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百分之十五的分红。”她递了张银行卡给我。

我没有接:“说过是送给陈董事长的。”

陈莺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的不错,但老了就是老了,再多的化妆品也遮不去眼角的皱纹:“卓小姐,你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她把卡扔到桌边,“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与人分享,我提醒过你,但你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是指肖旭?”原来是因为肖旭,竟然劳动她亲自来找我。

“说吧,要多少钱?”她直截了当。

女人总是奇怪,特别是有钱的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喜欢用钱解决问题,在这一点认知上,陈莺和夏云逸的母亲竟是同一水准上的。

我心里想笑,便真的轻轻一笑:“陈董事长太抬举我了,我和肖旭并没有什么,他曾是我店里的人,如果要有什么,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现在他成了有妇之夫以后?”

“我也是这样想,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那么简单,”陈莺喝了口茶,“看得出你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比我当年要厉害许多,而这种厉害的女人往往是懂得识实务,卓小姐,你要多少,直接点吧。”

我笑:“为什么总有人跟我谈条件,我就这么吃香?而现在的情况,似乎我不向你要点什么,你还不高兴,”我看住她,“其实肖旭已经在你手中了,只要他还要报仇,你一天不动夏长青,他一天就离不开你,何必多此一举再来找我呢?”

陈莺一笑:“收了我的钱,我要你从这个城市消失再不回来,所以你可以多要点。”

又一个想让我消失的人。

果然是陈莺的做事方式,不留后路。

“我不会离开这里。”我沉下脸,为这种莫名的原因离开,并不是我卓非然会做的事。

“你在进酒不吃吃罚酒,”虽然是威胁的话,陈莺脸上却仍是淡淡的表情,“你知道的,卓小姐,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消失。”

“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并不打算妥协。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了。”她站起来,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目送她离去,冷冷的笑,卓非然,你似乎为自己惹了桩不小的麻烦。

而这样的麻烦竟然来得很快。

为我店里提供酒水的供应商忽然停止向我供应酒水,接下来几天,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家供应商。

没酒可卖,牛郎开始陆续离开,店也面临关门。

陈莺截断了我的后路,这就是她的手段,并不会直接对我做激烈的人生伤害,而是不温不火的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之前夏长青对付我,多少还有些顾忌,因为他有把柄在我手中,但陈莺,她让我消失,真的比捏死一只苍蝇还简单。

也许我真该考虑的建议,拿钱离开。

但,一个是太晚了,另一个,就算再来一次,我仍是不会答应,虽然在别人眼中我肮脏丑恶的一塌糊涂,但我并不是唯利是图,我仍有自己的原则吧,

一般人倒霉的时候,往往都是祸不单行,也许是最近温差变化太大,我又忙于寻找供应商,我忽然的发烧,烧的昏天黑地。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并不去找医生,文雅死后就极讨厌医院,一连两天。

有好几次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应该是韩秋,也懒得理会,随便找了药吃,将暖气开到最大,然后裹在被子里睡觉。

应该是睡着了吧,然后在昏昏沉沉间又被敲门声吵醒,我没有动。

敲门声却锲而不舍。

“非,开门。”

我神志恍惚,似乎听到夏云逸的声音。

他来干什么?

我有些烦燥,却终于起来开门。

走到门口,感觉自己是一路飘过去的,开了门,人倚在门框上。

门口,果然是夏云逸。

“非。”他唤我一声,然后就这么看着我。

我呼出的全是滚烫的气,挣扎着想站直身体,人却没站稳,一下子软下来。

“你生病了?”他吃了一惊,反射性的扶住我。

也许是感觉我全身滚烫,他一把抱紧我,然后将我抱起来。

我晕得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抓着他的衣服道:“你来干什么?”

他将我抱回床上,伸手摸我的额头,眉头皱起来,从旁边拿过我的衣服披在我身上:“我送你去医院。”

我一把扔掉衣服:“我不去医院。”自己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说话像个孩子。

他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刘医生,你来一下,地址是…。”他给他们家的私人医生报了地址。

我抱着被子,靠在靠枕上看着他,他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眉宇间带着些许倦意,应该是夏氏的烂摊子让他□乏术。

“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你又来干什么?”我一点也不客气。

“是肖旭找到我,”他看着我,“他说你最近可能不太好,而他并不方便来看你。”

我怔了一下,随即轻笑:“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友好了?他让你来你就来吗?”

我口气不善,让他眼神黯了黯,低着头道:“等刘医生来了,我就走。”

我直接躺下来:“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说着闭眼不看他。

其实是有点无理取闹,我平时说话的姿态决不是这样,或许是因为病了,或许是那个陈莺让我情绪非常不好,既使我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对,我也替自己找着合理的理由。

夏云逸站了一会儿,默不作声,我闭眼听着他的动静,然后听到他离开的声音。

门“嘣”的一声关上。

真的走了。

心在瞬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说不出是为什么,我人猛的坐起来,从床上往窗外看,却半天没有看到夏云逸离开的身影。

我有些发怔,头更晕,外面的风景成了晃动的画面,我手指伸进发间,用力的抓了两下。

卓非然,你是怎么了?

人又躺下去,闷在被子里闭眼想睡,闷了很久,又仰身躺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发怔,四周悄无声息。

好久。

我听到自己叹了一句:“卓非然,看来你真的病糊涂。”

人同时下了床,走到门口。

开门。

夏云逸果然还在门口,就这么靠在墙上,听我开门,侧过头来看着我。

走廊里除了我们再也没有别人,风自走廊尽头开着的窗口吹进来,扫过整条走廊。

“不是走了吗?”我听到自己冷冷的说了一句。

而同时夏云逸忽然几步走上来,一把抱住我,将我头压在他的胸口。

“非,非…。”他几乎有些错乱的叫着我的名字,唇吻着我的头顶。

我不挣扎,任他抱着,或者说我根本就不想挣扎,人更恍惚,直到他终于松开我。

“我一直想找个借口再见你,可惜找不到,”他看着我道,“今天我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理由,我不想就这么错过。”说着伸手抚我发烫的脸,极小心的。

我看着他急切的眼,不知怎地想到了文雅,胸口用力的酸楚起来。

是否有一个人会像文雅那般爱我?夏云逸,你会吗?

但即使爱又如何?我身心疲惫,配不上你,也爱不起。

爱对我是什么?不过是个笑话,不过是可望不可及的虚幻,他说我是因为不敢相信,也许是吧,我不敢相信。

我拿开他的手,人更昏沉,回身往屋里走,夏云逸急切的拉住我,然后听到身后又有人叫我。

“非?”韩秋站在我们身后,眼神冷淡。

“你来了,”我只是淡应了一声,又对着夏云逸道,“有人照顾我了,你回去吧。”

夏云逸回身看了眼韩秋,斯文的脸带着丝怒意,拉住我的手握得更紧。

我也不挣脱,只是看着他,道:“我很累了。”不想再这么纠缠不清。

“我也累了,不想再找什么该死的借口来看你,”他似乎真的生气,“也不想看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说着直接拉着我进屋里,将韩秋关在门外。

他太过单纯,总是被我轻易激怒,却从没真正发作到我身上,此时却将我抵在门上,侵身吻上来,泄愤似的。

都是我在主动吻他,他从来都是被动,我知道他嘴唇香甜,有些羞涩,现在却全不是这样,肆虐的唇舌卷走我的呼吸,带着惩罚,逼向我口中的每个角落,我觉得无法呼吸,用力的拍打他的胸口,却在猛然间听到他的哭泣,我整个人僵住。

他吻了一会儿,把头埋在我发间,不让我看到他的脸,却听到他仍轻的一句:“为什么要逼我这样对你?为什么?”

胸口的那股痛楚又来,我下意识的抱住他的头,却什么也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样的小夏各位能接受吗?不过终于发威了呢。

54

药性过的时候,我醒了,应该是清晨。

侧过头去,看到一张沉睡的脸,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靠着床边,睡得像个孩子。

是一个晚上吗?他竟就这样靠着床睡了一夜?富家公子呢。

手动了动,却是被他握在掌中,我只动了一下他便醒了,睁开眼看到我,起初茫然,接着笑了笑,说了声“早”,很自然的伸手梳过我的头发。

我怔怔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在我额头抚了半晌,又去摸自己的额头,对比了半天道:“好像退烧了,”说着站起来,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我去买早饭,你要吃什么?”

“我不吃早饭,”我坐起来,“你该回去了。”

他迅速低下头,不言语,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我道:“我想过了,非,我决定搬来和你一起住,就算你觉得我没用,没办法保护你,但我不想像上次那样躲开了。”

“夏云逸?!”他都是这样自说自话吗?

“我出去买早餐。”说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原来这个人是可以这么霸道的,这点极像他的父亲,我望着窗外,他已跑到楼下,抬手在跟一个牵狗的小女孩打招呼,这就是他的世界,永远是友善,明亮的。

而这样的人又为何如此执着的侵入我的世界?

一会儿功夫,夏云逸就把早饭买回来,我喝清粥,他吃着路边买的烙饼,可能从没吃过这种东西,他看了半天才咬下去,又似乎觉得很好吃,他没几下就把饼吃完,然后坐着看我吃。

我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现在拿着勺子的手居然有些发抖,看他盯着我,便直接放下手中的勺子。

“不好吃?”

“没胃口,”我道,现在的气氛,心里莫名的觉得不自在,“你不上班吗?”

他抬手看了下表:“还有时间,看你吃完。”

这语气颇有点像夫妻之间的对话,我有些怔忡,随即又轻笑了下,这个时候到是我像个放不开的别扭女人,于是干脆将粥推到一边,看着他道:“说说看你喜欢我什么?”

他一怔,没想到我会忽然这么问,看着冒热气的粥,想了想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但一定要说,是因为你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这是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感觉,然后觉得你很可怕,想躲你远远的,甚至当时想过离开Crystal,可是渐渐又觉得你很可怜,因为你心里太阴暗,以至于你任何美好的东西都看不到,总是带着一身的刺,谁对你好就刺谁,可怜又可爱,”他看着我,眼里有种温暖的东西,“还有,就是你很有魅力。”

“就这样。”我扬眉,以为他会说一些更深刻点的东西,却只是最简单的理由:因为漂亮,可爱,有魅力,就像小男孩无故的喜欢某个阿姨,理由是阿姨会给他买好吃的东西,肤浅而直接。

而就是这么肤浅而直接的理由竟会让他如些不顾一切?

不可思议不是吗?

“非,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往往就是感观上的,但又决不是只有这些,我说不明白,”他抓了下头,“反正就是像大街上任何一对男女一样。”

像大街上任何一对男女一样?

“那是什么样?”我反问。

他看我一眼,把我推开的粥移到我面前,道:“就像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就很高兴,”说着舀了一勺递给我,“趁热快吃了它。”

粥的热气在我们之间弥漫起,我看着那勺粥,微微有些出神。

这就是所谓的男女之爱?并不惊心动魄,实质平凡而无聊。

那么我所预想的嗤之以鼻的爱情呢?是不是一开始我就高估了它。

“非?”

我如梦初醒般。

“你在想什么?”他伸手又来摸我的额头,怕我又在发烧。

我没有躲,拿过勺子喝了粥,又舀了一勺:“你该去上班了,粥我会喝完。”

“好。”他又看了下时间,终于没再坚持,站起身却又站住不动,我抬头看他,他忽然躬下身来吻我一下,舌尖同时舔去我唇上的饭粒,然后迅速的走到门口,快速的开门出去。

这样的突如其来让我愣在那里,看着已关上的门,我才回过神,完全孩子气的把戏,很动人,很可爱,只可惜我已不是春心萌动的小女生,我只是叹了口气,终于把粥推到一边,决定不再吃。

夏云逸,你真的让我很难办。

我买了一束花去看文雅。

文雅死后,我从没去看过他,而忽然之间,我很想见到他。

然而真的见到,却只是看着他的墓碑发愣。

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还下着细雨,墓地空旷,风极大。

我坐下来靠着墓碑,感觉文雅就在墓碑的背后,与我背靠背,如此近,又那么远。

心中惆怅,我抬头望着天。

“其实我也并不讨厌。”我从花束中抽了一朵拿在手里,“很奇怪是不是?”

我转过头看墓碑上文雅的照片:“他说因为我在旁边,所以他很高兴,但其实他在旁边,我也并不讨厌。”我说完停下来,似在等他的反应,但那只是张照片,一块冰冷的石头,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

而我并不甘心,轻笑一下,伸手抚上他的照片,道:“我们打个赌,如果雨还在下,表示你在意,如果雨忽然停了,那我就要了他。”我知道雨不会停,并不是夏日,这里的秋雨下起来永远是浠浠沥沥的,所以我很笃定的下注。

照片与石碑依然默不作声。

很久,雨果然始终未停。

这说明他在意吗?我并不迷信,也不信上天暗示,但这一回我希望是的,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可笑,我卓非然竟然也开始完这种无聊的游戏?

又坐下一会儿,我终于决定离开,人拾级而下,前面有母女两人迎面而来,小姑娘撑着小伞紧跟着母亲,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看到我笑了笑,我也一笑,就这么与她们擦肩而过。

“妈妈,雨停了。”没走几步,听到小女孩的声音。

我整个人一怔,下意识的伸出手,然后又垂下来。

雨果真停了。

暮地,泪水浸湿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一段想在圣诞节发,可惜似乎很难写啊,晚了一天,不好意思。

写到这里不敢往下写了,先看看大家反应先,还是老问题,怕大家说非的转变太快了些。

大家谈谈看法吧,支持下一步非就直接收了夏云逸的举个手,觉得还差点火候也冒个泡,我好参考一下,感谢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