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鸾飞速地看完资料,虽然离开这座城市已经十年,可名校还是那么几所。很快就定下来,这所学校说起来和沈家还有些渊源,原本是沈家一位老姑奶奶从美国留学回来后开办的,那时沈家的名头还不是那么响亮,就拉了原来上海道台的太太,那时候大清虽不在了,但原上海道台的牌子还是有些作用。于是沈家出钱,上海道台出名就办了这所学校。

请了那位老姑奶奶的一个同学做校长,原上海道台和沈家就做了校董,那位老姑奶奶挂了个教务主任的头衔。外人瞧着只以为是所教会学校,哪晓得背后这些。这所学校两家一直传到解放前,解放后虽然沈家和道台家里不再担任校董,但两家的孩子都是在这所学校读书的。

廖家姐妹也不例外,廖文鸾抚摸着这所学校的名字,就让小竹子上这所吧。打了电话回沈宅,确定沈家现在要让一个孩子进去上学也是很简单的事,廖文鸾这才给吴劲节打电话,刚说了两句门就被推开,吴雁南走进来,薄唇轻抿,明显有些不高兴地问:“你要让小竹子回来上学也要征求下我的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晋江有点抽,回评不大好回。我对回头草历来没什么兴趣的。

、心死

若是十年前,两人相爱时候,吴雁南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廖文鸾,看他生气,廖文鸾就会让他高兴,反过来也是这样。可此时已不是十年前,廖文鸾继续对电话那头说话,还是吴劲节听出来,迟疑地问了声,是不是爸爸进来了?吴雁南见廖文鸾神色一点也没变,挫败感更加深,电话声音有点大,能听见吴劲节的声音,沉着脸上前想去和吴劲节说话时候廖文鸾已经挂掉电话看着他:“这十年小竹子做什么,你都没有参与,那么,他回不回来,要在哪上学,我想你也不需要…”

不需要,廖文鸾越平静,吴雁南越生气,猛地伸手把廖文鸾的手紧紧扯过来:“我是小竹子的爸爸,他的事难道我不应该知道。鸾鸾,你怪我,恨我,都可以,可你不能把小竹子也了进来。再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这样不依不饶。”

吴雁南的怒火和伤心都是真实的,但已不能影响到廖文鸾一丝一毫,原来不爱并不是恨,而是漠视,如同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自己身边存在过一样。廖文鸾从吴雁南手心里挣开双手看着他:“阿南,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你应该庆幸我现在不恨你。不恨你,自然也不会怪你。对你,我也没有不依不饶。小竹子的抚养权,当初是判归我的,我没让他改姓,也没让你不探望他。我也做的仁至义尽。你今天再来说别的,难道不觉得太晚了?”

仁至义尽?吴雁南觉得领带箍着喉咙箍的太紧,伸手松开一个扣子看着廖文鸾:“鸾鸾,你这时候和我说仁至义尽?这十年,是谁一走了之音讯全无?好,你认为我有错,我认了就是。可我爸爸妈妈没有错,不知道你在哪,不晓得你带小竹子去了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我妈妈流了多少眼泪?我爸爸叹了多少气?他们怪过你吗?他们说过你一个字吗?还不是任由你想做什么做什么?鸾鸾,你别以为天下人都对不起你。”

廖文鸾双手抱胸,一言不发地听着吴雁南的控诉,等吴雁南说完了才轻声道:“说完了?阿南,你口口声声是我的错,那你想过没有,我是为什么离开的?如果没有刘建及时找到我们,说不定我和小竹子就露宿街头了。你爸爸妈妈当然不能怪我,因为他们比你清楚,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你身上。”

吴雁南哈地笑了声:“在我身上?鸾鸾,廖叔叔的遗嘱,可是他自己的真实反映。”廖文鸾也冷笑:“爸爸生前一直都说,只有两个女儿,财产当然是一人一半。这话不光是我一人听到过,可是为什么宣读遗嘱的时候全给了阿鸯?爸爸是为什么改变主意?吴雁南,爸爸去世前那几天,你一直在医院。而我,又是因为什么不能赶到医院没看见爸爸最后一眼。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吴雁南,你终究是小竹子的爸爸,我为了他也不能恨你,不过是云淡风轻。可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怪我。”

吴雁南的愤怒已经涌上心头,伸手一扯把领带全都扯掉,上前抓住廖文鸾的肩:“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钱,廖家的财产又有多少?鸾鸾,你还有我,还有沈家给你的,那些财产…”

廖文鸾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吴雁南,这个男人,这个从小就认识的男人,这个从十五岁时就和他相爱的男人,这个在妈妈去世之后,陪着自己走过最伤心的日子的男人,这个曾在廖文鸾心里,认为不管发生什么事两人都会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的男人。原来他根本就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钱,对沈家的人来说,这是最不缺的东西,又怎么会和别人一样,为了钱算计的头晕眼花兄弟反目?廖文鸾不相信那张遗嘱,并不是为了钱,而是文华苑2301号,那里是廖凯自己买的第一套房子,也是廖文鸾离开这座城市前一直住着的地方。

那时廖文鸾只有八岁,记得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走上楼梯打开门时候的欢喜,记得和廖文鸯一起在房子里转悠寻宝的快乐。也记得,廖文鸾看着吴雁南,初夜的欢喜,抱着小竹子从医院回来时廖凯的喜悦。无论之后住过多少房子,只有这里,才是廖文鸾心中唯一的家。

别的廖凯给了廖文鸯,廖文鸾是完全相信的,毕竟廖凯对廖文鸯那丝隐藏的歉疚,很多人都能看出来。但只有这所房子,廖文鸾相信廖凯绝不会把这所房子留给廖文鸯。廖凯生前曾经说过无数次,这所房子只能有一个主人,妈妈去世后就是自己。

只有自己,才是这所承载着欢喜忧伤,见证过一家子其乐融融,也见证过自己爱情的屋子的主人。

廖文鸾后退一步,抬头,脊背已经挺起,脸上的冷意更深:“如果,你相信你自己所想的,那就随你。”

这样的冷淡让吴雁南心中有不妙的感觉,廖文鸾已经低头收拾东西:“如果吴总觉得,这间办公室比你那间好的话,我让出这间办公室也无所谓。”平静的不生一丝波澜,吴雁南宁愿廖文鸾对自己大喊大叫大发脾气,也不是这样的冷漠淡然。

或者,还是阿鸯说的对,廖文鸾一有了依仗就会自作主张,吴雁南觉得喉咙哽咽,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次质问廖文鸾才轻声道:“既然如此,以后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怪我。”廖文鸾唇边有笑容浮起:“我怎么会怪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这就是她的答案,吴雁南心中此时竟理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种破灭感油然而生,或者,鸾鸾不再是自己的了。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都不再是自己的。吴雁南伸手整理好领带往后退,不是自己的,那会是谁的?

这个问题浮现在吴雁南脑中,难道是那个油腔滑调的律师?想到吴劲节和刘建相处时候的笑,吴雁南的眼神不由又有些阴沉,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女人,怎能交给别人?回头看一眼廖文鸾,她低着头,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

深深地看了廖文鸾一眼,吴雁南伸手去拉门把手,总有一天,鸾鸾才会知道,她错了,错在不该那么任性,而自己才是对的。门突然打开,门边那些假借做事实则偷听的人顿时四散开去,有人还紧张地把手里的文件掉在地上。

毕竟谁都能看出吴雁南现在脸色不好,老板心情不好,谁晓得会不会拿大家发脾气?掉文件的那个员工赶紧弯腰去捡文件,脸上还不忘露出讨好的笑:“吴总,我是过来给廖副董送文件的,可是…”

吴雁南扫一眼那文件夹,微微点头什么都没说就往前继续走,众人见他没有发火,这才松一口气,凑在一起正准备议论两句,吴雁南已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不是说送文件吗?都没事做了?”果然老板心情不好,众人立即再次四散开来,直到看见吴雁南进了电梯才长长地松口气。

有八卦不议论简直是让人有想死的冲动,刚要再凑在一起,秦琳已经从另一边转过来:“你们在这做什么?小林,你不是给廖副董送文件吗?拿来给我吧。”被叫到的小林知道不能进去看看八卦的另一主角在做什么,但对秦琳,众人可能比对吴雁南还要怕些,毕竟秦琳算是直接上司,和吴雁南这种记不得大家叫什么的上司不一样。

小林赶紧乖乖地把文件递到秦琳手里,秦琳扫一眼既看着他们:“都去做事吧,还有一小时才下班呢。想要涨工资,既要对得起每一分钟。”众人哦了声散开,但小林还有点不死心:“秦姐,你在公司资历老,有没有什么消息,告诉我们呗?”

秦琳拿起文件打小林脑袋一下:“没什么消息,要有啊,也就是不努力工作就会被裁掉。”小林立即用手捂住嘴,赶紧跑回座位上,努力地,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很努力地工作起来。

秦琳拿着文件走进办公室,把文件放到办公桌上,看着廖文鸾说了句:“廖副董,外面的人我都会管好的,不会给你造成什么烦扰。”廖文鸾眉微微一挑,说了声谢谢,就伸手去拿文件,秦琳有些讶异廖文鸾的平静,这和十年前那个如火一样美、也像火一样有些暴躁的女子不一样。

感觉到秦琳的讶异,廖文鸾的眉微微挑起,是了,秦琳在公司里既然资历老,那原先就应该见过自己,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打开文件廖文鸾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声:“秦助理,人是会变的。”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问,这文是不是写的不好啊,收藏点击都很扑街啊。。。

、周小姜

秦琳了然一笑,稍等片刻见廖文鸾没有说话就准备退出时,廖文鸾突然开口:“那个周助理,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你知道吗?”周助理?虽然吴氏总部有不少人,但秦琳立即意识到廖文鸾问的是周小姜,虽然感觉诧异还是回答:“周助理家里有什么人,我并不清楚,不过周助理和廖副总的家乡是一个地方。”

廖文鸾微微挑眉:“公司挑选助理的时候,都该做过背景调查的。”秦琳也笑了:“为了保密,调查内容是不能公布的,再说,周助理平常不爱出来,所以她的具体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廖文鸾用笔点下文件,示意秦琳可以出去了。秦琳把门带上才呼出一口气,廖文鸾,果然和原来不一样了,竟然会主动问起廖文鸯身边人的信息。

廖文鸾放下文件,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报告,打开,周小姜的所有信息都在上面。周小姜,女,1981年出生,现年三十二岁,十年前北京大学毕业后就进入廖氏,从最基层的文员做起,在进入廖氏的第三年跟随廖文鸯来到吴氏,两年前成为廖文鸯的助理。

她可以算是廖文鸯班底里最忠心的人,除了一直得到廖文鸯青眼外,这份报告特意点明,周小姜家庭贫困,父母共有七个子女,周小姜排行第五,小学时候就一直有辍学的危险,还是因为小学班主任是廖凯的同学,从周小姜开始上初中,就由廖凯资助,直到大学毕业。

对周小姜来说,廖文鸯就是周小姜恩人的女儿,对廖文鸯当然要竭力补办了。报告的最后轻描淡写地提到,在家乡,很多人都同情杨家女儿。廖文鸾把这份报告放下,家乡,那个只有填写籍贯时候才写的地名,竟然能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同情杨家的女儿,只怕杨乃恩,始终意难平吧。

此时的周小姜正在和廖文鸯核对明天的行程,安排已定,廖文鸯才笑着说:“我先走了,今天晓棠要去舞蹈班,我去接她下课。”每当廖文鸯说起接晓棠从舞蹈班下课时候,周小姜都能感到她由衷的高兴,笑着送她出去。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上面那十几通未接来电,周小姜摇头,手机又在手里震动起来,不接的话对方会打到自己没电的,按下接听键一个不满的声音出来:“五丫,你怎么回事,给你打这么多电话都没接。赶紧回来,我没带钥匙,和亲家母被锁在门外了。”

说着不管周小姜,就挂断电话,亲家母,没带钥匙,虽然这个声音是自己的妈,可周小姜觉得这声音更像催命的符,逃了十年,不,或者说逃了二十年,从知道四姐死因开始,就想逃开那个家,到现在还是没逃掉吗?既然不能逃掉,就面对吧。周小姜从包里拿出镜子,仔细看着自己的面容,重新抹了口红,微微上了点粉,觉得没那么憔悴才走出办公室,回家,能解决的一次解决掉吧。

走在走廊里,能听到各办公室传来的呼朋唤友约下班后去哪里玩的声音,年轻真好,有朋友真好,就不用像自己一样,把最深的秘密都埋在那里不敢面对。周小姜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电梯前,这时等着下班的人已经不少,很多人和她打招呼,在别人看来,周小姜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这时也不例外。

电梯来了,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门刚要合上的时候传来让等待的声音,离得近的人把手挡在电梯门上,进来的是廖文鸾,她跑的有些气喘,看见是她,电梯里的人立即变的有些严肃起来,纷纷打招呼。

廖文鸾明白对员工来说,在上下班时候遇到上司一起坐电梯总是有些不大放松,点头致意后就站在电梯角落。叮地一声,一楼到了,众人请廖文鸾先出去,这是上司的特权,既然如此廖文鸾也没推辞,刚走出电梯就看见周小姜随后出来,看见她廖文鸾笑着说:“我的司机今天没空,要打车回去,我们还是邻居,一起走吧。”

沉浸在心事里的周小姜被这个提议吓了一大跳,但这是下班时间,临时说有事好像已经来不及,只有点头同意。

好在廖文鸾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坐上车后只说了地点就开始打电话,听着她甜美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一直想着自己心事的周小姜不由微微皱眉头,似乎廖文鸾并不像家乡人说的那么跋扈,毕竟她生在这座城市,长在这座城市,不愿意跟廖凯回家乡探亲也是很正常的。

不等周小姜想清楚,车已经停在小区门口,廖文鸾已经挂了电话从钱包里拿钱付账。周小姜忙要阻止,廖文鸾已经笑了:“我工资比你高,这点小钱还是我出吧。”两姐妹在这点上还是有些像的,周小姜也没有再推辞一起下车。

小区内一向很安静,但今天稍微有些不协调,几个保安正站在一栋楼前指指点点。虽然离的有些远,周小姜还是能听见熟悉的声音:“看,我女儿买在这的房子,她啊,可能干,在大公司上班,一年好几十万呢。还说要接我过来养老。”

如果地上有个洞的话,周小姜真想钻进去,在这里住了快五年,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无法见人的感觉,偏偏身边还有一个廖文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差不多,周小姜笑着说:“廖副董,我家…”

不等说完周母就已经看见女儿,立即激动万分地扑过来,从生下来到现在,周小姜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妈对自己这么亲热,那种慈爱的笑容,一向都是弟弟的专属,而不是自己和姐妹们这些丫头片子赔钱货所能有的。

周母已经拉住周小姜的手:“五丫啊,你总算回来了,我和他们说我闺女在这买了房子,还在大公司上班,他们都不相信。五丫啊,快领妈妈进去吧。”来的可不光是周母,还有弟弟和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人,年轻女人身后有个满脸笑眯眯的中年妇女,光看脸型就知道,年轻女人和中年妇女是母女。

周小姜觉得满脸都火辣辣的,按说见到很久没见的家人,不该是这样的,可四姐临死前的话还在耳边,他们不是我们的爹妈,他们就是要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巴不得我们连身带骨头都卖了,好让他们的儿子过的好。

说完这些话,四姐就连夜走了,然后跌下山崖死去。甚至连尸体,爹妈都要打听有没有人家愿意配冥婚的,好不出安葬费还能再赚一笔,毕竟不能白白养了这么十多年。那时周小姜才深刻明白四姐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听从爹妈的,就是像三姐一样初中读了一年就出去打工,工资全交到爹妈手上,自己一分都没有,还要被嫌弃赚的不够多。然后十八岁就被爹妈用六千块钱的彩礼卖给一个比三姐大二十多岁的男人,然后生孩子,像爹妈一样过一辈子。

那时的周小姜已然明白,这辈子不能这么过,再苦再难都要咬牙离开,这样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像曾看到的廖文鸯一样,穿好看的衣服,扎漂亮的辫子,而不是永远都只能穿别人的旧衣衫。

大学毕业到现在,整整十年了,周小姜凭着自己的努力,在这个房价高企的城市买了自己的房子,在公司里有不错的地位,下一步,或者就是找一个谈得来的人,结婚生子。自己的孩子永远都不用过着自己曾经的日子,不管他是男是女。

手臂上传来痛感,那是周母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使劲掐周小姜的胳膊。看着面前已经装不出假笑的人,周小姜叹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噩梦既然没有醒,那就由自己亲手打破。

至于现在,不是给别人看戏的时候,周小姜刚想和廖文鸾说再见,才发现廖文鸾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周母见周小姜回过神,下巴一收,这个死丫头,还以为自己躲在这种大城市别人找不到,可是老天也在帮自己,上个月过来收废品的时候不就看见她了,再一去细打听,这死丫头,有钱买这么好的房子一年只舍得给自己五千块?等会儿她才晓得,自己生她养她,要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中年妇女已经走过来,周母对她笑了:“哎,亲家母,我和丫头说话呢,来,五丫,这是你弟弟的岳母,快叫顾婶子。”顾母看一眼周小姜,从上到下都是名牌,还有这房子,看来在这混的的确不错。不过呢,顾母脸上笑容没变:“别先叫婶子,等我们上去看看房子。”

看房子,周小姜又不是傻瓜,虽然拿出钥匙开门让她们进楼,但还是迟疑地问:“你们要搬过来?”周母得意洋洋:“你买的房子就是我们家的,我们家的都是你弟弟的,当然要住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小姜的故事,是我半年前想出的一个努力挣扎逃离原生家庭的姑娘的故事。但总感觉仅仅一个故事支撑不了这么长的文,所以就在这个文里把她拉出来做重要女配了。

、事态

顾婶子的脸顿时沉下来,周小弟忙凑过来:“五姐,你弟媳妇有孩子了,总不能让你侄儿生在出租房吧,我还想让他上这边的户口呢。”说着周小弟请顾婶子和他女朋友先进电梯,很利索地按下楼层,看着弟弟的动作,周小姜知道他们肯定已经打听过,再想说什么房子是自己租的已经晚了。

周母已经满脸红光地和顾婶子讨论起来这房子该怎么重做装修,周小弟女朋友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皱下眉,这样的动作就吓的周小弟立即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周小姜冷眼旁观,楼层到了,走出电梯来到门前掏钥匙开门,这个动作平常做起来舒畅无比,可是今天有些凝滞。

锁咔哒一声打开,周母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顾婶子进去:“来,亲家母,这就是我家的房子。”我家的?周小姜已经从愤怒和感到丢脸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而是等着看自己的娘会做到哪一步?

或者,周小姜在察觉到这种情绪的时候心里一跳,自己对爹妈,还是有一点点期盼吧?顾婶子走进大门,眼带挑剔地往里面看。周小姜生活简朴,买房子的时候上手业主也装修过,并没有做多大改变,只是买了家具就搬进来。

这样的装修和家具在顾婶子看来就是十分地老土和不讲究,那眉皱的很紧,摸一摸沙发就说:“这布艺沙发不好看,而且这叫什么色,又不耐脏。亲家母,我看,这房子要重新装修下,这墙上贴墙纸,现在不是最流行田园风的?也不要太多,二三十万我看也够了。”

顾婶子说一句,周母应一句,看完客厅又打开卧室,当然又是一番嫌弃,主卧太小,竟然还不带卫生间,周母声音比顾婶子的声音还高:“就是就是,要两个卫生间才够用。”三室两厅的房子,一间做了卧室,另一间算是书房,空了一间,这间空着的顾婶子的眼立即发亮:“只有这间好,到时候装修成儿童房。”

一说到孩子,周小弟就和女朋友相视一笑。转完房间,厨房阳台卫生间都看完,顾婶子和周母总算坐下来。刚一坐下顾婶子就对周母说:“这房子虽然小了些,一百来平方做三居,真是哪都不合适,不过你家条件也就这样,我们也就算了。这房本上,可只能写我女儿一个的名字。为你家生个胖孙子,是功劳。”

周母点头如捣蒜一样,周小弟也在旁边帮腔:“这是肯定的,我娶媳妇回来就是对她好的,别说这么一套房子,等以后,还要给她买大别墅。”他们几个人说的火热,周小姜这才双手抱胸冷冷开口:“这套房子的确不大,一百零二个平方,买的时候每平一万七千八,连税费全价两百零三万,首付六十万,到现在每个月还有一万二的房贷。”

周母已经哈哈笑着说:“五丫,你工资高,你弟弟没有你出息,这点房贷当然是你出了。你放心,等你侄儿长大了,会孝敬你的。”果然毫无变化,周小姜的面色还是没有变:“隔壁上个星期刚卖出去,一模一样的户型,不算税费手续费三百五十万,要房子,可以啊,拿三百五十万出来,我立即搬出去。”

这话出口,对面的四个人都沉默了,周母在短暂的沉默后马上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要房子就拿钱过来,你是我生的,我养大的,我就算要你的命,你也不能说半个不字,更何况只是要套房子。房子总归是你出钱的,我也不会把你赶出去,到时你还是好好住在这里,不过不能住主卧,就搬到那个小房间去,你弟弟在这结婚后我们也搬进来,照顾孩子,你回来也有口热饭吃,到时候你把你赚的钱都交给我,我帮你保管,一家子热热闹闹地过,多好。”

周小姜的心已经一直在往下沉,沉到没有底了,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上前打开大门:“抱歉,我就喜欢一个人住,你们走吧。”走?周母刚才还能勉强忍住的话,这时候已经忍不住了,站起身跳到周小姜面前,伸手指着她的鼻子:“我供你吃供你住,一家子辛辛苦苦,就养出你这么个大学生,你现在有出息了,买房子了,就想着不要我们了,呸,你别想的这么美。我要…”

不等周母说完,周小姜已经拿起电话:“物管吗?麻烦上来两个人,把我这里的人请出去。”周母在这座城市里也收了好几年的破烂,比起原来也多了一些见识,晓得周小姜这是要叫保安把自己赶出去。愤怒地上前就去抓周小姜的手:“你这个不孝女,你也不怕天打雷劈?竟然要叫保安把我们赶走,好,我这就给老娘舅打电话,看你要不要脸。”

说着周母气势汹汹地拿出电话,顾家两母女在旁冷眼相看,周小姜还是那么平静,或者,对所谓家人没有了期盼之后,他们再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也一点不伤心了吧。

保安已经上来,周小姜示意保安把这几个人请走,周母见状大骂出声,不外就是骂周小姜黑了心肝,发达了就不认家里的人。保安的动作比平常慢一些,周小姜知道他们也是想看热闹的,可是有些事,就像脓疮一样,总是要挑破的。一种悲凉涌上心头,看着保安把他们塞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可是也没关住周母的骂声。

周小姜把门关上,双手抱住肩,缓缓地靠着门滑坐到地上,低低地哭起来,从四姐死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年了,再苦再难,周小姜都没有哭过。虽然早知道爹妈生自己出来,不过是为了儿子,可这么多年总是觉得,或者爸妈会改变吧?可现实还是击碎了最后一丝念想。

原来自己,终究是没有家的人啊。周小姜抬起头,看着屋里的摆设,从此,就该忘了,当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公司里的气氛变的有些怪异,周小姜走在办公室里,能够感觉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抬头看过去,每个人都和平常一样。到底出了什么事?周小姜走到要交代的人面前,把事情交代了正准备走,刚走出一步就感觉到他们凑到一起,立即转身,果然看见几个人正围在一台电脑跟前,周小姜转身太快,这些人脸上的八卦神情还没散去

周小姜看着他们一言不发,毕竟是长期做管理的人,身上不知不觉已经带上几分威严感。首先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熬不住:“周助,我们只是说中午要出去吃饭,想团购个午餐。”

这个谎言还是能站的住脚,虽然公司每天有一顿午餐提供,但很多人吃腻了食堂就想出去外面吃。可是这小姑娘的脸上分明写着我在说谎,周小姜慢慢走上去,往电脑屏幕上看去,这是个国内很有名的社区,上面有张帖子,来八一八我极品的大姑子,为了保住工作不认爹妈。

这个贴从时间看是前天发布的,已经顶了五十多页,周小姜看了楼主发的贴,手脚开始慢慢冰冷起来,而在后面,有个跟帖很无意地透露出一些信息。年龄、名字、公司名称、职务,都直指向周小姜。

办公室里安静无声,周小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还是最开始说话的小姑娘:“昨天就有人通过QQ发过来了。”自己妈离开是上星期,本来还以为他们会找到公司,小心翼翼地等待,原来人家已经学精明了,直接捅到网络上去,这是什么爹妈?

周小姜想大笑又想哭,头有些昏沉,这叫什么?舆论先行,逼得自己不得不让步吗?她这样的脸色公司的人从来都没见过,有人已经很小声地说:“毕竟是在网络上,周助您不必太担心。”担心吗?既然生养自己的人都只以毁了自己而后快,哪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周小姜很诧异自己这个时候声音还这么稳:“离午饭还有半个小时,继续上班吧。”

说完周小姜回到自己办公室,脚步却像飘在云上一样,但不管怎样,都要努力工作,毕竟一个月有一万二的房贷要还。

事态发展的很快,第二天周小姜被廖文鸯叫进办公室。看着周小姜,廖文鸯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虽然说是家事,可是你是公司重要的管理人员,某种程度上你的家事也影响到公司的形象,我希望你好好地把家事处理好。”

顶头上司的告诫周小姜只有听,点头应是后退出办公室。廖文鸯已经心烦意乱地开口:“舅舅,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这城市这么大,我不相信周家的人会这么巧就看到她在这里。”里间门打开,杨乃恩走出来,他宽慰地说:“别担心,我也认识周家的人,不如我去说说,劝他们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爹妈,生下儿女不是疼爱的,而是跟养猪似的,有出息后扑上去吸血。

、谎言

廖文鸯冷笑一声,把头发拢上去:“周家是什么样的人舅舅你还不清楚?贪婪自私,卖女儿养儿子,当年还想敲诈爸爸,要不是林老师看不过去,只怕就被他们得逞了。”都是同乡,杨乃恩比廖文鸯更了解周家父母,眉微微皱下:“网络上的事,很快也就过去了,不如你让小姜先休息几天,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廖文鸯看着杨乃恩:“舅舅,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件事,明显就是廖文鸾捣的鬼,想通过打击小姜让我束手无策。要知道,没人不知道小姜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她对我的重要性。”杨乃恩举起手示意廖文鸯停止:“鸯鸯,你也说过,周家的人贪婪自私,为了儿子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只要有一个契机,他们会缠住不放的。”

廖文鸯并没接舅舅的话,只是看着杨乃恩,过了很久才开口:“舅舅,你一直在帮廖文鸾说话,认为她还是那么单纯?十年了,舅舅,十年了,她一个人在外面十年,就算原来不会,也被人教会了。”廖文鸯的话戳中杨乃恩的心病,他看着廖文鸯久久没有说话,外甥女已经如此,如果连原本单纯善良的廖文鸾都变的算计不停,甚至为了打击廖文鸯而用无辜的人开刀,那自己真是罪该万死。对不起临终前把两个女儿托付给自己的廖凯,也对不起沈婉,还有自己的姐姐。

杨乃恩面上神情看在廖文鸯眼里,廖文鸯声音冰冷,如一把刀样把杨乃恩的心刨开:“舅舅,你别妄想了,就算我想和她做姐妹,她也不肯了。这回回来,她只怕抱着不是我死,就是她亡的念头。舅舅,你真以为你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杨乃恩听着外甥女一口一个舅舅,看着外甥女美丽的容颜,还有此时不被掩饰的恐慌和,恨,那种对廖文鸾的恨。难道说,自己一开始就是错的?一开始就不该帮着廖文鸯劝说廖凯改变主意把所有财产都留给廖文鸯,而是照廖凯原来的意思姐妹俩一人一半。这样她们姐妹最起码可以维持住面子上的交情,而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决裂。

姐妹反目,最苦痛的不是当事人,而是看着她们长大的自己。杨乃恩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廖文鸯叫他,但杨乃恩还是往外走,廖文鸯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到门口,见杨乃恩已经走的越来越快,舅舅他,会不会不帮自己?

恐慌袭上廖文鸯的心,毕竟在这个世上,只有舅舅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而朱英,不过是因为利益关系。脑中掠过无数念头,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命运变得无比悲催。那些建立在谎言上得到的东西,有时需要无数谎言去破。

廖文鸾听到开门声,抬头看见是杨乃恩走进来,眉微微一挑,回来已经一个月了,除了那次在门前的偶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杨乃恩。短暂的惊讶后廖文鸾站起身:“杨阿舅来了,请坐。记得你喜欢喝不加奶的咖啡,我让人给你倒一杯。”

杨乃恩止住廖文鸾:“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廖文鸾挑眉,杨乃恩深吸一口气:“鸾鸾,回去吧,回去美国。”猜都能猜到,毕竟廖文鸯才是他的外甥女,廖文鸾甚至没问为什么,只是笑着说:“十年前你们逼我离开,十年后还是怕我回来。杨阿舅,你们甥舅把我当傻子吗?”

杨乃恩摆一下手:“鸾鸾,我大学毕业到现在快三十年,家产总值差不多有两亿三千万,四年前和离婚时候分出三千万,留给孩子两千万,剩下的一亿八千万全留给你,鸾鸾,回去吧。”

廖文鸾面上的微笑渐渐消失:“杨阿舅,你以为我是为了钱?”杨乃恩摇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为了钱,可是我所能补偿给你的,也只有钱。我知道,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是姐妹反目,终究是不好的。鸾鸾,你爸爸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姐妹好好的。”

廖文鸾面上神色冰冷,看着杨乃恩缓缓地说:“然后,你和你外甥女就联手把我赶走?杨阿舅,你对得起你姐姐,那你对得起我爸爸吗?对得起我妈妈吗?要做恶人,索性你就做到底,你何必到现在又要来做好人?”

廖文鸾的话听在杨乃恩耳里是字字诛心,好人恶人,从没有想过要做恶人,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姐妹俩之间已经是剑拔弩张有你没我的地步。杨乃恩有些无力地说:“我知道,你恨我,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不需要把无辜的人拖进来。”

无辜的人,廖文鸾立即既想到周小姜,唇边浮起一丝笑容:“杨阿舅以为我是你外甥女吗?刻意制造一些事端周小姜的事,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和我没有半分关系。至于怎么处理,她是你外甥女的直接下属,只要她一句话,周小姜在公司里可以不受任何影响。杨阿舅,你怕的,不过是你那个外甥女会丢卒保车吧?因为,她是绝不容许有任何瑕疵的。”

廖文鸾举起手,虚空一指,杨乃恩却觉得那一指直直地点在自己心上,心顿时痛起来。他长叹一声,什么都没说。廖文鸾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杨阿舅,你比我活的时间长,当然明白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再怎么弥补都是错了。”

说完廖文鸾拿起内线电话,秦琳很快进来,廖文鸾对秦琳说:“请杨先生出去,以后我的办公室,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进来的。”秦琳应是,廖文鸾看着一脸伤痛的杨乃恩,又补充一句:“包括吴总。”

秦琳这下才微微诧异,但她毕竟在职场这么多年,早已明白有些话不能说,一样应是。上前请杨乃恩出去,杨乃恩看着廖文鸾,阳光通过大玻璃窗照进来,廖文鸾乌黑的发丝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这个美丽的有些倔强的女人,终于彻底和自己决裂了。

门缓缓合上,廖文鸾抬起头,脸色渐渐变的有些刚毅,廖文鸯,真是有个好舅舅啊,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好舅舅太心软,不然自己早就渣都不剩了。现在,又出了周小姜的事,看来,老天都觉得,不能让廖文鸯太得意了。

周小姜的父母既然已经决定要从周小姜身上咬下很大一块肉下来,顶好就是要周小姜继续为自己儿子做牛做马,怎么会只甘心在网上闹一闹?很快公司门口就多了一景,一对老年夫妻面前摊了一张白布,上面写满了字,大意就是网贴的那些,只求女儿能出来见自己一面,自己老两口也就心满意足,毕竟老两口也晓得又穷又老,女儿怎么会认自己。

天下人爱看热闹的不少,很快公司门口就被很多人围上,他们选择的位置也很巧妙,属于公共场所,保安也不能赶走他们。况且保安要是真的来赶,谁知道这对夫妻会怎么撒泼?一传十十传百,流言的速度永远是最快的,周小姜很快就知道爹妈又找到公司门口来,而网上的帖子也讨论的更加热闹,甚至有人把爹妈寻女的照片发到帖子上,下面一群人在那大骂周小姜不认爹妈简直是狼心狗肺,辛辛苦苦把她供出来找到好工作就转脸不认人了。

不少人要求人肉周小姜,而在跟帖下方,有人适时放出周小姜工作的公司职务和电话,一个也不落,一个也没错。周小姜从刚开始的极度愤怒中已经冷静下来,既然他们要毁灭自己,那就一起毁灭吧。但泪还是不可抑制地从眼眶流出,天下哪有希望女儿不好过的父母,可自己偏偏就遇到这样的父母。

电话铃在此时是那么地刺耳,接起电话,是一个愤怒的女声:“你就是周小姜,你好意思看着你爹妈在烈日下晒,你看看你爹妈住的是什么破房子,你好意思自己一个人住大房子,你这是不忠不孝,要在古代,你这样的就会被凌迟。一点点碎刮了。”周小姜听着这些谩骂,等她停了停才说:“你知道我吗?你了解我吗?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周小姜的辩论很快被另一波更大的谩骂淹没。

直到周小姜忍受不了挂了电话,可电话刚挂,就又响起,接起来又是同样的质问和谩骂,一个两个三个,这天直到下班,周小姜不知道接了多少个这样的电话,还不能拔电话线。而外屋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只怕也十有八|九是那些自认为非常正义的网友打来的。

夏日的阳光渐渐收走它最后一丝光线,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周小姜不想动,整个人像木塑泥雕一样坐在座位上,连眼泪都不想流出来。毁灭吧,既然这么多年的辛苦白费了,那就毁灭吧。

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裁纸刀,雪亮的刀刃在黑暗中闪着光,在细白的手腕上慢慢地比,一刀划下去,要选择最好的地方才能达到目的。

、第 20 章

外面艳阳高照,行人匆匆赶路,但还是有不少人会停在那对老夫妻面前,围观讨论一下,也有人对着这栋大厦指指点点,一点也不在乎被太阳晒。

会议室里的冷气开的很足,周小姜坐在窗子旁边,不用回头就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已经持续三天了,更加深了那些自以为自己很正义的网民的印象。微弱的解释淹没在如潮水一般的谩骂之中。而现在,公司被骚扰到已经需要开会来决定是否辞退自己。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周小姜吸一口气,看向左手手腕处贴着的那块创可贴,当锋利的裁纸刀划下去的时候,疼痛袭来也让心里清明,既然死都不怕那就好好活着。丢开刀子用手按住伤口,等血至了后找出办公室备的急救包消毒包扎,做这些的时候周小姜动作流畅毫不迟疑,如同伤口是在别人手上一样。

手上的伤口总归是会好的,可有些事该来的还是会来。把手里的咖啡一口喝完,周小姜抬头看着会议室里的人,能感觉到廖文鸯向她投来抱歉的眼神,做为她的助理,周小姜再明白不过这眼神的含义,趁上一个人说完话准备开口主动辞职时候。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不同意辞退周小姐。”周小姜的举动被这句话打断,望着说话的人,周小姜有些诧异,如果是别人还是有可能,可是这明明是和廖文鸯水火不容的廖文鸾啊。按说这种能够打击廖文鸯的事,廖文鸾不该放过才对。

吴雁南的眉挑起,廖文鸯同样满脸惊诧,公关部经理开口:“廖副董,虽然说这是私事,可周助理是公司的高层管理,这件事处理不好对公司的声誉也有影响。既然周助理有主动辞职的意思,不如…”

廖文鸾已经打断她的话:“你也说了,这件事处理的不好会对公司的声誉有影响,那处理的好呢?刘经理,你是公司的公关部经理,这件事到现在,已经不再是周小姐一个人的家事,你没有任何处理危机的办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建议辞退周小姐来让公司免于受损。今天是周小姐,那明天呢,假设明天有关于我或者在座的某一位的流言传出,是不是统统辞职不干了?那我们的竞争对手不需要做别的事,只要到网上找一群水军抹黑公司领导就可以了。”

廖文鸾回来这个把月,公司里接触到的人并不多,每次开会她也很少发言,刘经理被她这么咄咄逼人地一说,立即解释:“廖副董,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廖文鸾抬起一只手:“没什么当时的,要寻是非,我可以担保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都能寻出是非来,包括你,刘经理。”

刘经理的脸有些发青:“廖副董,我有什么…”廖文鸾并没看她,只是看着在座诸位:“周小姐的身世经历我想在座各位都很清楚,像她这样一个出身困顿仍然努力学习,并且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公司高管的人,理应得到大家的敬重而不是诋毁。至于那对父母,我并不认为,一对剥削女儿来养育儿子的父母能够称为父母。”

廖文鸾说的轻描淡写,周小姜的悲伤慢慢漫上心头,但毕竟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女,努力把泪忍下。有人已经开口:“周助理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也很敬佩,但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况且先入为主,我们…”

廖文鸾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那就是公关部的事了,刘经理,处理这种危机,本来就该是你们公关部出面。公司设立公关部,不会只是为了宣布一下公司什么时候有些什么计划而对危机处理束手无策吧?那公关部每年三百多万的花费是用来养吃白饭的人吗?毕竟宣布公司有什么计划,秘书就完全能做到。”

廖文鸾这话说的很重,刘经理想开口辩解都没有用,吴雁南轻咳一声:“就按廖副董的意思办,就由你们公关部负责这件事,我希望两天之后,网上舆论完全转向,至于别的,”吴雁南看向周小姜:“公司只能帮你到这一步,剩下的事你自己处理。”

周小姜点头:“我会的,给公司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很抱歉。”刘经理有些委屈地开口:“吴总,有些事我们能做,可是有些事需要去找专门的公关公司,这笔费用怎么办?”廖文鸾真心觉得不知道这个刘经理漂亮的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有些不耐烦地开口:“看来刘经理很为公司节约资金,这样,去找公关公司这笔费用就我出,不就几十万。”

真要廖文鸾出钱就成笑话了,廖文鸯也开口了:“刘经理,这笔钱当然是公司出,你现在就去找专门的公关公司,拿出个方案来,今天下午下班之前,我需要看到结果。”刘经理这才起身出去。

吴雁南见没什么别的事,示意散会。周小姜见转瞬之间,自己的命运再次发生改变,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见廖文鸾已经准备走出去,赶紧叫住她:“廖小姐,谢谢你。”廖文鸾看一下廖文鸯才轻声说:“你从初中开始,就由爸爸资助你读书,我相信我爸爸的眼光,他绝不会资助一个不善良的人。”

说完廖文鸾就走出会议室,廖文鸯本已渐渐平静的心在听到这话后又开始翻滚起来,努力吸一口气才勉强让脸上露出笑容对周小姜说:“小姜,你不会怪我吧?”丢卒保车虽然没有实施,但那种抱歉眼神已经表明,廖文鸯决定放弃周小姜,周小姜微微一笑:“廖副总,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况且我的事,的确是给公司带来巨大麻烦,为了公司您这样想也是正常的。”

廖文鸯的神色微微有些凝滞,但很快就说:“好,我知道。”门被从外推开,有人走进来对廖文鸯说:“廖副总,公关部那里,有些细节需要周助理过去核实,您看?”廖文鸯努力让面上的笑容平和:“小姜,你这几天就处理这边的事吧,我这里,还有别人呢。”周小姜应是后和公关部那名员工走出去。

廖文鸯站在那里看着周小姜离开笑容渐渐消失,廖文鸾,不再是那个十年前莽撞冲动的人了。这么漂亮的一手,不但收买了人心还往自己身边埋下个钉子,可是她以为,这样就够了吗?廖文鸯的眼渐渐变的冰凉,既然你要不死不休,那我也就奉陪到底。

周父周母正在对路人诉说着女儿的不孝,周母还捶着胸口说:“我为了供她读书,去河里捉鱼,这手都被水冻坏了,有个手指头一直动不了。小姜啊,你但凡有一点良心,就出来见我们一面吧。”说着周母开始哭起来,面色憔悴头发花白的老人在烈日下哭泣,很容易激起路人的同情心,已经有人开始骂周小姜如何如何不孝,还有人拿起手机,准备继续拨打公司电话问怎么还不开除周小姜的时候,大厦门口那里走出来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