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茫的看着这个总是把她甩开、永远不回答她问题、仿佛一直都很讨厌她的男孩,“你…讨厌我和姜天然坐在一起?”

苏释的眼中露出一层强烈的杀气,那种凶狠的眼神盖过了他瘦弱的身体,让他一瞬间显得充满危险。

他果然讨厌姜天然,甚至是恨着姜天然。

她的心狂跳起来,那心脏跳得犹如失控的野马,“你是…喜欢我的吗?”她颤声问。

你是喜欢我的吗?

苏释的嘴唇咬出了血,喜欢?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不再追在他身后?奇怪她到哪里去了,所以他才走出来看看。结果不知不觉就走了这么远,找到的时候看到她和姜天然坐在一起,那气氛…

那气氛让他一时间狂怒得想杀人。

心里愤恨、失望、委屈、惊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那种强烈的不满和失控的感觉几乎让他疯狂,所以才会…

才会做出这种事。

这就是喜欢吗?

他不想失去她,也不想善待她。

但他不许她跟着别人走。

这就是喜欢吗?

“喜欢。”他终于说了一句话。

他在发抖,不断的发抖。

她也在发抖,紧紧地抱着他,反反复复的承诺,“我喜欢你,我永远都喜欢你,只喜欢你,别怕,别怕,别怕…”

他是一团火,当冰封碎了以后,只会熔肌灭骨的烧。

热得不分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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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天然一个人开着车回家。

郊区的别墅很冷清,打开门的时候一屋的黑暗,扑面而来的空气是如此冰凉。

屋里很整洁,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

有时候他会想其实这种整洁就是缺乏生命力,不像霍星的屋子,不管他怎么收拾,她总是能弄得乱七八糟。

但他是喜欢那种乱七八糟的,再把屋子收拾整齐的时候,会感觉到这是一种生活的过程,每天都有变化、每天都在生活。

进了屋子关上门,他打开窗户,坐在沙发上。

清醒无眠,而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苏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路上?他比苏释自己还清楚,霍星陪苏释去查案,结果会怎样他也很明白。

小星会很高兴,因为…

因为苏释其实…

其实是…

需要小星的。

而她一直希望有人觉得她是重要的,希望有人会爱她。

她深爱苏释。

苏释需要她。

而他…只能回家,喝点咖啡,看看书,过他自己平常的日子。

第二天.

M信息,姜天然的办公室。

一大早上班,佘华就坐在姜天然办公桌的对面,端着一杯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姜天然温和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佘华手上那杯茶还是她自己端来的,他给她倒了一杯乌梅汁,而且那乌梅汁是没有兑过水的原汁,基本可以把人酸死,而他自己也就这么喝着。

喝那种酸得要死的乌梅原汁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神情坦荡自若的敲着他的电脑。

“天然。”佘子李往姜天然办公室探了个头,看到佘华坐在里面愣了一下,“有点事。”

姜天然走出门去,佘子李拿着一叠文件,“有个数字错了。”姜天然做事几乎从来不出错,这份文件里也只是小数点后面的8打成了5,敲键盘的时候手指滑了一下吧?但佘子李依然觉得有些奇怪,“是不是佘华最近缠着你,干扰你了?”

姜天然接过文件仔细的看了一遍,抬起手指微略按了按额角,“我重做一遍。”

“不用了,我已经改好了。”佘子李仔细看了他一阵,“不舒服吗?”

“昨天晚上比较忙。”姜天然微微一笑,“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医生说佘华最近的状态不太稳定,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希望你能多照顾她。”佘子李叹了口气,“精神不好的话事情做完就回去休息吧,让佘华跟你回去,她在公司里我也很为难。”

“嗯。”他并不抗拒,这份顺从也是M信息看重他的理由之一,像他这般出色的人才很少有如此温顺柔和。

“就这样吧。”佘子李抽回文件离开。

姜天然回到办公桌,佘华已经放下茶杯,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他对着她微笑。

她报以一脸冷笑,过了一会儿,她嘴角微微一勾,“不舒服?”果然是兄妹,连问题都是一样的。

姜天然很认真的在思考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没想出答案来,佘华已经挽住了他的手臂,“走吧,回家。”

“想喝咖啡吗?”姜天然弯眉微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喝咖啡?”佘华直接拒绝,“不要,医生说我最近需要休息,不能喝刺激性的饮料。”

“那就到我家坐坐吧。”他有些无奈,却还是很温柔,“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做复查吗?”

她歪着头看他,“这句话是不是应该我来问?你看起来不太好。”

“还好。”他又是微笑,她突然很想把那张总是微笑得纯洁无瑕的脸从他脸上撕下来,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她不由分说的扯着他往外走,“跟我走!”

两个人出了公司,佘华没让姜天然去开他的凯美瑞,而是扯着他走到自己的奔驰车旁,自己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姜天然微微一顿,只得坐进了副驾驶,“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佘华一踩油门,奔驰车猛地开了出去,直奔街道,随后上了高架桥,向郊外疾驰。

这条路,一直开下去的话,将离开城市很远很远。姜天然安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佘华开着车,然后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理佳的事应该有一个了结。”他眼色温柔的看着道路两旁茂盛的植物,“你能不能代替理佳画一幅画?说理佳已经去了美国再也不会回来,她有了新的朋友,以后的日子会很开心。”

“你有没觉得你很奇怪?”佘华微微勾起嘴角,“理佳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当年收信的那个男孩爱理佳爱得要死,他的事你为什么要管?你不是病了吗?你不关心你的心肌炎,关心别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干什么?”

“理佳的事没有结束他会很痛苦的。”他柔声说,“他是个很单纯的人,没有结束他就会被束缚住。”

“单纯?那个人根本不是你朋友吧?”佘华冷笑,“你为什么要关心他痛苦不痛苦?我看你是为了那个女孩吧?那个女孩喜欢苏释,你就要我画画去给苏释,好让他死心,死心以后好安心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你好伟大好圣母,但我为什么要帮你?我讨厌那个女孩!”

“圣母?”姜天然很认真的反问,“什么叫很圣母?”

佘华被他雷到,哭笑不得,“很圣母就是自以为很善良很伟大,总是要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那种,这世上谁没了谁不能活?哪有人非要你牺牲才能幸福?你以为你是谁啊?”

车窗外的风凛冽的刮着姜天然的脸,他抬起手,柔软的五指缓缓插入发中,撑住额头,“佘华,到最后究竟是谁会幸福…”

佘华蹙眉,“什么意思?”

“她开心一点我就会觉得舒畅,或者也是她开心一点我就会感到幸福。”他慢慢地说,“但…她和苏释在一起就真的会幸福吗?我觉得我很残忍,我想在我死前看到她高兴,所以我让她和苏释在一起,我…”他望着窗外的风景,“没有替她打算过将来。”

她颇有些意外,放缓了车速,“你不觉得她和苏释在一起会有结果?”

“我…当然觉得她和我在一起才会有结果。”他淡淡的笑,“每个人都有独占欲,我也有。”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和苏释在一起?”她皱着眉,姜天然的心事太重,想得太多了。

“我对苏释的判断或许不客观,或许那只是基于‘情敌’的本能…”他望着窗外,“她喜欢苏释,她想要和他在一起,我不能勉强。”

“你未免想得太多,头脑也清醒得太可怕。”佘华猛地在高速上踩了刹车,“你把你自己切成了几块,你想要她,却纵容她去爱别人,你认为苏释不够好,却又要为他做尽一切,你想要她开心幸福,却寄望苏释能对她好,到最后你又不甘心他们俩会天长地久,因为你根本认为能给她幸福的人只有你自己!你怎么能这样自相矛盾?”

“矛盾?”他微微一笑,“不矛盾,我很清醒。”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天然,你和我一样,不过是在临死前发疯而已,别骗自己了,人生太短,你想要什么还不能伸手去抢的话,到最后你会什么都得不到。”

“抢?”他说,“很容易。我告诉她苏释有太多缺点,我对她更好一点,要得到她或许不太难。但我想要的是她真心实意的选择我,我不想逼人于无奈,而如果我真的得到了,然后我死了,她会很伤心的。”

“天然,你想得太多,你在找借口阻止自己放手去抢,你让她和苏释在一起其实是在阻止自己做出不可收拾的事,你为自己编造了很多理由,你在克制自己…”佘华凝视着仪表盘,“你想让自己相信他们在一起会幸福,但你又不想相信他们真的会幸福,你快要…找不到平衡的支点了。”

姜天然不否认,他有很多优点,比如说他一向能认真安静的听取别人的意见,思考的时候客观得仿佛思考的人不是他自己,“也许…有一点。”

她再次发动了车,“你会崩溃的。”

“不会。”他微微一笑。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她踩了油门冲了出去,迎着强劲的风大叫,“至少…我会陪你一起死——”

“我不想要。”他平静地说。

身后有交警的鸣笛声,他们在高速公路停车,佘华发出兴奋的尖叫,疯狂的踩着油门,往远离城市的方向狂奔而去。

躲避警车的时间,他感受到了佘华的疯狂——他们不是在逃离警察,而是在逃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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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部门夜间室。

薛纯茶不甚乐意的喝着小橘端来的橘子茶,小橘坐在他对面斯文的吃着蛋糕,“心情不好?”

“看到自己捡回来的野猫死死的扒在别人身上,从早到晚都黏在一起,你说我心情怎么会好?”薛纯茶哀怨的看着门外,门外苏释和霍星在一起,苏释在看任务的资料,他一只手牢牢的抓住霍星。

霍星就这么呆呆的坐在他身边。

他很不安,仿佛一定要她在身旁他才能稍微感觉到平衡,她能明白那是基于极深的恐惧,他从来没有得到什么,却又失去了理佳,他在凶险的环境成长,被调教成犀利敏锐的野兽,即使在X部门这么多年,他依然在做困兽之斗,他的身他的心从来没有放松过。

而他现在得到了一个伴侣,不是信纸上画的,而是活生生的,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置才好,却又非常恐惧失去,于是他就牢牢的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他坚定不移的心破了一个口子,他的种种防御开始崩塌,但距离能与人正常交往和生活还差距很远。

她必须安抚他,让他平静,告诉他不会受伤害,必须教会他如何与别人交流,必须让他知道能够依靠朋友,还有…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但这将是一条好长好长的路。

她不禁觉得茫然,这就是她苦苦追求,摔得头破血流之后所臆想的幸福么?

身边这个人没有她仿佛就会哭的样子,当那双宛若迷离夜之兽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根本做不出正常的思考,只能紧紧的抓住他、再用力都不怕,如果能揉进他身体里,撑住他让他不害怕,那有多好?

但为什么丝毫没有感觉到幸福呢?她坐在苏释身旁,茫然的问自己: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幸福呢?

“小橘宝贝,你没觉得他们那样是不正常的吗?那根本不是情侣,那是野猫和饲主吧?很多年前我就说苏小妖从来没谈过恋爱,是个爱情白痴,你看现在…”薛纯茶唉声叹气,“还是个独占欲极强的野猫,不管谁去靠近,保管爪牙伺候。”

“那说不定是他们独有的相处模式。”小橘安安静静的喝茶。

“星星宝贝原来都蹦蹦跳跳的,自从认识了苏小妖,现在连笑都不会,你看到她那张僵尸脸没有?我打赌她现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知道是要后悔还是要继续。”薛纯茶耸耸肩,“要把一只野猫养成男人,至少要个几百万年的时间。”

“那又不是一只野猫和一个人在恋爱,那是一只野鸡和一只野猫在恋爱。”小橘安静地说,“他们都需要几百万年来进化。”

“额滴神,说得我越来越同情姜天然那小子了。”

小橘轻轻的皱了皱眉,她连皱眉的样子也是好看的,比一簇蒲公英在风中那一抖还要轻盈,“他最近怎么样了?”

“不知道。”薛纯茶简单地说,“那小子是圣母,进化程度距离野鸡和野猫有几百万光年,他想好的事谁能改变?老子我也不能。他想让这只野鸡和那头野猫在一起然后自己去死,老子我就算吊根绳子把他绑住,他还是会有别的办法。”

“他也真是忍得住,”小橘轻轻的叹息,“从来不求苏小妖告诉他救命的办法,苏小妖也真是狠心,他非要看天然死,不管我们对他多好,根本不为所动。”

“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仇,不就是天然开了一枪吗?要不是天然开那一枪他早就死了,说起来天然是他救命恩人。”薛纯茶望天翻了个白眼,“要是那小子只是在为他的组织保守秘密,那天然死得就更冤了。”

“其实拷问人的办法天然有很多,什么催眠针啊,电棒啊,鞭子啊,辣椒水什么的…”小橘细细的说,“只不过他辞职以后都没人会用了,而且他自己也很乖,就再也不用了。”

“那家伙是个闷骚的S,其实很可怕,哎呀呀,温柔乖巧的S尤其可怕…”薛纯茶正在碎碎念,手机突然响了,他接了起来,“哈罗!啊…哦…哈哈…拜拜。”

“什么啊哦哈哈拜拜?”小橘那纤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又有任务了?”

“说苏小妖杀了雨燕,‘家’那边发现他还没死,要肃清他。”薛纯茶吐出口气,“还有姜天然坏了大事,他们可能也要对他动手。”

“咦?苏小妖既然杀了雨燕,那为什么要为‘家’保守秘密?他已经不再为他的组织做事了不是吗?”小橘突然觉得奇怪了,“那支黑刺到底是什么来历?说不定不是从‘家’那里来的,而有什么别的来历吧?”

“现在最头痛的是怎么在苏小妖和天然被‘肃清’之前灭了这可恶的组织。”薛纯茶稀罕的皱着眉头,“看来要去找左大组长商量,额滴神~~~我讨厌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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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天然正在医院。

他今天没有上班,陪着佘华做检查,检查的结果还没有全部出来,但医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她必须住院。脑血管瘤已经长得很大,随时都会破裂,她这几天视力开始模糊,再发展下去她就会失明,或者是血管瘤压迫脑干导致死亡,或者是血管瘤直接破裂导致死亡。

总之死亡已经离她很近。

警察经常来检查她是否还在家里等候调查,据说取证的工作很顺利,已经找到了七八个受害者,大家一致指认是她进行麻醉抢劫,要是定刑下来她少说要在监狱里蹲个二十年。

但她一点也不担心她会蹲监狱。

因为她快要死了。

她没有答应姜天然画那幅画,那天飙车过后她的视力变得模糊,已经画不来铅笔画。

但她对姜天然说:请苏释来。

她不能画了,她还能演。

她是骗人的专家,就让她演一场死亡给他看吧。

理佳的故事将会永远结束,苏释将会从那千千万万的铅笔画中得到解脱。

姜天然没有问她为什么愿意做这样的事,就像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喜欢假冒宫理佳的名字去骗人?

在苏释心中,理佳是一个梦,或许在佘华心中,理佳也是一个梦。

就像一场无暇的雪,一直纷纷扬扬的那样下着。

“可以了。”医生让佘华从躺椅上坐起来,那说话的声音仿佛特别小心,“今晚就住院等检查的结果。”

佘华笑了笑,眼角看着姜天然,“你能帮我买件衣服回来吗?”

“什么样的衣服?”

“白色的…”她柔柔的说,“会让人觉得很清纯的那种,衣服或者裙子都可以。”

他想起了一件衣服,“是要…”

“穿给苏释看的。”她柔声说,随后闭上了眼睛,“我累了,抱我去病房。”

他将她横抱起来,送进了单人病房,她换了医院统一的衣服,静静躺在床上。

她一定很需要人陪,但她却说“你走吧。”

他走了,过了一会儿佘华听到声响,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姜天然搬了块椅子过来坐在她床边,他认真的说,“我等你睡了再走。”

她抓起床头的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啪的一声那东西碎了一地,原来是一个瓷杯,“你要走就走,等我醒了以后身边没人我只会更不舒服。”

“我等你睡了以后走,在你醒之前回来,好不好?”他柔声说。

她怔了一怔,眼泪突然流了出来,他是如此温柔,有时候让她以为为他做尽一切都可以心甘情愿,但…但为什么他就是不爱她?为什么即使他和她都快要死了,他还是不爱她?“你能不能…”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在我死之前,假装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