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象征性地移了一步,她眼神沉如水,霍星死死抿住唇,在他发飙的前一秒,陈晚突然走进卧室,把路让了出来。

霍星有气没处发,硬生生地憋了下去。

“你比老子更混蛋。”他心想,“果然没错。”

等霍星洗完澡出来,陈晚已经睡着了,这倒是出乎意料。

卧室门没关,他在门口站了会,眉头紧皱。陈晚换下了原本的衣服,穿了一件男士格子衬衫,衬衫在他身上尺寸刚好,给女人穿,可以当裙子。

陈晚睡颜恬淡,是完全放松的姿态,霍星的目光从衣服移到脸,定住。

明明是张女人脸,做事却比男人还带劲,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脸皮厚到叹为观止,霍星不否认,被一个这么好看的女人追求——

心里那点小欢喜,真的藏不住。

早上,霍星是在开门声里醒来的。

睡意还没完全清醒,朦胧里看到陈晚的身影在客厅乱晃。

“醒了?”陈晚看他一眼,“刷牙去,我买了早饭。”

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那件外套还搭在沙发上。绿豆稀饭,油条,茶叶蛋,一碟包子,两碗米线摆了满满一桌。

霍星有些无语,“你吃得完?”

陈晚如实摇头,“吃不完,但我都想尝尝。”

霍星去刷牙,发现洗漱台上有一只拆掉的新牙刷,是她早上买的,这支牙刷插在洗漱杯里,家里没有多余,陈晚漱口时用了他的杯子。

这次刷牙,比任何一次都要心情复杂。

陈晚咬着半截油条,含糊地说:“你们这老人还挺多,楼下锻炼身体的都是,对了,你邻居是不是个老太太?”

霍星拧干毛巾,“是,她儿女都在外地,就她和老伴在。”洗脸的动作一顿,他转过头,“老太太看到你了?”

“对啊。她人很好,见我提了太多东西,还问我要不要帮忙。”陈晚接着说:“她还挺关心你,问你有没有起床。”

霍星:“你怎么说的?”

陈晚白了他一眼,“实话实说啊,说你昨天睡得晚,累着了,没起床。”

她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霍星牙痒,绷着声音叫她的名字:“陈晚!”

陈晚一脸无辜,“干什么?”

霍星尽量平静,“都是老邻居,会误会。”

“误会什么?你本来就没起床。”

霍星:“…”

陈晚重新坐回桌边,神清气爽。霍星随后落座,脸上戾气有点重。陈晚没再煽风点火,这个早餐吃得相安无事。

两人一起出门,霍星骑摩托,陈晚开车在后头跟着。转弯的工夫,霍星突然加大油门,摩托车迅速拐进了小巷子里,陈晚的车开不进去,她停在路边,一下一下地敲方向盘,心想,“跑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哪上班。”

从审讯室回到办公室,卓炜给霍星递了支烟,“你这状态不对啊,难得见你发那么大脾气。”

他们刚审完一个小偷惯犯,二进笼又被霍星逮住,霍星虽然严厉,但从来都是不怒自威,少有今天这种暴怒。那小偷被他吼的都快尿失禁。

霍星把烟点燃,对着右边抬了抬下巴,“老王什么时候回来?”

王奇被分局抽调,去警校给毕业生做射击教练,走了也有小半月。

卓炜说:“快了吧,他年龄大了,也该从一线退下来,尤其一年前中过枪伤,身子骨熬不得,估计以后就往学校去吧。”

霍星抽了口烟,想到个事,“昨晚的比赛怎么样?”

“咱所拿了个第三,想想真不容易,就后勤那几个姐姐阿姨,不是我说,这回多亏了赵琳,往台上一站,我操,那些男的眼睛都看直了。这姑娘真不错,做事特认真。”

卓炜说到这就来神,“你不来看真可惜,全部都是白花花的大腿,晚上做梦都是。”

霍星看他一眼,“猥琐”两个字忍着没说出口。

卓炜嘿嘿一笑,“做梦都是猪蹄。”

突然,窗外一道道违和的声音,仔细听——

霍星和卓炜面面相觑,吵架?

卓炜先一步走到窗户边,探头一看,再回过头,对霍星说:“你完蛋了。”

看清楚事情主角后,霍星终于理解卓炜的意思了。

半小时前,陈晚开车到派出所,这场战役,从她愿意带一个男人去看演唱会那刻起,就只准自己赢,绝不会认输。

女人某一时刻,偏执成狂,为爱心魔。

这是她第二次来,她踩着楼梯一步一步,像在走一座独木桥。

与赵琳,就是在这座桥上短兵相见。

陈晚认出她,是上次篮球赛上眼里只有霍星的女孩,本着礼貌,陈晚对她笑。赵琳当然也记得她,女人之间有一种天生的默契,如果为了一个男人,这种默契会变成敌意。

陈晚带着目的而来,由内而发的欢喜都写在了脸上,她的笑容生疏又得体,像是一根针,足够挑破一些东西。

赵琳收起乖乖女的形象,冷了脸。

陈晚心比针细,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眼神轻松,玩味,还带着一丝挑衅。相比之下,赵琳全身戒备,如临大敌。

陈晚蓦地一笑,一句话也没说,与她擦肩而过。

“你找霍警官?”

陈晚停住脚步。

赵琳说:“他不在,出差。”

陈晚咦了一声,“我们早上一起出门,他没和我说。”

赵琳明白过来,情绪更加收不住了,“你昨晚和他在一起?”

陈晚冲她一笑,这个笑容她故意为之,留了三分暧昧供人遐想。这一想便不得了,赵琳又委屈又生气,立在原地不动。

原本人来人往的楼道,只有两个女人在演对手戏。一个经验老道,一个初次入行。

“你喜欢他?”陈晚说得云淡风轻,她站的台阶高,姿态居高临下,像只骄傲的天鹅。

赵琳咬着唇,一语不发。

陈晚下了两级台阶,高跟鞋一步一步,清脆地响。

她嘴角带笑,看着赵琳说:“巧了,我也是。”

你喜欢他?

巧了,我也是。

那就比比看,谁先弄死谁。

赵琳眼眶瞬间就红了。

楼道是公共区,经过的人多,像是一场戏落幕,终于回归现实。所里的人都认识赵琳,好几个都停了下来,关切询问:“小赵你怎么啦?”

原本没有掉眼泪的女人,眼泪顺应而出,这场景,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陈晚高挑漂亮,很容易代入坏女人的角色。

“小赵没事了啊,不跟人乱说话。”

“不讲道理还是怎么的,反正这种人多了去了。”

“就是就是,快别哭了。”

围观群众的最大作用,就是站在弱势一方,并且理所当然地为事情始末下定论。虽未指名道姓,但陈晚就是众矢之的。

一听安慰,赵琳的委屈被放大到极限,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把陈晚看呆了。

霍星站在身后,把事情瞧得清清楚楚。

赵琳见到他,软语喊了句,“霍队长。”

陈晚一愣,突然就后悔了,她懊恼地想,又被误会,这场攻坚战真是高难度。她回过头,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眼前一阴,霍星两步走到她前面,声音沉稳,

“怎么回事?”是问赵琳。

这会轮到赵琳愣住,这该怎么说?说她为了霍星与另个女人红脸,结果显而易见啊,她输得轻而易举。

“没,没事,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着了脚。”她低着脑袋,声音很小。

霍星点点头,“严重吗?”

“不,不严重。”

没了好戏,围观群众鸟兽散,赵琳的慢吞吞地下楼,走几步还回头看一眼,撞上霍星的目光,苦苦一笑。

陈晚没忍住,噗嗤一声。

霍星转过头,语气极其严肃,“跟我来。”

走进审讯室,门“砰”的一关。

陈晚自觉地坐到椅子上,霍星坐对面,腰杆笔直,眸色漆黑。

这个审犯人的场景过于正式,陈晚下意识地坐直了些。

房间比室外凉,静默之时,有微尘在飞。

霍星目光如炬,陈晚顶不住男人的压迫,先开口,“干什么?”

霍星:“回答我。”

陈晚松了口气,“说好了,只问问题,不许动用私刑。”

霍星双手展开,搭在两个桌角上,他用了力,手臂的肌肉崩成两条流利的线。

“陈晚,你多大?”

“25。”

“你他妈的到底喜欢我什么?”

陈晚瞥他一眼,“又是这个问题。”

霍星气势压人,“回答我。”

“一见钟情是爱,怦然心动也是爱,日久生情是爱,在一起就能平静安心也是爱。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这些就是理由。”陈晚看着他,声音很轻,“够不够?”

霍星的手臂线条更加紧绷了,他稳住急促的呼吸。

“最后一个问题。”

陈晚抬头。

“你在上海有没有男朋友?”

他的态度不好,声音暴躁,可陈晚突然意识到,这场战役,他愿意给结局了。

陈晚起身,越过长桌,对着霍星的唇轻轻一亲,很软很暖,她尝到了糖的味道。

霍星极力绷紧的那根箭,再没办法留住,劲道松了,箭离弦了,再也不回头了。

霍星用仅存的一分理智狠狠拽住陈晚的手,一字一句地问:“到底有没有?”

陈晚顿了片刻,说:“没有。”

朝霞成河,云成浪,他的眼里,成佛。

下一秒,霍星攻城掠地,主动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你们不应该拿朵花围观吗…亲上了,真不容易

第20章

第二十章

这一个吻,在陈晚的不甘心里结束。她主动推开霍星,实在是喘不过气了。

她看着霍星,半秒后嗤声轻笑,终于在这个男人眼里,看到了失控。

“笑什么?”

陈晚挑眉。“再继续,我怕你吃不住。”

霍星哑着声音,“试试?”

陈晚说:“不试。”

她理了理衣服,又拿出口红补妆,对着镜子才发现,唇瓣被吻的红肿,效果很自然。陈晚把口红放回包里,这是她人生里,最好看的一次唇妆。

腰间一软,霍星从背后将人搂住。他力气很大,掰着陈晚往身上靠。

“记住你说的话。”

陈晚:“哪句?。”

霍星吐字如火,“你在上海没有男朋友。”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语气平静:“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有没有,就看你了。”

霍星的手臂突然收紧,像烧红的铁圈。

“你上班吧,我先走了,几点下班?”陈晚从怀里挣了出来,问道。

“六点。”

陈晚点点头,“晚上一起吃饭,把你家钥匙给我。”

霍星递给她,“怎么?”

“我不喜欢住酒店,我去你那休息。”陈晚打着呵欠,用手半掩着,“这几天累死了,比上一学期的课还累。”陈晚的话里夹枪含棒,瞥了他一眼,“真难搞。”

霍星:“…”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谁都没有说话。陈晚下楼,几步之后停住,像是有所召唤,她回过头。

霍星正站在原地,目光紧随她的身影。陈晚冲着一笑,“专心上班。”

霍星应了声,“慢点开车。”

坐上车,她把家门钥匙放回包里,叮铃铃一阵脆响,和她的心情一样。陈晚开车风格堪比男人,油门当弹簧踩,可这一次,她真听了霍星的话。

“慢点开车。”

好,那就慢点开。

回到霍星家,这一觉睡得特别好。

她定了闹钟,四点半醒来。光线透过窗帘,在房间里朦了一层温柔的光。陈晚睁开眼,陡然陌生的环境并不让人难适应,枕头上是男人的味道,清冽爽净,被子染了她的体香,混在一起,叫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