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对仇人动心吗?”皇甫策深觉若不反击,真要被明熙的气势压得窒息了,毅然冷声道。

“仇人吗?你需知,覆水难收……有些话说出以后,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明熙多想抬眸再看眼这人,却不敢,唯有垂着眼眸,模糊了泪眼,紧紧盯着他的脚,普通的革履,可他穿起来还是如此好看,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

“肺腑之言。”皇甫策话毕,转身背对着明熙,虽说了无比绝情的话,不知为何,却一点不想听到明熙的还击。

两个人走到这一步,不能再后退,唯有站在原地,挥剑斩断这不该有的孽缘,逼走眼前这人。在皇甫策眼中心中,这人自小都是一抹浓重的剪影,从不曾有过一般娘子的脆弱。

两人虽时常争执,可不管明熙何时走进东苑,皇甫策都能迅速的捕捉到这道强烈至极,让一切都失了色彩的光影,这样一个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如何能掉以轻心。

“皇甫策。”不知过了多久,明熙垂着头,极轻的喊了这一声。

这轻轻的三个字,几乎要压碎了皇甫策心里所有的坚持与坚硬,让他忍不住的想要让步和妥协,可越是如此越是不许自己心软。

“还有何事?”皇甫策虽是背对着明熙,可声音中依然已溢满了不耐。

明熙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步,伸出微颤的手,虚虚的抓住了皇甫策的衣摆:“皇甫策,我甚悦你……你可知?”

皇甫策骤然睁大了眼眸,心跳不自主的加速着,酸酸涩涩的,仿佛还夹杂着莫名的悲意,说不出全部的滋味,可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甚至隐隐的暗暗窃喜着。他缩在衣袖的双手,几次握拳展开,终是压抑不住心悸。

“你……”明熙看不到皇甫策的表情,越发的忐忑不安。

“呵!”久久的沉寂,等来了一声满是讽刺的笑声。

“贺明熙,别那么虚伪,好吗?你心悦是皇甫策,还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你喜欢的是人,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势?孤一无所有的时,你是如何的态度!怎不见你半分心悦!?

“贺明熙,你当真让人失望极了,孤以为即便你爱慕虚荣,可最少还会有些骨气与自尊,可你竟是如此的不自爱……如此的豁得出,连脸面都不顾了!”

明熙虽期待着回应,可听到这些话,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有些痛道了极致,反而麻木了,有些失望到了最后,反而成了死心。长长的出了口气,明熙虽依旧垂着眼眸,虚抓着皇甫策衣摆的手,紧了紧,然后放开了。

明熙想笑一下,收回表白的话,收起那愚蠢的行为,可……显然这么做也无甚意义了。不知又过了多久,明熙鼓起勇气抬眸,望向皇甫策的侧影,哑声道:“我懂了。”

“既懂了,为何还留在此处!”皇甫策骤然回眸,冷瞥了眼明熙,只见那双本该璀璨闪亮眼眸沉寂一片,片刻之间没有了祈盼与希望,就连那微弱的光,也暗淡了下去。似乎就在上一刻,最后一句话后,真的放弃了,或是真的死心了。

皇甫策心脏骤然紧缩,只觉心如刀绞又说不出的恐慌,几次抬手想拽住明熙的手腕,可是最后却还是化作了拳,紧紧握着。

“既如此,你还不走?”皇甫策咬着牙,再次开口道。

明熙对这般的言语,已觉得麻木,放开手后,只余疲惫。很久很久以前,明熙以为,假若一天,听到皇甫策正式的拒绝,会恼羞成怒、会暴跳如雷,甚至拿出鞭子来,狠狠将这人抽上一顿。

可,此时此刻,明熙终是明白,原来伤心至极,竟会失去所有的力气,失去所有的不甘与勇气。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皇甫策厌恶贺明熙,以前现在和将来。

明熙站在原地,一眼不眨的凝视着皇甫策铁青的脸,还是觉得很好看很好,仿佛怎么看都不够这般。若能看上一生一世,缘该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吧。

皇甫策咬牙:“贺明熙!你怎还是如此的不知羞……”

“再看一眼,就走了。”明熙不想再听后面那些话,不得不开口,轻声说道。

一段有缘无份的情,你若无情我便休,散就散了,又何必恶言相向。

“你……”浅浅淡淡的一句话,让皇甫策呼吸都难受了,铜墙铁壁保护着的心,被轻轻的话语敲碎了外围,五脏六腑仿佛都震动了。他此时倒是宁愿明熙大吵大闹,大打出手,早已做好让她将自己抽个遍体鳞伤的准备,让她出出气也好。

贺明熙该是不能吃亏的性子,可为何不生气了,只不停的落泪,竟像是无悔无恨。皇甫策心里却难受的厉害,闷闷顿顿的抽痛。原来一个人的眼泪对另一个人,竟有这种力量,只恨不得倾尽所有都给予她想要的一切。

“贺女郎许是不知,孤这些年无数次都想,何时才能彻底的不见你。”不知为何,这般陌生的贺明熙,这般陌生的感觉,让皇甫策升起了无尽的怒气和恼恨,这句话几乎咬碎了牙。

“今日之后,殿下必将心想事成。”明熙垂着脸‘嗤嗤’笑了起来,泪如雨下,无声无息。这人性格温润,若不是万分的不耐和不喜,不会咬着牙说出这样决绝话。

一直以为只要听不到他亲口否认,就有机会和他在一起,甚至愿意为此放下所有身段,祈求陛下的恩典。短短几日光阴,仿佛真的倾心相许,真得相互爱慕着,仿佛从没有发生过龌龊的相依相伴。

可做梦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场梦,可惜不想醒来的,只有贺明熙一个人罢了。

那美好的犹如梦境般的几日里,甚至一度让明熙以为过去的折磨才是一场梦,可在这一刻,真正醒来的这一刻,才知原来最美好最甜蜜的那个,永远是梦,只是梦。真正的生活留下的,剩下的,只是曾经的相互折磨、敌对的生活。

皇甫策看不到明熙的脸、眼眸、表情,可还是觉得这句话刺心极了,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恶意道:“怎么,贺明熙是悔悟往日,以死明志吗?”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叫醒了明熙所有的执迷不悟和沉迷。

皇甫策自小心软良善,爱恨喜好,都小心翼翼的隐藏在内里,即是讨厌至极,也不会彻底的撕破脸皮,也许……也许当初心仪的那个皇甫策,也是他伪装后的吧。

有些事实,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便想装作不见,或宁愿做瞎子,一辈子过着这样欺骗、虚以委蛇的日子,都不能……

明熙抬眸,望向皇甫策,轻声道:“若我死了,你会觉得开心,或是大仇得报了吗?可我们又有什么仇呢?我为何从来不曾仇视过你。”

皇甫策被那双水洗的眸子,刺痛了眼,慌不择路的垂下眼睑,蝶翼般的睫羽遮盖了所有思绪:“孤让你走,聋了吗?竟如此恬不知耻,真真连村姑愚妇都不如!”

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明白,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全是一厢情愿错觉。有心说些敞亮决绝的狠话,可开口后才根本做不到。

明熙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得这结果,我不悔。不管如何,我也都不会再寻回了。贺明熙祝殿下心想事成,一世长安。”

话毕,明熙想洒脱的笑笑,可不管如何努力,终是勾不唇角来,唯有缓慢的转过身,一步一顿的朝东苑门走去。

皇甫策说不出的气闷与恼恨,两人无数次争吵,只要每一次自己不耐或发怒。她都会争夺到底,甚至为了辩驳一些小事,甚至暴跳如雷。此时,皇甫策如以往般,备下许多话来,只等将其反驳到底。可皇甫策又想,若她当真再说一遍心悦自己,哪怕再强调一次,她是真心的。那么……那么所有的以往,便如此吧。

阿雅也好,王家也好,阿耀也好,都不去管了。只要她,不要一切,又能如何?两个人若能如前段时日,不问世事的相伴一生,也不错。可执拗的站在原地的明熙,竟是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

皇甫策犹如被什么戳破了,站在原地,竟有片刻的不知所措,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可脸色一沉,站在了原地,

皇甫策不知是否错觉,晨光下,这人明明是来时的模样,可一眼望去,那背影为何却犹如失了所有光彩亮丽般孤寂萧瑟,宛若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说不出的颓唐。

皇甫策凝望着这背影,许久许久,心口发闷,钝钝地疼,还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难过。他突然感觉应该将人挽留住,不然似乎会后悔……可几次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当明熙快走出门口后,他的心莫名的慌乱一片。

明熙站在原地,定了定身形,背对皇甫策,许久许久后,加快步走出了东苑,消失在转角处……

中午时分,阳光被遮盖在云层。寒雪压枝头,天地间仿佛被镀了一层银光。这个寒冬,犹如常年不融的雪山,冰冷孤寂,看不到尽头。

阑珊居最高的阁楼上,一条街都在尽在眼前。

明熙望向逐渐远去的车辇,整个人整颗心一无所觉。原来,一切到了极致,没了痛苦,只余万念俱灰的覆灭与绝望。当车队,逐渐消失在天际尽头,明熙却忆起了初来乍到时的心情。

将皇甫策藏在阑珊居,兴奋与不可自持的开心。可那些内心的愉悦欢喜之情,并非是将他藏在了阑珊居里,只是庆幸在火海里没有放弃寻找希望,庆幸能救下他的性命,原来,那么早那么早,就已喜欢他了呢……

可惜,本该世间最美好的事,没有珍惜。也许,在最开始,彼此便没有给彼此相互珍惜的机会。还记得那时,他眼中死寂一片,沉默绝食,因谢贵妃的惨死,生无可恋。

所有的善待,让他觉得是被可怜、施舍。让失去了一切的他,觉得卑微到不如一死的地步。原来,裴达那日并非只是说韩耀,也是暗指皇甫策罢了。可惜许久不曾悟透的一切,竟是在这一瞬间,想个通透。

明熙从不伪装对他的喜欢和占有,虽只得到了皇甫策更多的反感和轻视,可直至此时依然不曾后悔那些所作所为。两人在一起的契机,可能也注定了他不会喜欢贺明熙这个人的结果。就如他所说,不恨便已是能做到得的极致,还要奢求什么?

一开始就走岔了路,又怎会有好的结果。

人说:相互爱慕,该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遇见。

☆、第二章:朱颜那有年年好(11)

今年的冬日比往年都冷了一些,最近几日的天气不算太好,夜里飘了会小雪,看似不曾有何影响,但为安全起见,整个队伍也慢了不少。六福颁布圣旨后,留下从宫中带出来的上百侍卫,以便护送皇甫策一行人。

未时,车队走到城外十里亭时,远远的看去,不算围了一圈的兵丁与奴仆,亭下与周围竟站了一二十衣着光鲜的郎君。

柳南见此,心下讶然,当看清最前面的人是韩耀时,轻舒了一口气。

皇甫策感觉车突然停了下来,不禁开口道:“出了何事?”

柳南隔着窗帘,小声解释道:“韩大人和诸位郎君的车马,都候在十里亭。”

虽是走了一段路了,皇甫策却尚未从和明熙分离时的思绪中走出来,如今听到有人等候,不禁怔了怔。待停稳了车,深吸了口气,这才掀开了车帘,踱步下了车辇。

禁军统领顾泽中偕同韩耀,率众多郎君快步迎了出来。许是要避嫌的缘故,十里亭没有朝中重臣,大多是些官位不显的武将子弟,及一些尚未入仕的世家子们,但十多人的身后也占了小半个朝廷。

顾泽中已过而立之年,在众人当中是年纪最长的,官职最高的一个,乃正三品中领军统领皇城禁卫军。他上前两步,拱手恭顺道:“末将率五百禁军,奉命前来护送殿下前往翠微山。”

皇甫策抿唇一笑,谦逊道:“顾将军不必多礼,众位辛苦了。”

“殿下误会了,臣虽有意等待殿下同行,但众郎君却不约而至。”韩耀与众郎君站直了身形,上前一步道。

皇甫策侧了侧目,望向众人:“天气苦寒,大家本不必在此枯等,你为何不劝着些,跟着众郎君胡闹。”

王安知站在众人中,朗声笑道:“殿下不必见外,臣等均是自愿等在此处,当真与韩大人无关。”

王安知刚至加冠,乃是王氏嫡出的四郎君,也是王雅懿的最小的兄长,虽只是七品中书舍人却属天子近臣,也是极为清贵的差事。他能站此处,已表明王家的态度,想来站在此处的人,有近半以王家马首是瞻。谢氏虽也是不逊王氏的大族,但因是谢贵妃母族,需避嫌的缘故,来的人倒是比王家少了些,如此对比,倒是落了下乘。

皇甫策将人虚扶了起来,笑道:“安知还是这般多礼。”

皇甫策话毕,望向顾泽中:“顾将军来此,荣贵妃的行架又该如何?”

顾泽中回道:“贵妃娘娘由郑林率四百人护送,明日一早出城。”

郑林是中护军,虽也是三品武将,实然要比中领军低一些的,虽也能统领禁军,但大多数都是中领军副手般的存在。

大雍的制度虽不如南梁严格,但贵妃乃仅次皇后的一等宫妃,护送规格本该和东宫相等,如今却少了一百人,低了一等。虽不知这是否是陛下刻意为之,也确是给东宫做足了脸面。

韩耀见皇甫策望着顾泽中出神,轻声提醒道:“天气不好,时辰也不早了,殿下若无其他,是不是现在便启程?”

“启程吧,你随孤一同。”皇甫策已两年不曾出门,面上不显,但一时面对几十个熟悉和不熟的人,心里多少有些不适,韩耀所言正中下怀。

韩耀紧跟皇甫策其后,一同上了车辇。片刻间,二十来人纷纷登上了停在附近的车辇,极有持续跟在了皇甫策车辇之后。

腊月时节,天黑的本就有些早,又遇上了阴天,未到酉时,天已快要黑透了。

明熙自皇甫策离开后,一直站在阁楼上,眺望城门。她的思绪越发的清晰了,人也越发的清醒。当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寒风吹得眼眸胀痛时,明熙抬起僵硬的手,遮住有些疼痛的眼眸。

裴达见明熙动了,无声的从角落走了出来:“娘子,天都黑透了,吃点东西吧。”

明熙转动了僵硬的脖颈,望向街道的方向:“贺家的马车,不曾过来吗?”

裴达目光微闪,轻声道:“奴婢问过了,贺府人一早出了城。想来……想来是以为娘子,与往年一般……往年都不曾与他们一起,今年没有想起来接您吧。”

明熙嗤笑了一声:“不接也没甚,我本就没有打算去。”

裴达忙道:“若娘子想去,咱们自己准备马车,不必与别人凑合。”

明熙缓步下了阁楼:“咱们自己自然能去,可我在翠微山无庭院,又能住哪里?如今大家都挤到翠微山,到处是人,咱们不如在帝京过几天清静日子。”

裴达跟在明熙身后,笑道:“娘子能想开最好了,近日家中歌姬排了新曲,正等着娘子品鉴呢。”

明熙停在了楼梯转角处:“歌舞就先不看了,明日我要入宫看看陛下。”

裴达一愣,轻声劝道:“陛下身体虽好了不少,可娘子还是不要太过打扰了。如今殿下算过了正名,但陛下又怎会对殿下一点隔阂都没有……”

明熙知道裴达担忧自己再去求陛下赐婚,不禁轻声道:“你放心,如今我想明白了,断不会再让陛下为难。以后,皇甫策从翠微行苑回来后,咱们想自由的入宫,只怕不易。趁这段时日,我自该多陪陪陛下。若非是陛下的真心看顾,我哪里能如此自在。”

裴达舒了口气:“娘子能这般想,陛下定也十分高兴。”

明熙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底:“瞧你诚惶诚恐的,哪里还像昔日雷厉风行的裴大管家。他若真心待我,倾尽所有,也要争抢。君既无心,还能巴巴的让人践踏不成?”

裴达见明熙好似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欣慰道:“奴婢知道娘子不是自苦的性格,自然也没有多担心,没想到娘子一下能想开。这样多好,咱们虽说不上有多好,这些年也不算亏待了太子殿下,以后娘子也不必惧怕任何人。”

明熙笑着点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落:“自然,明日我便进宫去,贺家人现在就想拿捏我,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裴达望着明熙满是自信的侧脸,终是露出了一抹笑容:“奴婢自是相信娘子的。”

明熙再次停住了脚步道:“给皇甫策准备的那些箱笼……”

裴达笑了起来:“殿下虽说不要,但柳南知道以后他们单过日子,都瞒着殿下着人拉走了。太子如今不过是空有位置和头衔,怎能少了这些。”

明熙垂眸:“本是他皇甫家的东西,只当还给他就是了。”

裴达笑道:“说得对,娘子有夫人留下的嫁妆,还有娘娘留下的嫁妆,没有皇家的东西,也足够了。”

明熙道:“走,咱们一起看看厨房都备下了什么,今夜我要宴请奔忙操劳的裴大管家。”

裴达轻笑连连:“娘子自小想哄谁,一哄一个准。”

明熙撇了裴达一眼:“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本娘子用心去哄的。”

裴达伏低做小,抚着胸口道:“奴婢当真受宠若惊……”

明熙‘噗嗤’笑了出来,眼中有些光亮:“你又来哄我,我自小就知道,你才是最会哄人的那个!”

阑珊居虽少了一个人,但整座宅院仿佛早早入了春。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好像又被重新注入了魂魄般,竟是显得比往日明亮了许多……

留政院是翠微山行宫别苑,最大的一座院落,依照大雍宫太极殿的规格所建,是历代帝王在别苑的寝院。

院内的花圃,虽也被细致的修剪过,但山中寒重,花草颜色比外面都来得晚些。阑珊居的梅花盛开数日,留政院的小花园内,除了一簇簇的万年青,也只有枯树秃枝。

皇甫策与韩耀各执一子相对而坐,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皇甫策落下最后一子,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小花园内的赏景厅,因有两面火墙又接入山中热泉的缘故,虽是门窗大开也没有半分寒意。

“殿下棋艺大涨,堪比国手。”韩耀抿唇一笑,将黑子扔回了棋子盒里。

皇甫策抿唇一笑:“阿耀这话说的好酸,当初你十战十胜时,孤可是什么话都没说过。”

韩耀端起了茶盏:“怪不得臣一进门,殿下便迫不及待的支起棋盘,原是还记得那些事呢。”

皇甫策从容道:“怎会?许久如一日的左右对弈,总想找个人试试棋艺。”

韩耀眼中的笑意瞬时消失了,放下茶盏:“殿下安心,以后再不会如此。”

皇甫策收拾着棋盘,雍容一笑:“孤自是信你,不然当初也不会第一个传讯给你了。”

韩耀抿唇一笑,端是斯文:“人都说栖园的景色最美,我却不以为然,若说景色宜人,自然是依水靠山的留政院景色最好。当年咱们住在含元殿时,我多少次都想着,要是能进来看看就好了。”

韩耀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如今托殿下的福气,在此处能随进随出,当真有几分梦想成真的欢悦。”

皇甫策轻声道:“孤倒觉得含元殿也不错,差不多的院落,住惯了哪里,便觉哪里好。”

昨日一干人等,傍晚到达行宫后,被安置在留政院内,皇甫策推辞不下,唯有住了下来。

韩耀在此事上,从小不能与皇甫策同步,故而也从不反驳:“殿下觉得好便好。”

两人一起长大,韩耀的心结,皇甫策多少也明白了几分:“你自来最有主意,虽是那么说,心里还是不以为然。”

“殿下生来有了,自可不争,我却不同。”韩耀将个精巧的锦盒,推了出去,“殿下的玉佩,王家已收下了,他们将此物转交给殿下。”

锦盒中是个古玉所制的笄,正是王雅懿及笄时所佩戴之物。

皇甫策看了一眼,将锦盒递给了柳南,轻声道:“虽是互送了信物,总觉此事有些不对,王家是何等的人家,皇叔又怎会轻易答应。”

韩耀道:“贵妃娘娘此番前来行苑,乃是奉了陛下旨意,为殿下甄选太子妃。娘娘知道殿下心意,又怎会刻意为难?”

皇甫策轻叹:“许是一切太过顺利,总也惴惴难安。荣贵妃跟随皇叔近二十多年,也不知她到底会如何?”

韩耀抄着手,侧目抿唇一笑:“殿下只管放心,贵妃娘娘如何心疼陛下,心中总也是有母家的。娘娘一生无子,殿下又已复位,将来娘娘不倚靠殿下,只能依靠慕容家。如今连慕容家都站在了殿下身后,她又怎会不为殿下打算。”

皇甫策沉默了片刻:“若说是甄选,想来也不止王家,剩下是哪几家?”

韩耀不以为然道:“还能有哪几家?总不过王、谢、陈、刘四家。别的人家虽也送来了人选,可怎么配得上甄选,东宫总要有些良娣、宝林之位,送出去安抚就是。”

皇甫策若有所思:“皇叔虽病了些时日,却是春秋鼎盛,阿耀不该这般胸有成竹,若有万一,总该留些后路。”

韩耀闻言挑眉,清湛的眼眸中露出一抹亮光,转眼即逝:“殿下只管放心,我今日能如此笃定,必然有万全的准备。”

皇甫策讶然道:“你看到过皇叔的脉案?”

韩耀轻笑道:“陛下的脉案岂是那么轻易能看到的?殿下不必忧心,只管再等些时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六一快乐!该过节就好好过节吧!

想吃什么吃什么!不要减肥了~难得一年有那么一天~做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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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羽是个小滑头,滑不丢手,有一天她终于踢到了铁板,栽了。

一道凤凰诏,多少人的命运随之而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