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因为这些绑匪绕来了这里，我说过，他们比我们更早离开，如果直奔北匈大营，我们根本追不上，所以他们没必要绕远路。当然，你也可以当做他们是脑子抽风，绕来这里后依然去了大营，但比起这个结论，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翻过这座山，到达山脚下的北匈小部落后，再往匈奴王庭进发。而且你最好祈祷我的判断不要错，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救回沈娘子。」
褚凤鸣不吭气了，还能说什么？就算他是笨蛋，也知道付昀说的都有道理。更何况他还不是笨蛋。
第二百八十六章：发现线索
京城第一恶霸那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认同了付昀的判断后，他便痛快下了马，沉声道：「那就别说了，我们上山。」
「好。」
付昀点头，三人一起下马登山，顾清池便问付昀道：「你怎么知道翻过这座山，是北匈的一个小部落？」
付昀笑道：「我在边疆五年，深入过北匈境内多次，不敢说对那里每一寸土地都熟悉，但最基本的部落分布，河流山川草原路径还是知道的。这个小部落因为靠近边境，是北匈和大夏走私的中转站，所以他们不会追逐水草迁徙。说起来他们也是最反对大夏和北匈战争的人，只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北匈人，可汗的命令是不敢不听的。所以这一伙北匈鞑子才会将这里作为退路和后勤供应的地方。」
「这么说的话，他们到了那个部落里，就可以重新得到马匹和干粮？那到时候我们怎么办？那些到底是北匈的鞑子，看见我们只会喊打喊杀吧？」
褚凤鸣惊叫起来，却听付昀淡淡道：「我刚刚说过，他们虽然是北匈人，可是生活习惯已经接近大夏，他们是最讨厌这场战争的人。因为战争破坏了大夏走私，而他们就是靠这个生活的，可如今大夏所有的东西都被严格禁止，连一片茶叶都飞不过大军营地。所以，你以为在某些东西面前，所谓的民族仇恨还会剩下多少？」
他一边说，就从怀中掏出两块黑乎乎的东西，褚凤鸣凑近一看，认了好半天才认出来，不由惊讶道：「这是…普洱茶的茶砖？唔！没什么味道，应该是次等货。」
「对，可就是这样的次等货，对于现在的鞑子来说，也是贵比黄金，或许不是人人都会为了这么两小块东西屈膝，但只要有一两个屈膝的，能给我们三匹马，就已经足够了。」
「可万一他们当中有人要杀咱们怎么办？就算有屈膝的人，他们再把那人杀了呗，鞑子可都是一群禽兽。」
「在大夏烧杀抢掠的那些鞑子兵的确是禽兽，可是这些已经习惯了安定生活的人，他们做不了禽兽。我说过，他们甚至连生活习惯都和汉人相似了，甚至那个部落里，就有不少汉人，虽然地位十分低下，但总比其他部落的汉人们要过得好一些，最起码不用和猪牛羊住在一起，而他们的回报就是为部落里的鞑子盖石头房子，盘大炕，甚至还开垦了几块荒地种粮食。」
顾清池一直在注意路面，此时听见这番话，不由愕然道：「这样说的话，那些鞑子…岂不是已经被大夏的汉人同化了？北匈鞑子竟然允许有这样的部落存在？」
付昀冷笑道：「他们不允许也没办法，因为他们只能从这些人的手里得到茶叶，盐巴甚至是菜刀，所以他们不得不允许这个部落的存在。」
顾清池若有所思看了付昀一眼，喃喃道：「为何你对这个部落知道的如此详细？该不会这个部落变成这个样子，就是你的功劳吧？」
付昀一愣，惊讶地看着顾清池，嘴唇翕动了几下，但最终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到地上，问顾清池道：「你一直在看着路面，是觉着沈娘子会给我们留下线索吗？这不可能吧？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女人，发现自己被绑架后能不吓哭已经难得，怎可能还想着会给我们留下线索？」
顾清池见付昀不肯深谈这个问题，心知这其中肯定有文章，不过对方既然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逼问。见付昀转了话题，也就乐得为他解释道：「你到底还是不了解明珠，她是个很坚韧的女子，论起处变不惊的能力，或许我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我敢保证，只有有机会，她一定会给咱们留下线索，怕就怕她没有这个机会，唉！」
说到此处，一颗心不由揪了起来，那股尖锐的疼痛猛然弥漫全身，痛得他一时间竟再说不出话来。
付昀看在眼中，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一个无声的安慰，一面喃喃道：「如果真的能留下线索就好了，老实说，别看我现在如此笃定，但我也真的很怕追踪错了…」
不等说完，忽见前面有一块圆圆东西，此时太阳已经出来，可以很清楚看到羊肠小路的中间，的确有一块铜板大小的白色圆片。
在付昀反应过来之前，顾清池已经紧走两步捡起了这个东西，然后他的身子就剧烈颤抖起来。付昀和褚凤鸣连忙赶上前，待看清顾清池手里的东西后，两人一瞬间便被狂喜淹没。
付昀欣喜若狂地大叫道：「参片，是参片，沈娘子随身带着的。我在帐篷里就看见她日常穿的那件貂裘不见了，鞑子既然要掳走她，自然不想让她冻死，所以大概随手就用那件貂裘包裹了她，却不知那貂裘里有十几个大口袋，放了许多急救药材和针线小瓶小罐子，这下好了…可以证实沈娘子的确是走了这条路，而且往前的话，也许会有更多线索。」
顾清池的眼泪夺眶而出，将那块参片紧紧握在手中，好像这样，就能握住沈明珠的命，让她等到自己赶过去救下她。
「会不会是疑兵之计？」
往前又走了一段崎岖山路，众人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褚凤鸣又有些不确定，喃喃问了一句，却听付昀斩钉截铁道：「不会。你不要太高估鞑子的智慧。他们的长生天是一位非常有个性的神，大概认为勇士就不需要智慧，智者就不能太勇猛。而来掳劫沈娘子的，必定是鞑子的精锐战力，所以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狡猾的头脑。」
褚凤鸣斜睨了付昀一眼，呵呵冷笑道：「你确定？那图八达是怎么回事？连元帅都称赞那是个智勇双全的狡猾家伙。」
付昀无言以对，索性一翻白眼，冷哼道：「你看看鞑子的那个习性，他们的神能是什么勤快的？说不定就是什么时候打了个盹儿，便生出图八达这么个另类。」
第二百八十七章：热血沸腾
「好了，不要为这点小事破坏团结。明珠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留点线索不容易，咱们须得仔细找出来。」
「没错，我猜测着那个时候天还没亮，所以她相对留线索还容易，现在就难了。」付昀加快脚步：「走快些，离山顶还有好些路。」
这一座山虽然是孤零零的，但着实高耸入云，不然也不会成为北匈和大夏之间的一道屏障。三人直走到将近傍晚，才终于翻过山顶，站在山上一看，就见下面炊烟袅袅，正是黄昏时分，付昀所说的那个部落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做晚饭了。
「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顾清池手指的方向，付昀看到几个小黑点从那个部落出来，向着西南方向缓慢移动。他愣了一下，接着狂喜道：「是沈娘子，那些鞑子在部落里得到了马匹补给，他们现在要出发了，没错，一定是这样，不然这个时候，部落里不可能有人外出。」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在顾清池肩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兴奋道：「顾大人你行啊，这眼神正经比我这个干惯了斥候的人还好用。啧啧，可惜了，你是文官，不然以你的机敏，眼神，还有那份百发百中的石子功夫，绝对是干斥候的好人选。」
「哦，这个就算了，我感觉我还是更擅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顾清池哈哈一笑，付昀的话让他精神大振。
虽然山风凛冽，转眼间就把三人冻成了狗，然而这视野实在是太开阔了，三人谁也不肯提离开的事儿，只盼着能最大限度看清那些人离开的路线。
不过人的目光不可能延伸到无限的范围，那些小黑点虽然慢，却终究还是消失在地平在线。顾清池喃喃问道：「付昀，你熟悉北匈境内的路径，可能看出这些人是往哪里去？」
半天没等到付昀说话，二少爷叹了口气，怅然道：「怎么？连你也不知道这条路径么？那我们要怎么办？」
还是没有人说话，顾清池这才发觉不对劲儿，连忙扭过头去，却见付昀脸上是极度震惊的神色，眼睛眨也不眨盯住了鞑子消失的方向。
「付昀？」
顾清池连忙伸手在付昀面前摇了摇，暗道不好，这货该不会是冻傻了吧？也别说他，我这会儿也感觉快冻僵了，妈的山顶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正想着，就见付昀一个高儿蹦起来，接着原地转了一个圈子，这才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抓住了顾清池的胳膊，激动叫道：「你知道他们去的是什么方向吗？顾清池，我们也许可以救回沈娘子，因为我们很可能不是三个人，我们有援兵可用，哈哈哈…」
「这货不会是疯了吧？」
褚凤鸣惊恐地看着付昀，一句话就把对方从狂喜情绪中拉回，只听他重重冷哼一声道：「啊呸！你才疯了呢。我告诉你，那些鞑子兵离去的方向就是他们的秘密粮道，知不知道秘密粮道是什么？就是先前我九死一生侦察到的…」「
「什么？」
这下顾清池也没办法淡定了，一把揪住付昀大叫道：「你说的是真的？他们是往那条秘密粮道去了？天啊，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苍天帮忙…」
一语未完，这货就猛地跪下来，砰砰砰朝天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一下子跳起，扯住付昀和褚凤鸣道：「快，我们现在就下山，付昀你一定知道秘密粮道的路线吧？埋伏的那一小队人所持的地图，不就是你提供的吗？」
「没错没错，我知道那个路线。」
付昀勉强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三人猛地往山下飞奔，当然，飞奔只是他们自己的错觉，事实上上山容易下山难几乎是铁律，他们三人显然也没能免俗。
褚凤鸣不太明白情况，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在到达半山腰的时候弄清楚了。因凝重道：「我不明白你们有什么可高兴的，叫你们这么说，那一队人基本上也是去送死的，要用性命来换取北匈大军的覆灭，到时候他们别说未必肯帮我们，就是肯帮忙，能不能真的逃出生天，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付昀道：「不能这样说，我猜着那些鞑子带上沈娘子去粮道，大概就是为了和运粮的鞑子兵汇合。到时候就算仍是个九死一生的局面，但终于，断路小队有了我们三个生力军，我们也有了他们一队人的帮忙，如此守望相助，赢面就要比两方单独行动大多了。至不济，就算咱们到头来仍然难逃一死，可是能和袍泽们死在一起，也总比咱们几个孤零零的死强多了吧？阴间路上结成一队，那还不是所向无敌？」
付昀在边疆五年，早已看透生死，这一番话诙谐中不失豪情，只说的褚凤鸣热血沸腾，大叫道：「好！我从前对你印象不好，如今我郑重向你道歉，付大人，你虽然是个男妻，却绝对是一条汉子。」
顾清池一下子就扶住了额头，心道这小子怎么想的？你就说最后一句不行吗？非得加上前面一句，好话也不会好好儿说。
果然，付昀的脸立刻就黑了，嘴唇翕动着，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顾清池生怕他怨到龙傲天头上，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朋友，于是连忙岔开话题道：「叫我说，咱们的命运我还不敢说什么，但那一队人，却未必是去送死的。」
「是啊，如果真的是去送死，元帅只怕不可能送陆千户进队伍里吧？」付昀想到陆清瑞，眼睛也亮了起来，不过旋即又感叹道：「即便未必是去送死，却也是九死一生，元帅这份儿魄力还是常人所不能及，虽然我并不赞同。」
顾清池苦笑道：「其实我也不太赞同，不过元帅自然有元帅的考虑。好！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救回明珠，顺便帮助断路小队完成任务，并且能救回一个算一个，争取大家能囫囵回到大夏领功劳领赏赐。」
「好好好！」
付昀和褚凤鸣大声附和，三人高高举起左臂，对击了一下手掌，万丈豪情从心中升起。
山脚下的部落果然就像付昀所说，并没有褚凤鸣和顾清池想象中对大夏人的那种刻骨仇恨，虽然也有几个人隐隐含着敌意，但大部分人都十分的热情，并没有人因为他们扰人清梦而发火，更别提什么喊打喊杀的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夜话
三人赶到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付昀决定休息到天亮，实在是他们马不停蹄赶路到现在，此时都没了体力，即便买好马匹立刻上路，又运气好追上了鞑子，可疲劳之下，恐怕也只是为鞑子的刀贡献几腔鲜血而已。
更何况，现在已经知道了鞑子的动向，所以他们不急。这样严寒的夜晚，那些鞑子也必定是找好了落脚的地方，所以双方的距离不可能拉得更远。
趁着付昀和主人出去烧热水的工夫，褚凤鸣凑到了顾清池身边，小声道：「喂！你说，付昀会不会有问题？」
「什么喂？我没有身份吗？没大没小的，这就是成国公府的家教？」
顾清池皱眉斥责，话音落，就听耳边传来几下磨牙声，然后是一声蚊子哼哼般的「哥。」
这货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斜眼看向表弟：「你对付昀有什么怀疑吗？」
「他和这个村子的人很熟的样子，而且之前他对这里的情况也特别熟悉，难道你不觉得可疑吗？」
褚凤鸣是真的有些怀疑，虽然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但这种时候，当然是小心无大错。
顾清池摩挲着下巴，轻声道：「果然，连你都察觉到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凭什么就察觉不到？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聪明？」
「但不可否认，比起我和付昀，你总是要笨一点，这个你不会反对吧？」
褚凤鸣咬牙瞪着这个无良表哥：「我不会反对，但我想揍你。」
「既然你也认同你比我们笨，那你觉得，如果付昀有心要瞒过你，甚至是要瞒过我，他做不到吗？」
「唔！」
褚凤鸣一下子愣住了，想到付昀在边疆五年做斥候的辉煌经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若是想隐瞒这种情况，别说自己察觉不出来，就是顾清池也未必能看穿。
「明白了吧？」顾清池微微一笑：「他根本就不想隐瞒这种情况，就说明他是不怕我们知道的。」
「那他为什么不明说？」褚凤鸣不满：「这种需要同心协力的时候，他还卖的什么关子？」
「我倒觉得他不是卖关子，而是有一些不能说穿的理由。不过我敢肯定，这件事龙傲天是知道的，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个对付北匈的一种策略，我们对此处情况到底不如他俩熟悉，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只要救出明珠，帮助断路小队完成任务就好。」
「龙傲天知道，那姨父知道吗？姨父才是这三军的最高统帅，无论什么事，也不该瞒着他。」
「虽然父亲是三军统帅，可对北匈和边疆的情况，他不可能比龙傲天和付昀更了解。甚至从军心上来说，只要这两人没有造反的心思，将士们的心就始终是向着他们的，即便父亲资格老，可也比不上他们两口子和将士们五年生死与共同甘共苦的袍泽之情。」
「你说的这些，和我们讨论的事情有关系吗？」
褚凤鸣挠挠头，却见顾清池正色道：「我的意思就是说，战争结束后，朝廷对北匈的态度和经略，大概会以他们两个的意见为主，在这方面，他们俩才是权威，任何人都比不上。」
褚凤鸣听到这里，才算有些明白，震惊道：「你…你是说他们从几年前就开始布置这件事了？所以这个部落很可能就是…就是他们用来试验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顾清池点点头，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一个爽朗声音笑道：「真不愧是堂堂状元，我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也自认并没有透露出一星半点的信息，你竟然就能猜到，佩服，佩服，怪不得沈娘子常说，你虽年轻，其实就是一只老狐狸。」
顾清池猛地就呛咳起来，对着从门外进来的付昀道：「明珠竟然连这种话都和你说？这女人真是太没有个忌讳了，就不能给我继续扮猪吃虎的机会吗？」
「扮猪吃虎？你想吃谁？龙傲天吗？呵呵！那何必用你来吃？你只要说一声，我们就把这副重担卸给你，然后携手并肩游山玩水去，你以为这北疆的沙子很好吃吗？」
付昀一边说，就在炕沿上坐下，见顾清池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这份儿野心，他就撇撇嘴道：「我知道你才不会留在这里吃苦呢，连国公世子之位都能放弃的家伙，心中怕是存着入阁拜相的志向。」
「不要胡说，我只是为了家中安宁而已。」顾清池连忙澄清自己，却见付昀讥诮一笑：「得了吧，我信你这话，但你这厮肯定也有入阁拜相的野心，不要否认，否认我也不信。」
「太不讲理了，真是个无赖。」顾清池摇摇头，又对付昀道：「既然我不小心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那你不如就坦诚相告，你和龙将军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吧？」
付昀沉默下来，好半晌才轻声道：「我和龙将军的想法有些大胆，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罢了，还是等你们在这片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再说吧。也许到那个时候，你会认同我们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有了一大臂助。」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监军，能有什么臂助？别太高估我的能量。」顾清池苦笑，却听付昀正色道：「不，你这个监军的身份当然不值一提，但除此之外，太后是你的姑姥姥，皇帝是你的表舅舅，你的父亲是英国公，妻子是与国有泼天之功的药香娘子，所以你一旦认同我们，并且为此而努力，局面一定会非常乐观。」
「等等等等…什么妻子？他们两个还没成婚呢，所谓的赐婚，也只是皇上口头答应罢了，两年后谁知道能发生什么事？」
褚凤鸣跳出来大叫，可惜他的话被自动无视了，小霸王自尊心受到了严重创伤，咬牙恨恨道：「等着，将来不管你和龙傲天提出什么，小爷我必定誓死反对。」
付昀这才哈哈笑道：「不敢不敢，褚公子莫要生我的气，你对成国公也有至关重要的影响，若是能再拉到成国公，那这事情就可说是成功了九成。」
「卑鄙家伙。」顾清池看不上付昀这副见风转舵的小人模样，索性转过了头。
烛火将人影映在窗子上，外面是一片漆黑，北风呼呼刮过，让他不自禁就想起沈明珠，明明逼着不让自己去想的，怕关心则乱，怕急躁冒进，可到头来，却还是控制不住。
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啊？那是他心心念念爱着的人，素日里曾经想过多少回：一起挑灯夜读，一起采药制药，一起凭栏夜话…可是现在，忽然间就被分开，甚至可能天人永隔，这让他怎么能冷静的下来？插科打诨也放松不了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释疑
察觉到顾清池的喘息骤然粗重起来，付昀就明白他控制了一天的情绪将要爆发，连忙手起掌落，猝不及防之下，顾清池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炕上。
「你干什么？」
褚凤鸣又惊又怒，「刷」一下抽出腰中短剑，却见付昀摆手道：「别紧张，难道你看不出来？顾大人这一路都是在强装镇定，刻意的与我们谈笑风生，其实他心一直是揪紧了的，这种强行压制根本不是办法，到了界限一定会反噬，刚才若不是我这一下，他就会崩溃爆发，所以不如让他好好休息半晚上，明天才有体力继续追踪沈娘子。」
「是这样吗？」
褚凤鸣半信半疑，他还真没注意过顾清池的情绪，只是对于付昀的说法，怎么就觉着这么不靠谱呢：「如果是情绪反噬，那…你这样让他昏睡着能行吗？他醒了反噬的会更厉害吧？」
付昀笑道：「这又不是毒药或者什么内力的反噬，没有个时间越长反噬越厉害的说法。情绪这东西，昏睡了不想它，也就散了，等下我再燃上一点安神香，咱们都好好睡一觉，其实咱们两个的情绪也绷得很紧，不过没有他那么厉害罢了。」
这话褚凤鸣可不爱听：什么意思？没有顾清池绷得厉害？那不就是说我对沈姐姐的关心不如他吗？这个接受不了。
然而事实如此，顾清池被付昀揍昏了，他到现在虽也焦虑，却还不至于就到了失控的地步，所以想反驳都没有话说。
「这个没用的东西，平日里表现的好像宠辱不惊智珠在握，其实都是骗人的，就这么点儿定力，比我差远了。」不可能是自己对沈姐姐的感情不如腹黑表哥，嗯，一定是顾清池的定力太差，没错，就是这样，自己对沈姐姐的关心绝不会输给他。
付昀哈哈一笑，也不点破褚凤鸣的心思：这分明就是个半大少年，懂什么叫做心比金坚此情不渝？当日龙傲天那混蛋抓了自己，一开始不也是胡闹吗？只不过后来经历了许多，两人渐渐成熟了，那份感情才最终沉淀下来。啧啧，年轻真好啊。可以任性胡为，可怜的褚公子，就尽情胡闹吧，等到你沈姐姐嫁给顾清池那一天，你大概也就长大了，再也不可能如这会儿般放肆的无忧无虑。
回忆起往事，付昀心中因为沈明珠被绑架的焦虑终于也减轻了不少，他从柜里翻出一个香炉，点燃了安神香丢进去，回头看见褚凤鸣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眼神，他就笑着道：「你放心吧，我对大夏的忠诚天地可表。你仔细想一想，这一天下来，我有多少机会可以无声无息杀死你们？虽然你和顾大人的武功不错，但论暗杀这种事，你们可能是我的对手吗？」
褚凤鸣讪讪道：「环境险恶，难免疑心，你不用管我。」
「这怎么能不用管呢？你心中始终带着防备，就没办法休息好，明日等待我们的必将是更加艰苦的跋涉，所以你得好好睡一觉才行啊。放心，虽然燃了安神香，但我这么多年就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哪怕睡得再沉，只要方圆十米之内有异常，我心里就会浮现警兆，百试不爽。好好儿睡吧。」
付昀苦口婆心劝说着，他是这方面的顶级行家，自然懂得这道理，奈何褚凤鸣实在是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躺下一个多时辰，还没办法安然入睡，幸亏有安神香，到了凌晨时分，这才慢慢睡着了。
冬日夜长，天还完全黑着的时候，勤奋大公鸡就已经起来了，「喔喔喔」的叫声在村子内外回荡着，也将付昀顾清池褚凤鸣从梦中唤醒。
「昨晚幸亏你那一掌，不然我断断睡不着，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么蛾子，要真是那样，今日还谈什么追踪下去？能顾过来自己就不错了。」
醒来后点燃油灯，主人家送来热水，三人擦了把脸，顾清池就对付昀认真道谢，这让期待两人能内讧狗咬狗一番的褚凤鸣大为失望：这两个家伙也未免太冷静理智了吧？可恶，这样好像显得自己真和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啊。
顾清池与付昀没注意到褚凤鸣的情绪，倒是屋子主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怎么无缘无故打起了摆子呢？顺着对方视线一看：也没什么啊，不就是个香炉吗？
「＆＃＆￥…%…」
叽里咕噜的一串，顾清池半个字儿都听不懂，不过从老头儿涨红了的脸和不住颤抖的身躯能猜出来，估计不会是什么好话。到底怎么了？不就是个普通香炉吗？难道竟然还是个古董？
付昀也用匈奴话和老头儿大声叫着，脸上全是满不在乎的表情，这让老家伙更为愤怒，最后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老头儿忽然就平静了，眼中射出狂喜光芒，又是呜哩哇啦一大通。
「他怎么了？」
「个破香炉，当成宝贝了，我说怎么放在柜子里，倒叫我好顿翻找。」付昀好笑摇头，从他的话语和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一家北匈人没有任何尊敬。
「那你是怎么安抚好他的？」一个普通香炉竟然能被当成宝贝，顾清池也觉得很好笑：这要是把国公府里的那些摆件拿几样过来，是不是立刻就可以征服这个小小的北匈部落了？
「我答应他战争结束后，给他弄个更大更好的过来。」付昀哈哈一笑：「信不信？现在最盼望战争结束的不一定是我们，这个部落的人渴望和平的心愿大概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你这么说他就信了？」
褚凤鸣瞪大眼睛，却听付昀正色道：「鞑子虽然凶残，却也并非一无是处，大部分的匈奴平民，他们重信诺不说谎，一旦接纳你为朋友，就会坦诚相待。」
「等等，就算是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鞑子，而是狡猾的大夏人，他们就这么容易相信你？「
付昀一笑：「他们是很容易相信人啊。推己及人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因为自己诚实守信，所以很容易就把别人也当做是真诚的。」
第二百九十章：狼狗之论
「所以你就这样轻易地骗了他？」虽然对北匈鞑子仇恨刻骨，但看到付昀这样欺骗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匈奴老头，褚凤鸣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世仇是不假，可昨天从到了这个村子后，感受到的那份儿热情好客绝不是假的，虽然这很大程度上都是付昀拿出的那两小块茶砖的功劳。
「谁说我是骗他的？一个破香炉，也值得我付昀搭上信用？」付昀嗤笑：「大不了下次走私队过来的时候，给他带一个。」
「你和那只走私商队是什么关系？」忽听顾清池冷冷问了一句，付昀一愣，但旋即明白过来，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现在正是大战期间，在战争结束之前，这里连走私商队的一根毛都看不见。」
顾清池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付昀一笑：「呵呵！我也是大夏人，对大夏的忠诚不会比你差一星半点，你没有必要怀疑我。」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部落里却是家家户户都亮起了微弱灯光，顾清池和付昀所在的这一家更是准备好了早饭，只是顾清池和褚凤鸣看着那几碗麦麸饭，怎么都觉着吃下不去。从前刚到军营时，曾经埋怨过军营中的饭还不如猪食，如今他们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可恶嚣张：猪食？这他妈才叫真正的猪食，在大夏，民间喂猪就是用麦麸的。
付昀一口一口往嘴里扒着饭，淡淡道：「你们最好强逼着自己吃一些，最起码要吃一碗，不然这样的天气你们支持不了多长时间。实在吃不下麦麸，这骨头也得啃几口。」
骨头上有半生不熟的肉，和麦麸两个放在一起，让人不知该如何选择，反正看上去都是一样的难吃。
「都是为了沈娘子。」
付昀的这句话终于说到了点子上，表兄弟两个一闭眼一咬牙，各自拿起一根骨头棒子就撕下了一块肉，只嚼了一口，便不约而同吐了出来，怒视着付昀道：「这肉没煮熟也就罢了，为什么淡的像石头一样？」
「说错了吧？很多石头其实你仔细舔舔，虽然苦涩，还是有点咸味儿的。」付昀面上没有任何惊诧表情，指指被两人吐出来的肉：「食物宝贵，你们最好再把它吃回去。大夏边疆是从这几个月开始才有了米白色得细盐，在此之前，将士们吃得都是苦涩之极的咸盐，就是那种东西，对于北匈人来说已经如同神赐之物般高贵，如今两国开战，你以为他们这里还能找得到盐巴？」
顾清池和褚凤鸣不做声了，良久之后，顾清池才叹了口气，喃喃道：「兴亡天下事，百姓皆苦之。唉！看来什么地方都一样，就是残暴狠毒的鞑子也不例外。」
付昀点头道：「顾大人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北匈鞑子虽然残暴凶狠，但北匈百姓和他们却截然不同，虽然他们上马后也有可能变成穷凶极恶的鞑子。老实说，我杀鞑子不会眨一下眼睛，但将心比心，如果我是鞑子，在这样野蛮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只怕我也会把抢掠残杀当做天经地义。」
顾清池捡起自己吐出的那块肉，大口咽了下去，苦笑道：「如果是明珠那个傻女人，她一定会说难道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吗？北匈百姓的生活也很苦啊。」
「化干戈为玉帛绝不可能。」付昀撕下一块肉，斩钉截铁地摇头。
他这样坚决的态度倒让顾清池有些意外，分明刚刚察觉到付昀对于北匈百姓似乎是带着点同情心，所以他才会用沈明珠做借口来试探。
「顾大人不用试探我，我说过，杀鞑子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来到边疆五年，深入北匈无数次，深知这就是个狼一样的民族，你什么时候看到过风度翩翩礼尚往来的狼？所以化干戈为玉帛只是一种很可笑的天真幼稚的想法。」
「那依你的意思？」
顾清池敢用人头担保，对于北匈，龙傲天和付昀一定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就是想要探听清楚，这两个家伙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虽然此时此地他们的生死似乎都掌握在付昀手上，然而该弄清楚的一定要弄清楚，免得被这狡猾家伙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这种层次的试探周旋甚至交锋褚凤鸣就完全插不上手了，两个人说的话他都懂，但仔细想想，又觉着胡涂：付昀的态度和他的话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吧？表哥问依他的意思，依付昀什么意思？这是皇帝和朝廷的决策，他能有什么意思？敢有什么意思？
付昀还真敢有。他啃了一口骨头，微微笑道：「人不可能和狼和平相处，但人可以驯化狼，让他们变成狗，为人看家护院，或者替人打些兔子山鸡狐狸回来，这个主意你觉得如何？」
「让狼变成狗？」褚凤鸣皱眉：「虽然我对鞑子没有半点好感，但是你这话当真刺耳，宁可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高傲的狼，你要让它变成狗？这也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