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嘛要和他进来?我疯了吗?我为什么信他?一路上我咬着嘴唇,不停的在心里抱怨着自己。他却一直似笑非笑的,时而看看我,时而看着路。

一进树林,只觉空气清爽了不少,这便是到了秋天就会现出“夜”字的树木,果然不错。按说夜玄拉着我朝树林深处走,我该是怕的吧?那天他的样子,应该是生了气的。

可我却并不怕,却隐约的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手掌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递到我的胳膊上,很恍惚。

他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走路。林子里的泥土地很滑,我走得并不很稳,他拉着我的手便几乎是相当于“托”着我了。

走了一会儿,到了林子的中间地带,空气里透着潮湿的闷。

“我们要一直走吗?”我的好奇心消失殆尽,只觉得越来越热。

夜玄停了下来,总算是松开了抓着我的手,从怀里摸出条雪白的丝帕,微皱了眉抬手便伸向我的脸。

我下意识的想避开,他却更迅速的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头,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擦上了我的鼻子,轻声说着:“这是在哪里蹭的,这么脏的丫头。”

“我自己来。”我不满的抢过帕子,实在不习惯他这样的举动,抱怨着:“可是我们到底要走多久?”

夜玄笑了起来,看了看四周,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响亮悠长的口哨。

我奇怪的看着他,不一会儿就听见树林深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愕然间,一匹黑的发亮,看起来极强壮的骏马已奔至眼前。

“这是…”我惊的合不拢嘴。

“我的马,玄。”夜玄简单的回答。

“玄?”我有些惊讶:“你叫玄,它也叫玄?”

“是啊。”夜玄一脸的理所当然。

“呃…”我只点了点头,也是,他本来就是怪人。

正嘀咕着,夜玄已飞身上了马,朝我伸出了手。

我后退了半步,警惕的看着他:“你不会是要我和你共乘一骑吧?”

“这么多废话。”夜玄不满的瞪着我,顺便不等我做出抗议便大力拉我上马,斜坐在他的身前。

我蹭了蹭,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凭心而论,这马倒是极听话的,我忍不住轻拍了拍它的后背:“玄,加油!”

后面的人一声笑,我转回身恶狠狠的瞪着他:“不是说你,是它!”

夜玄抬手轻拍了我头顶:“小东西。”

“大少爷,您病的不轻。”我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夜玄停顿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也不多话,策马而行。

马载了两个人,路又滑、树又多,速度并不太快,我仍有些紧张,手抓紧了马鞍,姿势不太舒服。夜玄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不经意间滑至我的腰际,并不强硬,保护的意味居多。我不敢拒绝,依着他的个性,拒绝多半只能带来更严重的后果而已。除了马蹄的声音,我听到的似乎只有自己的心跳。

好在终于要出了树林,视线越来越宽,光线却并没亮太多,太阳逐渐落山了。我们都沉默着,沉默于视野所及之内,逐渐现出的壮观。

原来这片密林的深处所向,竟是巨大的黑礁石的悬崖,悬崖的下面便是墨黑的大海。

我没办法讲出心里的感觉,因为眼前这个景象震憾得出乎我所有生命经历的意料之外。

如果说夜园的美在于它的静谧、它的神秘、它的幽深。那眼前的这高高的悬崖和大海的美,便在于它的愤怒、它的壮烈。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愤怒和壮烈这两个如此极端的词,我只知道我被这海迷惑了,被这嘶吼着的、一浪接着一浪袭来的气势迷惑了。

“美吧?这里是个秘密,我的秘密。原本树林出来就是高高的围墙,我让人拆了。”夜玄带着我策马近了悬崖的最边缘,在我耳边说着。

我低头看着悬崖下方层层叠叠的巨大礁石,还有不断拍击着礁石的惨白的海浪,竟一阵眩晕,一阵恍惚。

“这里除了海浪,没其他声音,很安静对吗?”夜玄仍旧在我耳边说着,胸口紧贴着我的后背,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带来的震动。

“我喜欢这里,在这里可以想很多事情,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渺小,如果从这里跳下去,瞬间就会被淹没,什么都没有了。也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强大,好像站在万物之巅,下面的巨浪就是对自己的朝拜。”夜玄慢慢的说着,他的声音一直很好听,低沉的磁性。

“大少爷,你现在话若是传到朝廷那里,罪同谋反了。”我平静的说着。

夜玄轻笑了起来,双手终于搂上我的腰,用力朝后一紧:“若是你出卖我,我可以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我别扭的挣了下,动作却并不敢太用力,毕竟这是在马上,而这马又立在悬崖边缘。

“你有心事?”我忽然问出了连自己都奇怪的问题。

“心事…”他笑了起来:“活着就一定会有。”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筹备琉国使者来绣庄的事吗?怎么会带我来这里?”我顾左右而言他。

他沉默了下:“是啊,我怎么会有时间在这里…夏微眠,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尤其…还带着你。”

“绣庄会有麻烦对吗?”我平静的问着。

他扳过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我没有逃开,对视着他。

“夏微眠,你最厉害的一招就是视而不见,你的眼睛里暂时没我。”夜玄松开了我,迟疑了下又说:“琉国的人来的时候,你也去绣庄帮我。”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

“我不去,我只是夜园的绣师,不是夜庄的。”

“你要去。”

“我不去,我讨厌见不认识的人,尤其是琉国的人,他们喜欢勾结海匪。”

“你要去。”

“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要去。”

“我不去。”

“你要去。”

“夜玄,最后说一次,我、不、去!”我愤怒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面有个小小的我。

第 22 章

一大早,我就已经站在了绣庄里…

争执果然是没有用的,尤其是跟那头黑熊!想到这里就有些沮丧。

恶狠狠的瞧着夜玄和夜醉山在那里皱着眉指点江山,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过…绣里乾坤果然和上次来大不相同。

明里只有几个守卫,可暗里围的守卫却足以让鸟都飞不出去。

除了夜氏父子之外,海平府衙从上到下的官员都到齐了,包括海平军、镇、戍、关的都护等等。一个个严阵以待,大热的天,官服却穿的前所未有的规整,生怕一个小细节不妙就惹了朝廷,惹了琉国的使者。

我心里有几分不屑,不就是个小国吗?什么时候成了气候了,掳我天印物产、扰我天印海界,干嘛还这么客气着,难不成还真怕了他们不成!朝廷不知如何想的,任人宰割吗?按说接待使节无需劳动尚书接待的,可这次竟是破了规格。瞧那红毯,从绣庄门口老远一直延伸进来。又是张灯又是结彩的,也不是过年,真是…

“眠姐姐…”珍珠走到我旁边,一脸的犹豫,脸上泛着微红。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

她咬了咬嘴唇,瞧了瞧正和官员们指挥着红毯布置的夜玄那边,又瞧了瞧我,欲言又止。

珍珠也是夜玄向槿姨要过来跟着我到绣庄的,说是可以打个下手。

“怎么了?”我又问了一次。

“连公子说…”珍珠咬了咬嘴唇小声说着:“连公子说请眠姐姐有气回夜园再生,现在要面带微笑。”

“呃…”我尴尬的笑了起来:“珍珠,我看起来像生气的样子吗?”

“没有啊。”珍珠纳闷的表情:“我瞧着眠姐姐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啊,还挂了笑的,不知道连公子为什么会这样嘱咐。”

我下意识的瞄了眼连以南,他正一脸温和的和夜玄在说着什么事。对啊,就连连以南也在场,果然夜氏极小心这次的事情。

不过也奇怪…他怎么看得出我的心情不对的啊…

正说着,外面就有差役策马而来,老远便喊着:“钦差大人及琉国来使已到。”

夜醉山及众官员听闻,便鱼贯而出,候于红毯两侧。未等多久,几台官轿及两列长龙守兵已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守兵个个威武,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颇显我天印声威,只可惜这天威护着的却是敌国来使。

官轿停稳了,两边立即有了侍卫上去掀了轿帘,从里面走出个着天印官常服的男人。头顶乌纱帽、身着黑色文绮、彩绣,帽珠用玉。看官服及官饰,必是礼部宗卿尚书无疑。

宗尚书年约六旬,精神极好,面色威严中透着亲切,夜醉山、夜玄及海平市舶司提举等人早迎了上去施着礼。

“世侄,一别多年,近来可好?”宗尚书拍了拍夜玄的肩膀,格外亲切。

夜玄一扫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卑不亢的回着话,夜醉山只在一旁满意的微笑。看来他们是熟识的,夜氏的关系网果然建的颇深,我暗想着。

后面几抬官轿中的人也走了过来,必是琉国使者无疑了,我好奇的偷偷看过去。

个子很矮,形貌大体上说得过去,着琉国乌纱、大红官服,束带。看样子四十岁左右,只是神态透着说不出的倔傲,身后还跟了几个随行的琉国人。

也有可能是我不喜欢琉国的原因,总之看见这几个使者就讨厌。

该施的礼都施了,该介绍的也介绍了,该走的仪式也走了。夜氏父子便引着众人进了绣楼,陆掌柜和一众绣娘已在绣楼里候着。

那使者名字很怪,叫小西平,众人都称他为小西使者。

这小西使者进了绣楼,不似宗尚书那般看些该看的,反而对绣品、绣楼的设施并不关注。一双小眼睛反而四处瞄着垂首而立的绣娘们。

市舶司的提举意识到了这点,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宗尚书,宗尚书目不斜视,眼色中却有一闪而过的怒意及无可奈何。

“宗尚书,这便是海平最大最好的绣庄吗?”小西使者终于看够了,坐在了位置上,用一口半生不熟的天印话问着,音调颇滑稽。

“正是。”宗尚书答着:“小西使者指名要到这里来,想必是了解了些。”

“嗯,我是听说了,不过天印有句话,叫做见面不如闻名,果然如此啊,哈哈哈…”小西平干笑着,眉眼挤在一起。另几个琉国人便也叽叽嘎嘎附合着,夹杂了些琉国话。

众人心下哗然,这算什么?是不懂天印的词语用法,还是摆明了挑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小西使者说笑了。我们天印的绣庄一向在海内外都属一流,否则琉国也不会千里迢迢来买我们的绣品了。”宗尚书接过话,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放下,面色丝毫不变。

“我们琉国的绣师也好、绣工也好,都是顶呱呱,不像这里的,瘦小,不好,不好。”那个小西平继续呱噪着。

“小西使者,我们的绣师绣工要的是能力,不是形貌。虽瘦小,却并没影响她们任何技艺。”夜玄接过话说着。

“可是绣工是要把美带给大家的,一个不美的人,如何知道什么是美!”小西平眼神中带了鄙视。

“哦…原来如此,一个不美的人,如何知道什么是美。小西使者,夜玄受教了。”夜玄意味深长的说着,眼神扫过小西使者,又扫过那几个琉国人。眼神颇古怪,又带了笑。

他这是用琉国使者说出的话再回敬给他们。

恐怕在场的人里面,谈得上丑的也只有他们几个琉国人了。

我忍不住无声的微笑起来,瞧着那使者,果然越看越丑。

那使者仔细想着夜玄的话,回头又和另几个人叽咕了一番,似懂非懂。瞧着绣楼里的其他人一脸悦色,便也明白夜玄定是讽刺于他,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了。

“我们琉国的绣师,五天五夜的时间能绣出这件绣品。”小西平阴阳怪气的说着,眼神示意身旁的助手。

那助手打开手中的小箱,从里面取出一幅精致的绣品,是一面小型的案几屏风。

屏风很小,装饰大于实用。可上面的绣华丽已极,是花团锦簇中,隐着一只歌唱的夜莺。夜莺是琉国的图腾,有着极重要的意义。

这屏风一拿出来,就连对绣品颇多见识的夜醉山都不由自主的身子前倾,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宗尚书问道:“这件是…”

“琉绣,中间又加杂天印几大绣派的绣法。恐怕不是一人所为吧。”夜醉山沉声问着。

“不不不,就是一个人绣的。”小西平一脸的得意:“这个人只是琉国普通的绣师而已,可是却把几大绣派都掌握了。如何?恐怕这里…没有这样的人吧…”

宗尚书看向夜醉山,夜醉山看向陆掌柜,陆掌柜看脚下。

“小西使者,这几大绣派均源于天印,若说学习,倒是并不难的,模仿而已。”夜玄冷声说着,面色有了几分凛冽。

“不对,这是你的看法。在我们琉国人的眼中,学习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明明有了技能,却不知如何发扬光大。”小西平天印话说得利索起来,显然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夜玄一愣,对于绣他本就不大懂,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回敬。连带着宗尚书也微皱了眉。

我瞧着那小屏风,心中只冷哼一声,眼瞧着那几个琉国使者更是厌恶十分,这几个忘记了根本的家伙,偷了我们的技艺又来讽刺我们。

“小西使者说得对,发扬光大的确很重要,所以我们天印的绣庄正努力于此。”宗尚书沉声说着,话普通,语气已有了一丝不悦。

“努力之后的结果呢?”小西平句句紧逼:“此次来海平也是想瞧瞧这里是不是传说中的乃天印绣之龙头所在。今日一见…颇难…”

“尊使何以见得?”夜醉山终于开了口。

“就比如这绣屏风吧,恐怕这里就没有绣师能在五天五夜之内绣出。”小西平洋洋自得的笑着说。

“绣品珍贵不单单是看速度的。”夜玄接过话来。

“没错,你们可以请任何绣师来挑这幅绣品的毛病。”

夜醉山半眯了眼睛再次审视那屏风,久而并不作声。他是审绣的行家都看不出来,其他人更是难了。

小西平的眼光瞧过来,一个个打量着厅里的人,眼神粘腻的像洗不净的浆糊,我只觉浑身不舒服。

“果然不行…五天嘛,是难为各位了。哈哈、哈哈。想不到诺大个天印…”小西平心满意足的干笑起来。

第 23 章

“这里只是海平,何来诺大个天印一说。”是连以南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厅里安静了下来,眼视集中在他身上。

“你是谁?”小西平挤出个声音问他。

“回小西使者的话,我为夜园做工。”连以南淡淡的语气,和小西平对视着。

“夜园?”小西平干笑了几声:“你是绣里乾坤的人。”

宗尚书眼光扫向夜醉山,夜醉山点点头,宗尚书脸色便轻了几分。夜玄看向连以南,眼里多了份询问,我想了想,便只专注于小西平。

“正是。”连以南点头承认,虽说他并不是绣里乾坤的人,可说到底这里也是夜家的产业。

“口气不小。”小西平并没动怒,反而笑眯眯的朝他走了过来:“你能站进这个厅里,自然是夜家重要的人了。”

“不敢当,我只是就事论事。绣界技艺本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人就敢说自己是最好。”连以南不卑不亢的说着:“方才看您拿的手绣桌面屏风倒是极精致的,绣师用了五天五夜对吗?嗯,时间稍长了些,不过不失为一件好作品。”

“时间稍长?”小西平立起眼睛,语气也变得尖刻:“难道贵国人都喜欢口出狂言不成?这五天五夜是最快的速度。”

“是吗?”连以南只笑了笑,垂首而立,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那你来找人来绣,若五天五夜绣得出,我便承认绣里乾坤是天印绣界的龙头。”小西平阴森的说着。

“天印自己的龙头,何需尊使承认。若要承认,不妨认了天印的绣,是绣界的至尊,包括贵国。”夜玄冷冷的接过话峰,倒逼得那小西平怔了片刻,思忖着如何下这个台阶了。

“呵呵,无妨,就权当这是游戏吧。绣里乾坤的绣师自当绣着,绣出来当然好,绣不出也没什么。我天印的绣又何需向外人证明什么。小西使者,您说对吧。”宗尚书巧妙的圆了场,到底是外务大臣。

小西平点点头,仍旧怪腔怪调的接了句:“难,难啊。”

宗尚书眼光转向连以南:“你可听明白了?”

言语间虽平和,眼神却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担心的看向连以南。

“尚书大人,以南自然明白。其实以南心中早有绣师人选。”连以南微笑着,边说,边看向我。

众人的眼光果不其然,跟着他都朝向了我。

我先是愕然,诧异,又只在心里苦笑一声,明白,我自然明白,连以南找的麻烦,原来是指望我的…好在我并不怕。

心下清楚了,便回应连以南一个笑。不知为什么竟下意识的看向夜玄,他没什么表情,眼里的担心却让我瞬间恍惚了一下,再证实时他已扭过脸去对着宗尚书说话了,也许是我看错了…

我今天来的结果,似乎只是给自己找了个活干,而且是额外的、不容拒绝,甚至都没有资格说一声:我答应。

夜已深,培庐上了锁。我吃了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开始准备绣那面屏风。

一件普通的小屏风自然是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可琉国那件作品不同,光是技法就绕得七零八碎,配色和配线极其复杂,极尽华丽,彰显技艺之极。

我看着琉国使者送过来的花样图,只笑了笑,伸在蜡烛前,看着烛火将画样一点点变成灰烬。

净了手,我坐在绣棚面前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一件绣品是否能成功,起步的每一个工序都很重要,不容有一丝马虎。

选面料、选丝线、选绣棚,认真在绣面上腾下图样。

也许我天生就是个绣师,做这些的时候我一点不觉得累,不觉得烦。心里静谧的连自己都觉得幸福。没有了夜园的压抑、没有夜玄的眼神、没有两个姨太太之间的争风吃醋、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父亲的嘱咐都消失了。

在这一刻,我只是微眠,夏微眠…

敲门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么晚了会是谁?我不大情愿的起身开门,连以南站在门口。

“夏姑娘。”他看着我,眼神有几分抱歉:“今天的事,没与你商量便自作主张,对不起。”

我忍不住问着:“连兄,我只好奇你为什么笃定我绣得出,若我不能完工,岂不是连累了你,也连累了夜家。”

连以南看着我,沉默了片刻,忽然绽开一个微笑:“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