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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出来。”

他压低了声音在那头说:“那我今晚过来找你?好让你看看我的诚意。”

莫澜笑着,拿手里的笔在桌面上画圈:“那不如我们单独庆祝,我给你准备点特别的。”

“我很期待,不过聚会你也得来。晚上六点,我来接你。”

他有时候也霸道,不容置疑。

午休时间,莫澜去了律所附近的百货商场,千挑万选,挑中一套性感内衣。她在更衣室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很满意上身效果,相信程东也会喜欢。

自从那天两人在医院病房门外不欢而散,有小半个月都没好好享受鱼水之欢,她其实也很想他。

这衣服挺贵的,希望他不要太饥渴,上手就撕。

付完帐,她脚步轻快地拎着袋子走出来,还没过马路,就看到秦江月在律所楼下等她。

莫澜给秦江月的茶杯里倒茶。

她跟钟稼禾一样,只喝乌龙茶。两人坐在附近的茶室里,隔着一张方桌,半晌都不开口。

秦江月瞥了一眼她手边的内衣纸袋,说道:“好久不见了,你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样。”

莫澜笑了笑,这句话听不出褒贬,她姑且不接话。但她时刻牢记着,对方是程东的母亲,而且刚刚病愈出院。

秦江月也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依旧语气平平:“我今天来不是找你麻烦,只不过既然你跟阿东又走到一起,有些事有必要说清楚。”

莫澜听出一丝妥协的意味:“请说,我听着呢。”

秦江月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桌面上:“这是你当年夹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送来的东西,还记得吗?”

莫澜只扫了一眼,就说:“记得。”

“很好,那你应该知道程东看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会给我们这个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是的,知道,说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莫澜微微偏头:“没错,所以我没把东西直接交到他手里,不是吗?”

“你就这么笃定托我转交,我就一定会看?”

“事实胜于雄辩。”

秦江月脸色变了变:“所以你是故意让我来做决定?”

莫澜看着她:“难道不应该吗?我尊重你是程东的妈妈,是他的家人,但说到底我在乎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我被逼到那个份上,眼看要失去程东,当然什么都要试一试。选择不该是承受,而应该是承担,对你,对我,对程东,都是一样。”

秦江月胸口起伏着,捧起茶杯喝水,才慢慢把情绪压制下去。

“你刚出院,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太过激动。”莫澜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千方百计要阻止程东跟我在一起,真的没那个必要。他不是小孩子了,内心比你想象得要强大的多。以前你可能觉得我配不上他,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努力了很久要变成更好更优秀的人来靠近他,当年甚至发誓不惜一切保护他,我也做到了。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我并没有打算改变这个事实,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在乎的只有程东。这几年我一个人在外面飘来飘去也想得很明白了,所以我这回不打算放手,拼了命也要爱他、跟他在一起。我不会伤害他,你可以放心。”

秦江月道:“我只想确定,当年你隐瞒的事,现在也不会对他说。”

莫澜笑了笑:“这你也可以放心,不过程东不是傻子,他也早就怀疑了,难保不会自己查出点什么来。”

“那就是他的事了。他自己查,跟从你嘴里听说,完全不一样。”

秦江月站起来要走,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他晋了职称,明天要跟同事聚餐,你知道吧?”

莫澜点头。

“他一定叫你一起去了?”知子莫若母,秦江月并不是一点都不了解儿子,“我跟老钟也会去。别的场合都算了,但三年前的事明面上毕竟是闹成了那个样子,我不希望明天大家因为你在场而尴尬,你明白吗?”

莫澜当然明白,但倔强地问:“说不定程东和钟老师都不介意呢?”

“他们不介意,其他人也会议论!”她拔高了音调,耐着性子解释道,“阿东这么年轻就晋升副高,背后多少眼睛看着,多少人等着看笑话、揪小辫,人言可畏你懂吗?三年前的事,他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走出来,我不想再看他经历一次!”

其实莫澜也不想,她也知道程东是有些急了,匆忙间要把她带回生活圈子里,大概是害怕再次一败涂地的伤害吧?

她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办公室里有不同寻常的热闹,老主任乐呵呵地叫她:“莫澜,孟检来了,快问问他有没有给你带礼物。”

孟西城依然西装革履,儒雅沉稳,一段时间不见似乎晒黑了不少,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朝她笑:“好久不见。”

莫澜勉强牵动唇角:“你回来了。”

“快过年了,赶回来写总结。”

“不是赶回来吃尾牙和参加团拜吗?”

孟西城轻轻敲她头:“八荣八耻听过吗?现在都提倡勤政节约,我们内部是一顿聚餐都没有。不过我们处今天跟你们所有场球赛,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

“好啊好啊,年轻人就该多出去玩玩,别像我们似的整天坐在办公室。莫澜你下午也去给比赛加加油,晚上跟孟检他们一起吃顿好的。”老主任看好这对郎才女貌的年轻人,月老上身似的,在旁边一个劲儿鼓动他们出去。

莫澜皱了皱眉头:“今天?”

“是啊,你没见孟检专程跑一趟吗?”

孟西城问她:“晚上有事?”

“噢,没有,本来有点事,取消了。”她踟蹰再三,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

检察官跟律师们的篮球赛每个月一场,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旧年的最后一场收官战。打球是次要的,球场上热络轻松的气氛才是新年所必须。也只有到这一场球,看台上才有这么多观战的女生——有的是家属,有的是女同事。

莫澜几乎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她已经过了做啦啦队的年纪。

“小优呢,怎么不见她人?”

她最近真的是有点心不在焉,自己的助理去了哪里反而要问其他人。

“她今天出去了,好像到哪个医院去了,说是有个什么材料要查。”

莫澜点头,也没多想。手机在包里嗡嗡震动,来电显示是程东。

她顿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喂?”

程东值完白班,从住院楼出来,打电话问道:“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接你。”

“对不起啊,今天单位有事,我不能去了。”

程东停住脚步:“为什么?我们昨天说好的。”

“我们没说好,我只是说会考虑。”莫澜尽可能使自己表现得自然,“年底了应酬什么的也很多,我今天真的没法过去。”

“澜澜…”

“莫澜,到这边来坐!”孟西城在看台一侧的声音打断了程东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莫澜不想在电话里多解释,匆匆说了句我先挂了,就挂断了电话。

第43章 当时花前风连翩〔5〕

她走到孟西城身边,看到他换好的运动服,忍不住调侃:“真没想到啊,大叔你还能上场打球?”

“别小瞧人,我当年代表学校打比赛的时候,你还没学上幼儿园呢!”

她嘁了一声:“现在好像不是倚老卖老的时候吧?”

孟西城笑了笑:“那你就老老实实在看台上坐着,看看我的实力。”

“好啊,别太拼了,小心受伤。”

她转身坐上看台,手里紧紧握着手机,想到程东,心思仍然摇摆不定。

程东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当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孟西城的声音时,胸口就像挨了一拳似的,又闷又疼。

他知道不该怀疑什么,可就是忍不住心底泛酸。

他对等会儿的请客庆祝几乎都提不起什么兴致了,一心都牵念着莫澜,总觉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又无人向他证实。

这种感觉很糟,也很熟悉,他们三年前离婚前夕就是这样的情形。

他想去找她问问清楚,走到车子面前,发现唐小优倚在车门边等他。

“你没跟莫澜在一起吗?她说今天你们律所有事,是什么事,你知道吗?”

唐小优摇头:“你一下子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

程东道:“那我只问,这会儿在哪里可以找到她?”

她不答,拿出薄薄一份文件递给他:“你先看看这个,冷静一下,然后再看什么时候去找她。”

“这是什么?”

“我答应帮你查的事情,不记得了?”唐小优苦笑,“我真希望当时没自告奋勇帮这个忙…你先看看再说,如果看完除了心疼和惋惜不会有其他任何不好的想法,你才有资格去找她。”

她手指在那个文件袋上弹了弹,其实要说的话都在里面,懂的人不需要解释,不懂的即使解释了也没必要。

其实这还不是真相的全部,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让程东先知道。

几页纸拿在手,仿佛重有千斤,程东坐在车上默默看完,等受伤最初瞬间的惊与痛过去,才拿出手机给钟稼禾打电话说:“老师,今天的晚饭我赶不过来了,麻烦你…帮我招呼一下大家。”

“噢,好好。”钟稼禾听出他不太对劲,避到安静的角落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还是临时有病人?”

“我要去一个地方,回头再跟你们解释。今晚就麻烦你跟敬之帮我,还有我妈…”

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手机几乎是从手里滑落下来,被他扔到一边。

57:48。莫澜看到场边记分牌上的数字又翻过一页,孟西城他们把领先优势又扩大了一些,比赛只剩最后几分钟了。

场边有年轻的女孩子大声地喊加油,气氛热烈。球从另一边的篮下传过来,到了孟西城手中,他三分线外起跳投篮,把最后的得分锁定在60.

场下一片叫好声,他回过头来,正好对上她的目光,朝她竖起两个拇指笑了笑。

莫澜没有笑,她思绪飘得太远,眼前的人和事仅仅是空洞的画面印入脑海,根本没有真正看进去。

她记得的,学生时代的程东也很会打球,高一入选学校篮球队,高二代表学校打过市里的比赛。他外型好,又是学霸,放学后参加篮球队训练,总有不少女生去围观。她也悄悄去看过,他每次起跳投篮,她的心脏仿佛也跟着往上一提。

她不太喜欢那种感觉,拼命地想要克制,就不再去了。

后来学校搞啦啦队去为他们加油,体育老师选人不知怎么的选到她头上,大概还把这任务当成对她的特别照顾,叮嘱她必须入队练舞。

其实一开始也挺好的,青春期无穷的精力有处宣泄,啦啦队员又全是身高体态相当的漂亮女孩,说起来也是光鲜耀眼,惹人羡慕的。

直到她偶然听到篮球队某个队员说:“…怎么挑这种人来给我们加油,多不吉利啊!难怪最近比赛都打的不顺。”

“是啊,听说她妈妈是自杀的,爸爸也早就不在了。”

“没错,是事实。”

“不过长得挺漂亮的。”

“没看化了妆么?卸了妆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不用点名道姓,她也知道他们说的人是她。

“你们说够了没,今天还练不练了?跟附中打的比赛能顺手就怪了,他们平时的训练量就是我们的一倍,天道酬勤,赢不了就怪到女生身上算什么?”要不是程东这时开口,她都没意识到原来他也在休息室里。

“说什么呢你!”

“哎,算了算了,自己人别动手伤和气。”

里边传来男生之间推搡的动静和劝架的声音,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她就没再听下去。

那之后不久,她就故意考了个全班倒数的期中成绩,硬是从啦啦队退了出来。

放学路上,她被人拦下来,正是在休息室里说她不吉利的篮球队大个子。她留意到对方脸上好大一块淤青,冷淡地问:“你想干什么?”

没想到大个子先脸红:“他们说你退出啦啦队是因为没考好,你要是想补习,我、我可以介绍我的补课老师给你。”

“不用了,我怕我不吉利,害得你也考不好。”

十六七岁的少年愣了一下,脸上顿时写满手足无措四个大字,骑上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在不远处碰到程东,脸上竟然也带着伤,唇角又红又肿,冷笑地看着刚刚远去的那个背影:“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却歪着脑袋看他笑,伸手想碰他嘴边的伤,明知故问道:“这是被谁打了呀?”

他躲开她的触碰,倔强地扭头道:“球场上撞的。”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学他说话的腔调,终于让他也红了脸。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也会为了维护某个人失控,而她那么幸运,正好是他想要维护的那一个。

场上哨声响,比赛结束,人群三三两两地散了,她还陷在回忆里。

孟西城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她还坐在那里,走到身边问她:“怎么不跟主任他们一起先走?吃饭的位子已经订好了,可以先过去的。”

她恍然清醒,定了定神看着他:“啊…你不是也还没去吗?”

“我总要换个衣服,收拾一下。”他在她身边坐下,打开运动拎包,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她,“这是给你的礼物,礼轻情意重。”

“谢谢,有礼物收我就很满足了。对了,还没问你,你这回是到哪里去玩儿?”

“东南亚。”他含糊地说,“冬天去那边,比较暖和。”

莫澜拿着那个盒子在手中把玩,想到跟程东去埃及看金字塔的约定,心里躁动又不安。

“走吧,去吃饭吧!年底最后一顿,要吃好一点,别错过了。”

他拉她站起来,她却突然说:“我不去了,你帮我跟主任和你们处长说一声,我找时间再请你们一顿赔罪。”

孟西城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摇头:“没事,我就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晚些时候大概还要去找个人。”

“找人?程东吗?”

她没否认,只是思绪好像又飘忽起来。

孟西城放开手,笑了笑说:“看来我离开这一趟,真的错过很多。总觉得好像跟你生疏了,可又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

莫澜听出他话里有话,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孟西城好像也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在她肩膀上虚揽了一把:“刚打完球,我也不太想跟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吃饭。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

她的拒绝还没说完,就看到程东从球场门口冲进来,目光直剌剌地落在她身上。

他好像赶得很急,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专程跑来找她的。南城刚迎来一场冷空气,外面那么冷的天,他硬是出了一身汗,额前的发丝凌乱,衬领带和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也扯开了,胸膛剧烈起伏,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盯着她瞧。

她被他看得无处藏身,忽然有种想逃的冲动。孟西城大概也看出来了,把她拨到身后,对程东道:“程医生,有什么事吗?”

程东上前几步,哑声对莫澜道:“跟我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被他眼里的痛苦吓到了,讷讷道:“程东…”

孟西城固执地拦住他:“有什么话,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冷静一下再说。”

程东苦涩地笑了笑。冷静?今天已经是第几个人叫他冷静了?他表现得很癫狂吗,那么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会有这样的表现,有些事还故意隐瞒他?

“我很冷静。”他深深呼吸,重复一次,“莫澜,跟我走。”

莫澜不动,他大步上前,拉起她就走。

第44章 几轮春光如玉颜〔1〕

孟西城没有追上来。

莫澜试图挣脱程东,未果,被他一路拖着走到他的车子旁边,才狠狠甩开他,揉着手腕道:“你放开我,痛啊!”

“上车,我有话想问你。”

她仍然是被他眼里的痛楚震慑,不自觉地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两人坐在密闭的空间里,程东握着方向盘,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却不发动车子,也不说要去哪里。莫澜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今晚不是要请同事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