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没有她,再也不想回到这里。

天已经擦黑,启动车子准备返回耶路撒冷。不吃不喝,不声不响的闷了一天,想清楚一件事,妥妥帖帖的把她送回去。这之前,不管是多血腥残忍的画面,要看一眼,证实一下,让自己死心。

一路开得很慢,绕道去了一起去过的地方,车在海法大学门口停了一会儿,她得到了那么多祝福和护佑,最后还是没有保护好,一生最大的失职,竟然是这样惨痛的代价。

开上高速路之前,经过了一处小会堂,门口立着为难民募捐的慈善箱。

拉比是为上了年纪的长者,低声交谈了一会儿,想说的话,没有隐瞒。在神前忏悔已经晚了,能为她做的不多。

离开前,把钱夹里的钱都放进箱子里,写上了两个名字。

孔让及太太——庄非。

她只是不在身边了,不能每天见到,就像以往分离时那样,权且以为她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吧,他亲自送她回去。

平静的开车,没有感伤,望着夕阳里的海滨,听着车钥匙上的小铃铛,看了眼左手无名指,一枚最廉价的结婚戒指,会一直套在那儿。

非非没有死,不会死。

…追认烈士是他最不需要的,但公事就是公事,把两个人送回国前,要先在特拉维夫由大使授予烈士荣誉。

回到耶路撒冷,料理后事的人已经安排入了棺。不想惊扰最后一程路,他没有要求打开。亲手抬棺,走在最前面,每到一处缓缓接送她上车、下车。

回国的班机已经安排妥当,拦住了送回国内的消息,准备亲自给她父母打电话,也已经请好了假,要陪着她飞回去。

这些心意定了以后,虽然仍会极度颓唐,还是勉强打起精神。

为她收拾两处宿舍的行李,所有能留下的都搬到自己的房间,哪怕是看看留着她笔记的书本,或是可爱的卡通睡衣,寂寞疗伤也会好过些。

第一次进她在特拉维夫的宿舍,看到墙上自己的头像,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动。感觉那个被他带来的小姑娘,一步步从这里走远,走上外交的舞台,又悄悄离开了。

她不能回来了,如果可能,他也会尽快回国。抽出钱夹看着上面的大头照,不是她最喜欢的,却是他仅有的。坐在床边待了整整一晚,端详照片里的样子。

熬不过去的时候,只想这么待着,她生活过的地方,还留着影子。从梳子上找到几根发丝,包起来,和有关她的所有记忆,都藏到别人不会发现的地方。

所有准备都完成,下星期的飞机,还有几十个小时就要通知她父母,犹豫不决前,从使馆走到街上。没有开车,向着中心医院的方向走。

从来没有在这个城市一起散过步,最多看她跑下车,跳上餐厅的台阶走远。他们在海法和耶路撒冷都去过很多地方,最后的城市,想替她走完。

繁忙的市集,没有特意绕开,买了她爱吃的几样水果。热情的阿拉伯少年拿着昂贵的蔬果举到他面前招揽生意,也买了下来,继续往前走。

电影院,书店,餐厅,酒吧,博物馆,在医院门口停下来。

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把手里的外交照会抵给当班的法医。最后一次机会了,再残忍也要看清楚。那段烧焦的绳结断了所有的希望,但不能不看,至少让她看看她的结婚戒指吧,慢慢从口袋里摸出来。

不是最华丽的,却是为她订做的,如同她为他留下的这段感情。

金属碰撞的声音,胶皮手套有力的拉伸,滑动,握着拳强作坚强勇敢。

模糊而残忍的画面,和记忆没有一点关联,随着锁链的滑动,浑身冰冷。

时钟每走一格,生命就耗去一份热度,可下一秒又会重新燃烧。

坐在走廊角落,想陪她最后一夜,电话又响了,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好久没有消息的朝纲。

“喂,我在陪她,现在不方便…”

“让,我在同事的照片里看到了庄非!”

一定是一条很坎坷的路,在闷罐车厢里摇摇晃晃,碰到坚硬的车身,慢慢醒过来。

嘴里是沙子的味道,还有些腥,嗓子很干,想喝水。

头从某个地方疼起来,不知道撞到什么。当时只是为了摆脱顾洪波的纠缠一直跑,手链在挣扎的时候脱落了,想找,可挤在一群上楼的学生中间,眼看着他过来,顾不得捡,往门外跑。

然后就是巨响,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初真的以为顾洪波的话是真的,只是帮个忙,可看到二层等他们的人,就觉得不对劲,害怕起来。想跑回去告诉让,想告诉大家出问题了。

睁不开眼睛,试着回忆更多事情,刚一动,疼又厉害了一些,只好维持着一个姿势。额头热热的滑下什么东西,有只手压过来,想摸摸是什么,被拦了下来。那只手很粗糙,磨得掌心疼。

陌生的声音在交谈,耳朵里嗡嗡的响,听不清楚,也听不懂。颠簸的过程很痛苦,闷热之后又是寒冷,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团,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晃动惊醒的,车子已经停了,身体被架着离开,睁开眼睛,一片白茫茫的光,不知道要去哪儿。

闻到消毒水的味道,额头上的疼好了一些,被包扎起来,打了一针,然后又回到了车上,躺过的角落还留着温度。

试着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很困难,没吃没喝,又有些燥热,晕晕乎乎的好一阵坏一阵,对眼前逐渐昏暗的白光感觉诧异。

知道出事了,不知道是什么事,勉强翻身,才觉得背后也很疼,肩膀,上臂烧一样的烫。

后面的一觉睡得很长,很累。梦里似乎看到让的脸,分别时,送代表团赴会,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他的车开远。

没想到,这么久还没等到他回来。

靠在车厢里,累得想睡会儿,又不敢片刻马虎,一眨不眨的盯了良久。从随身的水囊里倒出一点水,沾了沾她的嘴唇。

嘴唇干得裂开了,脱了皮,身上盖的一条毯子勉强遮掩到肩上。烧伤的面积不大,但一直在发烧,方舟看着眼前的女人。

在大学见第一面,年轻有朝气的脸庞,这两天逐渐萎靡衰弱,但还活着。不能让她死,因为她有价值。

同样的事,换个角度经历,竟然是这样的不同。四年前得了一条活路,也是因为自己有价值。他们从来不会随便选择人下手,一旦出手,就意味着时机成熟了。

会说希伯来语的中国人成百上千,但偏偏要抓在使馆干过的,而且,还是要干得足够久的,接触过协谈的。他们选择了两个女人,四年前是自己,四年后是庄非。

车子经过隔离墙,把毯子拉高盖住她的脸,车厢里的贫民很多,但她毕竟是东方面孔,不像自己带着面纱,很容易辨识出身份。在村里的诊所包过伤口以后,她一直没醒过,减少了很多麻烦。

过了检查站有些地方游击的士兵又上来搜查,拿着枪在车上扫了一圈,看不出可疑,只夺了几样东西很快放行了。

尘土飞扬,开出检查站,真正进入约旦河西岸。

把毯子拉好,注意到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有些肿了。洪波去抓她的时候好像发生过什么争执,主要是谁也没料到她会认识她,还叫出了她的名字。

还隔了些距离,她已经警觉地退到洪波够不到的地方,指着自己的一身传统长袍,一脸不可思议。

“你…你不是方舟吗?”

都有些措手不及,全盘计划推翻。她愣在原地呆了两秒,直接回身往外走。洪波没沉住气,一追,骗她来的假象轻易就捅破了。

一切本来安排很顺利,会谈结束了,使馆没拿到军售,她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这是抓她最好的时机。但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撞到恐怖袭击。意外发生太快,自己从另一侧下楼逃过一劫,洪波没有跑成。从门口倒坍的砖瓦里找到她,一路秘密通过封锁线,开出了耶路撒冷。

她没有死,除了肩膀和头上的伤口,其他地方没有大碍,所以一定算是完成任务了。

心里着急别的事情,默默地祷告。

回过头审视着昏睡的庄非,很清楚清醒过来等待她的是什么,甚至希望她不要马上醒。Nahum想要的是翻译使馆机密公文的特别编码,通过她把所有从美国人那交换来的情报消息译出来。

好像四年前的事又重演,只不过当初只是为了军售合谈中的利益,后来是为了一条人命。

一度Nahum也放弃过这个计划,使馆频频示好,让他相信事情和中方无关,丢得武器到底是谁弄走了只能不了了之。但挑拨离间的人常常有,表面装成盟友的敌人时刻围绕在身边。Nahum大儿子遇害之后,与使馆表面维持着联系,实则开始交恶。

像耍弄一样,签约也是在周边迂回,没有实质性进展。Nahum一直伺机找到突破口,寻找一个翻译,能够翻出机密代码,找到杀害儿子的原凶。

如果不是两个孩子在他们手上,无论如何不会离开家跟Bluma合作。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当好两个孩子的母亲,和另外一个女人共有一个丈夫,生活在约旦河西岸最普通的小村子里。

毯子里的庄非动了动,给她唇上点了些水,试了试温度。听说让喜欢她,没有想过真假,她应该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让的沉稳内敛总要配个更智慧成熟的类型,就像朝纲一样,年轻率真的女孩没法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生存下去,也陪不上世故老练的男人。

从站在使馆的国旗下开始,就知道这两个男人会不一样,只是让更沉得住气,很快走上了属于他的位置,朝纲过的很难,但是,朝纲选择了说明,让却从来没有开始过。谁也没有选择,现在也没有权力选择,只希望两个孩子不出意外,赶快接回身边。

Umar和Samar,她最后拥有的东西。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把他们抚养长大,即使要吃再多苦,忍受再多非议。

走到车厢边,透出缝隙望着外面的沙地,离村子还有很远,又跪回到庄非身边,把沾了水的布盖在她额头上,希望能管些用。

车子已经离耶路撒冷越来越远了,她离原来的生活也是如此。

看似普通的货车开得很不稳,路过的地方带起一阵烟尘,司机似乎在赶时间,按着喇叭开进了约旦河西岸腹地。

清真寺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画像,连张像样的挂毯都没有,除了最靠外的土屋女人可以待,其他地方只有男穆斯林才可以进去。越小的村子,教礼越严格。

透过开着的门,方舟看见几个村民坐在草席上,正在听阿訇讲经。身旁带头巾的年轻人脱了鞋,赤脚走到礼拜屋门口,先跪下叩拜才进去。

读经的声音停下来,过了一小会儿,阿訇跟着年轻人出来,冲着土屋走过来。

方舟屈身行礼,压低了自己的头,因为阿拉伯语很流利,又裹着面纱,阿訇只当是村里的妇人拍了拍她的肩,盘腿坐下,拿出烟袋磕了磕。

“不好办啊,孩子!”

“我知道,但是就一两天,会尽快接她走的。”

“不是我不帮你,清真寺留不得女人,安拉不容。”

阿訇点上烟叶,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方舟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年轻人,嘱咐他到门口看看,庄非就在廊下站着。

因为屋里没有别人,又跪得离阿訇近了些。“如果清真寺不可以,能不能先在村里找个人家,我们实在不方便带着她。”

“罪过啊!”烟熏熏染染的飘到空中,“我叫人问问去。”

“安拉降罪,谢谢您仁慈。”趴在地上行礼,额头贴着地上的粗糙草席。

没有暴露,跟车一路绕过了隔离墙边的几个村子。本来应该直接到会合的地方见面,但是和Nahum的人联系不上,更重要,又出了些意外。

庄非刚刚退烧醒过来,怕被她认出来,总躲在不显眼的地方。沿途的交流也是阿拉伯语,格外加了小心。

做这样的事,心里总有亏欠,不是为了孩子,无论如何不会答应他们的条件。

长途车大站小站不知道停了多少次,终于到了终点,下车时才发现她出了问题。

伤势处理过好的很快,第二天烧就退了,可醒来的一天没见她说过话,总躲在车最靠里的铺上,一动不动。因为对谁也不信任,给的食物大多不碰,只是喝几口水。

躲在车翼看着同伴带她下车,从角落架着她起来,跌跌撞撞的抓着席子不放,好不容易站稳了,扶着墙背着身子。

同伴引着她往车边走,没跨几步,正绊倒在车厢里,一束光照在她脸上,才注意到她的眼睛。

很黑的眼睛,可明明睁着,又有视无睹,爬起来费了好半天劲。

她看不见了!

也许还有些光感,走到她面前晃动手指,微微向着光的方向挪了挪,眼睛睁得很大,眼眶下的黑眼圈暴出了青色,挡在脸上的阴影让她不安起来。

那之后的路程特别注意过,她不是在装,是真的看不见了。从黑暗到有光的地方,还勉强可以,但暴露在太阳下就完全找不到方向,张着手慌乱的摸索,半天一步也不敢动。

周围几个村子都住着穷人,医生医院要在几十里外的城镇才有。不敢带她去,可是想到两个孩子还压在对方手上,又心急火燎想赶紧把庄非治好。

没有眼睛,就是送到Nahum指定的地方,也于事无补。

Omar去世之后,第一次这么拿不定主意,Umar和Samar是活下来唯一的寄托,无论如何要换回来。Bluma这么决定,是在报复吗?报复她抢走了Omar?

五年前的事已经太远了,可每次看到庄非坐在角落里缩着身子的样子,又想到了那时的自己。在加沙被劫之后成了一年的翻译工具,是Omar给了她自由。

当然,他们也付出了代价,掩藏三年后,Omar没有逃过Bluma的惩罚。

有时甚至想过,Omar和她哥哥一起去老城那天,是不是一场设计好的圈套,就像他们用在自己和庄非身上的。

陷在黑暗的圈套里,谁也不相信。使馆除了顾洪波肯定还有他们的人,但想不出来是谁,也顾不得想。

阿訇派的村民出去了,退到角落里,向着麦加的方向跪下膜拜,脑子里只想着和Omar的两个孩子。弯身的瞬间,背叛国家的痛苦不得不甩在脑后。

已经做过一次,再做一次吧。

等待的时间很长,到寺外找庄非他们,早给她套上了传统长袍,把脸遮起来,带着到路边的树下坐着。

她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袍身上一块块跌倒的灰迹,面露疲倦。走过去把水囊放到她身上,惊的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后躲。

冲口差点说出中文,退了一步忍住了,走到同伴身边让他送过去。那年轻人其实只是个孩子,刚刚十七岁,老实人家出来的被迫干了这个。到希伯莱大学接应后,一路一直照顾的很妥贴,知道庄非看不见,一路上扶着走。

看着庄非接过去,喝了一口又推回来,放心了一些。现在的状态,排斥很正常。她的手撑在地上,不停摸索着什么,不太在意,注意着路的方向。

树干粗糙,背后的衣服不够厚,靠上去很不舒服。怕又会陷入什么危险,碰到一块小石头,下意识蹭过去,捡到掌心里。

从感觉到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开始,时刻都准备着自卫,半夜虽然闭着眼睛,却一刻都不睡,累得再厉害也让自己清醒。

因为看不见,又听不懂语言,所以对什么都恐惧,耳边常常出现年轻男孩儿的声音,然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听觉格外灵敏,能觉出她的声音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对她更戒备。

不让自己倒下,把能抗过去的难过都藏起来,没有他在,不知下一步会走到什么地方,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冷静下来,只用了半天时间。

也许眼睛还有希望看见,喝些水保持体力,之后在兜里积攒着小石子,觉得也许会有帮助。又往树后摸索,除了草根什么也没摸到。

还看不见村民回来,方舟不敢贸然进去问阿訇,和同伴一起坐在离庄非很近的沙地上。日头狠毒,年轻人抹了抹汗,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干透的馕,掰了一块给方舟,她没要,拜拜手,“你吃吧,要不…”

指着庄非,看她脸对着太阳的方向,努力眨眼睛,瘦下去的脸颊显得很憔悴,有些不忍心,接过馕送了过去。

“吃…吃…”用装出来的蹩脚英文说了两个字,把馕塞到她手里。

身上的影子投在脸上,挡住了强光,注意力转了过来,把馕放到旁边的地方,蜷起腿,把脸埋了进去。

方舟退回去,看着清真寺前的小路,没再说话。

庄非很饿了,可一直静静听着,除了虫草的声音,地面传来某种震动,熟悉的感觉,像是和让一起在清真寺经历过的一样。求救的方式还没有想好,但是首先要有人。

注意车远远的开过来,不是普通的长途车,方舟急忙起身,掩好头纱唤伙伴起来,架着庄非往清真寺后的土坡走。

眨眼工夫,车开近了,刺耳的刹车声,躲在墙后也能听到。

车门撞开,砰的又甩上。

朝纲跟在后面赶了一步,怕他莽撞。看着清真寺破旧的外墙,余光扫了眼让的后腰。

表情从阴沉转为平静,外套一掀,盖住了不该暴露的东西,压低了声音。

“进去吧。”

不知是查找的第几个村子,跟着长途车的路线,一村一村的走。两天了,还是没什么消息。

赶回耶路撒冷,朝纲已经在饭店等。看过那组照片,一句话没说,回办公室开了保险柜就出发。

角度光线都不太理想,是在晚上拍的,一辆破旧的长途车。车厢里十几个人,席地而躺,身边是行李。角落的人醒着,蜷着身子靠在车厢旁。

下一张镜头拉伸,照到巴勒斯坦老人的睡脸,头枕着破旧的行李卷,手在胸口做成礼拜的样子,几根枯瘦的手指纠结在一起。

她的侧脸不算清晰,但能认出来。卷卷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衣服是传统的穆斯林女人样式,只是把头巾扯下来,一手支着额,另一手抓在草垫的边缘。跪坐的样子很萎顿,脸也瘦了。

握着照片的边缘,手有些抖,刺痛的感觉搅得心里乱糟糟的,比这更可怕的也看过了,脑子里清醒得很,可还是很难受。

“在那儿拍的?什么时候!”

“两三天前,约旦河西岸的一个村子。”

在整组照片的最后看到一张长途车远去的影像,显然是下车后拍的,车牌在夜色里模糊不清。

刚要问,朝纲递过来纸条,写着数字和一行字。

“欠你一次,她回来再还。”说着话,已经转钥匙启动了车子。半夜车从巷子里猛地窜到街上,巡逻的士兵停下来,端着枪扫了一眼,看到使馆的车牌,又把枪挎到背上,继续向前巡逻。

怕精力不够,过哨所直接把使馆的应急函件递过去,换到后座睡了一会儿,朝纲提了事前准备的食物和瓶装水扔到后面。

“天亮了换。”

“没问题。”

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开出耶路撒冷天刚亮,朝纲没有叫他,已经醒过来,两个小时,没有梦到她,睁眼的第一个念头是无论如何要找回来。

坐起身,查看窗外的路况,因为沿着长途车的路线走,路面逐渐坎坷。在第一个停靠站的村子里打听消息,走了几户人家,然后是每一站重复同样的事情,一转眼两天过去了。

因为都是小地方,村民会注意到生面孔,超过了几辆长途车,上车没找到,到了终点又失去了方向,只能在整个山区的村子间一个个找。大镇上的医院都去过了,警局里也提交了使馆的文件。

从开始的振奋转而慢慢急躁起来,离出事时间越长担忧越厉害,一直没有任何进展,虽然想在天黑前赶到另一个村子,还是听了朝纲的建议在清真寺前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