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陈二顺,宋苹哭的更厉害了。

宋家都以为闺女嫁过去享福的了,不想竟因为嫁妆受这样为难,还有陈二顺非但不肯将私房给闺女,还要打闺女私房的主意。宋舅妈气地,“这等过了年,我非过去好生跟你姑说道说道不可。”

宋大嫂也说,“其实妹妹你想多了,你这都嫁过去了,难道不知道大顺媳妇是个天足,没缠脚的。就她这样儿的,倒贴嫁妆能嫁过去都得烧香拜佛,她拿什么跟妹妹比呀?”

宋苹叹气,“我除了脚比她小,处处比不上她。”

宋大嫂也哑了,谁也没想到小姑子嫁过去当头遇着这么个厉害妯娌啊。

宋家有多郁闷,褚家就有多热闹,知道褚韶华今儿个回娘家,三大娘特意过去看她,见小两口举止亲近默契,三大娘是过来人了,心里就高兴。褚韶华回家的路上特意买了一匣子点心,这会儿就给三大娘了,褚韶华还叫陈大顺卖这个好儿,笑道,“这是来的路上,大顺哥买的。三大娘您收着,我们那头儿的媒人陈大姑也有的。”

三大娘挺高兴,笑,“那大娘就收着了。”

一会儿女人们一处说话,三大娘笑,“我一看咱韶华这气色,就知日子过的好。”

褚韶华抿嘴儿笑笑,王燕儿问她婆家诸人可好相处,褚韶华道,“都好。我这刚嫁过去,什么都不熟,可不得凡事婆婆得指点着我。还好有妯娌在一处,有什么事,我们有商有量的商量着来呗。”

三大娘点头,“是这个理。”就凭褚韶华这样的机伶性子,也吃不亏。

中午要留三大娘吃饭,可大过年的,三大娘那里也有亲戚过来拜年,见褚韶华样样好,三大娘就带着点心回家去了。

王燕儿还说哪,“妹妹这回来,可得多住些日子。妹妹这屋儿,一早我就给收拾好了,炕也早早烧上了。”

褚韶华道,“按理该多住些日子,可大顺哥年后就要回北京,我跟大顺哥商量着,就不住了。我们年前才成亲,他这去北京,我得给他收拾着路上用的东西,还有随身的东西。没成亲时好麻烦婆婆,如今我们屋的东西都是我归置,恐怕婆婆不清楚。我怎么也要伺候他去北京哪。”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褚母道,“也是这个理。”又想问问闺女肚子可有动静,只是一想,这成亲才几天,就是有了,这会儿也瞧不出来。王燕儿也急着小姑子有身孕的事,王燕儿悄悄问褚韶华,“妹夫什么时候去北京?”

褚韶华道,“怎么着也要破五再走吧。”

褚母道,“那还是跟着女婿回去吧,你们这在一处才几天哪。生意人,一走就是一年哪。”

“谁说不是哪。”

如此,褚韶华没在娘家住,待中午吃过饭,瞧着天时,俩人就又回了陈家村。路上给丈夫系上棉抖篷,把头脸包好,省得他吃了酒肉呛了风。待到宋家接陈二顺时,才知道陈二顺已经先一步回了陈家村儿。

待陈太太见褚韶华跟着大儿子一道回婆家,当下就傻了眼,问,“你没在你娘家住下啊?”初一陈家吃斋,初二就开了荤,顿顿大鱼大肉,陈太太正想着俩媳妇回了娘家,一家四口赶紧把鸡鱼肘肉的都吃了,待到十六媳妇们回来,基本上就啥好吃的都吃完了。结果,竟见褚韶华跟着大儿子回来了,这怎么能让陈太太不吃惊!

褚韶华在娘家一套说辞,到了婆家自然另一套说辞,褚韶华道,“我在娘家本要住下,我娘说大顺哥年后就要去北京,我这不伺候他可不成,就把我撵回来了。我想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一则是爹和大顺哥要回北京的事,二则二弟妹回了娘家,咱家没个干活儿的也不成,我该回来服侍公婆。”

陈太太真想说,我这全是好吃的,真不用你伺候。

可褚韶华回都回来了,总不能再撵回娘家。

陈太太刚对褚韶华有些好感,转眼又没了,因为她非常怀疑褚韶华是因着娘家穷,故意回来吃婆家的好饭好菜。偏偏褚韶华能说会道,陈太太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在褚韶华真不是馋人,那些肥鸡大鸭的她吃的有限,陈太太此方罢了。

对于褚韶华回婆家的事,陈老爷倒没说什么,他家不差这一口饭,何况褚韶华聪明灵巧,张罗的饭食比他这老婆子强得多。陈老爷喝了半盏茶,说道,“既是回来了,明儿个魏东家一家子过来,大媳妇你想想,怎么收拾出个席面儿来!”

褚韶华提着茶壶给公公续了茶,问,“爹,是不是何家庄的魏家?”

“你也知道魏家?”

褚韶华笑,“常听人说起,说魏家也是在北京做生意的。魏太太在家很是气派,每天介那些点心摊子轮流给她家送早点去的。”

陈太太叹气,“三乡五里出了名儿的不过日子。也就是魏东家的性子,一门心思的就知道挣钱,挣了钱就捎回家。那个魏太太,成天介大鱼大肉,也不管是不是过年过节。要是换个旁人家,哪里容得下这样的败家媳妇!”

陈老爷说妻子,“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人家又没花别人的,人家花的是自己钱。你羡慕,你也那么花去!我也供得起。”

“我?!不要说我,就是老大家的,明儿见着魏太太,可不许学那魏太太大手大脚的样儿,你娘家要是节省着些,能是今天的光景?”陈太太想到明儿个魏家人过来,连忙叮嘱褚韶华一番。

褚韶华好笑,连忙道,“娘你放心,俗话说,不是一家不进一家门,我能跟娘做婆媳,可见骨子里咱俩是一样的。”

陈太太忍不住给她逗笑,“行了,别尽说这好听的,赶紧去把晚饭张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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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

褚韶华对魏太太也是闻名已久,无他,是这她哥非常羡慕的一位财主太太。魏东家也是像陈老爷一样,在北京做生意赚钱的,魏太太在乡下带着儿女过日子,这位魏太太,据说家里每天介家里盛着牌局,早上的油包、包子、煎饼什么的,想吃什么就有这些点心摊子送家去。更不必提鱼啊肉的,也是有人收拾好送家去,肉都是上等五花,鱼也要摊子上杀洗干净,魏太太不会洗鱼。反正,褚韶中说起魏太太时,那神色之向往,只恨自己不是魏太太生的一般。

第二天一早,吃过饺子,褚韶华把厨房收拾干净,就叫着丈夫去了一趟陈大姑家。昨儿既给三大娘一匣点心,今儿一样给陈大姑一包,褚韶华跟陈大顺,俩人特别透脾气,自成亲前就彼此都有好感,成亲后更是好的仿佛一人般。这给媒人买点儿东西,也是两口子的心意。

陈大姑原本做媒人就得了媒人钱的,见小两口儿这样的客气亲近,陈家又是村儿里的大户,自是高兴。不过,俩人也没多呆,陈老爷说今儿个魏东家一家子过来,于是,略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告辞了。陈大姑亲亲热热的把小两口儿送走,回头跟家里老头子道,“要是每回都能说成这样的亲事,就是不给我媒人钱,我也是高兴的。”

魏东家一家子来的并不晚,小两口刚回家没多长时间就过来了。魏东家一进门,饶是褚韶华也是眼前一亮,心下得赞声好相貌,魏东家人颇是年轻,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身量高大俊挺,头皮剃的极干净,长眉深目,高梁阔唇,尤其那较寻常人都要白皙的肤色,倘是乍一见着,真不能信这是个乡下人。相形之下,魏太太就寻常了些,魏太太一身绛绸棉衣,脸庞圆润,一双细长眼,梳着油光光的纘儿,头上簪着金钗,耳上垂着银坠子,通身都是财主太太的气派。身畔一双儿女,都是十来岁的模样,女儿肖似魏太太,也是细眉细眼的相貌,儿子则与魏东家脱个影儿一般,小小年纪已有着远胜同龄人的俊秀。

陈老爷已是带着一家子接出门来,笑道,“我算着魏老弟今儿个要来的。”

魏东家抱拳一拜,“我想着老哥的好酒,也是来给老哥拜个年。”陈老爷连忙扶住,二人携手进了堂屋儿。褚韶华已是沏好了茶,给魏家各人端上。魏东家笑,“这就是大顺媳妇吧?”

陈老爷笑,“正是。”

褚韶华放下茶壶,伶伶俐俐的朝魏东家魏太太福了福,笑道,“我爹早就念着魏叔叔魏婶婶和孩子们过来,我给魏叔魏婶拜年了。”

魏东家赞一句,“大顺真是好福气,这个媳妇娶的好。”又说妻子,“侄媳妇都拜年了,还傻着哪。”

魏太太是个极爱说笑的性子,笑道,“我是傻了,瞧着新媳妇这样俊,把我给看傻了。”自袖子里摸出个红包给褚韶华,褚韶华连忙摆手推却,魏太太拉过她的手,给她放手里,笑道,“你是头一年的新媳妇,是这么个规矩。”

褚韶华看向公婆,见公婆点头,这才道谢收了。

之后就是魏姑娘魏大爷给陈老爷陈太太拜年,陈太太也给了红包,褚韶华也准备了两个红包,一个给魏姑娘,一个给魏大爷,褚韶华道,“过年哪,魏兄弟魏妹妹年纪还小,得有这一道儿。”又问,“他们俩,我倒瞧不出谁大谁小来?”

魏太太见褚韶华很知礼,提前给她家儿女备了红包,心里很喜欢,也不心疼自己刚刚送出去的大红包了,笑道,“我们闺女大两岁,叫金儿,小子叫时儿。金姐儿大今年十二有了,时哥儿十岁,他呀,这两年赶上长个子,见天儿的蹿个头儿。去年还差金儿半头,今年个头儿就跟金儿差不离了。”

“男孩子就是这样,说长的时候就跟高梁地的高梁似的,一天一个样儿。”褚韶华笑,“看魏兄弟这般斯文,定是读书的吧?”

魏太太很自豪的说,“在村儿里跟着秀才公念着哪。”

褚韶华就问他都读过哪些书,魏太太听着很懂行的模样,同陈太太道,“大顺媳妇也是读过书的?”这年头,男人识字的都不多,何况女人。像魏太太陈太太,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陈太太道,“嗯,识得几个字。”

魏太太道,“其实女孩子念书也没什么用,男孩子倒该多认几个字,以后做生意算账的用得着。”

陈太太非常认同这个观点,认为褚韶华不过掌握了无用技能,点头道,“可不是么,我也这么说。”

褚韶华心说,你俩也就这点见识了!

褚韶华掐着时间,就去厨下张罗午饭去了。有年前煮出的鸡鸭鱼肉,热一热就是。之外,褚韶华在小灶上炒了个醋溜白菜,拌了个萝卜皮,又素炒了个绿豆芽端上,最后还打了一锅鸡蛋汤。总吃鸡鸭鱼肉,人这肠胃也受不住,总要吃些素菜调和一下的。

两家人都不多,就男人女人坐一处吃饭了。

待午后歇一歇,魏家人告辞,陈家阖家送了出去。魏太太路上把俩孩子的红包全部收缴,还跟丈夫说哪,“大顺儿媳妇真是不赖,一瞧就精明伶俐的,中午的酒菜都是她一人张罗的,你瞧瞧,味儿好不说,人又这样的能干。”

魏东家也说,“是不错。”

魏金不满她娘全都收起她的钱,硬是抠出五个铜子儿揣自己兜里,跟着搭腔,“大顺嫂子长的也好看。”

长得好大的大顺嫂子——陈韶华正被婆婆盘问哪,“魏太太给你的红包哪。”

褚韶华刚从厨下忙完,笑道,“头晌也没个闲空,我正说要给大顺哥哪。”说着就从袖管儿里把红包拿出来交给了陈大顺,一幅恭顺样儿道,“大顺哥,你是当家人,你收着。”

陈太太满意的点头,“是这么个理。”与褚韶华道,“男人是当家做主的,叫男人管钱是一样的。你有什么花销,再跟大顺说就是。其实,你也没什么花销,吃住都是家里的。”

褚韶华笑,“就是娘说的这个理。”把红包给陈大顺,陈大顺就要拿回屋去,偏生陈太太叫住儿子,“看看里头多少钱。”

陈大顺倒出来,竟是两个小银锞子,陈太太“哎哟”一声,道,“这礼可忒大了。”

陈二顺见着银锞子,眼睛也亮了起来。

陈大顺颠了颠,给他娘看,“里头应该是中空的,不过也得有一钱的份量。”的确是礼不小。

褚韶华见陈太太陈二顺四只眼睛恨不能扎银锞子里去,又想这银子其实是两家的礼尚往来,如今魏太太给她,以后魏家进了儿媳妇,陈家自然也要一样的给魏家的。褚韶华干脆道,“这么重的礼,大顺哥,还是让娘收着吧。”

陈太太顿时心怀大畅,刚要收下银子,陈老爷就说了,“行了,都成家了,哪里还要爹娘帮你们收这东西。你们自收着便是,这账你们也自家记着,以后魏家娶亲时,见着人家媳妇,也要照样给人家一样大红包才好。”

陈老爷都发话了,陈太太再舍不得也得把银子还给小夫妻俩,好在,钱是儿子掌着的。陈太太便把这俩小银锞子给了儿子,交待一声,“咱家与魏家交情极好,这账你们记清,以后只能多不能少,不然要被人小瞧的,知道不?”

陈大顺笑道,“娘放心,儿子记下了。”收回了银子。

因着褚韶华先前主动提出把银子给陈太太的事,陈太太心下颇是满意,虽然银子最终还是给了大儿子收着,可起码证明褚韶华有这个孝心。陈太太看褚韶华顺眼,就愿意多跟她说几句话,同褚韶华说,“瞧见没?”

褚韶华没明白陈太太的意思,陈太太一幅心律不齐的模样,咬着牙道,“那魏太太,头上簪的是根金钗!”

“是啊。”

“哎哟哟,整个十里八乡,哪家的妇人簪金的啊!就是有,人家也不插头上!哎,这魏太太,越发不成个过日子的样儿了。”陈太太十分看不惯魏太太作派。褚韶华倒没觉什么,人家男人愿意给家里女人打扮,自己个儿正经挣的银子,不妨谁不碍谁的。不过,婆婆这样说,她这样听也就是了。

总之,陈太太十分不欣赏魏太太的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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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

不过,褚韶华现下并不关心婆婆对魏太太作派的态度,她关心的就是,她想跟着丈夫一道去北京的事儿成不成?

结果,这事儿没成。

倒不是公公不乐意,是婆婆陈太太不乐意。

陈老爷挺愿意让褚韶华跟去,陈大顺没说跟去北京是妻子的主意,他就说是自己的主意,一则不耽误生孩子,二则褚韶华去了,还真是能帮上不少忙。陈老爷想想,也是这么个理,有褚韶华去料理一天三顿的伙食,比托给房东太太省钱又实惠。可是吧,陈老爷跟妻子说这事儿吧,陈太太险没急了眼。

陈太太就硬梆梆的一句,“不成!”

“这不是为了让她跟大顺儿快些有个孩子么!”

陈太太心说,我还在家里受苦哪,她倒精,这么快就想到北京享福去了!陈太太气道,“说不得如今肚子里就有了,跟着你们这么大冬天寒风朔气的折腾,万一伤着了如何是好!再说,这刚进门儿,我们娘们儿也得处一处,以后再去北京不迟!”

陈太太死活不同意,陈老爷也不想大过年的为这种事吵架,这要吵起来,难做的还是褚韶华。

褚韶华也没说,尤其婆婆说的,可能现下肚子里就有了,褚韶华也挺上心,尤其她跟丈夫这样恩爱,要是真有了,也不稀奇。婆婆既是不同意,褚韶华也没说什么,反正她在哪儿都能过日子。如今便一心一意的给丈夫准备起去北京的东西来,陈大顺挺郁闷的,对褚韶华说,“你别急,就是今年不成,明年一准儿带你出去。咱们正经夫妻,也没这么两头儿分着过的,这叫什么呀。”

褚韶华见他不乐,反是安慰他,“行了,我知道了。我也想跟你在一处,可婆婆说的也在理,我这刚进门儿,也想多侍奉侍奉婆婆。”待过一年,她就不信拿不下这老婆子!

小两口离别在即,难免更恩爱了些。

褚韶华还炒了好几斤放了芝麻、冰糖、核桃碎的炒面,炒的时候真是香飘十里,还有邻居闻着味儿过来瞧,褚韶华笑,“这不是我爹和大顺哥要去北京么,我做些炒面,要是路上打尖儿住店的,没的好吃食,这炒面有热水泼上一碗就顶饱。”又把先前在家时给陈大顺做的衣裳拿出来,棉的夹的单的,从里到外的包了一大包袱。

切了些姜片在炕上烤干,陈太太还说哪,“这是做什么?”把家里姜都切完了。

褚韶华道,“姜是防风寒的,这么大冬天的赶路,把姜切片晒干,喝水煮粥时放上两片,就抗风寒。”

陈太太就不说什么了,随便褚韶华折腾吧。褚韶华琐琐碎碎的又准备了一包袱,另外,走前把家里鸡蛋全给下锅煮了,叫陈大顺陈老爷带路上吃,住店时要些热水,在热水里一热就能吃。生意人节俭,何况去北京的一路上,要是遇着大地方兴许有好些的客栈,要是小地方,投宿人家也是有的。好在是陈魏两家人一起走,也有个照应。

陈老爷瞧着褚韶华里外里的忙活,心说,他这些年做生意,要不是给大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这辈子也没这么被人周全的照顾过哪。

待到初五,吃过饺子就要走了,褚韶华陈太太都是送到村口,褚韶华说,“爹、大顺哥,你们到了北京,要是方便就托人捎个信儿回来,知道你们平安到了,我和娘、二弟也就不记挂了。”

陈老爷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走了,跟你娘回吧。”

陈大顺说,“在家伺候好娘。”

褚韶华也应了,夫妻俩昨儿说了半宿的话,这会儿嗓子还有些哑呢。

待陈家的车子走的看不到影儿,陈太太掉了几滴泪,一家子往回走,褚韶华大脚没事儿,陈太太那小脚,歪歪扭扭的又没走惯远路,回家都动不了了。反正家里有褚韶华,也不用她怎么动,就是一下子少了爷儿俩,家里怪冷清的。

让褚韶华没面子的是,她哥,十五都没过,就过来打秋风了。不过,褚韶中过来,也就是吃顿好的,他倒是想弄几个钱,褚韶华说他,“我这进门儿才几天,当初置嫁妆,钱花的一干二净,大顺哥又走了,家里婆婆当家,我哪儿来的钱。”

褚韶中这性子吧,吃顿好的也知足,褚韶中道,“你现下在婆家吃香喝辣,咱家过了初五就吃素了。”

“你就当我吃香喝辣吧,你吃这一顿,还不知怎么叫婆婆说我。”

“说什么,我来我妹妹家。”

“行了行了,赶紧吃吧。”

不怪陈太太意见大,褚韶中非但吃了午饭,半下晌的还吃了顿下午茶才走的。陈太太故意问褚韶华,“大舅爷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褚韶华早有心理准备,道,“我哥就是来看看我,您也知道,我们兄妹自小在一处,我这嫁过来,他记挂着我。”

“要是记挂娘家,反正大顺也走了,你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也无妨。”这褚韶中一来,连吃带拿的就糟消了十来个大白馒头,陈太太想想就心疼,看褚韶华越发不顺眼了。

褚韶华想了想,很认同陈太太话的样子,“娘说的是,开春儿家里就得种菜,地里麦苗儿返青,有的是活儿。娘这么说,那我明儿就回了。”

陈太太给褚韶华一提醒,立改了主意,连忙道,“罢了罢了,大舅爷总归瞧过你了,知道你好端端的,你家里也就放心了。这些天,你就思量思量,开春儿种些什么菜,男人们在外挣钱不容易,年也过了节也过了,以后就得节俭着过日子。”

“是,都听娘的。”

陈太太也不打算让褚韶华痛快了,与褚韶华道,“你爹跟大顺去了北京,他们挣钱不容易,咱们就得节俭着过日子。从今天起,咱们就改一天两顿饭了。”

这事儿倒也不稀奇,是有些俭朴人家一天两顿饭。其实说一天两顿饭也不尽管,这当家的太太自然有的是吃食,到时晚上就叫着儿子往自己屋儿吃去。你做媳妇的,要是你娘家有,就是娘家给送米送面,媳妇拿娘家米面做吃的,要是娘家没有,就饿着呗。褚韶华是娘家没有的,不过,她也不打算饿着,她手里的大顺哥给的私房。陈太太说家里就两顿饭了,褚韶华买了半口袋白面,搁自己屋,每天晚上自己做着吃,更轻闲,省得张罗一大家子的饭食了。陈太太问她哪里来的银钱,褚韶华就说是娘家给的,陈太太想你娘家穷的叮当响,哪里有这闲钱给你,可到底抓不到褚华的把柄,也只得作罢。

不过,陈太太很快没空寻褚韶华不是了,因为,陈太太狠狠的跟自己的娘家大嫂子宋舅妈吵了一架,险没气疯!连带着刚接回来的侄女兼二媳妇,也叫陈太太又撵回宋家去了。陈太太气的,她这大嫂子,一来就说她儿子的不是,还埋怨二顺不把私房交给媳妇。甭看陈太太自己掌着家里的银钱,对于儿子屋里的事,陈太太向来认为应该是儿子掌大权,像褚韶华先时说的,钱都是儿子管着,陈太太就挺满意。

如今娘家弟妹来说教这个,连带前番嫁妆上的闷气,陈太太一并发作起来,连宋苹都跟着吃了挂落。还是褚韶华陈二顺死命劝着,这才没打起来。褚韶华还得劝陈舅妈,“舅太太兴许就是说话不防备,娘,都是一家人,还真生气啊。”

陈太太岂止是生气,简直要气死了有没有!陈太太怒与褚韶华道,“瞧瞧她给苹儿置的几样破东烂西,我给苹儿的聘钱,都叫她私吞了!如今还要二顺把钱交给苹儿拿着,那还不都得进了她的手里啊!你跟大顺的钱,都谁收着的?”

“那自然是大顺哥收着,我这人不成,不能管钱,也管不好。”

“是啊,你这么伶俐的都管不好,何况苹儿那粗笨的了!”因涉利益钱财这争,内侄女也成外人啦。

褚韶华就耐着性子听婆婆絮叨了一回,过些日子,就有陈太太的另一个妹妹过来给两家说和了。当然,陈太太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二房的私房,必须得让她儿子管着。宋苹不行,她不放心!

陈太太又跟妹妹絮叨,“那天,大顺二顺一起娶亲,二妹你也来了。我亲侄女,这样打我的脸。十里八乡谁不晓得是两家下的一样的聘,都是十两银子为聘,结果怎么样?大顺媳妇是什么样的嫁妆,二顺媳妇又是个什么嫁妆!她还嫌我说,我早就想说了!自己个儿的亲闺女,不必她心疼贴补,阖着我给的那些个钱她也全扣下!就凭她这样的娘,我也不敢叫她闺女掌家!还不得把我这家业搬她家里去啊!”

宋二姨觉着,这事儿也是嫂子没理,总之,有宋二姨做中人,宋舅妈过来赔了个不是,就把闺女送回来了。宋苹也很受了陈太太几句埋怨,说她这倒好,过年回娘家肯定净说婆婆的不是了!把宋苹说的又哭了一回。褚韶华劝着,这才好了些。

褚韶华都没见过这样的傻人,她也不知要如何说。这宋苹也是,就是你娘要过来讲理,你也要拦着呀。她非但不拦,还跟着一起过来,就是给亲姑妈做媳妇,跟儿子比起来,侄女依旧是远的那个。

反正日子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二月的时候,陈老爷陈大顺来了两封信。陈太太让二儿子给念了那封陈老爷来的信,大儿子那封信封上写的是韶华收,明显是给褚韶华的,陈太太倒是挺想让二儿子一并念的,不过,褚韶华一见是给她的信,已是收了起来,完全没有让陈太太看的意思,陈太太也就不稀罕看了。

陈太太让二儿子给丈夫写了回信,褚韶华也给丈夫写了一封,至于写的啥,陈太太也挺有兴趣,可是褚韶华心细,早把封皮封起来了,封皮上写的是:大顺哥收。

人家继续不让看,陈太太只得继续不稀罕看了。

待托人把信送了出去,已是春三月了,这个时候,何家庄发生了一件惊动阖县的事:那位头插金簪的大户魏太太被县里的土匪绑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PS:中午好~~~~~~~~~~~~

接人

唉哟喂,知道这事儿后,陈太太吓的晚上睡觉给大门上三道锁,生怕土匪家来也把她给绑架了。

话说,婆婆对自己的身家还是很自信的啊!褚韶华一面心里想七想八,一面跟着婆婆小叔把家里院子巡视了一遍,待回后思量一宿,拿定主意后,第二天一早,褚韶华就与陈太太道,“昨儿我想一宿,娘,咱家素来与魏家交好,如今魏家出了事,这于情于理,咱们既闻了信儿,就得去魏家瞧一瞧,看看魏姑娘魏小爷怎么样了?”

“天哪,这个时候怎么出门啊?谁出去?”

褚韶华看向陈二顺,当然是家里男人出去!陈二顺连连摆手,“大嫂,我可不成啊。我这小身板儿,要是遇着土匪,立刻就得把这百来斤交待了。”

褚韶华心说,以往看这小叔子说话只是略有些油滑,怎么一遇事儿就这么怂啊!怪不得公公不让他去北京,这样儿人能做什么事!褚韶华平生最看不上这种人,褚韶华收回目光,道,“我去!”

“你不能去!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能大顺交待!”

“娘,你放心,我自有章程,我先去村长家说说这事儿去。”褚韶华起身解了腰上的围裙,手上略一叠,道,“只听说魏太太叫人绑了,并没有撕票的信儿,可见人还活着,事儿也就还能商量!娘你放心,我去村长家说一说,这以后乡里有了土匪,难不成以后家里人就不出门了!这事,村里可不能坐视!”

说完,褚韶华放下围裙就往村长家去了。

陈家村的村长论辈分与陈老爷是一个爷爷的堂兄弟,关系很是不远。褚韶华过去,村长太太还以为是找她的,结果,褚韶华是找村长的。陈村长听褚韶华说了,陈村长说,“要依你,这事儿要怎么着?”

陈三婶端来一搪瓷缸的热水过来,褚韶华忙起身接了,握在手里暖着手,一面道,“我只听说魏太太被绑了,三叔,没出人命吧?”陈村长在族里排行第三,褚韶华随着大顺哥叫,便是叫三叔。

陈村长抽着旱烟,叹口气,“那倒没有,估计是知道魏家有钱,想从魏家这里弄些钱罢了。”

“既如此,就更不能坐视了。难道咱村儿里没大户,不是我说,三叔你家也是殷实人家,家里好几百亩地。就是土匪,也得有土匪的规矩,总不能说绑谁就绑谁吧。三叔,咱们虽说与魏家不沾亲不带故,可这土匪的事儿,我觉着,几个村应该通个气。不然,魏家这事儿咱们袖手,以后咱们村儿有事,别的村儿也会坐视不理。倒不若咱们这一片的村子联合起来,我就不信了,土匪一样是从咱们三乡五里出去的爷们儿,哪里就不能通融了?三叔,这事儿,别人不管能成,你不管不成啊。”褚韶华天生一幅好口齿,这原是何家庄的事,叫她一说,陈家村也得帮忙的。

陈三太太吓的了不得,连忙道,“这可咋管啊,大顺媳妇,这可是土匪啊!好不好要人命的!”

“三婶放心,不是让三叔亲自跟土匪交涉,我是想着该去何家庄看看魏家到底是怎么遭的土匪,跟何家庄的村长打听打听,这三乡五里,哪村儿没有村长,哪村儿没有殷实大户,聚在一起,就能想个法子。一则照应着魏家些,这是咱们三乡五里的乡亲情分;二则土匪的事,我虽不大清楚,可以前也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般有规矩的土匪鲜少打劫寻常百姓的。便是对大户,是借钱还是借粮,划出个道儿来,这是正理。断没有这样一声不提就把人绑了的。”褚韶华与陈村长道,“三叔,咱们得想个对策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