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勍淡淡道:“之前我也不知,这不是知道了马上来告知你。”

“我家中简陋,恐怕无法待你周全。”

“既是拜师学艺,自然要吃苦,又怎能挑三拣四。”

“这……”

安勍道:“冬菇可是不愿意收我为徒。”

冬菇道:“这倒不是,晏珺聪明伶俐,天赋极高,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好徒弟。”

安勍笑笑,“那便好了。”

冬菇迟疑道:“可是……”

安勍道:“冬菇,你不必有过多顾虑,我去你处学艺,你只当我是个普通学徒就好。”

冬菇道:“不知晏珺要学多久?”

安勍道:“自然是学成而归。”

“这……”绘画乃是终生技艺,又怎有所谓“学成”的一日。冬菇心中无奈,又知说出来也改变不了安勍的决定。

安勍抿嘴而笑,“师父,我们何时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朋友抱怨罗侯戏份少,想他快点出来。

首先我替罗侯感谢大家关心,文章目前正在交代剧情,与罗侯从前经历相关,也是之后故事的铺垫。可能这几章有些无聊,大家见谅。

我对灯起誓,会让罗侯尽快出来的。

34第三十四章

“师父,我们何时出发?”

冬菇叹气,“你要准备多久?”

安勍道:“师父若是着急赶路,明日便可走。”

“呵。”冬菇坐在床边,“你还是唤我名字吧,叫师父我实在是不习惯。”

安勍点头,“好。”

“你若没有过多的包裹行李,我们明日就出发吧。”

“好,珺儿回去准备,这便告辞了。”

“请。”

安勍离去,冬菇还似做梦一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她朦朦胧胧,似懂非懂。这半柱香的功夫,安勍一进一出,就已经拜她为师了?

还要带他一同回去……

冬菇一时头大。

这要如何才好,罗侯的事情就已经让她焦头烂额,现在还要带这个小王爷回去。他虽说自己拜师学艺随便吃苦,可毕竟身份尊贵,有点什么闪失她要如何同安南王交代。

还有,这个安南王也真是奇怪,她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素未蒙面的人,还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拜她为师,远离王府去学艺。

想来想去也不得头绪,冬菇也懒得再想,她将被枕铺好准备睡觉。

烛灯一熄,屋子顿时陷入黑暗。

冬菇和衣而眠。

……

谁知,还在半睡半醒间,冬菇忽然觉出一丝异样。

搞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冬菇皱紧眉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哪知这一睁眼,差点吓个半死——————

黑暗里,一条人影直直地站在她的床前,面对着她,向下俯视。

这可真如深夜见鬼,冬菇下意识地想要大叫。

她这边刚想开口,那人影俯身,一只手迅速伸过,紧紧地捂住冬菇的嘴。

“别出声,是我。”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却是似成相识的嗓音。

冬菇心有余悸,她手上颤抖,覆在来人手臂上,示意她拿开。

“……廖文介?”

“是我。”

冬菇心里怦怦直跳,她压低嗓子,“你想吓死我?”

“哧。”廖文介耻笑一声,“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能被吓死,我已弄出这么大动静,你却还没有反应。”

冬菇坐起身,“你……你事情办妥了?”

廖文介道了声是。

冬菇道:“那你今日来是为了履行约定的?”

廖文介道:“不然你以为我来干什么?”

“不不,就是这个。”冬菇一骨碌坐起来,脑子也慢慢清醒了,她问廖文介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安南王府那么多侍卫,你是如何走进来的。”

廖文介眉毛一挑,慢悠悠道:“你今天只能知道一件事,要么是罗侯的事,要么是我如何潜入安南王府,你自己选吧。”

冬菇毫不迟疑,“罗侯!”

廖文介哼笑,靠在桌子边。已经快入深夜,周围寂静一片,冬菇不敢点灯,只有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廖文介面孔。

她小心地问道:“我们在这里说话安全么,要不要换一处?”

廖文介却一脸无所谓,“我都没说危险,你乱担心什么?”她见冬菇面色仍是谨慎,翻了一眼。“有人近屋我会察觉的,不必担心。”

武功高手么,冬菇不知她身手到底好成什么样,谨慎起见,她话语声音还是压得极低。

“你今日来找我,也就是说你已经见到我说的那两个人了。”

“是。”

“那……”

廖文介抱臂胸前,“你想问什么,我将那两个女人怎样了?”

冬菇点点头。

“杀了。”

廖文介轻描淡写,神态淡然,就如同她杀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只鸡。

冬菇心里却是一颤。

她骨子还是从前的那个人,生命对于她来说无比珍贵。她无法像廖文介这样,视生命为草芥。

“怎么,怕了?”

冬菇摇头。

“如果这点都受不了,我还是不要同你说罗侯比较好。”

冬菇抬头看她,“你说吧。”

廖文介嘴一咧,笑得不怀好意。

“你可要想好了,罗侯做的事情比起我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别到时候我对你说了,你自己受不住,回去再一纸休书给罗侯赶出去,那我可对不住他了。”

冬菇却没有同她说笑,她借月光看向廖文介的双眼。

“我并不是害怕。”

廖文介道:“那是什么?”

冬菇道:“愧疚,无奈。”

廖文介一怔,道:“为何愧疚,又为何无奈?”

冬菇道:“我若不告知你那两个女人的事,你也发现不了。你发现不了,她们便不会死在你手里。所以,虽然不是我亲自动手,可她们却间接被我所杀。两条性命寄于身,冬菇无法不愧疚。”

“那无奈呢。”

冬菇顿了顿,道:“身不由己是无奈,即使冬菇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却一定要这样做。”

廖文介看着面前的女人。

“你觉得这样做不对?”

冬菇点头。

“哈。”廖文介不禁一笑,“你愧疚无奈我都可以理解,唯独这个不对让人匪夷所思。”她身体微微前探,似是想离冬菇近一些。“我同罗侯是一伙的,你向着我便是向着罗侯,你怎么会觉得这是错的?”

冬菇未避廖文介直视的目光,她轻道:“杀人是罪。”

杀人是罪。

这四字一出,冬菇顿感周围气氛一变。再看廖文介,后者目露凶光,脸色极为难看。

“你说什么?”廖文介面露讥讽,“罪?你知道我最喜欢杀什么样的人么,便是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若杀人是罪,那保家卫国拼杀前线的将士全都是罪人?”

冬菇摇摇头,“廖姑娘,你想偏执了,我非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被杀的人被夺走余生幸福,杀人的人夺走他人的余生幸福,这是罪;而天下不平,战乱四起,百姓颠沛流离将士身处战火,这也是罪。前者是小罪,是普通人无奈之罪;后者是大罪,是当权者无能之罪。”冬菇轻声道:“此罪非彼罪,在下完全没有贬低将士们的意思,廖姑娘误会了。”

廖文介缓缓直起身,眼睛直直地看着冬菇。

“你到底是什么人……”

冬菇不懂她的意思,“怎了?”

廖文介心里久难平静,她一腔怒火只让冬菇淡淡几句便化掉了。她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好似认识她,又好似不认识。她如此瘦弱,坐在那里,自己只消两根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可她又好像很高大,强壮到廖文介连出手的念头都不敢产生。

“廖姑娘?”

这一句唤回廖文介意识,她哼了一声。

“伶牙俐齿,百无一用!”

冬菇苦笑,“是,廖姑娘见笑了,我本也没什么本事。”

廖文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溜达,慢悠悠地也不说话。冬菇起初还追随她的身影,礼貌等待,可后来她实在是着急罗侯的事,犹豫再三,终于开口。

“廖姑娘,不知罗侯……”

廖文介明知故问道:“罗侯怎了。”

“这……”冬菇叹气,“廖姑娘,冬菇刚刚失礼,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冬菇这里向你赔罪了。”

“哼。”

“廖姑娘,请你体谅冬菇的心情,我实在是担心罗侯……”

廖文介想了想,对冬菇道:“你可知,现下,我并不想告诉你罗侯的事情了。”

冬菇道:“为何?”

廖文介没有答她,却是在心中默默沉吟。

她现在不确定是否要将此事告诉冬菇,虽然她们只谈过短短两次话,可她却从这简短的话语中感受了许多。

她未仔细调查过冬菇。从前,在她眼里,齐冬菇只是罗侯的妻子,一个平凡的女人,没有任何意义。

可她错了。

这个女人并不平凡。第一次见面,她的机智给她留下深刻印象,而第二次见面,她的话语又让她为之动容。

齐冬菇怕她,又不怕她。

廖文介心道,我能用武力使她屈服,可是让她心服却做不到。

思及最近的事,廖文介心中烦躁。那事尚有瓶颈,因为罗侯的原因,她虽有头绪却又无法彻底解决。

她看向齐冬菇……如果是这个女人,或许会想出什么办法。

可是……

“你要想好了,若按照你‘杀人是罪’的想法,那罗侯可谓是罪大恶极,你确定你想知道?”

冬菇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丝毫考虑。

“是。”

“你重人命,可他杀人不眨眼,你不用再考虑一下,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了。”

“呵。”冬菇听着听着居然乐了出来。“廖姑娘明明想说,怎地如此不爽快。我都这样应下了,你还担心什么?”

廖文介莫名起火,“你这张嘴真是了不得,饶不了人是不是?”

“哪里哪里,廖姑娘说笑了。”

廖文介恨得牙痒痒,奈何她同冬菇说话,一点嘴上便宜也占不了。

“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所有。”

廖文介道:“这故事可很长。”

冬菇笑道:“长夜漫漫,有得是时间给廖姑娘回忆。”

35第三十五章

“想你应当知道,罗侯曾经当过兵。”

“对,这我知道。”

“那我们就从他当兵时说起……”

莹莹月辉,廖文介整理思绪,开始悠长的回忆——

“六年前,雪境蛮民来犯,朝廷大举征兵,前线多了许多士兵,这其中就有罗侯。”廖文介道,“本来,男子随军是不允许上前线的,罗侯实属例外。”

冬菇道:“因何例外?”

廖文介道:“你可知,男子随军,通常要做什么?”

冬菇摇摇头,“这我不知,想来是缝缝补补,洗衣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