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理想就跟她科普了:“你下个微博,隔三差五就能看见他了。”

周徐纺不怎么上网,不是很清楚:“他也是艺人吗?”

“不是。”服装组的助手小姐姐问吃不吃鸡爪,方理想不客气地拿了一只在啃,边说,“他的枕边人都是艺人。”

周徐纺不明觉厉。

方理想又啃了一口爪子,感叹啊:“哎,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子的劫啊。”她是个正义凛然的姑娘,愤愤地一口咬断了鸡爪,“早晚老天收了他!”

周徐纺没接话,仰头看着一处,目不转睛。

方理想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哦,导演终于到了:“你又在看江导?”

她蹲在不起眼的角落,表情很平静:“他好看。”

她喜欢看漂亮的东西,比如她的棉花糖盒子。

对于江大导演的颜值,方理想是服的,就那张脸,放眼整个演艺圈,也没谁能美得过,就是——

“江大美人是天上的星星,养养眼可以,不能摘下来。”方理想把鸡爪子扔了,擦擦手,“就江美人往那一躺,不知道掰弯了多少公子哥,可也没谁能摘了他那朵美人花,而且,他可娇贵了,身体很不好,江家专门搞了个制药的研究所,就是为了给他调养,很烧钱的,我们小老百姓养不起。”

周徐纺想,她钱挺多的,可她要用来买月亮湾,不能养美人。

“而且,江导是同性恋。”方理想掩嘴,小声地告诉周徐纺,“圈子里有传闻,他跟小薛二爷是一对。”

周徐纺再次不明觉厉。

十分钟后,赵副导演举了个喇叭,通知:“马上开拍了,十分钟准备。”

聊天的群众演员们一哄而散。

赵副导演巡查了一周,机器都准备就绪了,就是在角落里瞧见了只鸡,问场务小李:“这里怎么有只鸡?谁放这儿的?”

小李说:“没注意,应该是道具组的人放的。”

赵副导环顾了一圈:“那个挑担的群众演员看见没?”吩咐小李,“把鸡放他担子里。”

小李抓着鸡放进了群众演员的担子里,鸡爪子上绑的带子松了他也没注意,然后,这场戏有爆破的镜头,轰的一声之后——鸡飞狗跳。

“咯咯咯咯咯咯咯……”

是只公鸡,约摸两三斤吧,被炸得满场飞。

赵副导汗都出来了:“江导,这——”

江织扔了手里的剧本,往那张垫了厚厚一层毯子的躺椅上一靠:“道具组今天都没带脑子过来?”

他咳了一声,眼角微红,虽是病殃殃的,可那眸光,冷着呢。赵副导不敢吭声了,气压低得他呼吸不畅。

江织舔了舔咳得嫣红的唇:“哪来的鸡?”

冷不丁,阿晚回:“你的。”

“……”

江织一个牛奶罐扔过去:“还杵着做什么。”

阿晚撸起袖子,加入了抓鸡的行列。

010:贴膜的姑娘对您是真爱!

阿晚撸起袖子,加入了抓鸡的行列。

赵副导也不敢大意,拿着个大喇叭前去指导抓鸡,抓那只杂毛公鸡!

“你站一号机那边。”

“你二号机。”

“围住它!”

“快,抓住!”

副导发话,几个男助手和阿晚一窝蜂围上去,将那只鸡逼到了包围圈里,阿晚逮住时机迅速使出了擒拿手,电光火石间,那鸡拔地而起,一飞冲天:“咯咯咯咯咯……”

一阵扑通后,只见那只鸡径直朝着一个方向扑过去,阿晚定睛一看。

艹!

赵副导一拍脑袋,完了。

只见那杂毛公鸡落在了卧病在榻的大导演肩上,顿时,全场噤若寒蝉,随后,只听见噗叽一声,一坨鸡屎飞流欲下,将掉未掉。

江织彻底傻了,脸色那叫一个惨白。

四下安静,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阿晚憋着,不敢喘气了,碎步小心地挪上前:“江少。”

跟说悄悄话一样,阿晚生怕扰了那只鸡,还有那坨快要掉下来的鸡屎。

江织躺着,浑身僵硬:“快、快弄走。”

声儿都发抖了。

阿晚就怕他一口气上不来会厥过去,这位小少爷娇贵得很,爱干净的毛病有多严重他很清楚。

“您别动。”阿晚严肃地嘱咐,“千万别动,鸡屎会掉。”

“……”

江织发白的脸,黑了:“那你他妈想让我怎么着?”气到俊脸扭曲。

阿晚也不知道怎么着,犹豫了许久,才往前挪了一小步,伸手,还没够到,突然——

赵副导脸上落了一根鸡毛,他鼻子一痒。

“阿嚏!”

几乎同时,那只杂毛公鸡翅膀扑腾,一跃而起。

“咯咯咯咯!”

漫天鸡毛里,有一坨黑色的东西,直直朝江织的灰色毛衣上甩去,他整个人完全僵住,下意识合上眼。

“咯!”

一阵风突然刮过去,卷着鸡毛起起落落,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身穿麻衣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脸和头都包着,就见她整个人朝导演压上去,那坨鸡屎随即落在了她的麻布衣裳上。

“嗯!”

江织被重力压得闷哼了声,蓦地睁开了眼,对上一双透亮的眸子,像一望无际的夜幕,黑沉沉的,无波无痕。

周徐纺。

乔南楚说的,这女孩叫周徐纺,古古怪怪的名字,古古怪怪的人,古古怪怪地趴在他身上,闹得他心脏也古古怪怪地跳。

莫名其妙地,他吞咽了一下,喉结滚烫,连带着整张脸都红了:“你、你……咳咳咳咳咳……”

一口气堵在了喉咙,他咳红了眼。

周徐纺趴着,眨了眨眼睛。

他朝她吼:“你起开!”

哦。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因为江织在拍爆破戏的时候脱了外套,里头灰色的毛衣被她的麻布戏服撩住,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她的手指无意划过。

好滑。

周徐纺看向那截腰,可惜,没看到,腰的主人几乎用拽的,把毛衣扯下来,遮住了腰,然后掀了块毯子,牢牢盖住,动作一气呵成之后,坐起来,捂着嘴拼命地咳。

咳得撕心裂肺!

好娇弱啊,周徐纺想了想,问:“你有没有事?”

她脸包着,就露出一双丹凤眼,那眼睛,分明冷冷清清的,却烫得江织心头一热,他压住喉头的痒意,重重喘息:“你、你离我远点!”

又结巴了。

江织攥着拳头,恼得浑身发热。

她就后退了五步。

阿晚这时候上前询问:“江少,您怎么样了?”脸好红啊,耳朵也红,锁骨都红了,不对劲。

江织单手撑着躺椅,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因为喘,吐字无力:“你觉得呢?”

阿晚觉得吧,雇主是真身娇肉贵,便体贴地说:“你好像被压坏了,要不要我帮你叫薛医生过来?”

江织舔了舔牙,一把扯过外套穿上:“你他妈给老子滚!”抬眸,盯着那个包着脸的家伙,“全部滚!”

方理想赶紧过来,把周徐纺拉走了,赵副导都不敢吱声,用眼神示意大家撤退。

不过,阿晚不敢真滚,跟上去了。

“我好像又闯祸了。”周徐纺看了一眼那只还在扑腾的杂毛公鸡,眉头紧紧皱着。

方理想安慰她:“不怪你,都是那只鸡的错。”

她耷拉着眼皮:“那只鸡是我送的。”

方理想:“……”

怎么回事,越看越觉得周徐纺冷萌冷萌的。

导演的休息室里,有浴室。

江织洗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水温开得高,他皮肤本就白,被蒸得通红。

阿晚在门口:“江少。”

“滚进来。”

阿晚畏手畏脚地进去,低着头,默默无声地把衣服搁下,打算闪人。

“林晚晚。”

“……”

能不能别叫这个名字!他也有男子汉的尊严的,阿晚抬了个头:“您吩咐。”

江织穿着柔软的白色浴袍,领口松垮垮的,头发还没擦干,水滴顺着侧脸轮廓,滑进衣领里:“去把那只鸡宰了。”

“哦。”

阿晚偷偷瞄了一眼雇主的领口,那是什么神仙锁骨啊,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冰肌玉骨,还是糙一点好。

江织用毛巾揉了一把头发:“还不出去?”

“哦。”阿晚走到门口,还是没忍住,回头,“江少,我有一个发现。”

“说。”

阿晚就说了:“我觉得那个贴膜的看上您的美色了。”

“从哪看出来的?”江织拉着浴袍嗅了嗅,总觉得还有味儿,嫌弃地用毛巾反复擦着脖子,那一片皮肤被他擦得发热。

阿晚的理由是:“她给您挡鸡屎了。”这铁定是真爱!

江织动作停下,抬起眼皮:“别再提那个字。”

现在提都不能提鸡了。

阿晚识趣地改口:“她给您挡屎了。”

刚说完,一个牛奶罐砸得他眼花缭乱。

“……”

打工不容易啊。

阿晚揉揉脑袋,默默地退了,眼角余光扫到了桌子上,诶?不是嫌弃那箱牛奶有鸡屎味儿吗,怎么还开箱了?

雇主的心,海底的针!

晚上八点,浮生居里奏起了管弦丝竹。这帝都的销魂窟不少,大多奢靡,不像这浮生居,雅致得很。

梅兰菊竹,壁画绘得精致,画前,依着一双男女,衣着光鲜。

女人柔若无骨地靠着墙,笑得风情万种:“小二爷。”

男人嘴角勾着,两分不悦:“二爷就二爷,什么小二爷。”

帝都的二爷不止一位,可这浮生居的常客里就一位二爷,薛家的小二爷。

薛宝怡的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二,这薛二爷是他父亲,薛宝怡在薛家孙辈里又是排行老二,他便只能是小二爷了,只是薛宝怡不喜欢这不伦不类的称呼,非让人喊他二爷。

女人识趣地换了称呼:“二爷,”伸手挽住薛宝怡,“一起喝一杯?”

“你喷香水了?”薛宝怡抽回手,后退了步,“那离我远点,里头有个人不喜欢女人的香水味。”

011:江美人那古怪的病

“那离我远点,里头有个人不喜欢女人的香水味。”

那是个祖宗啊,得哄着,身体又不好,能怎么办,宠着呗。

女人也识相,拉开些距离,端的是乖顺又妩媚:“二爷,唐人那个剧本我演成不成?”

这女人,是宝光上个月刚签的新人。

薛宝怡端着下巴笑:“还没伺候我呢,就惦记着资源了?”

女人娇嗔:“讨厌,人家哪有。”

“别急。”薛宝怡从口袋里摸了张名片,塞在女人低开的领口里,动作浪荡得紧,只是眼神精着呢,“乖乖等我电话。”

手还没来得及收,后面,有人咳了一声,似乎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又连着清了几下嗓子。

薛宝怡收回手,扭头,没好气地:“干嘛?”

浮生居的游廊里灯光都调得暗,灰绿色的灯罩笼着光,模糊的光影里站着个人,身形颀长,米白色的外套,里头,搭了件杏粉色的毛衣。

这么娘气的搭配,托了那张娃娃脸的福,倒颇为傅粉何郎。

‘傅粉何郎’走近了,清澈无害的鹿眼瞪着薛宝怡:“害不害臊啊你!”

薛宝怡咧嘴,笑得跟二流子似的:“有什么好害臊的,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纯情?”

那纯情的‘傅粉何郎’目光一扫,见女人领口开得低,立马挪开眼,脸红了个透,因为生得纯良无害,疾言厉色也没什么威慑力:“快进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说完,‘傅粉何郎’扭头走了。

女人笑问:“二爷,他是谁呀?”

薛宝怡整了整外套:“我叔,薛家三爷。”

哦,薛老爷子老来得子那位呀。

推开房门,薛宝怡才刚迈进去一条腿,一只鸡爪子挠过去。

“卧槽,”他当即踢了一脚,“这里怎么有只鸡?!”

“咯咯咯!”

那只鸡被踢到角落里,叫个不停。

阿晚过去,把绑着鸡的绳子踩住,免得它到处扑腾,说:“鸡是江少的。”他特地带着,回了家就宰了,炖给雇主补身子。

薛宝怡抽了张纸,擦了擦皮鞋,调侃道:“织哥儿,你不拍电影,改养鸡了?”

包厢里,都是仿古的陈设。

江织窝在一张软榻上,都懒得理他。

阿晚就代为回答了:“这是别人送的。”

薛宝怡又擦了擦手,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这年头,还有人送鸡?”他拉了把藤木椅子坐下,长腿一搭搁在茶几上,“谁啊?男的女的?”

阿晚刚要回。

江织眉目懒懒地扫了他一眼:“你,还有那只鸡,都出去。”

好吧,阿晚抱着鸡,出去了。

“南楚呢?”江织问。

刚过深秋,他已经穿上厚毛衣了,精神头也越发不好,神色蔫儿蔫儿的。

薛宝怡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又跟他爸杠上了,要晚点来。”

这局是他组的,给他三叔接风洗尘。

“我冷。”江织用脚背踢了踢薛宝怡的小腿。

他身子娇贵,怕冷,还受不得暖气,这还没到冬天呢,就成日嚷嚷着冷。薛宝怡好笑:“你真是老子祖宗啊你!”

他把酒杯搁下,出去给江织弄毯子。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骨灰级颜狗,受不住美色,一群大老爷们里,最数他宠江织这个娇气包。

等人走了,江织才问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人:“药呢?”

薛家老三,薛冰雪。

一个大男人,娃娃脸,满脸胶原蛋白,嘴巴比女孩子红,睫毛比女孩子长,眼睛也比女孩子大,不同于江织的娇,他是软,像话吗?

用薛宝怡的话说:我三叔就是个傻白甜,二十八了,还天真如少女,善良如圣母,估计,还是个抖m体质,不然,怎么会这把年纪玩暗恋,暗恋的还是那个扒他裤子、掐他jj的人。

薛冰雪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个药瓶子,扔给江织:“一周一颗,不能多吃。”

他嗯了声,拧开瓶盖,倒了一颗出来,扔在嘴里,就着温水咽下去,然后把药瓶收进兜里,伸出手,捋起袖子搁桌子上。

薛冰雪是个医生,血液内科,师承一位老中医。

他坐过去,给江织号脉。

先天不足,心肺皆虚。

这是江织五岁时,大夫给的诊断,他是早产儿,不足七月便出生了,身体自然不好,可若是调养得好,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本来也只是虚症,在江家宝贝似的温养着,却多年不见好,到后来,脏腑慢性衰竭、心衰体弱,身体越来越不济。

尤其是冬天,他甚至需要卧床,有咳血之症,怪就怪在,分明浑身是病,却没有一个医生定义得出来,他具体得了什么病。

若非那少年误打误撞,没准早一命呜呼了。

江家有传闻,小少爷活不过二十五,今年,他可二十四了。

“为了那帮人,不值当。”薛冰雪说。

这药苦,江织便倒了小半杯酒冲了冲嘴里的味道,他也不喜欢酒,拧着眉,胃里有些不适。

他说:“我有数。”

薛冰雪性子软,不敢劝,只说:“这药不能多吃。”

“嗯。”

他还说:“吃多了会不孕。”

江织抬眼瞧着他一张比女孩子还可爱干净的脸,笑了:“你觉得,”拖着调,懒懒的,“我会跟别人生孩子?”

怕惹他不快,薛冰雪小声嘟囔:“说不定有人能把你掰直了。”

江织哼了声:“扯淡。”

薛冰雪就不说了。

江织搁下杯子,又躺下,不知道是不是药效来了,有些犯困:“你大侄子那里,别漏了风声,他脑子直,藏不住事儿,我那病不能跟他说。”

薛宝怡不傻,就是嘴上兜不住事儿。

薛冰雪坐得端正:“我知道。”

刚好,说完了正事,薛宝怡就回来了,抱着一床毯子:“织哥儿,哥们儿给你挑了个少女粉。”

江织瞥了一眼薛冰雪身上那件杏粉色毛衣,冷漠地扔给薛宝怡两个字:“白痴。”

“……”

薛宝怡翻了个白眼。

哎,织哥儿虐他千百遍,他待哥儿如初恋啊。

浮生居的前身是个八进八出的院子,加了点现代化的装修和改建,分为内楼和外楼,外楼用做招待平常客人,内楼有梅兰竹菊四小苑,便只对帝都的权贵们开放。

这浮生居,是帝都商贾骆家的地盘,骆家财大气粗,只是底蕴不深,并不在四大世家之内。

周徐纺抬头看了一眼门匾,竟不知帝都还有这样的地方,她背着挎包进去,刚走过前厅,就被人拦住了。

穿着短旗袍的女人面容姣好,笑得也温柔:“不好意思,里面是贵宾区。”

外面下了雨,周徐纺穿着黑色的雨衣,黑色的雨鞋,帽子是配送员专用,是黄色,她戴着口罩,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