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怕引起兴隋军的注意,李峮并没有带很多人出来,所以此刻,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

他扫视了周围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突然身形一闪,闪电般冲着李荃冲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若是能拿住李荃,则重围不攻自破。

他太快了。莫说李荃的人,便是冯军等人也差点没跟上。然而就在呼吸间的停顿之后,不用任何人指挥,围攻的人便怒喝着扑向前去,目标正是李峮。

在重围之中还如此猖狂,怎不令人气愤至极?

况且如果真的被他拿住李荃,那今晚可就一败涂地了!

于是转眼之间,原本稳固的包围圈立刻乱了套,这场战斗的主动权已然易主。

情势被从绝对不利的状况一点一点扭转过来。

李峮笔直扑出的的轨迹突然转向,凌厉的劲气向着左方的夜空划去,随即两声闷哼,两个黑影跌了出来,踉跄扑在地上。

李荃是什么人?他是一个皇帝,是值得舍命守护的人,可偏偏他的身边却看不到一个卫士,如此明显的诱敌之计还能看不出来吗?所以李峮扑向他是假,真正的攻势却是左方,那里距离月兹国的一个秘密据点很近,突围之后可以迅速得到援助。

李峮虽然自负,却还没有自大到以为凭身边这几人就能突破几十人的围攻的程度。

仿佛与他的心意相通,冯军等人立刻也转变了攻势,当所有人都奋力向前去拦截、阻碍敌人,保护他们的皇帝陛下时,这样突如其来的重心转移造成了另一拨混乱,前后左右的人煞势不及而撞在了一块儿,而李峮等人却是放手施为,反正周围的都是敌人。

第六十七章 历史的重复

血光飞溅,不时有人影飞出,惨叫声此起彼伏,李峮一方痛下杀手,虽然包围他们的人数众多,但此时能够跟他们真正接上手的却是不多,这直接导致了他们向目的地推进了几十米。

然而这似乎也是他们所能占到的最大便宜了。

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李荃方面的人重新组织了起来,脱离了一盘散沙的他们,真正的实力才能够凸现出来。

每一次挥剑都必然遇到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阻击,长短兵器的配合使得方位上再没有破绽,如果不是李峮他们也有一个小小的阵势,互相护卫着对方的死角,怕是前后上下左右都会布满对方的攻击,那可就真的是有死无生了。

而且李峮发现,李荃始终站在那里不曾离开过,而他的身边也始终没有出现过任何护卫的身影,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的方位真的是不设防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引自己在心理上落入陷阱。

以一国之尊而孤身犯险,这种风度和胆量,即使是李峮也不能不说一声“佩服”!

若论个人的实力,李荃的手下其实确实不如冯军等人的。但所谓蚁多咬死象,就算是实力比他们差很多,人多了照样难以应付,更何况李荃的手下跟他们的差距还不是很大,如此一来就相当吃力了。

李荃早已料到这种情况。

以李峮的老谋深算,早在皇子时期便开始积聚力量,即使现在已经被赶下了台,那些隐藏的力量并没有被削弱多少,在这方面。他和殷骏鹏都是万万不及的,也正因此才会三年时间都抓不到他。但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技不如人。数量多了压也能把你压死,所以他才会出动那么多人。又以自己为诱饵,终于引得李峮落入陷阱,此时看到战斗的情况,原本紧皱地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来。

看来,只要不出什么纰漏。今天便可以了结那么多年的恩怨了!

忽然,夜色中传来了除了打斗之外的第三种声音,那是军队整齐地行进声,以及兵器相互摩擦所发出的冷峻声音。

李荃地脸色渐变。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可见来人已经把这里包围了。在现在的局势下,月兹国的军队早已撤出国都,牧族的军队都驻扎在城外,那么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就只有一种人了!

猎猎风响,兴隋军地旗帜高高飘扬在空中。那鲜艳的血红,即使在夜空中也那么的显眼,带给人一种来自心底的威压。

李荃和李峮。无论是谁都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如今这里的主人出现了。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会有什么“招待”?

谁也不知道。

然而看着那盔甲整齐的骑兵、四方屋脊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杀气森森地步军方阵,便是白痴也知道硬碰硬的后果是什么。

李荃的手下显然有些无措了。他们地出手慢了下来,有些人甚至看向了自己的主人,不知皇帝会有什么吩咐。

李峮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切,不由咬紧了牙。

这简直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完美诠释了。自己千算万算,却把李荃给算漏了,李荃利用殷骏鹏把自己引了出来,而殷骏鹏又利用李荃困住了自己,如今陷入一个死局,近日怕是难以善了。

但他绝不是一个轻易放弃地人,一声尖啸,速度不见放慢,反而更加快了几分。加上对手的疏忽,他竟然眨眼间便突破了方才阻力万分地拦截阵,冲入兴隋军中,势如破竹。

没人料到在见到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后他还会选择正面敌对,一时间兴隋军便有些措手不及,屋檐上的弓箭兵更是因为双方已经混战成一团而一开始就失去了动手的机会。

“住手!”一个声音传来,并不响亮,却全场皆闻,并散发着无以伦比的威力,蕴含着令人折服的力量。

李荃的眼睛眯了起来,原来是殷骏鹏来了。

兴隋军中整齐地让出了一条通道,殷骏鹏和殷骏鲲前后策骑慢慢走来,却并没有穿着盔甲,是有所依恃?还是本就不打算动手?

李峮本不必理他,然而在匆匆一瞥之后,突然愣住了。

殷骏鹏的神色平静,甚至是带了些喜悦的,看着李荃道:“原来是陛下大驾光临,怎也不跟我说一声?多有怠慢,还望陛下大人大量,别放在心里。李荃在心底苦笑着,道:“哪里的话?是我不请自来,再加上有要事在身,无暇去拜访陛下,是我莽撞了。”

本想自己解决李峮,现在看来却是不可能了。自己虽然成功堵住了他,却没想到会被兴隋军反包围,不仅是李峮,连自己也等于落到了他们手中。这里远离中原,自己的势力又不够大,白痴都知道该好好利用这个优势,何况精明如殷骏鹏?

阴谋诡计,是建立在力量相差不大的基础上。如果力量相差太大,反倒只剩下纯粹的力气之争,耍什么心眼都是徒劳无功的。为今之计,并不是针锋相对的时候,只能退一步,见招拆招了。

“要事?难道是指的他吗?”殷骏鹏嘴边带着微微的笑意,仔细看过去却隐含着恶毒和仇恨,看向了李峮几人,“李峮,你倒是好胆量,居然敢潜入我的眼皮子底下。不过既然你自己要找死,我不成全你岂不是太不通人情了?”

李峮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握剑的手却是青筋暴起,双目中怒火狂飙。

“我劝你还是乖乖放下武器吧,否则公主的命我可不敢保证哦!”殷骏鹏根本不理他,懒洋洋地说着,而在他身后,肖乾的身前正是法莉纱,锐利的剑锋就驾在她的颈上。

法莉纱只能苦笑了。

多么熟悉的场景,只是双方对掉了,却不知最后的结局是否会一样?

李峮的脸色瞬间数变。

除了他和死去的塔娜,并没有人知道法莉纱就是水笙的转生。殷骏鹏深爱的是水笙而不是“法莉纱”,不会对法莉纱手下留情。

李荃意外地看了一眼法莉纱,又看了看李峮,难道李峮真的爱上这个女子了?为什么?

他们三人彼此对水笙的感情早已通透了,只是水笙已死才没有导致你争我夺,难道李峮这么简单就舍弃了?

李峮的脸色和内心挣扎一一看在殷骏鹏眼里,他冷冷一笑。从法莉纱的神色上大胆猜测两人关系匪浅,如今看来果然不错。也由此可见李峮此人的心性如何,竟然短短三年时间就令他“移情别恋”。

水笙是他的,不允许任何人来抢夺。然而抛下水笙移情别恋的家伙,他同样不可原谅!

“你别管我!快走!!”法莉纱大声叫起来,如果她和李峮都落在殷骏鹏手里,只剩下夏沙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别动!”法莉纱的挣扎引起了马儿小小的不安,马背上的颠簸立刻导致了血光,肖乾一个不留意,剑锋在她的脖子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别伤她!”李峮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中剑。

见到主子已经放弃,冯军等人对视一眼,也只好跟着放下武器。但其实就算不妥协,他们几人要冲出正规军队的重重包围,实在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

殷骏鹏得意一笑,挥了挥手,便有几个士兵冲上前去,将他们几人一一反手绑起。

李峮似乎是真的放弃了一切抵抗,乖乖地束手就擒。

殷骏鹏不再看他,而是看向李荃道:“陛下既然来了,还请到我的营中去坐坐,否则传了出去说我不会待客,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说是“请”,语气却强横无比,哪里有拒绝的机会?

李荃苦笑着点了点头,说:“既然陛下盛情相邀,又怎好推辞?”

他对于今晚上李峮的表现简直奇怪之至了。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察觉到点什么,然而认真思考铐起来,却又渺无痕迹,不知从何说起。

殷骏鹏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士兵先将李峮等人押走。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比痛苦的牢狱,直到供出所知道的一切。

殷骏鹏看着他们的眼神已经接近于看待死人,一想到多年的夙敌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他的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阵激动和兴奋。

他反复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杀人的时候,这才勉强将心头那丝暴虐压制下来。李峮被押着走过他身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经急得快哭了的法莉纱,忽然冷冷说道:“如果你不想跟我犯同样的错误,日后每时每刻都在后悔的话,就千万别对法莉纱出手。”

殷骏鹏一愣,似乎呆住了。尽管只有一瞬间,但当他回过神来时,行动迅速的李峮已经到了队伍的那一头。看着他的背影,殷骏鹏眼中流露出疑惑和复杂的感情。

第六十八章 前尘后事

折腾了半天,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但殷骏鹏却一点也不困,一来功夫底子好,二来终于找到了李峮这个大仇人,心里痛快。

但李峮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却令他颇为在意,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跟他一样后悔?

很想立刻找李峮问个清楚,却又不能丢下李荃不管。而且看来李荃竟然是专为了李峮而来,这里面就很有些值得回味的了,他必须先弄清楚。

好在他现在住的屋子本就不小,当初的主人应该很有些权势了,再来上百十号人也绝对不愁住不下。安置好了李荃,他却并没有就此离去。

“陛下一路辛苦,只是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陛下屈就了。”

李荃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的神色,笑道:“哪里哪里,你我身份相当,当初也是共患难之人,又何必这么客气?殷兄若不嫌弃,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殷骏鹏哈哈大笑道:“三年不见,李峮兄豪气不减当年,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李峮兄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

李荃叹了口气道:“不瞒殷兄,在下正是听说了废帝正在此处的消息,才特意前来的。只是还未能确认这个消息之前,确实不好透露给你知道,以免令你分心,妨碍你的大事。”

殷骏鹏心头怒骂,若不是早些日子发现了他们一行人的踪迹,怕是到死他也不会让自己知道李峮的行踪吧?就算他私下里处置了李峮也不奇怪。

嘴上却没露半点风声,只是笑道:“李峮兄真是想得周到,在下感恩了。不过李峮兄也实在太小心了些,若是今日我的手下没发现你们。以李峮的战力怕是难以活捉,差点便坏了大事。”

话虽不重,听得李荃却是脸上红一阵青一阵。这不是变相说自己一方地战斗力不强吗?可如今人在别人手里,怎么着也得忍。这番奚落说不得只能生受了。

“殷兄说的是,是我有些鲁莽了。”李荃缓缓说道,“不过方才我隐约听见这边有些骚动,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下换殷骏鹏的脸色不好看了。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刺客入侵,粮草也受了损失。虽然不大,却也是面上发烧地事情,当下强笑了一声说:“没什么,只是有几个小贼作乱而已,早已收拾了,李峮兄敬请放心。”说完不待李荃接话,转换了话题问道,“李峮兄是如何得知李峮就在此处?”

李荃心头顿时浮起一片阴霾,沉吟半晌。终于说道:“是法莉纱公主告诉我的。”

殷骏鹏顿时大讶:“听说法莉纱公主曾经前往中原面见李峮兄,原来竟是为了这事吗?”

李荃点了点头。至于法莉纱要他联手对付殷骏鹏地事,自然是略过不提了。

殷骏鹏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顿时有了自己的注解。如果法莉纱以提供李峮的消息为交换,要求李荃在中原出手对付兴隋王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只是…为何李峮却会如此维护法莉纱。甚至为她心甘情愿束手就擒?

难道一代枭雄也被美色迷昏了头?

殷骏鹏眼前浮现出法莉纱的天姿国色,但随即暗自摇了摇头。其实李峮严格来说跟他是一类人。为了达到目地可以不择手段,野心极大。虽然法莉纱可谓美绝人寰,但要让李峮就这样被迷住还是不大可能的。再说李峮对水笙的感情不比他差,他整日里面对着法莉纱也不至于神魂颠倒,想来李峮也不会如此不济才对。

这个问题怕是要直接却问李峮或者法莉纱才行了。他于是收起了这些杂乱的心思,笑着对李荃说道:“李峮兄,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李峮的事,明天再说,反正他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不怕他翻出什么波浪来。”

李荃笑了笑,欲言又止。

他比殷骏鹏知道得多些,明白李峮既然出现在这儿,月兹国暗中势力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别看李峮似乎就只有这几个人,一旦月兹国全力出手来救他,还真就不一定救不出去。只是一来自己若透露得太多,难免不会引起殷骏鹏的猜疑,二来实在也不太清楚李峮和法莉纱的合作关系究竟紧密到什么程度,他既然能够深入兴隋军内部却没有救走法莉纱,是否说明他们之间还没到生死相交地地步呢?

诸多考虑之下,也只好选择住嘴。有寒暄了几句,殷骏鹏便告辞出来,李荃这才叹了口气,没想到今晚功败垂成,还成为别人的砧上鱼肉。不过好在洪英并没有参与今晚的行动,应该还是有退路可想地。

但无论如何,不亲眼看到李峮的结局,他是绝对不会安心地!

殷骏鹏出了李荃地房门,转身便直奔关押法莉纱的地方。李峮地审问现在不好开始,李荃不用说肯定是要参与一份的,现在还不到跟升龙王朝彻底撕破脸的地步,而且李峮跟李荃还有杀父之仇,让他参与进来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法莉纱静静地坐在房里,心头却乱成一团。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殷骏鹏和李峮之间的恩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作为始作俑者,此刻心中简直是五味杂陈。李峮到了殷骏鹏手里,断没有侥幸的可能,更何况还有个李荃。

不知他是怎么来的,显然月兹国现在的情形已经混乱到了一定境界了,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每一方都尽可能想将一切抓在手中,然而到末了才发现,谁也没能掌握到全部。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现在的局势怕是已经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了!李荃、李峮、殷骏鹏,居然再次聚到了一起,难道这就是宿命?

她幽幽叹了口气。

这时,门开了,殷骏鹏大步走进来。

“公主果然还没有休息。”他笑着说。

法莉纱恼怒地看了他一眼,就算休息了,这人也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或者尊重别人的吧?还不是一样会被闹起来。殷骏鹏走进屋子,便像在自己屋里那样,随性至极:“今晚能够捉到李峮这个逆贼,公主功不可没,多谢了!”

他嘴上说得轻浮,眼中却仔细观察着法莉纱的反应。

法莉纱咬紧了下唇。

“你准备怎么对待他?”

“你那么聪明,还用问吗?”殷骏鹏的脸上闪过一丝煞气。

“不行!”法莉纱几乎是直觉反应地叫了起来。

“哦?为什么不行?”殷骏鹏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凭什么说不行?看来,我们的前皇帝陛下还真是了不得啊,身残又毁容的情况下还能令女人如痴如醉。”

他故意不提李荃说过的话,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你…”法莉纱说不出话来,那手、那脸,自己至少要负上一半的责任啊!

“哼!”殷骏鹏重重一哼,道,“公主殿下想必把我们的恩怨都查得很清楚了吧?当年他杀死了我最爱的女人,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我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法莉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股浓浓的怒气涌上心头,却又带着抹不开的悲伤和凄然,不由自主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将那个女子亲手送入宫中的是你,你一手将她送给了别人,又娶了另外的女子,还有何面目说你深爱她?!”

轻声的一句话,却仿佛一个响雷在殷骏鹏头上击响,他的脸色剧变,呆呆地看着法莉纱,喃喃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第六十九章 觉悟

法莉纱犹豫着,一言不发。

殷骏鹏却已经等不得了,重重一拳击在桌上,顿时打得桌子散了架,杯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眼睛变得赤红,额头上青筋勃起,哪里还看得出一国皇帝、一代枭雄的样子?

但这也是情有可原。

龙有逆鳞,而他的逆鳞就是水笙。然而世上少有人知道他跟水笙的关系,就算知道也仅限于水笙入宫之后的那一段,之前种种,除了水笙和他自己,不可能有别人知晓。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凡事总有那么些个例外,否则这个法莉纱又是怎么回事?

再联想到以前法莉纱的种种,分明对他…不,应该是对整个中原都十分熟悉,以她一个沙漠公主的身份来说分明太过怪异了,而那时不时冲上心头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来的?

法莉纱叹了口气,苦笑了起来。

“又何必一直在意过去的事情呢?太过拘泥于过去,只能让现在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什么才是重要的、什么才是不可失去的,都完全混淆了。”她轻声地说着,“这个道理,她也是最后才悟到,不然你以为以她的本事,最后会白白让李峮得手吗?”

殷骏鹏在一瞬间,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是啊,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的疑惑。当一切进行到最后,一直滴水不漏的水笙怎么可能不知道李峮的状况,怎么会任由那个人把她抓住,那么轻易就送了命呢?

可是。什么叫做拘泥于过去?水笙的过去有什么?

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全盘接受了法莉纱地说辞,不由得脸色再变。

这怎么可能!以他的心性。怎么会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接受一个从未听过的说法?!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对她地事情如此熟悉?”他沉下脸,若有若无的杀气飘荡在空气中。他是真地动了杀意了!

法莉纱慢慢走到窗边,面对针对自己的杀意,却似乎什么都没发现。淡然的神情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下若隐若现,她的整个人似乎都是不真实地,随时都有可能消散。微微一叹。幽然的声音缓缓说道:“其实我这辈子的愿望很简单,不想再要什么名留千古,不愿再牵涉到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站在人世间的顶点,我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今生今世唯愿平平淡淡、安静一生就好,你…明白吗?”

晶亮的眼神如湖水般透彻,此刻的法莉纱,终于完全摆脱了水笙的影子。从现在起,她就是她,无关前世今生。

殷骏鹏的神情。由迷惑,到疑惑。再到顿悟。然后是震惊。

绝对地震惊。可能么?真的可能么?!

她是她,这可能么?

不是没听说过转世轮回、借尸还魂的故事。但他一直以为不过是故事,难道真地有这种事情发生?

一步步,生怕惊动了窗边的人儿,似乎用力呼一口气就会吹飞那渺茫地希望,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缓缓靠近了法莉纱。

“是…你吗?”不明不白地问句,偏偏法莉纱却冻得他在说什么。

微微一笑,她说:“我叫法莉纱。”

“可你是水笙,对不对?”

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上那柔嫩地脸颊,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他们未曾感受过从绝望的深渊冲出的希望。

微笑隐去,眉头轻皱,看来仍然是无法看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