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妍敲了敲扶手:“你还真是大忙人,对了,沈滟初呢,怎么没见她跟你一起回?”

他把鼠标滑到文本框,一边敲着键盘,心不在焉地说:“她要留一天,跟同学聚聚,反正她现在课少,也不急着回去。”

周思妍听他一说,突然想起什么,问:“她读的国际法是不是,上次听说要去你哥那实习还被你哥拒了,你爸发了一通脾气…”

他抬起头来,表情有些尴尬:“那件事是我妈处理的不好,也没跟我哥商量一下直接安插过去了,我哥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又跟我爸吵了一次,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周思妍叹了口气:“你们家哎,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

席向阳苦笑了一下,镇定下来,专心弄他的材料。

依波听的糊涂,疑惑地望着周思妍,她朝她嘘了一声,凑过来:“现在不方便,有空再跟你说。”

周思妍说的没错,这场争吵来得快去得也快,被摆到台面上的问题终于勉强得到了一个答案,算是解开了彼此的心结。她从前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有什么也是藏在心里,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可是遇见席向晚以后,她变了,变得任性和不安,变得主动而贪婪。她从前最爱看《傲慢与偏见》,每个女人都想成为伊丽莎白,聪明、骄矜并且故我,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遇得上Mr Darcy,英俊、深情并且多金。

那些痴心妄想的日子里,她的心不断地退却,告诉自己席向晚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梦,早点醒过来才不至于一场空欢喜,然而现在,她已经一头栽进了这个梦里,并且固执己见地不想再出来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席向晚的伊丽莎白,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是她的Mr Darcy。回到现实里的爱情,经不起想像出来的标准化。

怀着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她迎来了新的一年。下班时,想起前段时间因为太忙而被夜露冻死的仙人球,特地搭了车去花鸟市场。

他打电话过来时,她正被一个老板忽悠着买一颗风信子的球茎:“姑娘,买这个好,风信子又叫西洋水仙,听着多洋气,而且过了新年一开春就开花了,别看它现在连片叶儿都没有,到时候才叫漂亮呢…”

她见过风信子的花,确实很漂亮,一时兴致好,问老板:“是不是不同的颜色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对啊,你们年轻人不都时兴那个花语,紫色的风信子代表悲伤、妒忌,淡紫色的风信子代表轻柔的气质、浪漫的情怀,白色的风信子代表纯洁清淡或不敢表露的爱,红色的风信子代表感谢你,桃红色的风信子代表热情,粉色的风信子代表淡雅清香,黄色的风信子代表我很幸福,蓝色的风信子代表高贵浓郁,深蓝色的风信子代表因爱而有些忧郁…”

“好了好了,谢谢。”她没想到这个老板还懂这么多,这年头做生意也不容易,于是俯身挑了几个,付钱。

他听她这边声音嘈杂,也没打断她,一会才问:“挑了什么颜色的?”

她拎着袋子往外走,笑着问他:“你猜呢?”

他倒也当真,跟她娓娓道来:“黄色的说明你希望幸福,桃红色是你所缺少的热情,白色的是你所不该表露的爱,深蓝色的是你因爱而产生的忧郁,,而淡紫色则是你轻柔的气质,怎么样,猜中了没?”

她轻轻笑了起来:“不中,一个都不中。”他的洞察力好到让她觉得害怕,他竟然可以全部猜中,心里暗暗惊讶,嘴上却不肯承认。

他自然知道她死不承认,隔着电话轻笑:“有没有猜中,到时候开了花不就知道了。”

她低笑不语,走了几步又问他:“有想要的盆栽吗,我送给你,可以放办公桌上,净化一下空气。”

“不用了,我不坐班,放着也没用,”他干净的声线隔着话筒传过来,顿了顿又说,“我有你这朵解语花,就够了。”

即使隔着话筒,她的心还是轻轻地颤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脸红,能把那么肉麻的话说得这么轻松自然,还真只有他做得出。迎面419过来,她挂了电话,跳上车,脚步轻快地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喜悦。

隔天,杨冉带宝宝过来打基础疫苗,来她办公室找她,她当时正忙,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只答应了晚上上他们家吃饭。

下班前,她看还有一点时间,去资料室查点资料。他们医院的资料室建设的很好,比大学的图书馆还要干净整洁一些。她在馆藏目录系统里找到所需的文件,然后进资料库查询。资料室她不常来,里面的文件分类不比中图分类法,她费了一会功夫,才在最顶上一层找到标签,正要踮起脚去拿,有人先她一步把文件拿了下来,她回过头去,看见含笑把文件递给她的他,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

他站直身子,走近一些,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怎么,看见我不高兴?”

她抿了抿嘴唇,笑着摇头:“没有,我只是很意外,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他伸手拥住她,凑近了看她,眉目里多了一丝柔软,乌溜溜的眼珠深不可测,仿佛一道漩涡,要把她吸进去一般,浅笑:“想你了,想早点回来看到你。”

作势要吻她,凑到鼻尖处,突然又停住,问:“你有没有想我?”

在这样肃静的场合谈情说爱她还是第一次,只觉得偷偷摸摸的,非常的不自然,又很紧张,心跳的厉害,急着想摆脱他,于是敷衍:“忙成这样,哪有空想你?”

他危险地逼近她,伸手掠过她又短了一些的头发:“真的?”

她的声音含含糊糊:“当然是真的了…”

他头低了下来:“没良心的小家伙,看我怎么惩罚你。”

她突然想起资料室是装了监控录像的,这下子可急了,急忙用文件挡住他,他不耐烦地想拨开眼前碍事的东西,她低声阻止他:“别乱来,这里有录像,我可不想明天成为众矢之的。”趁着他放松的一瞬间,身子一矮,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拿了资料,匆匆走出去。

走得有点急,出门差点撞上陆院长,低着头道歉。到了走廊转角,才敢回过头去,看见他正和陆院长讲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回去换衣服。

他在路口等她,上了车,不知怎地脸色有些冷淡,不复刚才的温和。他发动了车子,回头问她:“想吃什么?”

她被他一问,才想起答应了去杨冉那吃饭的,一边系着安全带,说:“送我去杨冉学姐家吧,她叫我过去吃饭。”

他听她说着,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看起来你们关系还不错。”

她回瞪他一眼,气他事不关己:“你以为呢,我们还会因为你翻脸?”

他大笑:“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还害我白担心一场。”

他也会担心,她才不信呢,仿佛看出了她的不信任,他笑笑,也没辩解,自顾自地说:“车上正好有一瓶86年的红酒,带过去当见面礼应该还过得去。”

她一愣:“你跟我一起去?”

他说得坦然:“既然你们话都说开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她孩子满月酒我还去的,吃顿饭又怎么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样坦荡荡地在他们面前出双入对,她还真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暗叹一声,顺其自然吧。

杨冉开门时看到他们两个人,还是吃了一点惊。席向晚把红酒递给她:“怎么了,不欢迎?”

杨冉很快恢复了笑容:“当然欢迎,很高兴你们一起过来。”说着招呼他们进去。

屋里只有他们夫妻在,林知远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声音探出头来:“依波来了?”

她朝林知远笑笑,走进厨房,问:“林大哥,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林知远看了一眼外面,又看看她,笑着说:“帮忙倒不用了,跟男朋友一起过来怎么不早说一声,这下看来要招呼不周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临时决定的,也没来得及通知你。”

林知远又望了她一眼,带了丝狭促之意:“你学姐前段时间还老跟我念叨局里有没有根正苗红的小伙子给你介绍一个,现在看来是我们瞎操心了,这个看起来很不错,也是杨冉的朋友,对吧。”

她被他说得尴尬,干笑了两声,才意识到原来林知远并不认识席向晚,他们分手后他就出国了,回来的时候杨冉早已结婚,不认识,倒也可能。

正说着话,杨冉进来拉她:“今天你是客人,呆在厨房里像什么话,出去坐会,马上开饭了。”说着,把她推了出去。

席向晚正在客厅悠悠地喝着茶,见她出来,拍拍沙发,示意她坐下。

她靠了过去,问他:“看什么呢?”

抬眼望去,原来是百家讲坛,笑着挤兑他:“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文化?”

他往后仰去,靠在沙发上,闲闲地开了口:“刘心武讲红楼讲的不好,那么香艳的事被他说的八股文似的,又臭又长,多没意思,要是换了我去讲,肯定…”

还没讲完就被她掐了一下:“就知道你不正经。”

他轻轻叫了起来,捏住她的手,狭长的眼瞟了过来:“我这说得可正经了,你不信?”

她信,她当然信了,可是从他嘴里出来的话,本来不香艳也会变得香艳了,这不是误导观众吗,并且有歪曲原著的嫌疑,于是岔开话题,不跟他贫:“既然不好看,那换台吧,要看什么?”

他却没有就此打住,凑了过来,嘴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暧昧:“不信的话,晚上回去给你讲讲,也好有个比较。”

她笑着推开他:“就没一句好话。”

他乐了起来,看杨冉出来,也没再跟她闹,拿了遥控器过来换台。

林知远比他们大几岁,个性又比较稳重,席间没怎么开口,只是温和地看着他们,不时帮杨冉夹菜。倒是他们三个,毕业后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不说别的,就从前那些事,就够回味的了。一瓶红酒很快就见了底,席向晚因为要开车,喝得不多,基本上依波跟杨冉两个解决掉的。

回去时,上了车不久,她就睡着了,头歪向一边,睡得很沉。

他安静地开着车,回头看了她一眼,脑中浮现出杨冉的话:“向晚,你这次是当真的吗?撇开从前我们那些事不提,事关依波,我不能不管。”

见他没回答,杨冉又苦笑了一下,仿佛自嘲一般:“算了,当我没说,你哪一次不是认真的呢?”

他低笑不语,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无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是谁都料不定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陷了进去,当真吗,认真吗,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凭自己的心意,是他的处世哲学,他跟依波完全是两种极端,她逆来顺受,他却从来都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心意。为自己而活,他很早以前就懂得了这个道理,他是自私,可是把依波拉下水,并不是他的本意。

到她楼下时,他把她叫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摇了摇头,终于知道了身在何方,拿了包包想要下车,却被他一把拖住。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想起来忘了什么,俯过身去,在他脸上蹭了蹭,像只小猫。他笑得无奈,索性把她抱到腿上,抓起她的手,一点一点的轻舔她的指尖。她的指尖圆润轻软,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纤细美好,叫人忍不住想去噬咬。她酒醒了大半,想要抽回手,红着脸低问:“你在干嘛?”

他抬头看她,眉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学你。”

她愣了愣:“嗯?”

“猫咪,用舔的。”

她领悟过来,羞涩地笑了笑,终于认真地亲了亲他的下巴,转了个身,跳下车去。他怔了怔,也没拉她,任由她去。

含笑看着她上了楼,把座椅放低,开了天窗躺着,随手插得一张CD,又是Maximilian的Lady sleep,想起她沉睡的模样,心绪茫然,悲喜不明。

黄色的说明你希望幸福,桃红色是你所缺少的热情,白色的是你所不该表露的爱,深蓝色的是你因爱而产生的忧郁,,而淡紫色则是你轻柔的气质…

而我,能给你什么?

被疼是不是一种运气(2)

到了农历年底,气温又降了一些,开始断断续续地降雪,大街小巷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交完工作报告,换了衣服下班。今年的年终奖金也算满意,起码辛苦了一年总算有所回报。医院是学校附属的,环境好发展机会多,科研条件也好,当时选择留在省城工作有一部分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还有一部分则是来自家庭的关系。俗话说相见不如想念,有时候离得较远一些,她和妈妈的关系反倒比较亲近一些。

想起这些,心里不免有些郁郁,地铁站里来来往往的人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红红火火的包装,看着喜庆。她转念一想,反正也不急着回去,改搭了2号线去商业中心逛逛。

他到了年底反倒忙了起来,饭局应酬不断,酒量也算得上好,还是经不起这样频繁地被灌,有几次喝得醉醺醺地跟她打电话,还可以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觥筹交错的吵闹声。她终于知道他平时为什么游手好闲了,招待好了这几个大客户,其他的事情确实不需要他自己操心的了,而这样的应酬到底是免不了的,他处事向来八面玲珑,这方面她常常要自叹不如。她也忙,基层人员,不用应付什么大场面,却少不了踏踏实实地工作。这样算起来,倒是有几天没见上面了。

商场里同样挤得水泄不通,人一多,反倒没了逛得兴致,在顶楼草草吃了点东西,坐了车回去。到家时间还早,意兴阑珊地收拾了一会,回房间看书。

没想到他大半夜的还会过来,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匆匆披了外套去开门,门口站着的他精神很好,难得的没有醉意。

她侧身让他进来,随手关上门,问:“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他转过身,笑着打量她:“得过来看看你,不然一不小心就跑了,叫我上哪处找去?”

她不知他唱得又是哪出,回厨房给他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来。

“放心,我大后天才回家,暂时还跑不了。”

他修长的手指搁在玻璃杯上,盯了半晌,突然回头看她:“不回去行不行,我们一起过春节?”

她细细地看了他一会,仿佛在揣测他话里的认真意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变得凌厉:“为什么不行?”

她叹了口气,努力地解释:“我一年回不了几次家,这次难得不用留下来值班,虽然只有三天,还是回去一趟的好,不然只剩我妈妈和弟弟太冷清了。”

他声音改成诱哄,循循善诱:“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可是满心希望你能留下来的。”

她为难地看着他,却还是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的手肘搁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她的发丝,轻轻拥她在怀里:“怎么就不知道讨我欢心一下呢,换了别人,早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了…”

她突然僵了一下,随即推开他圈着她的手,语气变得冷淡下来:“对不起,我不是别人 。”

他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对,重新拉过她,语气讨好:“我就是类比一下,没别的意思,别当真了。”

她的心情却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好转一些,依然闷闷不乐,沉默了半晌,终于抬头看他,仿佛有些犹豫,咬了下嘴唇,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席向晚,你喜欢我吗?”

他答得比她预料的要快,几乎没有迟疑就回答了:“喜欢,为什么不喜欢?”

“那为什么喜欢?”

“需要理由吗?”

他眼神通透明亮,直直地望着她。她也看着他,那样深邃坦然的目光,不躲不避,只叫她沦陷,却根本看不到底,她看不懂,她看不透,忍不住伸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睛,他的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却拨开她的手,低头就吻了下来,一点一点刷上去,非常耐心,湮没唇齿的是不常见的温柔。她没有抗拒,任他密密实实的气息笼着她,任他无处不在,任他肆意妄为…

直到突然出现的电视声打断了他们,不知道谁压到了沙发上的遥控器,DVD没关,她刚才只看了个头的电影还在演着,2003年的圣诞剧《真爱至上》,因为圆满所以一直很喜欢的电影。他直起身子,看着屏幕上的镜头,没有转头,问她:“暗恋就是这么回事吗?”

她侧趴在抱枕上,抬头望了过去,是马克在给茱丽叶放圣诞歌表白,顿了顿,说:“如果对方不喜欢他,他的所有行为落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可是,茱丽叶并没有笑话他。”

她低下头去,埋在抱枕里,声音闷闷的:“可是,被揭穿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他甚至讨厌自己…”

“我不会笑话他,但是我会可怜他,这样的感情无非是懦弱并且压抑的,隐藏着不说,白白跟她错过,眼看着别人结婚,自己难过,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我只知道想要的东西就不能错过,免得日后后悔莫及,做人何必那么压抑呢?”

“可是,如果她不爱他,他是情愿装作讨厌她也不肯说出来的。”

“依波,所以你一直不待见我?”

“向晚,所以你是在可怜我吗?”

他凝视着窗台上的五盆风信子,转回头来看她,缓缓地说:“不会,我不会…”

又突然笑了起来,一把把她拉起来:“你应该庆幸我还没结婚,茱丽叶那一点恩泽,又怎么够呢?”

她白了他一眼:“美得你!”

他毫不在乎地亲了她一下,勾住她的脖子,严刑拷问她:“如果我不逼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说了?“

她恢复了几分气势,得意洋洋起来:“那当然,我不会告诉你的,等我哪天结婚了生了孩子家庭美满或者是很多年以后我们都老了的时候再告诉你,让你追悔莫及…”

他同样白了她一眼:“美得你!”

随即用力带她到怀里,细细吻着她的发顶:“幸亏我逼你说了,不然我可是真的会后悔。”

她轻声笑了起来,静静搂着他,心里的阴霾在渐渐散去,却还等不到太阳出来。

不是可怜,是怕后悔,是不想错过每一个美好,可是拥有等同于爱吗?

她心里黯然:“向晚,如果你不爱我,我情愿我一辈子都不说出来。”

放假的前一天,她去导师那里拿点复习资料,顺便拜个早年。导师家住在学校半山,绿林从中一栋白色的别墅,小巧雅致。师母热情地招待了她,说导师跟人出去散步了,让她等一会。她坐在沙发上跟师母拉家常,一边小口地喝着云南普洱,没过多久就听到开门声,看到跟在导师后面进来的人,没来得及打招呼就愣在那。

杨铮笑得淡然,朝她眨了眨眼,她这才确定没有看错,当下也不好问怎么回事。倒是导师,还怕他们毕业多年认不出对方,热情地给他们提醒,言语之间意味亲切,竟一点没有当年对他恨铁不成钢的痛惜。她看杨铮也是一脸和谐,莫名其妙地斜了他一眼,他乐得扮无辜,只当没看见。

云里雾里地陪着笑了半天,直到告辞出了门才有机会开口。别墅下去是个缓坡,他们慢慢地往下走,彼此无话,一时倒仿佛回到学生时代,在高大的鹅掌楸下牵手漫步,至今都觉得那样的时光短暂却奢侈。她一直喜欢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无论是恋人还是朋友,都可以坦诚交心,无来由地让人心安。

山坡下方右边有个小操场,每个周末花五毛钱可以连看两场电影,他们当年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去看过一次,夏夜露天电影最怕的就是蚊虫叮咬,她招蚊子,被咬的坐立不安,最终看了半场就拉着他走掉,回去路上痒的又活蹦乱跳,只看得他呵呵的笑,转了身去掐他,一路追追赶赶地跑回去…

想起来多少有些惘然,他们不由都停了下来。杨铮转头问她:“最近好吗?”

她笑了一下,知道他并不是客套话,可是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微微点了点头,转了话题:“没想到你跟导师还有联系…”

他转身,靠在围墙上,语气波澜不惊:“哪有一辈子的仇呢,导师那样的脾气,又怎么会真的跟我计较,要知道,当年他的课,我拿过90分。”

她想起从前,微微笑了起来,走过去,学他靠在墙上,转头调侃:“哪知那样出色的徒弟,竟是转手拿了剃头刀,岂不是爱之深责之切?”

他好笑地睨了她一眼,也不争辩,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缓缓开了口:“说真的,最近好吗?”

她不知他怎的又把话题绕了回来,顿了顿,抬眼看向前方,斟酌着开口:“说不上来,算是好吧…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吐了口气,淡淡的烟雾飘了起来,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又迅速消散,手放了下来,垂在衣摆,说:“既然选择了,那准备好了吗?”

她迅速转过头来,凝视着他:“什么?”

“他的人,他的背景,他的家庭…依波,你要应付的事情,不算少。”

她愣愣地看着他,说不上话来。

“你跟他交往的前提是结婚吗?”

她迟疑了一会,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却是坚定:“不是。”顿了顿又说:“事实上,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只是想爱他,她只是想试试,结婚这个词,太沉重,现在思考这个问题只会给他们的关系套上一层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