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没有人说话。

好吧,我笑笑:“我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既然大家没意见,”我说话时转向身后的夏云逸,架在他鼻端的眼镜掩去了他眼中的情绪,我口中没停,继续道:“那么夏经理从今天起正式成为Crystal的一员。”

我宣布完,没有人应和,于是我自顾自的鼓掌,肖旭先跟着我鼓掌,然后带动了一大片,最后所有人鼓起掌,夏云逸透过镜片看着我,我冲他笑,他别开脸。

会议结束,众人下班回家,夏云逸则直接回他的小房间。

我坐在大厅里,看着墙上半透明的磁砖里自己扭曲的脸。

今天文雅又没来上班

听白熏说他还是和那个卓晓羽搞在了一起,我并不惊讶,如果这就是他报复我的方式,那么,真的对我一点用也没有。

我拿着酒杯站起身,不紧不慢的往夏云逸那个小房间里去。

敲了好久的门他才来应门,应该是早猜到是我,打算不理我到底的。

“要不要喝一杯?”我冲他晃着酒杯,巧笑婧兮。

他直接想关门,我的脚却已快一步的挡住门。

他有些无奈,松开原本握住门把的手,进了屋,我跟了进去。

屋里有些乱,桌上原来与卓晓羽的合影已不在,他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打着。

“辞程”,我看过去,电脑屏上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两个字。

我微微怔了怔:“你要辞职?”

“嗯。”他只是应了一声,仍是自顾自的打。

“你父亲知道吗?”

“我已经成年了,不必什么事都让他知道。”

“那你又回来是为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打这份辞程给我?”等我批准他留下,他却反过来要走,夏云逸你也学会反将一军了?

“他说我来这里可以学到以后继承他的职位所必须的常识,可我只看到丑恶,没学到任何东西,待在这里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

“是吗?我看,你还是学到了东西。”

“是什么?”

“逃避,夏云逸,想想你堂堂剑桥的高材生明知道这里是最肮脏的欲望场却还是来了,现在你成了Crystal的正式员工却又要走,为什么?是因为你怕了。”

他打字的手停住。

“你打辞程给我,我会收,就像你三个月这前给我你的简历一样欢喜,但我会告诉你父亲,你学成了个胆小鬼,灰溜溜的逃走了。”

“你在激我?”

“没错。”

“你以为我会中你的激将法留在这里?”

“如果你是胆小鬼的话,也不配我激。”

他瞪着我,似要发怒,却又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是胆小鬼,只是无法接受。”他轻声说。

“无法接受什么?”

“这里的一切离我的生活太远,而且我也不觉得我有必要适应它。”

我笑:“如果我说,坐你父亲的位置所接触的要远比这里还丑恶,你还会说没必要吗?”

他有些措愕。

“你以为生活就是你那套国际标准算法?简直可笑,夏云逸,”我逼近他,“你可要决定好了,让我瞧不起你不要紧,可别让你父亲瞧不起你。”

相信夏长青就是你的软肋,夏云逸你想逃跑吗?说过要亲手将你毁了,哪有这么容易放你走。

果然,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夏云逸怔了怔,没有再说话。

“明天交给我辞程还是继续留下,你自己决定吧。”我拍拍他的肩,眼睛再看了眼电脑屏上的辞程,人缓缓的往门外走去。

第四课(一)

陈起蝶出现在Crystal时,我有些意外。

她仍是趾高气扬,君临天下般,由肖旭亲自迎接才肯进门,她环住肖旭的手臂,转过头,冲坐在沙发里的我勾勾手。

这个样子颇有点像唤宠物,虽然我并不喜欢,却很欢喜的跑过去。

我是老鸨,不是自命清高的大家闺秀们,被客人呼来唤去,是我的荣幸。

三个人,在一圈沙发里坐定,陈起蝶点了最好的酒,身体半倚着肖旭看着我。

“陈总是要我在这里替你们倒酒吗?不过我一个女人在这里倒酒,似乎不太合适。”知道她来一定有事,却故意装作不知。

陈起蝶笑笑,修长的指抚过肖旭的脸颊,道:“没开过牛郎店就不知道其中的好处,卓老板,你说是不是?”

我也笑:“好处自然是有的,却远不及陈总那样如鱼得水。”

“如鱼得水?”她“哼”了一声,离开肖旭,坐直身体道,“卓老板,我不会拐弯抹角,今天我是有事和你谈。”

我假装吃惊:“是专程来找我的?我以为你是来找我们肖旭。”

她笑笑,看着肖旭替她将侍者刚送来的酒倒满杯,直接道:“我想要夏长青的西街。”

我怔了怔,这女人胃口不小。

见我没有答腔,陈起蝶继续道:“事成之后,东西两街的夜店全由你接管,让你真正成为夜店女王。”

夜店女王?很不错的名字。

“怎么样?”她问。

我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眼肖旭,他低头转着酒杯,似并不专心。

我心知肚明,于是笑着道:“夏长青手中的东西可不好拿,我小小一个老鸨没这个能耐。”

“但你有能耐把东街给到我手。”

“那是凑巧。”

“凑巧吗?”她看着我,而我只是不动声色的笑,毕竟是从不求人的主儿,见我不慌不忙没有答应的意思,她的眉轻皱了一下,道:“你是不想答应?”

“我只想太太平平的做我的老鸨。”

这已经是拒绝。

我等着陈起蝶跳起来,堂堂纵横的老总跑来跟你谈合作,你却不给面子,依陈起蝶的脾气该马上甩手而去,但意料只外,她只是笑笑,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手机来,放在桌上,道:“别忘了,卓老板,你还有这个东西在我这里,你说,这东西如果让夏长青知道是你给我的,会怎么样?”

原来还有这一招,我心里冷笑。

“那陈总,如果夏长青通过手机里的内容知道范正生的特殊嗜好,泄露出去,你说范正生怎么样?”我反问。

很满意的看到陈起蝶脸色变了变,我继续笑着道:“虽然我卓非然不过是个老鸨,但骨气还是有点的,本来我助陈总你顺利买下西街,我得到你的店,两不相欠,陈总却反过来咬我一口,陈总可以做事不按规矩,我却不能巴巴任陈总来咬。”

“你说我是狗?”陈起蝶一下子站起来。

我大笑:“你是纵横的老总,怎么会是狗?”

“卓非然!”陈起蝶一下子站起来,“你可不要进酒不吃吃罚酒?”

我依然不慌不忙:“今天陈总的这瓶酒,我请。”

我的冷静,相较陈起蝶的愤怒,陈起蝶已完全失态,如果她比一个老鸨还沉不住气,那她真是输的彻底。

这就是我拒绝她的地方,她是纵橫的老总没错,她的财力不亚于夏氏没错,但她绝不是用来对付夏氏的可靠后盾,财力地位都是她上一代给的,她至多只能算稍有头脑富家千金,想斗败夏长青,还差得远。

陈起蝶怒气冲冲而去,只剩下我和肖旭,桌上开好的酒未动,我拿起一杯,慢慢的喝。

肖旭不说话,倚在沙发里,晶亮的眼看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

“是你的主意吧?”我喝了口酒。

“这样不好吗?”他的坐姿没变,抬头来看我。

“说服她来利用我,其实你是想利用她?”

“她的财力可以帮助我们办成原本办不到的事。”

“我不想办什么办不到的事,”我放下酒杯,极不喜欢这种被他设计的情况,“肖旭,你最好太平一点。”我语气中加重了几分。

他却并不在意的轻笑,拿起酒杯喝着,隔壁桌的笑声传过来,肖旭放下酒杯道:“我知道你还是惮忌夏长青,但我却等不及了。”

“等不及?等不及什么?”我笑着看他,“你不断给我下套就是想我与你合作对付夏长青,你和夏长青到底有什么仇怨?”

“我想要他的命?”他忽然正色道,却只是瞬间又转为淡淡的笑,“非,人都有秘密,你说过,Crystal从不问出处。”

我是说过,不过被他反用来堵回我的问题,所以我自嘲的轻笑,就在刚才,在他说:我想要他的命,这句话时,我看到他眼中真的有一闪而过杀意,这让我有些吃惊,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要夏长青的命?

于是,我笑道:“还有一句话我没说,不明不白的事情,我是不会淌混水的。”

走廊里有酒精的味道,远远的我看到有个人坐在我家门口。

不用猜,是文雅。

我停住,看了他很久,才走上去。

“非,”看到我,他从混沌中回过神,想扶墙站起来,又跌坐在地上。

我看也不看他,拿钥匙开门。

然而门还没打开,人却被他从身后用力抱住,浓重的酒气逼过来,他吻着我的脖子,咬我耳朵上的钻石耳钉。

“非,非……”他急切的叫我的名字,手在我身上不规矩的乱摸。

我觉得厌烦,却不想因此吵醒邻居出来观看,于是边开门,边任他肆意妄为。

屋里清冷,我被他直接按在墙上狂吻,上衣的扣子已经被撕开,他冰凉的手盖住我的胸,用力的揉搓。

与喝醉酒的人是不是没有道理可言?

我动了几下,发现完全挣脱不了他的掌控,而毫无预兆的,他的巨大猛的沉入我的体内,就这么以站立的姿势。

我惨叫一声,不知是疼痛还是欢娱。

腿在发软,其实上次的伤还没好透,他连续的冲刺让我感觉越发的疼痛,却没有再叫一声,本想再试着推开他,却自虐似的用腿勾住他的腰,夹紧他的巨大,让疼痛来的更彻底。

酒精让人的性欲变得更旺盛,文雅很久都没有要泄的意思,而我的阴道已经疼痛到麻木。

麻木也好。

人因为他的耸动被迫的跟着上下提动着,那是种非人的摩擦,很销魂也很痛苦,我微喘着气,隔着他看他身后墙上的画,那是幅黑白色调的抽象画,画家帮它取名为“哀伤的眼”,而我却只看到一堆莫名的几何体堆积。

然而此时,很奇怪,我真的看到一双眼睛,哀伤的看着我,像文雅恳求我不要抛弃他时的样子。

我闭上眼,因为文雅终于射了出来,双臂将我抱得死紧,然后有液体从我们的交合处滴下来,滴在地板上,我几乎能听到“吧嗒,吧嗒”滴落的声音,然后猛的推开他。

文雅累极,丝毫不挣扎,顺势倒在地板上不动,我靠在墙上看着他,踢他一脚,竟是睡着了,然后,我发现自己的腿一直在抖。

冲进浴室洗澡,我看到腿间残留的液体带着红色的血丝,阴道口火烧一样疼,我完全乎略,水温尽量调大,将自己的皮肤烫成通红。

洗了好久,从浴室里出来,文雅换了个姿势睡着,衣领全敞,裤子退到腿腕处,还是做爱时的样子,可能是冷,他整个人缩在一起,我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去换了衣服出门。

没有烟,我想抽烟,但更主要的,我讨厌屋里浓重的酒味和未散的情欲味道。

外面在下细雨,我没带伞,雨丝落在身上,冰冷。

从便利店出来,街上少有行人,偶尔一群年青男女打闹着经过,应该是通宵玩乐的学生,我点了烟用力吸了几口,往回走,身上的疼痛让我有些恍惚。

“小姐,要不要一起玩啊。”那群年青人里一个胆大的回头来拦住我道。

我看他一眼,头发染成了浅黄色,极瘦,宽大的衣服耷拉着,人长的不错,应该是小女生的样子。

“玩什么?”我轻轻的笑。

我一笑,那男孩子顿时有些结巴,却还故作镇定:“一起去喝酒吧。”

我抬头看了眼等在前面巴巴看着我的几个男生,几个女生却并不乐意的样子。

“好啊。”我说。

很廉价的小酒吧,酒也廉价,所以容易醉人。

现在的年青人其实已经很疯狂,掷骰子定输赢,输的人要么选择喝酒,要么脱一件衣服,几个男生统一把矛头对准我,可惜没几轮就喝趴下了,我拿着酒杯,对着还未醉的几个人道:“还要不要继续?”

没人再敢继续,不过醉到快全军覆没时才发现不是我的对手,已经太晚了。

酒后乱性,喝醉的男女开始亲吻,那黄毛小子也想来吻我,又是满口酒味,我皱了皱眉,没有拒绝,心里想着,卓非然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我本就是这样肆无忌惮,不是吗?

黄毛少年的吻技远不及文雅,让我索然无味,我毫无预兆的用力推开他,他没有防备的跌坐在地上,一群人笑开,而他则吃惊的看着我。

我冲他冷冷一笑,转身出了酒吧。

酒吧外,天已快亮,雨却还在下,从酒吧出来的那条小胡同里,路灯已坏了好几盏,除了仅存的几盏路灯照到的地方,其他一团漆黑。

我抬头望了眼同样一团漆黑的天空,胃在同时用力抽痛了一下,我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吃晚饭,又是一夜喝酒,不疼才怪。

不以为意的往胡同外走,整条胡同里只有我踩着水走路的声音,然而渐渐的,我发现,有几步,我脚还没踩下去水声已经先发出来,身后有人吗?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漆黑的胡同里看不清人影。

可能是同样从酒吧里出来的人,我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又毫无预兆的停下来,那来不及刹住的脚步声响了几下也猛地跟着停住。

不对劲!如果真有人,那人就是冲着我来。

我干脆不再往前走,对着看漆黑的胡同道:“什么人?出来?”

没有回答。

我等了一会儿,觉得再问也不会有人回答我,这样的雨夜,这样的胡同,本就是个危险的地方,我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告诉自己快点离开这里。

然而我回头时,有条黑影已站在我的前面,太近,太黑,我来不及看清他的脸,然后腹部猛的一阵刺痛,有冰冷的东西插入我的身体,我低头去看,即使夜色再黑,我已能分辩出那是一把匕首。

谁?刚才那个少年吗?还是另有其人?我跌倒时脑中飞快的想着,然后看到那个人朝后退了几步,脚上鞋子的轮廓是带跟的。

女人吗?

第四课(二)

我站在一眼看不到边的麦田上,风吹过卷起麦浪,麦浪泛着金光,我快乐的大笑。

我有多久没有这么快乐的笑了?

多久?

我思索着,脚下忽然一空,猛然坠入深渊,麦浪,金光都不见,眼前一片漆黑。

……

那是谁在哭?我顺着哭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