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袁守用严肃得说:“去换了御赐的袍冠玉带再过来磕头,还要记得感谢孔圣人和官老爷护佑。”

水柔陪着袁熙去屋中换了袍冠玉带又过来重新磕下头去,袁熙说:“得孔圣人和关老爷护佑,得袁家列祖列宗保佑,有幸不负父母亲厚望,科举中了一甲三名。”

袁守用流下两滴泪来,苗春花看着红袍玉带的儿子泪流满面,袁熙膝行上前安慰父母亲,哽咽说:“其实最感谢的是父母亲,父亲从儿子幼年就教诲儿子勤奋好学,母亲也辛勤操劳,不肯让儿子多干农活,儿子年少贪玩,让父母亲操碎了心......”

袁守用颤着手扶袁熙起来,璎珞流着泪过来扶起水柔,水柔安慰苗春花说:“母亲,袁熙高中是喜事,就不要哭了吧?”

一家人方带着眼泪笑起来,袁熙换了衣服过来,一家人坐下,袁守用微笑说:“子昭刚刚的话有些不妥,你能读书高中主要是为父的功劳,为父从小就告诉你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母亲是不懂得这些的,她只知道对你纵容溺爱,如果没有为父,她只会教养出一个纨绔儿子......”

苗春花不高兴得跳起来指着袁守用:“你个死老头子,熙儿高中就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吗?我为全家操劳一日三餐,冬穿棉衣夏换单衣的,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家这么穷,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

袁守用笑呵呵说:“儿子高中了,你竟然也出口成章了,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偏偏你还是个拙妇......”

袁熙和水柔喝着璎珞端过来的茶笑看着父母亲斗嘴,苗春花不怒反笑:“看在我们家双喜临门的份上,不与你个死老头子一般见识。”

袁守用笑着说:“又来文的了,双喜临门一般见识......”

袁熙和水柔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看一眼,双喜临门是指?璎珞满脸通红,忸怩半天掀门帘跑出去嘴里说着:“我去端饭菜过来。”

袁熙看向父母,苗春花说:“璎珞三月初一那日订亲了,不过换了个王媒婆上门提亲的......”

袁熙急道:“不是说好我们回来再说吗?怎么就订了?母亲说拣重要的说......”

苗春花奇怪得说:“我说的那句不重要了?”

水柔忙问道:“母亲,璎珞和谁订亲了?”

苗春花道:“还能有谁?乐笙啊,要是别人璎珞还不上吊去......”

袁熙松了口气,水柔却起了疑,乐笙明明不中意璎珞的,怎么突然就订亲了?还换了一个媒婆,为何不找张媒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端倪......袁守用抚了抚胡子:“既然璎珞高兴,乐笙这孩子我和你母亲也喜欢,能订亲是好事,熙儿和乐笙又极好,也就没等你们回来,先订下了。”

苗春花喜孜孜说:“日子也订下了,就在四月初四。”

袁熙挑了挑眉:“这也太急了点......”

水柔心下更是疑惑,刚要张口问,璎珞已端了饭菜过来,脸依旧通红着,水柔方明白她双眸中的光彩何来,那是沉浸于爱恋中的女子才有的光彩,心下一叹,先压下满腔怀疑,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饭。

吃过早饭,两口子又陪父母亲话了会儿家常,水柔笑说:“那些点心要一家家去送的,我和袁熙准备准备就动身吧。”

苗春花点点头:“那自然好,水柔啊,你的东西我一下也没敢动,知道你心中自算计好都是给谁的。”

袁熙看着她偷笑,水柔假装没看见,两人先回屋,将公婆璎珞的那份拿出来送过去,袁守用拿出点心细细品尝,苗春花戴上珠钗在身上比着那块布,璎珞笑着谢过水柔将自己那份拿回屋去。

水柔在屋中低声和袁熙说了心里的疑虑,袁熙才说自己想得不够周到,说着就有些冒火,要去乐笙家问问,水柔把给张媒婆的那份包好说:“我们先去张妈妈家一趟,父母和璎珞那儿什么也别说,省得担心。”

离开前水柔又拉璎珞到一旁悄悄问可是和乐笙见过面了,璎珞摇头说自正月十六偷偷看见一眼再没见过。

水柔和袁熙到了张媒婆家送上礼物,一块上好的绸子一支珠钗两包点心,张媒婆直埋怨水柔太过客气,关心问袁熙赴考如何?

袁熙竟红了脸不大好意思说高中了,水柔就指着他笑说:“不只中了,还是探花郎呢。”

张媒婆听了喜笑颜开合掌说道:“阿弥陀佛,竟中了探花郎,总算我老婆子没看错人,这样才不委屈了水柔。”

水柔就冲着袁熙笑,意思是怎么样,要不是中了探花,你配不上我呢,袁熙就冲她做鬼脸,张媒婆笑呵呵看着小两口挤眉弄眼说:“如今已经有七八分的夫妻样了,这样我也不愧对水柔地下的母亲,将来才好去见她。”

水柔想起母亲有些伤感,袁熙一脸认真追着问:“张妈妈此言何意,要怎么样才能有十分的夫妻样呢?”

水柔看他那认真样子又笑起来,张媒婆就说:“十分夫妻样就是老夫老妻了,你们还是少年夫妻,还没有儿女,自然还差着几分。”

袁熙还要问,水柔瞪她一眼止了他话头笑着问张媒婆可知乐笙的事。张媒婆叹一口气,原来乐笙二月底回来过,回来就央求张媒婆去袁家求亲,张媒婆也诧异,之前不是不中意的吗?如今怎么态度大变,又如此着急?乐笙倒也敢作敢当,原来他真的投军去了,这次回来是为禀告父母,他的父亲倒没说什么,只是他的母亲哭闹不休,非要他先成亲才能让他离去,起初他也不愿意,可母亲抹脖子上吊得逼迫他,他就想起璎珞来了。

张媒婆告诉乐笙,这样的亲事她是断不会去说的,唯恐损了阴德,乐笙苦苦央求不行就告辞离去,第二日张媒婆想着看在水柔的面上,去提醒一下袁家二老,千万莫要轻率答应亲事,谁知赶到袁家镇子外,迎面碰上王媒婆从袁家方向走来,满面喜色告诉她自己又做成一门亲事,就是林家乐笙和袁家璎珞,还说乐笙去求你,你竟不应,如此你情我愿之事,不是合着该你积一份德吗?

张媒婆知道来晚了一步,此时再去说就是破坏人家姻缘,只好转身回家,过几日听说成亲的日子也定了,就订在四月初四,日子一定乐笙又离家走了,再没听说回来。

袁熙咬牙切齿在心里骂着乐笙,他本不喜欢璎珞,为了让自己母亲满意,竟要害了璎珞,没想到他为了投军参战,竟如此不顾一切,可叹父母亲和璎珞蒙在鼓里满心欢喜,尤其是璎珞,如果知道实情,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水柔看袁熙双手握拳,手指关节泛着白,知道他动了怒气,示意他先等等,就问张媒婆:“可还能退亲吗?”

张媒婆说:“如果你们执意要退亲,找了王媒婆是可以去林家说的,只怕乐笙母亲不肯,袁熙如今有了身份,乐笙母亲如果说你们仗势欺人,只怕未入仕先坏了官声。”

袁熙咬牙道:“为了璎珞好,顾不了那么多。”

张媒婆说:“最重要是顾及璎珞,她如今满心欢喜等着嫁给乐笙,你们说了实情,我看那姑娘脾气倔,只怕会想不开罢。”

袁熙和水柔对视一眼,这才是最担心的,就算能退亲,璎珞心里能过了这个坎吗?水柔说:“她对乐笙心意已久,为了讨乐笙欢喜变了很多,知道实情只怕要伤心,糊涂嫁过去如果乐笙对她不好,只怕这辈子都......”

袁熙咬了咬牙说:“还是退亲,这阵子我们没什么事,她伤心难过,我们陪着开解就是,总好过这样嫁了乐笙,一辈子都不好过。”

二人打定主意从张媒婆家告辞,沿途问着人去了王媒婆家,袁熙这次倒是坦然道明身份说明来意,王媒婆一听竟是今科探花,心里也知道乐笙订亲确实诚意不足,委屈了袁家姑娘,满脸推笑着应承下来:“这事包在我身上,只是乐笙的母亲比较难缠......”

水柔不明白她为何痛快应承,又一副为难神色,袁熙就比她要精于世故,对王媒婆痛快说道:“此事成了,定当重谢王大娘,二十两银子可好?”

王媒婆没想到他如此大方,笑着连连点头,送二人出门时还说:“探花郎和探花娘子就在家坐等好消息就是,此事定能成的。”

走得远了,水柔才问:“她要银子直接说就是了,怎么支支吾吾的?”

袁熙捏捏她鼻子:“这世间之人阳奉阴违真真假假的事太多了,哪会都如柔儿这般赤诚待人。”

说着拉住她的手瞅着她说:“累了吧?跑了大半天,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28

28、退与不退...

二人离去后,苗春花对袁守用说:“这是什么道理,那么多舅舅姨母姑母家不去,倒先去张媒婆家去了,把她抬那么高做什么?”

袁守用瞪她一眼:“又多事了不是,水柔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她没了父母,听说张媒婆与她母亲交好,自是把那儿当娘家了,再说如果不是张媒婆,袁熙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吗?”

苗春花嘟囔道:“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张媒婆,水柔也嫁不了熙儿啊,按老一辈说法,熙儿那是天上星宿下凡。”

袁守用摆摆手:“子昭一高中,你又狂妄起来了不是?依我看,是水柔八字旺夫,你看她到我们家后,我们的光景就越来越好,哪象原来那般惨淡,总想着糊涂着过,如今这心里竟越来越明白,觉得日子有了盼头,过一两年抱个大胖孙子,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苗春花听他说原来日子过得惨淡,心里有些气,自己持家他就觉得惨淡,水柔一来日子就有了盼头,听到他说抱孙子,心中也莫名激动起来:“是不是去年小产伤了身子?怎么再不见动静?”

袁守用指着她说:“你可别生事啊,拿这个去逼水柔,该来的早晚会来的,这是能着急的事吗?眼下该忙着准备璎珞的嫁妆才是,这些日子怎么未见你做些什么?”

苗春花嘿嘿一笑说:“本来想着准备的,水柔一回来,我这心就落下来了,她心细想得周到,女红又好的没话说,一切她来安排,我听她的就是。”

袁守用一捋胡子:“这下知道水柔的好了不是,以后莫要无事挑剔搬弄是非......”

苗春花爽快答应着找璎珞去了,袁守用看着她的背影叹气,这个不知足的老太婆,又闲不住又不安分,子昭如果做了官,她免不了在邻里亲戚间仗势招惹是非,还要常嘱咐着点才是。

水柔和袁熙进门时,全家已吃过午饭,袁熙往堂屋一坐嚷嚷着饿,苗春花一边去准备一边说:“这张媒婆也真是,送她那么些好东西,竟连饭也不让吃。”

水柔起身要去帮忙,袁熙拉她坐下:“你也怪累的,就辛苦母亲了。”

苗春花心里别扭着去厨房忙活,看着进来帮忙的璎珞说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怕媳妇累着,倒不怕累着老娘亲,不过这小子真是争气,今上午街坊们都说,定远县多年没出过一甲进士了。”

璎珞皱眉说:“娘,爹不是嘱咐说邸报来前不要出去乱说吗?你怎么说去了?”

苗春花刀切在砧板上用了用力说:“你怎么知道我说去了?谁说我说去了?我这次还真忍住了,我只是问她们中一甲是不是很了不得,她们说那是自然,我这心里美着呢,夜里醒来生怕是在做梦。”

璎珞吃吃得笑着往灶膛里添柴,水柔在门外听见她甜甜的笑声止了脚步,要怎么说才好?低头想了半天才进去笑问:“母亲都为璎珞准备了些什么?”

苗春花忙有些讨好笑道:“我笨手笨脚的,就都交给你了。”

水柔点点头说好,璎珞噘了嘴埋怨:“娘,你这不是甩手掌柜吗?女儿的事一点不放在心上。”

苗春花忙上去抚着她头发哄道:“我的乖璎珞长大了要成亲了,娘心里比你哥哥中了探花还要高兴,娘不是手笨吗?怕做的东西你不喜欢,你嫂子手巧心细,交给她娘才放心,你哥哥又有了功名,定要让我的乖璎珞风风光光嫁出去,一想到你要离开娘,娘这心里怪不是滋味......”

苗春花说着说着抹起眼泪,璎珞也有些伤感,水柔笑说:“母亲太疼爱璎珞了,我这个没娘的人看了实在眼红。”

三个人又笑起来,苗春花拍着水柔说:“谁说你是没娘的人了?我这心里拿你当亲生女儿的......就算没法和璎珞比,那也是差不多的。”

水柔笑着点头说:“我都知道的。”

说笑间饭菜做好了,水柔端在托盘上笑说:“母亲和璎珞去午睡吧,吃完后我来收拾就是,璎珞醒后拿那块布来嫂子屋里,我好为你量体裁衣。”

袁熙和水柔饭后在屋中仔细商量着怎么和璎珞说,正商量着有人敲门,璎珞笑嘻嘻说:“哥哥嫂子可醒了吗?”

水柔低低和袁熙说:“高兴得都睡不着,你千万别急,我们缓着点慢慢和她说。”

袁熙听着璎珞话音里的笑意就忍不住焦躁:“柔儿说,我听着就是。”

水柔戳戳他脑门:“也别老让我说呀,你也帮这点。”

见袁熙点头才扬声说:“璎珞进来吧,我们没睡,睡不着。”

进来看见袁熙就一愣吐吐舌头笑说:“哥哥如今清闲了,都习惯了你经常不在屋里,一看你在竟吓一跳。”

袁熙温和笑笑:“你和你嫂子说话,不用理我就是。”

水柔拿来尺子为她仔细量着,一边量一边说:“璎珞,今日和你哥哥去张媒婆家,听说乐笙拗着要去投军,和他母亲大闹一场。”

璎珞一听提到乐笙的名字,羞红着脸忸怩道:“好好得,提他做什么......”

水柔看她欲语还休的娇俏样子,心在又不忍又为难,扭头看着袁熙,袁熙咳了一声尽量带着笑说:“一投军,有可能十年八年见不到人,也有可能......”

水柔瞪他一眼,璎珞低了头声音低得象蚊子般:“我替他孝敬父母等着他就是。”

水柔拉璎珞坐下温和得说:“璎珞还小,也许还有别的更好的男子等着也不一定,乐笙既要投军,万一数年不归,战场上刀剑无眼,璎珞要仔细想清楚了。”

璎珞迷惑得看着她又看看袁熙:“既是订了亲,还能想着别的男子吗?不是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吗?”

水柔耐心说道:“这亲订了还可以退,如果嫁了想回头就难了。”

璎珞对乐笙中意时日已久,眼里心里梦里都是他,自订亲后日日满心欢喜,对未来和乐笙小日子的憧憬将一颗心装得满满的,她也不知投军究竟意味着什么,听水柔说到退亲,方知道自己想简单了,哥哥嫂子是不会害了自己的,可又放不下乐笙,只觉这辈子再碰不到比他好的了,心里紧拧着纠结,脸憋得通红,哥哥嫂子看着她,不由无措得落下泪来。

袁熙看妹妹落泪对乐笙的气又升腾上来,轻抚住璎珞双肩对她说:“哥哥只要你一句话,退亲还是不退亲,一切有哥哥为你做主。”

璎珞心里张皇着泪水流得更急,水柔推开袁熙说:“你让她好好想想,不要逼她。”

正安慰着璎珞时,就听门外有个十二分热情的嗓音喊道:“亲家亲家母在吗?来看你们来了。”

三个人在屋里就是一愣,苗春花已经从屋里出来回应:“王媒婆来了,这位婶子是......”

王媒婆还没说话,先前那个声音说:“亲家母,我是乐笙她娘,我叫刘金凤。”

苗春花忙让进堂屋坐着,高声喊璎珞倒茶来,水柔让璎珞别动,端了茶和袁熙一起进去,袁守用听见动静也过来了,王媒婆垂头丧气得坐着,看袁熙和水柔进来,站起身讷讷说:“对不住袁老爷,那事啊没成。”

刘金凤呵呵一笑:“王媒婆和我们乐笙的舅兄能有什么事啊?总不成舅兄高中了就要娶房小妾回来吧?”

袁熙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水柔忙给他使眼色,他才忍着没有说话,刘金凤掀开竹篮,竟是满满一篮子的红鸡蛋,她笑说:“听说乐笙舅兄高中探花,这种天大的喜事,我也顾不得礼节,巴巴的下午赶了来道贺,庄户人家也没什么,这一篮子鸡蛋就当贺礼吧。”

一家人忙笑着谢过,刘金凤也不问怎么不见璎珞,坐下喝了口茶:“这天一日比一日热了,四月初四眼看不远了,亲家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袁守用说:“什么都用不着,虽然今日不比往日了,亲事还是不要太铺张。”

袁熙刚要说话,刘金凤先笑着开口了:“刚刚王媒婆到了家里,说是乐笙舅兄托她去退亲,这个混婆子平日里好喝点儿酒,喝了一吹风就胡说八道,我自是不信的,又忍不住担心过来看看,亲家亲家母总不能因乐笙舅兄要做官了,就嫌弃我们庄户人家,亲事岂是儿戏的吗?说订就订说退就退,我们是小门小户没错,要真被欺负到头上,也得找个说理的地方鸣一下冤屈,总不能就吃哑巴亏。”

一番话说的袁守用有些冒火,难道子昭这混小子又瞒着父母做了什么主张?这会儿又不好问,苗春花看着这位能说会道的未来亲家,心里直叹气,怎么我碰到的竟都是些厉害人物?袁熙和水柔对视一眼,心中有了主意。

原来这乐笙的母亲是极能干的,持家有方精于女红不说,一张巧嘴能言善道,逢人面带三分笑,街坊邻里间口碑极好,每月初一十五早起去附近大佛寺上香,都说是一个慈善人。初始张媒婆上门说亲,她是满口应承,方圆几十里都知道张媒婆总会事先打听好两家人和两个孩子的脾气性情,觉得成才会上门,她说的亲事都是很美满的。

后来绕着弯打探,又偷偷在集市上见过袁守用苗春花和璎珞,袁守用一看穷酸刻板,苗春花呢一个蝎蝎螫螫的老太婆,该说的不该说的几句话就露家底,璎珞长相还不错,就是疯野些,心里就有些不满意,又听说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穷,正好乐笙因撞见璎珞和程同周混闹不乐意,回去一说心意,她也就一百个赞同。

二月底乐笙回来闹着要投军,她什么招数都用上了,怎奈儿子铁了心要参战去,她无奈只好提出让他先成亲,乐笙去了趟张媒婆家,张媒婆想起袁熙和水柔的嘱托,就问他可还中意璎珞,乐笙想想璎珞模样还挺漂亮的,袁家一家知根知底,和袁熙又是好友,就同意了,可张媒婆听他说要去投军,死活不肯替他去求亲。他此时却认定璎珞就是最合适的,转身找了王媒婆去,这事就成了。

刘金凤心里觉得此时的袁家又不同往日,袁熙中了举人是可以做官的,儿子要投军她心急火焚,就觉得也行,不曾想正准备着一应成亲物事,王媒婆上门来说璎珞的哥哥嫂子提出要退亲,她就笑着责骂王媒婆,王媒婆被逼不过,抬出袁熙的探花身份想吓吓她,刘金凤心中一阵冷笑,既是中了探花,乐笙日后就有了依靠,要退亲想都别想,当下提了一大篮子鸡蛋拉着王媒婆就来了袁家。

袁熙站起来禀告父母说:“父亲母亲请听儿子一句话,上午和水柔打听到乐笙是因要投军才急着订亲的,如此一来岂不是害了璎珞?所以儿子主张退亲,既然他母亲也在,我们不妨当面说清楚。”

话音刚落,门外的锣鼓声由远而近停在袁家院门口.....

29

29、用心良苦...

袁守用听着门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心里明白是儿子高中探花的邸报到了,各位乡绅甲长保长县府的主簿都会到场,左邻右舍听见动静也会聚拢来看热闹,刘金凤侧耳听了听笑道:“亲家别忙着出去,还是先把两个孩子的亲事说定了才是。”

袁熙看着她微微笑道:“说定就说定......”

袁守用摆手阻止儿子说下去:“亲家母,是我的儿子不懂事,老朽给你陪个不是,既是一家人,一起去院子里招待客人吧。”

刘金凤这才喜笑颜开和他们一起来到院门外,抬眼就是两个衙役举着大红的喜报,袁守用忙挨个向各式人等作揖致谢,主簿受了他的礼,过来把喜报递到袁熙手里,行揖拜见笑着说:“袁大人,下官奉命来送喜报,贺喜袁大人。”

袁熙忙回礼说:“主簿大人太客气了,袁熙不敢当。”

主簿执意作揖:“礼不可废,袁大人是正七品,下官只是正九品,这拜见礼是该当的。”

拜见毕,又招呼一名端着托盘的衙役过来,掀开上面盖着的红布,底下整整齐齐码放着白花花五两一个的银锭子,围观众人看着一盘子耀眼的白光,就是一阵艳羡的惊呼,主簿指着银子声音大得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县令大人吩咐,定远县三十年未出一甲,如今袁大人为故里争光,特赏银二百两,定远众位书生举子要以袁大人为楷模。”

袁熙忙团团转着冲众位乡邻作揖道了声惭愧,主簿这才带着保长甲长四位乡绅随袁家父子进了堂屋,众人喝了茶水又恭维道贺一番告辞离去,四位乡绅留着没走。

水柔趁着进院子那会儿从袁熙手里接过托盘,到璎珞房里忙着什么,这会儿听见说话声,忙从屋里出来,红纸包着的银锭子塞到每人手里,几位随同的衙役一人一个,主簿四个保长甲长各两个,嘴里笑说:“各位大人辛苦了,这是些点心,带回去尝尝。”

话是说给围观的乡邻们听得,这些人掂掂手里的分量,带着真心的笑容走了,袁熙看着水柔不住得笑,袁守用笑着连连点头,这个儿媳妇真是想得周全。

水柔端了茶水回到自己屋中,刘金凤正拉着璎珞的手不住赞叹:“这儿媳妇我是越看越喜欢,模样俊俏装扮讲究,我们乐笙还真有些配不上。”

璎珞羞红着脸低着头,苗春花在一旁呆坐着,心里既为儿子高兴,又想着这乐笙要投军,万一十年八载不见人影,再或者战场上送了命,我的女儿岂不是要守寡吗?王媒婆也懒懒坐着,眼前老晃着刚才主簿大人掀开红布时那一盘银锭子。

刘金凤看水柔进来笑得更欢:“这样的人物还真是这辈子头一次见,仙人一般,怪不得有福气做探花娘子,真是羡慕亲家母,竟有如此出挑的儿媳妇。”

水柔浅浅笑着为每个人倒了茶,她并不反感乐笙的母亲,装扮利落开口先笑,话也总拣着爱听的说,可莫名得感觉无法亲近,她也不知道公公的意思是在拖延,还是不想惹怒她,只淡淡应和几句又出去到堂屋中续茶水。

堂屋中四位乡绅看官老爷们走了,忙封上贺仪银,每人二十两,袁守用忙推拒,为首的林乡绅说:“袁老太爷就不必客气了,日后袁大人前途无量,还要多照应我们这些乡亲才是。”

四位乡绅客气谈笑一番才离去,他们前脚刚走众位街坊就来了,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天擦黑才都散去,袁守用刚想和袁熙说璎珞的事,刘金凤已拉着璎珞的手笑着进来,袁守用招呼她坐下笑呵呵说:“亲家母,刚刚已经骂过袁熙这混小子了,他从小被我惯坏了,听见乐笙投军,一时着急就说退亲,我们既已三媒六聘,这亲事就是订了,再无反悔之理,四月初四来迎娶就是。”

刘金凤笑说:“这俗话说的好,文能安邦武能治国,乐笙的舅兄呢是从文,我们乐笙呢是习武,这朝廷有难,我们乐笙立志投军,就是到皇上面前说理,也不能说投军的就不让娶媳妇是不是?”

袁守用笑容可掬得说:“亲家母说的在理,能有乐笙这样勇敢的女婿,是我们家的福气。”

袁守用说着就吩咐水柔和苗春花去准备饭菜,刘金凤忙说:“不用了,眼看天都黑了。”

袁守用对袁熙说:“呆会儿用过饭去送送亲家母,在路上再给亲家母陪个不是。”

袁熙早被父亲一席话气得差点跳脚,父亲竟如此狠心,被乐笙母亲几句话逼得应了亲事,我们要不愿意,就算她告到衙门又怎么样?气哼哼说道:“有句话问刘大娘,这乐笙不在家,成亲那日怎么拜堂,总不能抱个公鸡拜堂吧?”

刘金凤笑呵呵说:“听听他舅兄说的这话,我们家乐笙好好的,痨病鬼冲喜才抱公鸡呢,他答应我了,成亲那日无论如何回来的,如若不然我死给他看。”

袁守用看袁熙还要说话就沉了脸喝了声:“子昭今日也累了,回屋歇着去,璎珞的事我做主了,子昭休要再说什么。”

袁熙拉了璎珞的手抬脚就走,袁守用又喝道:“璎珞留下给你婆母看茶。”

璎珞忙回去了,袁熙往厨房走着,心里不住咬牙,林乐笙,看你怎么有脸来见我,见面我不打死你才怪,进了厨房气呼呼往板凳上一坐,看看水柔说:“怎么办?”

水柔摇摇头:“璎珞的事,说到底得父亲做主,如果他老人家决心已定,我们就不好再说什么。”

袁熙看看苗春花:“母亲,就眼看着璎珞嫁过去受苦吗?”

苗春花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又自觉不是乐笙母亲的对手,刚刚袁守用口气笃定,她这辈子由他做主惯了,一时没想到该做些什么,跳起来就要往堂屋那边去:“这个死老头子,就算那个刘金凤厉害,我跟她拼了,也不能让璎珞守寡去。”

水柔忙拉住她劝到:“母亲先不要过去闹,那样于事无补,等乐笙母亲走了,我们再好好劝劝父亲,总得我们家先一致了,才好去和林家说去。”

又回头和袁熙说:“你先压压性子,只要没成亲我们就有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