了。孟家大爷看着手中条子,急忙展开,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字:太子被禁、低头做人。

笔迹他认得,是太子妃孟玉欣。

孟家人顿时全都傻了!

太子被禁这四个字好似晴天霹雳,让他们脑袋转不过弯来,太子被禁,皇后殉葬,这显然是之前出了什么重大的事,否则明启帝一直心慈之人不会下如此之令。

瞬间,孟家人的膝盖全软,立即跪在地上起不来。

这不是在叩太后的恩,也不是在为皇后悼念,而是吓的不知所措,更是不知孟家人的日子,以后要怎么过?

秦中岳虽被禁在“延庆宫”,但他也没能舒坦着,而是朝着“安和宫”的方向跪着,一跪就是一整日。

不顾太后薨,不顾皇后殉葬,秦中岳此时的心里依旧在念叨着那军令牌,更是把所有人都记恨上,他一个堂堂太子,居然被这般囚禁宫中不得出去,这无疑是狠狠的抽上他的脸。

孟玉欣因要去叩拜太后,则让袁蝶锦在秦中岳身边照顾着。

袁蝶锦虽然年长一岁,不如刚进宫时那般年幼,可依旧是那副软性子,看着秦中岳更有恐惧之心。秦中岳那般**底里的念叨,疯癫,袁蝶锦都吓的躲到角落中去,轻轻的抹着泪,吓的失声痛哭。

“人呢?人呢?”秦中岳嘶声怒喊,袁蝶锦连忙抹了眼睛跑上前,软声道:“太子殿下怎么了?请吩咐。”

“你们袁家人呢?袁家的军权为何还不交到本宫手上?本宫要你个丫头片子不就为了此事?回头告诉你们袁家人,如若再不把军权交上,本宫让你不得好死!你听到没有?”

秦中岳这一副阴狠之相吓的袁蝶锦立马又哭了出来,连连喊着“太子饶命”,秦中岳揪着她的头发拎到自己眼前,“你听到没有?”

袁蝶锦拼命的挣扎,捂着脑袋缺挣脱不出,“知道,知道,太子放手!”

秦中岳一把便将袁蝶锦狠推一边,口中嚷道:“少在本宫面前哭,本宫又没死,没死!”

袁蝶锦忍住哭声,将嘴都咬出了血,蜷缩在一旁只觉浑身疼痛,可这疼痛越发的往下,从头转到胸口,从胸口到胃部,一直沿着向下,便是小腹剧痛,袁蝶锦忍不住的嘶喊一声,却是惹怒了秦中岳。

正欲起身再行叱骂,却看到一股猩红的血从袁蝶锦的身下流出,秦中岳大惊失色,立马跳脚的喊:“太医,传太医!”

文贵妃及众妃、叶云水等人都在“安和宫”正殿中叩拜太后灵位,而此时却有小太监跑来回禀:“文贵妃娘娘、众位娘娘,出事了,太子侧妃流了血,太医已经诊了,是小产了!”

“什么?”叶云水听了此话也是心中震惊,太子侧妃不就是袁蝶锦?她个十四岁的姑娘居然小产,那往后可还能生吗?

文贵妃立即转头看着孟玉欣,她脸上也是惊愕不已,似是感觉众妃都在看她,则立即道:“本妃,之前不知道她有了身孕,真的不知,贵妃娘娘,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这个得…,…”文贵妃骂到此处却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只得吩咐孟玉欣言道:“你回去处置下,先别声张,一切都等太后大殡之后再提!”

孟玉欣知躲不开这干戈,只得行了礼连忙离去。

淑妃与惠妃等人的哀伤中带了幸灾乐祸,良妃倒是略有担忧,德妃一直都跪拜太后,没有半丝的分心…

叶云水咬唇长叹,这就是袁家想要的结果吗?

第五百五十一章 寻

袁蝶锦小产,以后不可再生。

消息虽被文贵妃下令封锁,但却依旧隐隐传出。

明启帝得知后气的胸口揪痛,连说以后再也不想看到秦中岳这个混账。

可话虽如此说,可谁都知他心里恐怕并非如此想。

如若没出这件事,恐怕秦中岳跪上两日,待太后出大殡大礼之后,他给明启帝认个错,说上几句好话,明启帝也就罢了,可如今此时出这种事,这仿佛就在明启帝的心里扎上一把刀,绞痛,难平。

一连三日,明启帝都未起得来床,一直服药休憩。

可太后大殡,仍需有他出面,因身体缘故,明启帝只能走个过场,其余都交给皇族长和与庄亲王爷主持。

这一番轮换,让朝堂百官们的嘴更是闭的严实,但心里头就像是沸腾的粥,滋味儿难言。

战战兢兢,所有人都只想快些把这几日度过…

太后大殡之后,庄亲王爷守灵、主持丧事,整个人熬的枯瘦如柴,临起身那日已是动弹不得,还是秦穆戎将其背出灵堂,送回家中。

叶云水整日都在“翰堂”照料着庄亲王爷,连带着几个小家伙儿索性也都整日聚到这里。

庄亲王爷醒时,他们便凑去说话,庄亲王爷睡时,他们便到院子里去耍。

这日子就像是一壶掺水的酒,无味、无烈、无情、无奈。

把庄亲王爷的身子调理好,让叶云水暂且能把心放肚子里,这已是距太后大殡过去有一个多月。

叶云水午间用过了饭,秦穆戎则去“翰堂”将她和孩子们接了回来:“该去看看三皇祖父和祖母,另外还要探一下长公主,文贵妃娘娘近日可有何消息?”

“没有,皇上一直都卧床养病,太后甍…对皇上和老爷子心里都有不小的刺激,恐怕还需些时日才能缓和过来。”叶云水说完便看着那几个孩子,“要不要带着他们?”

“自上次被秦公木进来闹了一趟之后,叶云水鲜少让几个孩子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无妨,带着也可,都是长辈,又不疏远。”秦穆戎说完,便一手抱一个便进了屋。

叶云水叫上兜兜和姝蕙一起去换衣裳,全都收拾好之后,则出门先往皇族长之府而去。

三皇祖父与三皇祖母这些时日都未前往霞飞山去居住,而是在涅梁城内府邸停留,虽不轻易见那些前来拜访之人,但自太后甍后,他二人成为大月国辈分最高、地位最尊之人,自不能像以往那般闲谈随意,也开始拘谨度日。

因太后大殡不足一年,皇亲间不得有大肆宴请,得知秦穆戎与叶云水带着孩子们到此,二人倒是让下人准备吃食、茶点,不过是个心意。

小兜兜等人进了院子便是又亲了三皇祖父、又亲三皇祖母,几个小家伙依旧一身素服,身上挂着那竹弓箭筒,一两岁的小娃子都像个小大人似的。

两位老人也很高兴,挨个的给了赏,便都坐下来叙话。

几个小的拽着三皇爷爷便出去玩,一口一个老祖宗的叫着,可把老头子乐的合不拢嘴,玩了小半个时辰,老爷子便累得有些喘,坐回桌旁笑着道:“唉,许久都不知笑是什么滋味儿了, 这几个小家伙儿,真是能耍,看着便心里头欢喜。”

叶云水给三皇爷爷斟了一杯茶,口中道:“您可一直都看得开。”

“看什么开?”三皇祖父抿了一口茶,“如今就剩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了,活了这些年,也够了,该为往后的事筹划筹划了,别前脚刚闭上眼,后就被人掘了坟!”

这话中涵义很深,也隐含着皇后殉葬这事…叶云水看了两眼三皇祖父,显然他不知此事真相,也能猜出个差不离,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秦穆戎立马接着这话题说了下去,“有件事还要请三皇祖父给拿个主意,不知三皇祖父可有心想听?”

老爷子挑了眉,上下大量了半天秦穆戎,便是起了身,“换个地方说去。”

秦穆戎立即起身,跟随老爷子去了书房,显然这与朝事有关,叶云水则留下与三皇祖母说这话,闲话半晌,三皇祖母突然叹言道:“太后这一走,好似心里头没底,如今是还未过这风头,过了这一年,宫里头恐怕还要继续乱。”

叶云水也是叹气,看着一旁聚一起玩的孩子们,口中道:“乐妃好十四郡王恐怕没一天安生日子了,我想去寻长公主替她二人说说话。”

三皇祖母略有疑惑,叶云水也没明说,隐晦的道:“从‘安和宫’出来,自要被盯上,何况再知道点儿皇上忌讳的事,心里头可没了底,如今太后不在,十四郡王还那般年幼,她哪里能安稳?”

“去寻长公主不合适。”三皇祖母话语坚定,“倒不是说她不会答应,长公主虽得太后的宠爱,可她并非太后亲生,之前因庄亲王的事,她已出过头,如若连后宫之事都管,难免被说手伸的过长,反倒适得其反。”

“那可怎么办?”叶云水也有些为难,眉头皱紧,“她入宫至今都在太后身边侍奉着,又不似其余妃子们多少外戚能借上点儿力,虽说与侄孙媳妇儿交好,可这事还怕提的太过,被那位起了疑,她也没遮掩,倒是直接说了,是担心十四郡王还未长大。”

三皇祖母也是认真思忖,半晌则言道:“我想起一个人,你可以去找她。”

“是谁?”叶云水忙问。

“德妃。”三皇祖母此话一出,叶云水则咬着唇,德妃这个人她一直都看不透。

一个能为了保命而让亲生儿子服毒的女人会有多么强的隐忍之心?

一个能自那事发生以后,隐退宫中素衣素颜,依旧让明启帝心中记挂的女人,会是多么强的手腕?

不但德妃,连肃郡王叶云水都不愿过多接近,如今三皇祖母提起来,难不成这也是一个提醒?

皇后没了,太子被囚,文贵妃又没有子嗣,难不成德妃会有所动作?

心头猜忌不停,叶云水却见三皇祖母一直在看她,点头回道:“多谢三皇祖母提点,孙媳自会寻找机会去请见德妃。”

三皇祖母点了点头,二人又说起闲聊之事。

三皇祖父与秦穆戎谈完事已又过了一个时辰,带着几个小家伙玩半晌便在此用了晚饭,叶云水二人才带着孩子们离开皇族长府邸,往长公主处行去。

到达此处,长公主却正欲出行,看着那满院子的花草全都光秃一片,叶云水心里有点儿酸,这恐怕是为了祭奠太后,特意全都拔的吧?

虽然此举略有愚钝,但无非是她的一片真心…

“不知长公主欲出行,却冒昧到此,还望长公主莫怪罪?”叶云水说完,兜兜、团子、豆子几个又接连给长公主行了礼,兜兜道:“皇姑奶奶,兜兜事来给你送糖的,还给你看兜兜学的射箭,可你要出去,那兜兜改天再来!”

小团子接话道:“我也会射箭了!”

“我会扔石头子。”小豆子略带羞赧的补一句,“想皇姑奶奶了…”

长公主脸上露了笑,“这几个下家伙,让人看了就不忍离开。”说着,她则摆手让随从先回去,“本是想去皇陵看看,既然你们来了,改日再去吧。”

想去皇陵?估计是心中还未将太后的事撂下。

秦穆戎行了礼,小家伙们则跟着长公主屋里头跑,叶云水则只与长公主说起养生之道,未提宫里头的事。

可她不提,长公主却忍不住问,“皇后殉葬,太子被禁可是他又闹了什么事?这几日本宫一直按不住心里头的气,太后这么早便…都是他们闹的!”

声音哽咽,掉了泪,叶云水看了一眼秦穆戎,则回道:“皇姑姑。您沉浸这么多年,何必再纠结此事?”

长公主抹了泪,“本宫这几日都在回想着过往之事,没有太后,哪有他们的今天?可却一个个都不容人省心,本宫不得不去说说,他们听不进去,大不了本宫直接了了命,去找太后…”

叶云水安抚道:“皇姑,太后是笑着走的。”

“那女人死了,自然要笑,可却不能让皇上再执迷下去,不是他如此性子软,太后怎能下如此狠手?”长公主说到此,也带了一股子怨气,“本宫可听文贵妃说起太后临终之言,这大月国不可改姓,他如若还想继续坐稳,就得好生思忖思忖!”

“皇姑!”秦穆戎出了声,“慎言。”

长公主提了气,却终究又忍不住哭起来,姝蕙坐一旁递了帕子给她擦着脸,小家伙们也不疯闹了,各个都等着小黑眼珠子看着她。

沉默许久,长公主苦笑一声,“一个人久了,就心里头怨起这样的杂念,说了又有什么用?给自个儿找不自在!”

叶云水在一旁安抚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如今她心底明白为何三皇祖母不让她寻长公主为乐裳出面,看来还真是得去寻德妃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难

秋叶落,冬霜起,这转眼便是入了冬。

还有十来天,便是兜兜的三周岁生日。

三周岁,秦穆戎便欲教他骑马,射箭,这箭依旧会是竹弓竹箭,只是那箭尖不再是圆的,而是锐的让人刺目…

小兜兜每日都盼着,可叶云水却无心再管。

夏氏说什么都不肯再管王府里的中馈之事,只得又落到叶云水的头上。

每日议事厅、“翰堂”来回的转,也就只能回“水清苑”睡个觉,这几个小家伙儿有时候跟着叶云水屁股后面跑。更多的时候便追在秦穆戎后面疯闹。

太后甍后,秦穆戎也鲜少出门,整日带着几个小的开始研究怎么使坏。

比如打人的时候,打哪儿是最疼的?

怎么才能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挨欺负了如何报复?

什么浆糊抹了人家门把手上,一推门便抓一手?

拉了粑粑包起来送人家门口,主人不知是何物哪怕踹走也得踩上一脚?

这等损招子小兜兜记得最牢,可惜这家里头他没地界用,总在摩拳擦掌,想寻个机会找地界练练。

小团子和小豆子还略小点儿,听这个都当乐子,姝蕙在一旁也跟着听,可她一个姑娘家,不能总跟着小子们学如何使坏?叶云水也觉得有些过了,便整日带她去“议事厅”,让她学学如何持家。

叶云水这些日子一直都未再进宫。

一来还未思忖好如何去寻德妃,二来秦穆戎让她再往后等一等。

太后与皇后的事刚料理完,宫里头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庄亲王府不适宜再掺杂那浑水里。

可如今已过了四个多月,叶云水更担忧乐裳,早间起身去探了庄亲王爷后,便跟秦穆戎言道:“得进宫一趟了,乐妃的事不得不管。”

秦穆戎点头言道:“小家伙儿们送了老头子那里去,让黄公公在那里伺候着,我陪你进宫。”

“那就早去早回吧!”叶云水立即换上正服,然后把几个小家伙儿都送了庄亲王爷那里去,吴嬷嬷、邵嬷嬷、黄公公都跟着一块儿去了“翰堂”,秦穆戎更是吩咐侍卫在此把守。

一切都吩咐好,两个人便出府进宫。

文贵妃此时正在宫中,看太监递上的牌子,是秦穆戎与叶云水到了,立马站起了身,“快让他二人进来!”

叶云水二人匆匆行进,秦穆戎先给文贵妃行了礼,“臣侄去给皇上请安,回头再来接云水。”

文贵妃摆手让他过去,“去吧,皇上近期身子不太佳。也念叨过庄亲王爷好几回,心里头还在惦记着他的身子。”

秦穆戎再次行礼便先行离去,叶云水给文贵妃请了安,文贵妃则直接拉着她去了内殿,把身边的太监宫女打发下去,则与叶云水说道:“心里头正想着你们,却这么久都不来,那几个小家伙儿呢?”

“送了庄亲王爷那里,没带来。”叶云水苦笑一声,“又不似以前了,带去‘安和宫’,纵着他们胡闹,今非昔比了。”

“有本宫,你们怕什么?”文贵妃说完此话,则又长叹一声,“本宫这几日正想找你来,太子还被禁在‘延庆宫’,皇上嘴上不提,可心里头已想放他出来,前几日来此还提过此事,显然是想让本宫给个台阶,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叶云水还未等回话,文贵妃则是继续道:“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堂政事他有心无力,肃郡王这些时日帮衬着料理,看他那身子也不行,何况太子仍是秦中岳…本宫乃是后宫之人,又非皇后,对朝政之事不敢过多插嘴,本宫如今这心里头可没了辙,你说本宫该怎么办?太子…他要是出来,本宫咽不下这口心气,好歹肃郡王妃是本宫的人!”

叶云水沉默不知该如何回话。

秦穆戎最早不愿进宫,便也是为了秦中岳被禁之事。

此时能怎么办?太子被禁,肃郡王身子又不好,就连明启帝想换个太子恐怕都有些为难。

除却肃郡王以外,三皇子、五皇子出身低,陆郡王是个草包,除了会给秦中岳捧臭脚就是替他挨罚,洪郡王与他母妃一般都是事事不操心,更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叶云水此时倒是对明启帝颇有怨言,如此多的儿子,怎么就没一个能用的?

而站在自个儿的角度看,叶云水巴不得秦中岳死,他不死,他日登基,不但文贵妃落不到好处,德妃、肃郡王、庄亲王府这一支系恐怕日子过的更难,但明启帝如今有意让秦中岳出来继续承太子之位,文贵妃不给这个台阶,恐怕还有旁人给,到时候她可就进退两难了。

“这事儿臣妾倒也心里没了章程,世子爷去探望皇上,莫不如等他归来再议。”

叶云水没直接给文贵妃出什么主意,这些事她不能单站在女人的角度去看,要问问秦穆戎的打算。

文贵妃也觉此办法可行,便不再提此事,而是说起了乐裳。

“她本不能安居在‘安和宫’,但皇上却命她不允离开那里,让其为太后守孝,这些时日都没去看过她,只留了两个宫女好两个小太监在那里伺候着,你可知是怎么回事?本宫欲试探着问问,看皇上却摆手不提,一个字都不肯讲。”

叶云水叹气,看来乐裳的日子的确过的很难…

“十四郡王呢?可还跟着她?”这可是乐裳最担忧的事,叶云水不得不问。

“还跟着乐妃,本是要让本宫带着,可本宫提起太后最早的话,皇上虽有不愿,却也这般认了。”文贵妃挤出一丝苦,“孩子就是娘的命…”

看着文贵妃下意识的摸着自个儿的肚子,叶云水便知她由想起小产之事,看着文贵妃一直都等她说乐裳的事,叶云水摇头道:“还不知道具体原因,等寻个机会去看看她,无亲无靠的。”

文贵妃点了点头,嘀咕道:“小十四要是再大点儿该多好?哪怕有个七八岁也行…”

叶云水心中一惊,只做未听见。

文贵妃的话她哪里不懂?可十四郡王这般年幼,哪里能夺那太子之位,乐裳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叶云水,叶云水的背后又乃庄亲王府,这本就是最忌讳的事,她怎能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