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房门被打开来。他愣了一下,喜出望外,以为国丈来了!

却见一个女子缓缓步进来,轻纱覆面,国丈走在她身边,再后面跟着一个侍女。

那女子和国丈走进来,侍女留在了门口,轻轻关上门,顿时房间内就剩下了他们三人。孙犁见那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举手投足间无不充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气质,令人不敢轻视,徒生敬畏之心。而国丈走在她身后,也是面容严肃、隐隐有着恭敬之意,孙犁见状,不由有些愣怔,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女子走到上座,自顾自坐了下来,花永志却在她身边站着,孙犁一见,愈发觉得不同寻常。

“下官见过国丈大人。”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做知道该怎么做地事情。

花永志点了点头,向着水笙微微躬了躬身,对孙犁说道:“孙副将,这位便是当今地皇后娘娘,还不快快拜见?”孙犁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任他千算万算、千想万想,也料不到居然会在这里、如此突兀的情况下见到当今皇后,当下双腿一弯,双膝跪地,拜道:“臣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水笙虚抬了一下手,道:“此处不在宫内,孙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

孙犁惴惴不安地站起来,垂首恭立一旁,不知此时皇后大驾光临,还如此单独接见自己,究竟所为何来?

水笙看了看他,轻轻一笑道:“本宫听说,孙副将也参与了北征草原之战?”

“回娘娘地话,是的。”

“好!”水笙拍案而起,激动道,“我升龙王朝立朝数百年,饱受边患,却始终无法直扑大草原,从根本上打击可恶的牧族人!将军和各位将士,能够不顾生死,创下如此丰功伟绩,实在大涨了我们中原人的气势,本宫甚为佩服啊!”

孙犁听着她的话,想起在草原上的日日夜夜,也是一股豪情自心中升起,心潮澎湃。然而转念一想到最后关头全军覆没、功亏一篑,便像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冰寒透彻心肺。

他单膝下跪,带着沉痛,缓缓说道:“多谢娘娘赞誉。只是…下官无能,不但未能建功,反令致…”喉头哽咽,竟是说不下去了。

水笙看着他,怜悯地叹息一声,道:“将军请起。敢以八千精骑突入草原,光是这份气魄便可称之为英雄,怎可说是无能?至于最后…本宫实在不是很清楚,听说将军回京叙职,便有心要听听将军的解释,对将军此等英勇的将士,如果有可能,本宫是非常愿意助上一臂之力的。”

孙犁听罢,顿时有种云开雾现的感觉。

从皇后的话中,他明显听出了襄助之意,至少,这位娘娘是非常支持这次草原之征的,这对于孤立无援、求救无门的他来说,无疑是天降纶音!

而再结合皇后与国丈的关系、梁光给他的那封信和嘱托,隐隐约约间,他似乎把握到些什么。然而经过这几日的煎熬,再是对政治无知的人也该被磨出一点灵性了!他对内心的迷惑只字不提,只是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了那封信,双手高举过头,说道:“禀娘娘,臣归京之前,梁光副将曾交给下臣一封信,让臣交给国丈大人。只是臣抵京之后,事物繁多,竟是无暇前来拜访,延迟了此事,还望娘娘和国丈大人恕罪!”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用之人

水笙和花永志皆是一愣,对视了一眼,水笙点点头,花永志便上前接过那封信,递给了她。

“孙副将不必自责,将军的情况,本宫和国丈都是知道的。将军请起。”

水笙对孙犁说着,让他起来,然后才打开了信封,细细阅读里面的东西。

很快一目十行看完,她将信交给花永志,转头又对孙犁说道:“梁副将乃是国丈大人的旧识,他在信中说,此次的草原之战另有内幕,是否果真如此?”

孙犁点点头道:“禀娘娘,确实如此。臣追随阴将军出征草原,原本一切顺利,没想到金汗图突然率领大军回师,又在风峡关前设下埋伏,才令致我们功亏一篑。阴将军命我穿越敌军陷阱回关内报信,他自己却率领着全体将士将敌人引向歧途,结果…”说至此处,回想起当日诀别的壮烈,不由痛哭失声。

水笙心中一跳,顿时觉得事有蹊跷。这说的,是她熟悉的那个殷骏鹏吗?

看了花永志一眼,从他眼中看到相同的疑惑,她对孙犁说道:“孙副将,且莫悲伤,你将整个经过详细说来听听。”

孙犁于是擦了擦眼泪,从风峡关突然发现敌袭开始,将整件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水笙越听越皱紧眉头,听孙犁说完,长长吁了口气,说道:“这么说,是阴将军判断敌人想要引蛇出洞,所以毅然决定放弃回风峡关的机会,孤军将敌人引开?”

“是。”孙犁悲愤道,“为了风峡关中的守军不至于落入敌人的圈套。阴将军率领弟兄们以身为饵,为国捐躯。可京里的大人们,却说什么阴将军刚愎自用、鲁莽行事、不顾大局。还要治他地罪!他们无视弟兄们的牺牲,硬是将英雄划为败军。实在是…”

他双目尽赤,双拳紧握,微微颤抖的身躯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所致。

“如今负责北疆防卫地薛忠将军,一向被认为是当今圣上的心腹。旧太子与今上争位,其旧属着意找你们地麻烦,也就不足为怪了。”水笙喃喃地说着,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踱步。

与其说她是在为孙犁说明,不如说她正在利用这个时间慢慢调整着乱如麻团的心绪。

做梦也想不到一向精明狡诈的殷骏鹏到了北疆,竟然会受到战场的感染而性格大变,做出这种不智的举动,将自己地生死置于极度危险之中。如果是原来的殷骏鹏。她或许还不会太过担心他的安危,然而如果是这个明显被民族大义烧坏了头脑的殷骏鹏,却很有可能将前途和生命都葬送在茫茫草原之中。知道了实情。不但没能令她安心,反而前所未有地对他的安全担心起来。

“旧太子?可是。臣听说他已经死在大火里了啊!”孙犁疑惑地说。

京城是非多、八卦多。想要听不见都困难。

水笙笑了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旧太子的尸身仍未找到。则其党羽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但…当今圣上难道就任由他们肆意妄为?”孙犁仍是不解。

水笙叹了口气:“皇上继位乃是通过非常手段,相信你也知道。皇上在做皇子时,乃是以军功见长,善于治国的手下却是不多,因此,现下还需要他们来治理国政。再说,他们并没有犯下明显的过错,皇上圣心仁慈,也不想多开杀戒。”

“那…为何兵部也有人主张将阴将军他们定罪呢?皇上不是应该站在我们这边的吗?”孙犁怨愤地问。

“皇上地手下也不是铁板一块啊!”水笙叹道,“而且,皇上登基以后,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行事为所欲为,偏帮军队一方,毕竟如今所有的臣子都是皇上的下属,这里面地关系调理起来也是很困难的。有人主张将你们治罪,目地不过两种:一种就是与薛将军不睦、又或想要取而代之地,借机打击对手,达到自己的目地;另一种则是为了调和与旧太子党的矛盾,想要弃卒保车。”

孙犁听得愣住了。

他自己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为何本应是自己人的却要自相残杀,却没想到皇后居然在知晓了情况之后短短数息便找出两种可能性。

“可是…难道只能以牺牲将士们的英名,来成就这些争权夺利吗?”孙犁咬紧了牙关,胸口剧烈起伏着。说了这半天话,水笙终于冷静下来,千丝万缕涌进她脑中,抽丝剥茧,渐渐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她慢慢坐回了椅子上,而她的语调,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平静、优雅:“孙副将,朝廷中的争斗,原本便是如此的残酷无情。不过…他们如此对待有功的将士,确实也是太过分了些,未免令人寒心。你放心,本宫既已知道了此事,就断断不会袖手旁观。”

孙犁再也难抑心中的激愤,跪泣道:“娘娘,臣等在外奋勇杀敌、置生死于度外,无非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宁,并不是为了冀求什么荣华富贵、加官进爵。若是朝廷不分忠奸,将有功者惩罚,则天下人寒心,他日还有何人愿意报效朝廷、保家卫国?还请娘娘为我等做主,千万莫要酿成千古恨事啊!”

水笙慨然道:“将军此话,真是可圈可点,令人敬服!希望那些不择手段、是非颠倒之人能够听到将军这番话就好了!好,本宫答应你,会全力周旋,力保将士们的英名。”

孙犁不由得感激涕零,大声道:“臣替那些战死沙场的弟兄们,叩谢娘娘圣恩!”

“孙副将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水笙亲手将他扶起来,笑道,“时候不早了,本宫不耽误将军休息,将军快回去吧。”

孙犁忙道:“臣遵命。臣告辞了。”

水笙点了点头。

孙犁便转身而去。

“孙副将。”水笙突然又唤住了他。

孙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娘娘还有何吩咐?”“在你眼里,阴将军是个怎样的人呢?”

孙犁虽然不解,但还是从实答道:“禀娘娘,臣看来,阴将军英雄虎胆、豪气天生、足智多谋、武艺高强,是个极为优秀的领军大将!”

水笙悠然一笑:“看来孙副将十分尊崇阴将

“是的,臣的心愿,便是能永远效忠于阴将军麾下。”孙犁肃容道。“既是如此,那你就该相信他,如此出色的人物,断不会在那荒凉之地失手,凄凉中埋骨他乡!”

斩钉截铁的话语,孙犁似乎能够感觉到皇后坚定的眼神犹如实质般穿透了面纱,灼烫着他的眼。

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豪情万丈、信心倍增。他躬身跪下,敬服道:“娘娘真知灼见,臣记下了!”

水笙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你走吧。”

“是。”

孙犁站起来,退到门边,这才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如果说刚才他对皇后还只有感激的话,那么此时他对于这位娘娘,则已经有了相当的尊敬之意了!

水笙目送着她走出门外。这是花永志才第一次开口道:“你今晚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水笙取下面纱透透气,闻言笑道:“梁光在信中说此人对少主极为仰慕,本身又决非是个庸才,值得拉拢,我今天对他推心置腹,才好为少主将来将其收归己用打好基础啊!”

花永志没有再说什么。他不想在这上面多做纠缠,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你真的认为少主没事?”

水笙收起笑容,叹道:“这个…不瞒你说,我还真的有点担心。少主若是不能从那虚无的民族大义中清醒过来,想要度过这个难关…确实很难哪!”她顿了顿,“不过,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坚信少主没事,不是吗?做好一切准备,等待少主平安归来,这是我们的职责!”

花永志也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二爷能够顺利找到少主,千万莫出什么事才好!水笙默然。

殷胄风已经亲自动身前往北疆寻找殷骏鹏,但至今尚无任何消息传来。

一阵沉默之后,水笙站了起来:“好了,我也该回宫了。”

花永志急忙跟在她身后,低声问道:“那,兵部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要保少主的一世英名了!只有在军中确立了少主的英雄地位,他才能掌握自己的势力,我们的复国大业才有希望。此事我已有打算,你放心吧!”

花永志点了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了。”

水笙笑了笑。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拜望

杨学宗坐在书桌前,拿着笔却久久未能落下,望着窗外落絮纷飞,长长叹了口气。

原以为接受了左丞相的职务,便能为北疆将士们谋求更好的环境,没想到上任短短数月便发生了宫变,随着今上的登基,左右丞相迅速沦为一种摆设。

他很清楚,左右丞相不过是当时仍是二皇子的李峮抬出来与太子李荃争权的工具,随着宫变和李峮的上台,左右丞相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而他,没有了北方兵团最高长官的身份,更是什么都不是了!

困居京中,无所事事,有志不得伸展,抱负无法实施,郁郁而不得志,他迅速衰老下去,四十来岁的年纪,两鬓却已斑白。

数度提笔,数度放下,他突然重重将笔掷于纸上,浓墨飞溅,雪白的宣纸上,蕴散开来,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忽有下人来报,说北方兵团副将孙犁求见,他神色一紧,忙令待他进来。

不一会儿,孙犁龙行虎步走进来,一进门便倒头拜倒,大声道:“末将参见大将

听见这熟悉的称呼,杨学宗的眼角不由有些湿润了,强抑下喉头的哽咽,他笑着搀扶起他,道:“好,好,快起来,不必多礼。”

孙犁站起来,看向自己的老上司,不由有些激动。

当初杨学宗仍在北疆时,以他的身份,仍不够位列帐中,因此虽然曾经见到过,却也只能是在远处仰望。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自己心目中的“神人”。若不是机缘巧合,怕是一辈子也不能有这种荣幸吧!

然而看到老上司两鬓的斑白,和明显的疲态。心下顿时了然这位战场上地“神”在京城里都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不由恻然!

心下更坚定了今天来地信念。若是单靠他们自己的力量,以杨学宗如今地情形,怕是什么事也成不了吧?

定了定神,他恭敬说道:“大将军,末将自来至京城。一直无暇钱来拜望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杨学宗笑道:“小犁何须如此?你能够想到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坐吧。”

孙犁想不到杨学宗竟是如此平易近人,想起以前虽然北疆常常给用不足,却是空前团结、上下一心如同一家人,不由心中一暖,一声“小犁”更是瞬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两人坐了下来,杨学宗唤人奉上茶,然后问道:“小犁。北疆的弟兄们都还好吧?这次牧族突然入侵,你们能够抵抗住了,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孙犁忙道:“大人。弟兄们一切都好。您离开以后,我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仍是勤练兵、多备战。这才没有让牧族蛮子得逞。”

杨学宗欣慰地笑笑,点头道:“好。这样就好。薛忠将军也不是无能之辈,其在战场上的能力十分出众,有他带领你们,我也放

孙犁不由对杨学宗的胸襟感到佩服。能够这样称赞一个可以称之为“敌人”地人,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更何况字字出于肺腑,丝毫不见做作之态。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把话题转到这次拜访的正题上:“可是…虽然在风峡关打退了牧族的进攻,但我们孤军深入草原却遭遇了惨败,全军覆没…末将惭愧!”

杨学宗的神情也凝重起来,道:“这事我已经看过兵部的呈文了,但却仍有许多细节不甚清楚。小犁你详细说来听听。”

“是。”孙犁又从头至尾,将整件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杨学宗听得很仔细,还不时打断他询问一些问题,直说了顿饭光景,才述说完毕。

他站起身来,在房中走动着,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他也是个带兵的人,而且是稳守北疆十余年,让牧族无法越雷池一步地厉害人物,对北疆的情势十分了解,对老对手牧族的熟悉也非同一般。他地角度,更多地是从整个战略的高度看来,而并非局限于一战一地地胜负。

毫无疑问,阴骏鹏地行动,在他看来其实并不算是完全的失败。至少,他成功调动了金汗图地人马来回奔波,在一定时间内解除了风峡关的险情。而且,正因为他们所争取来的宝贵时间,令风峡关可以准备充分,即使后来金汗图再以大军逼近,也无法对风峡关形成原来一模一样的威胁了!从这点看来,这场草原突击战,甚至是可以用“成功”来形容的!

若阴骏鹏他们可以平安归来,那便是大功一件,担得起任何封赏!毕竟几百年来,已经没有人有这样的胆略敢于突入草原深处了,便是他自己,扪心自问,也要多斟酌几分,不敢轻易下决定。想到这里,他不由对于阴骏鹏这个人产生了几许佩服之意。可惜最后仍是功亏一篑,在风峡关外全军覆没,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们所取得的骄人战果,更无法磨灭那明知必死却仍旧一往无前的壮烈!而埋藏在这后面的,阴谋的味道也不能不令他心中震颤北方兵团,什么时候也出现敌人的细作了?

京中的争权夺利他早已看透,但若要为此而令那些勇士们蒙受不白之冤,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更有那遥远北方暗藏的杀机,让他不得不心急如焚。如果无法揪出敌人的细作,就此发展下去,再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背后的暗箭哪!

他越走越快,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大人…大人!”孙犁有些担心地叫住他。

“哦…”他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人玷污了弟兄们用鲜血写就的壮烈的!”

孙犁心中一阵激荡,看来这位老上司仍是和以前一样,对北疆将士爱护有加。

深深吸了口气,平抑一下心情,他沉声说道:“大将军,不瞒你说,末将近日正是为此而来。”

“哦?”杨学宗露出了然的神情,随即苦笑道,“不怕跟小犁你说,我虽身为左丞相,却并没有实权在手中。弟兄们的事,我自当尽心竭力去做,但最后结果如何,仍是未知之数。”

孙犁压低了声音说道:“关于此事,大将军,末将另有隐情通禀。”

“是么?你说。”杨学宗这次是真正感到讶异了。

北方兵团一直不为京师各派所乐见,现在更是成为互相倾轧的工具,孙犁初来乍到,短短几天的工夫,难道还能找到什么有效的门路吗?

孙犁走到他身边,道:“其实,大将军,末将已经见过了当今国丈和皇后娘娘,娘娘对我们的情形十分关心,还说会尽力襄助我们!”

“什么?皇后娘娘?!”杨学宗心头巨震,看向孙犁,“你为何会见到她?”“此事虽未明言,但末将认为,当与阴将军有关。跟阴将军同时抵达北疆的有一名副将,名唤梁光,与阴将军关系匪浅。末将临上京城时,梁光交予末将一封信,说是不得已时可以凭那信去找国丈帮忙。末将陷于困境,正欲前去,没想到国丈竟然先派人来寻末将了!”说着把与皇后会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杨学宗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可不是孙犁这种初入政坛的菜鸟,很容易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对于当今的皇后,可算是个话题人物了,以先皇贵妃的身份入掌今上内宫,甚至有人传说当今皇帝正是为了她才发动宫廷政变夺取了皇位。

他自然不会听信这些坊间谣言,也许真的有人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却绝对不会是如李峮这般的野心者。但皇后从一介宫女起家,能够冲破重重阻碍,历经两朝权势不但没有任何衰落,反而越爬越高,其心机实在令人吃惊。并且他隐约知道一些,左右丞相的复立,似乎与这位娘娘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以这位娘娘与皇帝李峮的关系,她会出面,是否代表着皇帝的倾向呢?

而阴骏鹏,这个看似平常的人物,也因为这层关系而蒙上了一层难解的面纱,虽然只有隐隐约约的感觉,他却似乎看到了一点,隐藏在这件事情背后,那曲折离奇的秘辛。

“那次见面之后,皇后可曾再有任何指示给你?”他问。

孙犁老实回答道:“回大将军,此次末将前来,正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杨学宗不由一震:“娘娘的旨意?她想要如何?”

孙犁道:“娘娘吩咐末将,若判断大将军仍然以北疆将士为念,同时不欲英雄蒙尘的话,就请大将军进宫见驾。”

杨学宗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二十章 诱饵

“启禀娘娘,左丞相求见。”小太监在寝宫门外说道。

水笙心道来了,笑了笑,说:“宣。”

“是。”

小太监迅速退了出去,水笙走出明殿,方坐定,便见杨宗学身着一品大员的官服,大踏步走了进来,跪拜道:“臣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左丞相请起。”水笙笑道。

杨学宗站了起来,水笙问道:“不知左丞相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杨学宗愣了一下,随即道:“臣是为了北疆之事而来,有要事面禀娘娘。”

“哦。丞相想说什么呢?”她明知故问。

“这…”杨学宗有些犹豫。

水笙看了左右一眼,道,“你们都下去吧。”“是。”

左右太监宫女鱼贯而出,仅留下倩雪一人伺候。

水笙看向他:“丞相大人,你可以说了。”

杨学宗于是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娘娘,前日孙犁前来见臣,跟臣说了一些话,臣听了深感愧疚。臣才疏学浅,身为左丞相,却无法为勇士们做些什么,所以听说娘娘召见,便赶来听命,但凡娘娘有什么吩咐,臣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水笙笑了笑说:“原来是这事!大人过谦了。照理说,这军国大事,本就是大人的职责所在,本宫一介妇人,是不该涉及的。但此事因为牵连众多,本宫深恐由于某些人的私心而令朝廷失德于天下。才不得不破例插手,实在也是不得已的事。本宫所能做地也有限,还是要靠大人多加努力才是。”

“是!臣领命!”听到水笙的话。杨学宗松了口气,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不知臣…该如何下手呢?”

水笙抿嘴一笑,道:“丞相大人,该如何做,不用本宫教你吧?!本宫倒是想问问大人。难道愿意就这么一辈子留在京城,枯耗一生么?”

杨学宗心中一震,顿时有点心绪浮动,低头道:“臣…不明白娘娘是什么意思?”

水笙站起来,笑着走近他,慢慢说道:“丞相本是带兵之将,叱咤疆场、战无不胜。如今却被关在京师这小小的笼子里,再也无法一展身手,大人。你甘心么?而且如今左右丞相形如虚设,甚至想为自己地旧属做点什么也力不从心,大人。你…甘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