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多想,再说,当初是我提出分手的,这么多年,我哪还会想着回头?”来茴抽出纸巾,抹干净手,状似无所谓地说道。

“小茴,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妈才跟家逸分手的?”来如芸一直介怀这件事儿,看女儿愿意同她谈了,便试着问出来。

“不是,上大学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总是吵架,或许是彼此都太了解了,缺点掩都掩不住时,互相都厌烦!”

“唉,那是你们年纪太小,不懂得该怎么去处理感情!”

应该是吧,那时候的他们究竟怎么了?来茴想不出个所以然,爱情是没有逻辑的,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就开始急躁,互相撕扯,伤害。一旦失去了,理智重回大脑,清醒了!

便清醒着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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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逸同周于谦签订了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份合约,MOIO新产品的代工。周于谦除了让秘书将利润的百分之五汇入谢家逸在海外的户头外,又宴请MOIO各高层在夜总会大行其乐。

人到齐后,艳丽的妈妈像母鸡带小鸡一样,牵出一群形色各不同的美女,清纯的,美艳的,妩媚的,真是百花齐放。众人陆续点了合自己胃口的。谢家逸放眼望去,要了一个脸上留有几分“纯真”的小姐,周于谦是老顾客,自然有常陪的,倒是不必费心。

灯红酒绿间,“名流公子”已是醺醺陶陶,西装脱下,衬衫敞开,揽着小姐摸捏调笑。周于谦和谢家逸却把小姐扔在一旁,心不在焉地谈些无关紧要的“公事”。

其实,谈“公事”只是个名头,两人中间夹了个来茴,一个是前男友,一个是情夫,这般别扭的关系,加上曾有过节,导致他们在暗中互比着耐性,谁也不肯向对方先露出色令智昏的一面,这无关于爱,而是男人的脸面。

男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明明心里养着个禽兽,却仍是要用锦衣华服来遮遮掩掩,充装门面。

到了下半夜,MOIO的几个手下开始撺掇谢家逸唱歌助兴,谢家逸连连摆手,接着,周于谦带的几个下属也跟着起哄,自作主张地让小姐从排行榜上选了首通俗易唱的歌曲,又把无线话筒塞到他手中。自家同事的面子可以不给,合作公司的面子却不好驳回去。

盛情难却,然而,当歌名显示在大屏幕上,再熟悉不过的音乐响起时,家逸愣住了,很快的,他又恢复如初般镇静,只是首歌而已,他虽这样想,启口却是艰难的

低低的男声,如一片秋叶从枝头轻轻落下,带着凉凉的微风,拂面而过,他的心却愈渐沉重,记忆猝不及防间一涌而上,沉沉地压向心头。

高三毕业时,班上的男同学聚在简陋的卡拉OK厅里庆祝高考结束,没有豪华的包房,没有昂贵的名酒,没有漂亮的小姐,只有一堆穷酸的学生,手抓着750ML装的青岛啤酒,豪气万千地举瓶碰撞,借着几分醉意,他和同学瞎吼出这样一首歌---“秋天的风,一阵阵地吹过…”

同样是秋天,去年,来茴在操场上对他说---我喜欢你!他回头,身后只有情绪高涨的男同学,他骤然失了兴致,从椅子上勾起外衣,默默地走向门口,没人发现他的悄然离开。

街上的风含着夜深的凉爽,昏黄的路灯拉长他的影子,人行道上,他歪歪斜斜走到一个小商店前,提起柜台上的话筒,任性地在凌晨拨出来茴家的号码。

我想你!他低低地说。好想抱抱你!

可是我醉了,如果还能走到你家楼下,如果能去你家,来茴,我一定要抱够你!

他说完挂了电话,拿出一块钱付给老板后,坐在店铺旁的台阶上,他醉得不能走了。

风越来越急,他久久地仰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仰到脖子酸痛,才把视线转向前方,醉意朦胧中,穿着白色T恤的来茴噙着笑站在他面前。

来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讶异地站起来,走下台阶,手试探地搭上她的肩,确定他不是醉了,她真真实实地站在他面前。

我来给你抱的啊!她笑着。你走不到我家,我就来找你!你忘了我家的路,我就来接你!她朝他伸开双臂。家逸,抱我吧!

月亮移到头顶,洒下柔和清辉,小城凌晨的街头,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紧紧地抱住她,用倾其一生的热情抱住她。

你怎么会找到我?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我们的城市好小,相信么?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来茴那时这样说。

也许不该到大城市的,否则,你怎么会找不到我了?家逸难过地想。

众人皆醉,只有周于谦静静地听着那份忧伤,像是从心底嘶吼出来的忧伤,也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谢家逸的眼眸隐约飘浮着一层泪光…

音乐的尾音渐渐消失,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房间,谢家逸笑容可掬地应付众人的称赞,仿佛,他没有唱过那首歌,仿佛,这个房间从来都没有过忧伤。

喧哗又起,小姐的娇嗔声,男人的调笑声,杯壁的碰撞声,谢家逸悄然走出房间,没有人发现他身上的落寞。

宁静的露台上,他背靠着栏杆,海风从身后吹过来,手机屏幕亮着蓝光,上面显示着一串他从未拨过,却烂熟于心的号码,拇指按在拨出键上,久久没有揿下去,因为房间里的周于谦,他永远都没办法如四年前那样,毫不犹豫地拨出去…

他的心里在拔河,一边告诉自己,只是以老同学的身份问声好;一边又在否定,只是一首歌而已,只是想起了往事伤感而已,无关感情,你并不是在想她!

大脑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手机却振动起来,“肖钰 来电”覆盖掉那串号码,他滑动手机。

“家逸,你在哪里?”

“郁江路的---夜总会!”他很少对别人撒谎,除了来茴。

“夜总会?你有没有叫小姐?”

“叫了,不过没碰她!”

“家逸,我想见你!”

他沉默了会儿。“我喝醉了!”

“哦!知道了。”

那边失望地切断了通话,未拨出的号码又出现在屏幕上,他看了很久很久,看得眼睛都花了,看得那串数字都模糊了,才把拇指移到“C”键上,连按了十一下…

其实,手机上还有个键,只要按一下可以把数字全部清除。

那个键,是拒听键。

他也许没想到,也许是因为,每按下一个数字,他就多了一秒的时间去考虑,考虑要不要听听她的声音。

屏幕的背景灯灭了,渴望的火苗也随之熄掉了,手机像一块燃烧过的黑炭,没有温度地躺在他手中,他挺直身躯,把手机放回上机口袋里。

这是个大都市,来茴找不到他!

回到奢靡的房间里,众人都已尽兴,各自带了小姐出场。谢家逸和周于谦在停车场告别,两人都未携带“礼品”,自家的司机已打开车门候着,礼貌地握手后,分头坐进自己的汽车。

谢家逸刚上车,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还是肖钰的来电。

“家逸,你还在里面吗?”

“在停车场,正要离开!”他疲倦地说道。

“我在门口!”

谢家逸心头一震。“什么?”

“我在夜总会门口,家逸,我想见你!”不等谢家逸开口,那边又说道:“我就站在路边的广告牌下面!”

谢家逸转头,透过灰色的车窗看去,亮着蓝光的广告牌下,肖钰弯着腰左顾右盼,黑亮的直发倾泻到胸前,淹没了耳边的手机。

“停车!”他朝司机大喊一声。

车子甫一停稳,他立刻冲下车,不顾街头人来人往,一把将肖钰带进怀里。那种急切,像是捡回了遗失多时的宝贝,像是不停在拍动翅膀的鸟儿归了巢,像是孤单地亮了千百年的路灯终于等到了守灯人…

又像是,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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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逸这晚把肖钰带回家了,他明白是自己冲动,因为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一路上,他想了很多的借口,然而,一旦面对肖钰那双澄澈的眼睛,他便无法启口。肖钰答应跟他回家,按理说,他应该是兴奋的,不该是忐忑不安,只想一逃了之。

几年前,同样的晚上,来茴把自己交给他时,那种兴奋,那种喜悦,那种像是征服了全世界的满足,至今还记忆犹新,同样是女朋友,心境为何相差那么大?

谢家逸把一切归咎到那首歌上,他觉得自己不该唱那首歌的,他一向认为,面对感情时,人很脆弱,譬如一张压在箱底早被遗忘的旧照片,若在多年后翻出来,即使曾经爱得并不是那么深刻,那张发黄的照片也会变成你爱得深刻的证据。于是,你可能对着照片回忆往昔,你为曾经的甜蜜落泪,你甚至会觉得,呀!原来,她才是我真正爱过的人!当初我们真不该错过的,不然,我们现在该有多幸福呀!

谢家逸想着就是那首歌的错,他拼命地想向自己证明——他不爱来茴那个负过他的人了。然而,他若理智一点,或许就会想到,肖钰的出现,是不是给了他一个错觉,错以为还是在多年前,以为还是来茴在街头找到他的时候,他只是把当时的那种激动在多年后转移到肖钰身上。

或者说,他的尘埃落定,只是想弥补当初与来茴分开的遗憾。

“我送你回家吧!”这句话在谢家逸喉咙里溜了几百圈,站在家门口输入开锁密码时,话都滚到嘴边了,却被肖钰的一句:“快点开门,外面好热!”给生生地逼了回去。

等到肖钰洗完澡穿着他的大浴袍躺到床上时,一切都晚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很‘正常’地剥开了肖钰的浴袍,很‘正常’地吻了她,也很‘正常’地陷入当中。

然而在子弹上膛时,他迟疑了,但那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没办法对着的肖钰说出——我送你回家,或是,我刚刚想到了别人!

所以,在肖钰询问的眼光下,他找了一个恨不得把自己灭了的借口——

“对不起,我忘了买安全套!”

肖钰温柔地攀上他的肩,体贴地说道:“没关系,今天是安全期,再说,我也可以吃药!”

谢家逸神色凝重起来,随后闭上了眼睛,若他此时是衣着整齐地跪着,再在胸前划个十字,那就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在惭悔,也是在告别——

跟过去告别!

一切发生了!

他不是肖钰第一个男人,他知道,肖钰曾爱过别人,也爱得不浅!奇怪的是,他并不介意,好像,几年前来茴把完璧之身交给了他,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肖钰打了个呵欠,翻身睡了。谢家逸倒像是被侮辱了一般,头发凌乱不堪,没有求生意志地靠在床架上,手足冰凉得如同死人。黑暗中,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叫着——来茴!来茴!来茴!来茴!

眼角滚落一行清泪。

他的心情仿若是个仅有一枚硬币,却许错了愿的孩子,想跳下喷水池拿回硬币,收回愿望,却发现,千千万万的硬币中,他再也找不到当初扔下去的那一枚。

镜子里照出他黑黢黢的影子,冷气寒飕飕的,他挪了挪手,触到肖钰的发丝,凉凉的,滑滑的,像是床上铺了水帘子,拈起一缕,缠绕在指尖,仿佛丝丝缕缕都是凉透了他心的哀愁。

来茴!来茴!来茴!他的嘴歇不下来,像是肚子憋了许多个来茴,非要全部吐出来不可。

几年前的那夜,他也是那样唤着她!

那天晚上,来茴在街头找到他后,抱了许久都抱不够,夜越发地深了,他全身地重量都压到她身上,来茴捏着他的耳朵,说回家吧!

他咕哝道:不回,我还没抱够!

可是我冷。来茴推开他。到我家了再抱吧!我妈去乡下舅舅家了。

家逸单纯地想,他只是不想和她分开。所以,和她一起去了她家。但他高估了他的自制力。一开始,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像两个连体人一样,她去倒水,他从身后搂着她,跟她齐步走到桌子前,看她揭开温水瓶盖子往杯里注满水,又和她一同转身,小心地走回沙发,就连她去卫生间,他也是到门口才松手,然后守在门边,等她一出来,便又抱上了。

这样难分难解,自然是不可能抱抱就满足的,交往一年多,他都只限于亲吻,最多手占点便宜,那也仅是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柔柔地抚摸她光滑的背。而那天晚上,原本就有了几分醉意,骨子里的不安份就开始作祟,趁着来茴陶醉在他的吻中,大掌覆上她发育良好的胸脯,温软腻滑的触感传到手心,情不自禁地揉搓起来,来茴被他揉得遍体酥麻,只顾着哼哼吟吟。借着,他一鼓作气地把手伸到她的运动短裤里,来茴陡然睁圆了眼睛瞪着他。

在她惊诧的目光下,家逸觉得自己就是一色痞子,无比尴尬又不舍地将手抽出来,吞吞吐吐地说道:对…对不起,我一时没克制住。

来茴嫣红的脸蛋儿又红了一分,低着头不敢看他。家逸也不敢抱了,规矩地坐在旁边,虽说是没抱着,两人却都在暗自回味刚才神魂飘荡的滋味。

来茴说:你坐到我的书了。

沙发本来就小,家逸挪挪屁股,又挨一起了。他小声说:我还是想抱你,怎么办?

那就抱吧。来茴说着偎到他怀里。

家逸最后把她抱上床了。一米多宽的单人床,浅绿色的净素床单,被子也是浅绿色的,被面绣着大朵白色的昙花,展开的花瓣洁白似雪。家逸费了好大的劲,汗都滴出来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来茴羞涩地闭着眼睛,所以看不到他窘得发红的脸。

天微微泛白,家逸已经打算放弃了,最后一次挺身,来茴蓦地一声大叫,身体挣扎起来,他的手臂被抓出好几条血痕。处子血顺着大腿内侧落在床单上,滴出几朵红梅,她终于成了他的。

对不起,对不起,来茴…他半跪起身,抱着她,一声声地道歉。

来茴嘤嘤地啜泣。家逸,我很痛!不要了行不行?

好,不要,不要。他嘴里应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不要就不要,只要她说出来,他都答应。

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只管搂着她,在她耳边一个劲儿地叫着她的名字:“来茴,来茴,来茴…来茴,这辈子我只要你,这辈子我只要你!”

来茴,今天我要了另一个女人!他无声地吐露出这句话。

窗帘的缝隙透出一丝浅蓝色的光束,手表上的夜光时针指向六点,谢家逸瞅了一眼身旁的肖钰,起身把睡衣穿上才躺下阖眼。

程兰经过半个月的休养,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来茴本来是打算跟她好好聊一次的,刚没说两句,欧阳擎少便来了。她借口有事,便上了七楼探望母亲,去得不巧,来如芸正好在睡觉,她退出病房,准备下楼买本杂志,好打发时间,却没想到,在走廊上遇到了肖钰。

来茴本来忘记她了,所以,当肖钰叫住她的时候,她想了老半天才想起在宴会上认识了这么个人。

“你好!”她冲肖钰微笑。

肖钰回了个笑。“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畅销书作家嘛,有没有带你的作品,这样我就不用下楼买杂志了!”她开玩笑道。

“没带呀!下次送你几本!”肖钰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个号码给她。“这是我的手机,有空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过来——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妈生病了,在这里治疗!你呢?”

“我也是一个亲戚生病了,过来探望的!”

来茴再找不出话跟她聊,收起电话号码,说道:“你先忙,有空我打电话给你!”

“好的,拜拜!”肖钰跟她挥挥手。

来茴刚进电梯,靠右手边的病房门打开,谢家逸从里走出来,见肖钰望着电梯,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肖钰调皮地眨眨眼,笑道:“你女朋友,不过要加个‘前任’”

谢家逸怔住。“你是说来茴?”

“嗯,刚巧遇到她,聊了几句,她说她妈生病了,也住这里,真是巧,对不?”

“哪个病房你知道吗?”

肖钰摊开双手,耸耸肩。“不知道,她没说,不过我想应该就是住这层楼吧!”

谢家逸目光扫过整排病房,随即笑笑,说道:“我待会儿还要回公司,你跟我一起走吗?”

“嗯,你等我一下,我进去跟表哥说一声!”

待肖钰进了病房,谢家逸转身逐个病房地寻找,在靠左边的第四个病房,他看到了“来如芸”的牌子,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帮我查个病人,你们医院的,叫‘来如芸’,来去的来,如果的如,芸是草头下面加个白云的云,是VIP病房的…我想知道她患的什么病!…别跟我讲那些规矩…我现在不方便,你查到以后,回个电话给我!”

正文

雨后破空而出的太阳镶着一溜红边儿,分出千丝万缕明艳的光芒,照射着喧嚣的马路和蜂涌而出的人潮。车窗封闭的空间里,安静得那么自然,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嗡嗡声,谢家逸的心“腾”地跳了一下,才戴上耳机。

那边从善如流地报告查到的情况,谢家逸默默地在心里重复自己听到的:四年前九月住进医院…中风…全身瘫痪…有接受过其他医院的治疗…“我知道了,谢谢!”

“家逸,我到了,靠边停车啊!”肖钰轻推一下发愣的谢家逸。

“哦,好!”谢家逸忙打着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

“小心开车!”肖钰丢下一句话后便下车了。

车里保持着一种虚幻的寂静,出了市区,驶上蜿蜒的山道,两旁是矮矮壮壮的侧柏,直登山顶。谢家逸放倒椅背,似片轻飘飘的树叶般躺了下去。隔了一道膜的车窗,外面的世界看起来是灰蒙蒙的,手指按下控制键,只需几秒钟,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发现自己竟没了勇气。

没有勇气去寻找答案,回一趟老家,就可以知道芸姨是不是正好在他们吵架的那段时间生病的,如果是,面对这迟了四年的答案,他该怎么办?

忘记来茴给他的伤害,是他引以为傲的一件事,当年他从烟头酒瓶中爬出来,整理得干干净净站到人前时,他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夸奖他一番:瞧他不多容易啊!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冷静理智和伤口的迅速愈合能力,都是他该骄傲的。

回国后再见到来茴,他以受害者的身份宽恕了她,连他自己都觉得该称赞自己的宽宏大量。如果到头来都是他自讨苦吃,那他的骄傲要怎么办?他的宽宏大量有多可笑?他可一点也不想恨自己。

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他这样想着,发动了汽车。

到下山的路口他放慢了车速,路标牌上指示,左边通往市区,右边通往机场高速,他的心像一个钟摆,一下左,一下右。他觉得自己有病,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说服自己,却在刹那间,因为一个路标牌又动摇了。

他决定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方向盘往右一打,拐进通往市区的车道。只行驶了一分钟,煞车声响起,他又倒车回到原地,拨了个电话让秘书到机场取他的车,然后往机场的方向飞驰而去。

周于谦同李月琴的关系在这一个月内可谓是“轰轰烈烈”,虽然以前也是把吵吵闹闹当成家常便饭,但现在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干脆把家变成了战场,把锅碗瓢盆当成了武器。

今次的吵架只因为李月琴问他:“为什么上个星期没回家?”

周于谦没答。

她伏低做小,又问:“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爱我了?”

周于谦仍然没答。

李月琴觉得自己都忍气吞声地跟他好好谈了,他竟爱理不理,“砰”地把碗一摔,又搬出老话:“我为你了放弃了事业,心甘情愿地当个家庭主妇,你是怎么对我的。以前别人说到手了就不珍惜,我还不信…”

周于谦拈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打断她道:“结婚第一年,你就说不信了,今年是第七年,你会信才出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