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清先利落的将一些洗好的零散鹿肉切成小块,用开水烫一下,去去腥臊,随即从小山里取出一杯果酒撒在肉上用筷子均匀的拌了拌,接着便下锅放油倒入肉块和各种调料翻炒,待炒翻炒得差不多就可以加水了,这水很重要,徐长清没有用厨房的水,而是从空间的石洞里取了些石坑中的水倒入锅中,那水和玉石一起放得久了,水里自然也带着灵气,无论是用来酿酒还是熬汤都是极为美味,接着盖上锅盖慢慢炖着,等灵气全部浸透到肉质中就可以吃了。

看到旁边还剩了几块干净的肉,便随手用小山里的水泡一泡,使刀切成大块用铁钩一穿,抹上点调料放在灶火中烤着,这方法还是老乞丐告诉他的,只要掌握好火候烤好了吃着是很香的,边烤徐长清边往肉上刷着一层层的蜂蜜,蜂蜜是紫紫收集的,装满了三小坛在山洞里存着,用得时候只要取一点就可以了。

蜜中也是含有不少的精气,再加上鹿肉的肉质鲜嫩,火候掌握得好,烤出来的味道格外诱人,肉的外皮烤得黄澄澄的,上面亮滋滋的不知是蜜还是油,闻着香极了。

香味把后院的厨娘给惊动了出来,刚进厨房,徐长清便摆手让她回去休息,并跟她说以后想借用这小厨房偶而做点宵夜吃什么的,希望她别介意,其实这些完全可以让厨娘来做,不过徐长清不太习惯吩咐别人做这做那,而且也不想让人知道银狼的存在。

那厨娘闻着香味时就一脸的惊讶,因为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香味的烤肉来,见徐长清摆手,便以为是嫌弃她的手艺,只好默默的回屋了,自此以后都很少再做肉食,只做些徐长清喜欢的素淡食物,徐长清倒也乐得清淡。

将炖肉和烤肉分别用东西盛好,拿到院子里,银狼正隔着老远盯着他手里的食物看,徐长清不禁乐了,动物不能像人一样把食物做熟了吃,所以只能食生肉果腹,岂不知这熟食若做好了,不知比那生肉好吃多少倍。

徐长清顺便拉个小凳挨着银狼坐在院口,然后故意拿起盘中一块烤肉,撕下一丁点放入嘴中,不得不说,这涂了灵蜜的肉还真是香甜可口。

本来趴着的银狼,突然直起上身,然后两只前爪一下子搭上了徐长清的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肉。

徐长清吓了一跳,只觉得搭在腿上的两只爪子力量颇大,使得他腿上的肌肉都颤抖起来,让人毫不怀疑它有瞬间撕裂野兽的能力,就在他捏着手里那块肉不知要做何反应时,银狼却是将嘴凑到他手边,盯着那肉,歪着头左右试探两下找着方向,然后确认了最合适的地方,下口了。

第三十三章 书塾

肉眨眼之下就被银狼舔舐干净了,末了还将徐长清拿肉的手指也来回舔了几下,徐长清只觉得它的舌头接触到皮肤时,有一些粗粗的砂砾感,磨得手指又痛又痒。

徐长清有一瞬间是窒息的,因为他不确定这银狼会不会一口将他的手全部吃下去,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后背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但看到它没有敌意的用舌头轻舔他的手指后,心随即又平稳起来。

这些日子,银狼还是第一次肯主动的与他接近,虽然也是因为烤肉的关系,但与以前相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他断不能将它一把推开或者露出惊恐之态,如果他这么做了,也许以后这银狼就再也不会主动的过来亲近于他。

就在徐长清思索的空档,银狼已经开始不断的用尖牙磨他的手指,力道控制的极轻,然后目光在他和肉之间来回移动。

就算是轻那也是狼牙,咬起来也会疼的,徐长清抽着手指看看,皮肤已经有些红了,不过对它这种类似撒娇的举动,他心里是喜大于怨的,急忙又拿起一块烤肉来,银狼就半趴在他腿上享受着他的亲手喂服,不消片刻便把烤肉和炖肉吃得一干二净,显然还没吃够,用舌头舔完了盘底,又将徐长清喂肉的手用爪按着,来来回回舔了两遍才放开,见实在舔不出味道了,才往他身边一趴,将一直宝贝着的蓬松银色长尾往他手里一放,然后等着徐长清像往常一样抚摸伺候。

徐长清见状不由的哭笑不得,这银狼昨天还对自己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今天一顿肉喂下来竟然突然开始与他亲近起来,还主动把尾巴送到他手里来让他抚摸……

显然这顿吃食做得很成功,极合它胃口,于是,在它不耐的再三甩尾之下,徐长清才将灵气缓缓的输入到掌心,然后顺着它油亮的毛发轻轻抚摸着。

对于徐长清手上轻柔的动作和手心的灵气,银狼感觉十分舒服,连尾巴也不扫了,一动不动的趴在他脚边,懒懒的闭着眼睛假寐,这幅享受的样子,哪还有之前浑身是伤的狼狈。

待徐长清摸了一会后,它觉得差不多了,便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然后利落的抖了抖身上的银色毛发,那毛发比一般狼要长,一抖之下在月光下荡出层层银色的光影,徐长清看着有些担心,皮毛好是好,不过太显眼的话被人抓住剥了皮可就不妙了,它走前回头看了眼徐长清,然后回头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便原地不见了。

徐长清见状又安心下来,若有这种速度,倒也不怕人人都捉得住了,逃命也够了。

第二日,云姨高兴的过来说青松书院的夫子已经同意他入院学习了,徐长清听了也很高兴,这些日子老待在这将军府都快闷出鸟来了,能出去转转,还有书也可以读自然是好。

其实徐长清心中挺抵触那青松学院,听说里面没有平民,不过这是战老爷子亲口给挑的,他要说不去就是不知好歹,虽然说过会让人照顾着,在徐长清听来不过是一句客气的话而已,战家肯让自己进好书塾念书就已是不错,他又不是战家的孙子,自然不会太费心。

徐长清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算是随了云姨进了将军府,毕竟只是个外姓,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鸡犬罢了,府里的仆人尊叫他一声少爷是看在他姨娘是府里的新夫人面子上,就更不用提外面的人怎么看了,所以,无论要做什么还是要低调些才是。

云姨前些日子闲时就给徐长清做了一套新衣,一双新鞋,用得料子是舒服的棉料,衣服裁剪上下了工夫,这个时候穿着很暖和,颜色也是徐长清喜欢的淡蓝,即不抢眼又很得体,还缝制了蓝色的装书布包,徐长清把这些东西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只要云姨缝的他怎么看都觉得顺眼,还有装笔墨的盒子,云姨也都准备好了。

徐长清收拾了下,第二天便穿上了新衣,早早的吃过早饭,一只手提着书袋准备去青松书院,本来去书院只要找个小伺带下路就可以了,谁知战老将军却是大手一挥,把战无野给叫了出来,让他送徐长清去书院。

徐长清不由得一汗,去书塾念书的兴奋感也去了大半,这些日子没见着战无野,差点都把他给忘了,原来一直在府里。

他不由的抬眼看了看前方站在门口穿得一身深色常衣的那个人,以前畏他,是因为云姨在将军府做工,但现在,不由的神色冷淡了些。

却未必了……

思罢便朝门口走去。

第三十四章 入学

徐长清大概能想象得到战无野此时的眼神,一定是不耐烦的。

很显然么,明明之前在他面前还是一个蝼蚁一般随意揉捏的平民,现在却是一步登天住进了将军府,如果按照正常的辈分,两人还得兄弟相称,连去个书塾也要他亲自护送,这对战无野来说,心里会何其的不爽,徐长清用脚趾都能想得到。

不过他也不怕那战无野拉脸,不爽又怎么样?是姨娘嫁到了将军府里,他才跟了来,又不是徐长清自己所愿,去书塾的命令也是老将军下的,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他能选择的话,他绝对不用也不屑让他送行。

对于这点徐长清心里比他还不爽,自己的事不能自己做主,他又能找谁理论?

而且当初既然因为绿液的事与战无野撕破了脸,那继续伪装倒显得他是虚伪势利之徒,反正绿液徐长清是不打算给了,而且云姨现在已经嫁给了他叔父,成了将军府的人,想那战无野也不能对云姨怎样,所以左右也不必怕他,他若敢再威胁,大不了自己不住这将军府,离开京城。

尽管心中想着各种应对的方法,但是战无野此时的态度却与他想象的大有不同。

见到他时不仅没有露出不耐的神情,面色还微微带着些笑意,眼神半眯着打量他,把徐长清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与以前那恶劣的口气和态度却是不一样了。

战无野见徐长清外穿着剪裁得体的淡蓝色衣衫,平平整整,穿在身上毫无褶皱,内里衬着白色中衣,领口紧紧束起,显得整个人纤尘不染,干净利落,一头整齐结髻的黑发在阳光闪着亮亮的光泽,与凝白的皮肤相映,整个人站在那里如玉一样温润,光看着就不由的让人有一种想亲近的感觉。

战无野一直看着他从远处走过来,待他走得近了才开口冲身后的小厮道:“过去给少爷拿着书袋。”小厮闻言几乎是立即窜过去,快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徐长清面前,很是恭敬的接过徐长清手里的书袋。

徐长清本是不想让人帮拿,这点东西也不沉,拿着累不死人,而且他也不是什么真的少爷,何必摆这种让人鄙夷的架子,不过也不想让小厮为难,略犹豫了下才将书袋递了过去。

战无野缓步走到他面前看了看,徐长清个头矮,此时才堪堪到他胸口,他低声问道:“早上可曾吃饭?”

既然战无野没有拿冷脸给他看,徐长清也不好在人前失了礼数,只好随口回道:“已经用过饭了。”

战无野见他神情疏远,半响,才点头道:“嗯,走吧。”

一路上两人虽是并排走,但中间却隔了一人的距离,看着比陌生人还冷淡,让后面跟着的小厮大气不敢喘一声,只觉得越靠近越冷,为免被冻死,索性就落在大后头,远远的跟着。

战无野走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对徐长清说道:“你离我那么远,怕我?”

徐长清见小厮不在眼前,不由的抬头瞥他一眼反问:“你有何可怕?”话外意思是我姨娘已经嫁给了你叔父,你还能怎么样?

但显然战无野没有理会他话里的意思,而是一挑眉,抬手轻而易举的将他拉了过来,入手只觉得徐长清的身体轻的不像话,“不怕的话,那就离近一些。”徐长清被拽到他旁边后,脑子里立即冒出各种念头,最后都凝结成一句,他想干什么?

这时旁边的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待马车走远了,战无野才慢悠悠的说:“京城里车马多,走在路中间你不怕被马踩?”

徐长清此时正小心的将战无野刚才抓在衣服上面的痕迹抹平,以前他没有好衣服可穿,现在有了自然倍加珍惜,不舍得弄上一丝褶皱。

战无野见状眼神明显有些不满。

徐长清才不管他是何脸色,冷声道:“不敢再劳烦战将军费心相送,剩下的路让小厮带我去就可以了。”他话里的意思是不想与他多作纠缠,他可以爱去哪去哪了。

战无野却是看着他,抱着胸道:“可我就是要去送你。”

徐长清眉头不由的拧起,这人明摆着是要找岔吧?两人本来就相见两厌,还说非要送他,没有目地,谁信?一双眼睛不悦的盯着他,半响,脸上才勉强作个了然状道:“哦,那随便。”脚长在他身上,爱送不送,然后转头走开,青松书院的路该往哪走,他比那小厮都清楚,上辈子都知道了。

战无野脸色如常道:“你姨娘既然嫁给了我叔父,也就是我的婶娘,虽然你姓徐不姓战,但有了你姨娘的这层关系,让你叫我一声兄长不为过吧?”

徐长清立即扭头看他,除去一开始的着恼外,眼底有了丝惊讶,开始上下打量起他来。

以战无野的立场,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让自己认清楚身份,不要妄想高攀战家,顺带教训羞辱一下自己,让自己知道些好歹,而不是与他兄弟相称。

现在的情况实在与他想象的差太多了,刚才的那句话里看似挑衅,细细想来却是对他身份的肯定,与他做兄弟就是承认他也是战家的一员,这不由的让徐长清有些错愕,这战无野……没病吧?。

徐长清看来看去都看不透,明明以前总是拿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还用云姨做饵对他威逼利诱,可是现在却一脸正经的要与他称兄道弟……

难道就真得因为云姨嫁给了他叔父,所以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吗?

这当然不可能,徐长清还没那么傻。

事有反常即为妖,徐长清见那个小厮还离得大老远,立即一脸谨慎的看着他,明明两人上回已经撕破脸了,何必现在拿出假惺惺的样子装哥俩好?想了想不客气的开口道:“战无野,你是想用兄长的架子让我交出石液吧?别妄想了,我不会把石液给你的,一滴都别想,更不会叫你兄长……”就趁现在跟他说个清楚,反正脸皮也撕开了,他不介意再撕大些,总比皮笑肉不笑时时刻刻提防着,心惊胆颤的好,说完立即后退几步防备的盯着他。

谁知战无野却是站在原地不断的盯着他看,半响才无谓道:“不过是几滴水罢了,只有你拿着当宝。”说完朝徐长清走过去,边走边似随口道:“即不愿叫兄长,叫名子也好,只是待会去了书院,可要记得对我亲热些,对你没有坏处……”说完也不管徐长清愿意不愿意,直接拉过他向青松书院走去。

青松书院占地不大,但却是环境雅致,院内楼阁假山别有一番风景,走廊传来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听着不由的让人平心静气,心生向往。

战无野带着徐长清进去后,不少学生正纷纷的透过窗口往外看,夫子也迎了出来,徐长清来青松学院读书这件事战老将军一早就通知过了,本来夫子是以为对方可能是个托了老将军关系进来的孩子,也没当真往心里去,但今天见战少将军亲自将人给送来,知道战家人对这个孩子是极为重视的,不由也就关注起来。

战无野没有多与夫子客套,直接将人带了进去,走前扫了徐长清一眼,徐长清则是低头摸了摸被拽疼的手腕,然后沉默的取过小伺手里的书袋立在一边,眼睛往旁边一斜,看也不看他一眼。

待战无野走后,夫子咳了一声,看向徐长清,见这孩子五官出色,虽是默默站在一旁,身上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息,让人见了便觉得舒服喜欢。

夫子不由放轻声音问道:“今年多大了。”

徐长清答:“过了年便满十二岁了。”

夫子捏了捏胡须道:“叫什么名儿?可曾有读过书?读得什么书?”

徐长清停了下道:“学生叫徐长清,以前只读了半年书,习过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

夫子闻言不由的看了他两眼道:“这些是基础。”随后道:“把千字文从头背一段来听一下。”

其实这些书徐长清本来就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云姨有从头教过他,加上他闲来无事也经常练字,写得久了也就倒背如流,听罢吸了口气,便立即开口清脆的从头背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边背夫子边在座位上满意的直点头,不错,背得一字不差,非常流畅,看来书是已经熟读过了,接着又问了些三字经和百家姓里的问题,徐长清都一一答出。

除了某些单个词的解释有些含糊之外,其它的倒也是扎实,夫子了解了他的学习进程后,便直接让带着他进了学堂。

第三十五章 认可

徐长清随夫子进入书堂,微微用目光扫了一眼,学堂里大概坐着有三十多个学生,年纪有些参差不齐,似乎八岁到十二三岁的都有。

每两个人用一张桌子,坐一条长条形的长凳,桌凳看着便知是专门找人用上好材木订制,做工极好,边角有镂空,不似乡下用旧木拼的那般粗糙,此时不少学生屁股下掂着做工精细的厚棉垫,也难怪,这些来青松书院念书的家里最差的也是从六品官员,哪个不是娇生惯养,木凳硬绑绑的,都生怕孩子坐久了咯着屁股。

夫子将徐长清领到一个空置的座位让他坐下,徐长清走了一路,学堂里的几十双眼睛就跟了一路,都好奇的盯着徐长清看,颇让他有些吃不消,低着头双手接过夫子给的书,轻声道了句:“谢谢夫子。”便默默坐到了位置上。

夫子简单介绍了下徐长清,便开始授课,先是让他们拿出昨天的习的字贴,然后挨个查看,没检查到的,要继续背诵文章,一会儿要提问。

夫子拿着戒尺边走边看,若是见到写的马虎不好的也丝毫不留情面,直接用戒尺打手板,显然夫子的授业比较严厉,不少学生都害怕他。

徐长清借着翻书的空隙,目光四下看了下,发现年纪八九岁的居多,十岁左右的也不少,自己应该是算里面比较大的。

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学生,穿着一身紫色厚绸衣,料子看着极为华贵,模样也很俊朗,腰间持有玉佩,徐长清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可见他的家境很好,说不定是一,二品官员家的公子,像一,二品大员一般会雇些私塾先生以便专门教导,到书塾里念书的倒也不多。

那孩子见徐长清看他,也将徐长清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见徐长清头上无丝毫点缀和玉簪,只是简单的一个髻,不由的一愣,不过却不显得有丝毫光秃感,倒有一种别样的素净,若要是随便插上一只玉簪,反倒是配不上那一头乌发。

一身浅蓝整洁的衣衫,虽然是棉质的,却是上等得好棉,颜色染的也刚刚好,不似那集市上卖的便宜货,做工也上乘,虽然是素色却也不觉得贫庸,最重要的是五官长得极为顺眼,皮肤玉白而透通,整个人都显得是精雕玉琢的,从衣着动作看便知是个爱干净的主儿,这么一个漂亮的人儿,实在是对他生不出半分反感来。

徐长清当然爱干净,即使做乞丐时也不例外,所以才一直不合群,显得格格不入。

那孩子转着头还在不停的打量着徐长清,夫子却突然从后面走到他的桌子旁,用戒尺敲了敲桌角,“江决,把昨日让你临摹得大字拿出来让为师看看。”

江决一见到夫子的脸,便立即缩了下脖子,起身老实的从桌上拿过一打纸,夫子看了他一眼接过,然后一张张检查起来,看完后把纸往桌上一放,问道:“这些可都是你一人临摹的?”

江决低着头,手心则在桌子底下直往衣服上擦着汗,“是,学生临摹的……”

“将左手伸出来。”

夫子态度严厉,江决不敢违坑,否则就是加倍惩罚,只好胆怯的伸出手,然后戒尺便在上面“啪啪啪”快速且不手软的连打了六下,听得徐长清都有些牙酸。

“其中有六张是别人代你临摹,为师可有说错?”

江决不敢缩手,疼的脸都抽抽了,带着哭腔道:“是,夫子,弟子知错了……”

夫子又训斥了他几句,这才悠悠转身去查看其它学生。

夫子一走,江决便立即冲夫子背影做鬼脸,正好被徐长清看到,不由的讪讪的收回舌头,随即坐下来,吹了吹手心,转头有些好奇的小声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子啊?”

徐长清顿了下,想到以后大家都是一起读书的伙伴,好好相处对学习也是极有必要的,于是便看了眼不远的夫子,见他注意力没放在这里,才轻回道:“我叫徐长清。”

江决听着他的声音,就像微风一样,特别的舒服,立即好感倍增,忙道:“我叫江决。”

徐长清点头道:“我知道。”刚才夫子已经叫过他的名字了。

“你姓徐,那送你过来的怎么是将军府的战无野?”

徐长清一听到他直呼战无野名讳,隐约察觉他的身份似乎不在战无野之下,否则岂敢这么当着人面直呼其名,不过想到早上他也这么叫过,汗了下,回到:“我是随姨娘一起到得战府。”

只这一句话就够了。

江决立即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哦……”他明白了,下句话也就没有说出来,随即目光来回看他:“他们都说你姨娘是乡下来的村姑,长得又老又丑,看来不见得嘛。”

徐长清回头看他。

江决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姨娘怎么会丑,肯定是那群妒妇乱说的……”

徐长清虽然不太喜欢那些有钱家的子弟,不过这个江决倒是很会说话,他听着心里极为舒坦,语气也就不由的亲近了一些,几句话间就跟他混得熟了。

江决原来是当朝太尉家的三公子,难怪一身的贵气,正一品的官位极高了,不仅名声大,还有权,有钱……

这样人家的公子,徐长清以前连看都是看不到的,更别提在一张桌子上读书,若不是姨娘嫁入将军府……

说起来,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进了将军府才可以有的。

徐长清不由的握紧手里的书,总有一天,他会慢慢改变这些,不需要再靠将军府,不需要靠任何人,只靠他自己。

夫子的课一般都集中在上午,下午则由专门的先生教授各种礼仪,如着衣、叉手、作揖、行路、视听等等……

据江决说偶而还会有教授骑马射箭的先生来,不过不常有。

上完一堂课,中午有一段休息时间,书塾不管午饭,学生都要自备餐食,或是由家府的小厮送饭菜来,不可以在学堂里吃,要到专门吃饭的房间,吃完后也有专人收拾。

到了中午,院子里各府的小厮都已经提着食盒赶来,在外等候,待上完了课,夫子离开后,屋里子半大的小子便一窝蜂的冲了出去,虽然说都权贵家的子弟,但毕竟年纪尚小,大多还是小孩性情。

年纪稍大的十二三岁的会稍慢一些,但也都是抻直了脖子朝外面望,看自家的小厮来了没,没来的话出去只是徒惹人笑话,有失面子。

徐长清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他不确定会不会有人给自己送饭,毕竟这是第一天,而且想到早上战无野的神情,虽然不像在生气,但谁知道会不会给他秋后算帐,他早早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

结果一出去却看到早上与战无野一起来的小厮正一脸焦急的在门外张望,见徐长清出来后,才放心的舒了口气,立即笑着上前道:“少爷,战将军让我给您送饭来了。”说完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

徐长清一听是战无野叫他来送的饭,不由的有些狐疑,但心里却是多少松了口气,没人来送饭饿一顿肚子倒也没关系,但无疑又要受人关注亦或是鄙夷,他只想在书塾好好读书,与人融洽与已融洽,不想惹生事端。

接过了食盒,小厮便与其它人一同等候在院外,吃完后,好进去拿空食盒带回府,徐长清见其它学生都走进旁边的一处食堂,他提着食盒也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摆了很多桌凳,看来是专门用来吃饭的地方,寻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过去,刚坐定,那个江决便坐了过来。

“你家小厮带的食盒好大,里面装着什么好菜啊?”江决怂恿他让他快打开来看看。

徐长清实在没想到这个大尉家的三公子居然是这么一个自来熟且好奇心盛的人,颇有些无奈,只好依言打开餐盒,两人往里一看,顿时脸色各异。

那江决瞪大眼睛,声音颇大道:“霍,将军府的饭菜这么丰盛啊?”

“腌鸭,烤鱼,酱猪肝,还有米酒烧兔肉,这个是,清炖乳鸽汤……”边说边转头打量徐长清,“战府的人对你可真不错……”这可真算是大鱼大肉,富贵人家也不可能顿顿都吃的,何况只是个寻常午饭。

徐长清的神情却是有些无语,直皱眉,他一开始怀疑这餐盒是不是小厮拿错了,因为他想到战老将军上次说过战无野每餐必肉,无肉不欢,随即记起小厮刚说是战无野让他送来的,难道这餐食真是战无野派人做好送来的?

他怎么会那么好心?早上刚撕破了脸,就差没骂他了,居然中午还让人送饭来。

……徐长清看着丰盛的菜色更加不敢吃了,就算菜里没毒,他吃在嘴里也会味同毒药。

江决看看自己的饭菜,然后又看看徐长清的,最后拿出一盘没动筷的海白虾端给徐长清道:“我拿这个换你半碗乳鸽汤怎么样?好久没喝这乳鸽汤了,实在是记挂的很,嘿,让我也尝尝鲜,你不会不舍得吧?”

徐长清听罢二话不说,立即将乳鸽汤拿了出来,端到他面前:“我不太喜欢这个汤,你帮我吃了吧。”

江决闻言立即眉开眼笑,“那怎么好意思,我用菜和你换。”说完把虾推给他:“这虾都给你了。”

谁知徐长清却是摇头推了回去,然后稍看了看他的食盒,用手指了指他食盒里的馒头道:“给我一个馒头就可以了,我最爱吃馒头。”

江决低头看了眼,没想到徐长清开口要这个,顿了下,便把两个馒头都端给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