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袁熙送刘金凤王媒婆回来,堂屋灯还亮着,进去时父亲一言不发,母亲正在哭泣,璎珞眼睛红红的搓着手,水柔见他进来冲他摇摇头,他知道父亲必是没听进去水柔的劝,上前去跪在袁守用面前刚叫了声父亲,袁守用突然一阵急促的呛咳,璎珞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他一弯腰就喷出一口鲜血来。

全家人唬得忙成一团,苗春花用袖子擦着老头子嘴角的鲜血眼泪直流,璎珞抚着他的后背不住喊他,水柔端了温水送到唇边,袁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请郎中,袁守用缓了口气一声长叹说:“你们不要惊慌,我没事,只是气急攻心,是我害了璎珞啊,这辈子糊涂惯了,订亲这么大的事,先是不愿忽然又愿意,还换一个媒婆来,竟没有仔细想想,就这么把女儿嫁出去了。”

袁熙忙说:“父亲,此事还可以......”

袁守用摆摆手:“还可以什么?休要再提退亲的话,我并非考虑你的官声前途,自古以来官压着民,如果我们硬来,他们家自得答应,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依乐笙母亲的性格,必吵得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才肯罢休,也许会到县衙府衙告官,这男女亲事一旦对簿公堂,无论输赢都是两败俱伤,璎珞坏了名声,再不会有人肯上门提亲了。错过这几年光景,难道老死娘家吗?”

说着抚着璎珞的头老泪纵横:“都怪爹娘娇惯,出嫁前多听你嫂子教导,免得过门后被婆婆责难,好在乐笙那小子是不错的,璎珞的心也在他身上,就图一个遂了心意吧。”

袁熙还要说什么,水柔止住他说:“父亲母亲,常言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乐笙投军上战场立了军功做了将军,回来和璎珞和和美美,不也是美事一桩吗?”

袁守用点点头:“水柔这孩子父母早亡,倒比我们这些土埋了半截的人都想得通透,就往好处想吧,乐笙就算不上战场,也不一定就能长命百岁,上战场也不一定就会怎么样,乐笙母亲虽精明世故可能挑剔些,倒也不是蛮横不讲道理之人,刚刚她能搁下话头一起去迎接来送喜报的人,说明在大处还是懂道理的。”

水柔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苗春花和璎珞懵懂着,苗春花只知道老头子都吐血了,再不提退亲之事,璎珞只懂得定要嫁给乐笙无疑,心里说不上是悲是喜,袁熙在心里打定主意,乐笙不是成亲时回来吗?到时候就是把他打残了也不能让他上战场。

第二日天不亮袁熙就请了最好的郎中来,仔细为袁守用把脉后说:“只是急火攻心,吃几副药调理一下,忌操心劳累急躁,好好将养就是。”

袁熙跟着郎中去抓药,六少带着媳妇都来贺喜,听了水柔的嘱咐,安静呆了一会儿留下手里的礼物就要走,水柔把珠钗给了几个小媳妇,从地窖里吊上点心给六少每人两盒每人两个银锭子笑说:“本想挨家挨户送去的,父亲病了,璎珞还有十多日就成亲,顾不上了,等忙过这阵再去。”

众人收了点了和珠钗,银子却说什么不要,七嘴八舌说你们家中正是用银子的时候,不用跟我们客气,你们自忙你们的,四月初一开始我们就过来帮忙。

袁熙连续三日都在院门外等着,有人来就请到书房,生怕扰了父亲清静,苗春花和璎珞陪着袁守用,水柔除帮着袁熙招待客人就在厨房忙碌三餐茶饭,公公是病人每次都要单做,旧时有来往的没来往的近的远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故旧来了一拨又一拨,书房里的鸡蛋呀点心呀堆了一地,午饭时碗筷都不够用,只得暂时从邻居家借了一些。

三日后来人少了,全家人都松口气,袁守用身子也好了些,水柔又忙着为璎珞准备陪嫁的衣物被褥,袁熙回到屋中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埋头在她发中说:“柔儿这些日子辛苦了,话都和你说的少了。”

水柔靠在他怀中笑说:“袁老爷有了功名,我们忙也是开心的,这些亲戚来了也有好处,那些点心自己拿回去了,省得去送,街坊们也都逮空送去了,初四前一心准备璎珞的嫁妆就是,父亲的病你多操心,过几日再请郎中过来看看,还有......”

袁熙转到她身前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笑着说:“还有就是先抛开所有的事,让我好好亲亲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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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胭脂花笺...

袁熙和水柔在房中厮缠时,院子里有人叫道:“水柔在家吗?”

水柔听着是李大娘的声音,忙挣开袁熙整理一下衣裙往外迎,袁熙笑着拉她回来,为她捋捋头发揉了揉脸看看她说:“去吧,就是嘴唇还有些红肿,不多说话应该看不出来。”

水柔啐他一口羞红着脸来到院子里让李大娘进屋,李大娘站着笑说:“不进去了,你父亲身体也不大好,你母亲也好几日没出门了,过几日你父亲大好了再过来帮衬着准备璎珞的亲事。袁熙昨日在院门外待客时碰见我家二小子,一箱子的书都让他搬回去了,那傻小子高兴得什么似的,说不只是有仔细的批注,上面沾了探花郎的仙气,三年后说不定就能登科。”

水柔自与李大娘讨了只公鸡,还回去六只强壮的小鸡仔,李大娘就一直对她很好,袁熙乡试那些日子,苗春花找她麻烦,都是李大娘悄悄告诉袁熙的,水柔心里一直跟她亲近,特意抽空送了两盒点心,这几日人们送来的鸡蛋也给了李大娘不少,这会儿听见她说袁熙已经把那一箱子书给了,心下就有些烦乱,这些日子忙乱得早忘了这件事,如今又被提起,就呆站在那儿半晌没说话。

李大娘拍拍她手:“这孩子是不是给累着了,怎么竟发起呆来了?也怪我啰嗦,我长话短说,刚刚在家闲了,我想着既是探花郎用过的书,就都替他重包了结实的书封,将来要传给孙子的,这张纸是换书封掉出来的,我虽不识字,一看是胭脂写的,这纸也漂亮,寻思是不是你们小夫妻写来闹着玩的,也就没给别人看,给你送过来了。”

水柔接过那张纸,可不就是扎在她心上多日的描花诗笺吗?她几乎是下意识得塞在袖子里,拉住李大娘手强笑着说:“确实是我们写来闹着玩的,没想到夹在书封里,多亏大娘想得周全,这要被别人看见,还不成笑柄了吗?”

李大娘说:“哪就那么严重了?谁都有年少的时候,怎么就能成笑柄了,你看你忙得都上火了,嘴唇都肿了,记得用大黄煮点水喝,别怕苦,喝三五次准能好。”

水柔的手指抚上嘴唇脸立马就通红通红,李大娘以为她是为那诗笺,笑着说:“快回屋歇着去吧,这孩子还挺害臊。”

转身走到院门口又折回来大声说:“袁熙啊,别只顾自个儿在屋里歇着,把水柔照顾好了,瞧把她给累得。”

袁熙从屋门后闪出来笑说:“李大娘,我会照顾好的,你放心好了。”

李大娘这才笑着放心离去,袁熙在门前等水柔回屋,可水柔背对着他呆立着不动,过去握住她手笑说:“柔儿真累了?怎么大白日呆在院子里发癔症了?快回屋去。”

水柔就任由他拉着手回屋呆坐在床上,袁熙和她说笑也不理,这才察觉她有些异常,摸摸额头说:“刚刚还好好的,和李大娘说什么了,怎么突然就呆怔了?真是累着了不成?”

水柔还是不说话也不看他,袁熙收起玩闹的心,脱掉她鞋让她靠坐在床上说:“柔儿好好歇着,我去请郎中来。”

水柔紧紧抓住他手拼命摇头,袁熙坐到床上看着她说:“好,你别急,我不出门陪着你就是。”

水柔盯着他咬着嘴唇脸都憋红了,袁熙轻抚着她脸问:“可是算计着日子忙不完璎珞的嫁妆?那些都不用急,不是还剩了近一百两银子吗?大不了都给璎珞做了陪嫁,能买到的就买,买不到的可以去县府请裁缝,原来也没想着都让你做,璎珞就眼红你的嫁衣,给她做件嫁衣绣个盖头就好。”

他轻声细语得抚慰着,水柔心里更觉委屈,带着哭腔说:“子昭,家里最近事多,我也顾不得你烦心了,我实在忍不了了,我得问问你,你......”

袁熙从没见过水柔这样无措这样委屈,她总是淡淡的,心里主意笃定,好像一切都应付得来,这会儿看她憋红着脸带着哭腔,心疼得都快拧在一处了,忙抱她在怀中轻拍着她后背说:“柔儿有什么话尽管说,想问什么尽管问。”

水柔贴在他怀中:“你可不许骗我......”

袁熙忙点头:“我要骗你天打五雷轰......”

水柔一个字一个字得慢慢念了四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问袁熙:“这几句诗你可听过?”

袁熙说:“这是汉朝时苏武写给新婚妻子离别诗的前四句,自然听过。柔儿有没有觉得,这四句形容我们两个正好不过......”

水柔从他怀中抽出身来,从袖子中拿出那诗笺,抖着手展开:“你看看这个......”

袁熙一看纸上的粉红就笑:“竟是胭脂写的,柔儿给我写的?这字又不是柔儿的,比柔儿写得差了太多,等等,这字好象见过,璎珞的?比璎珞的又稍好些......”

水柔绷着脸说:“袁子昭你仔细看看......”

袁熙凑上去只看一眼,脸上就没了笑容,神情捉摸不定,似好笑似感伤似回忆更多是意外:“柔儿在哪儿找着的这个?”

水柔说:“李大娘刚刚拿来的,在你常看的那本书的封套里。”

袁熙笑了笑:“她竟也会有这种附庸风雅之举,亏她想得出来,就她那字......”

正笑着时,看水柔盯着他忙敛了笑容说:“柔儿,这个我从没看见过,根本不知那书的封套中有这个......”

水柔就高兴得笑起来:“你真的不知道?真的没看见?”

袁熙点点头指着自己的心说:“柔柔听听这儿,就知道我没有说谎。”

水柔真的将耳朵贴在他胸前,听着听着就小女孩儿一般咯咯直笑:“袁子昭,我信你,早就该问你,国都那几日怕惹彼此不痛快,都没敢问。”

袁熙想着她的话愣了愣,突然握住她双肩看着她:“柔儿的意思是,在国都就发现了这个,那几日不高兴就为这个?”

水柔看他拧着眉咬牙切齿,有些惴惴得点头,袁熙看她点头眉头拧得更紧,手下也使劲捏着她的双肩:“就为了这个,你不高兴,你疑心我,又怕坏了我兴致,忍着没问,我以为你是因你的岐哥哥厌恶我,我们竟然互相猜疑......”

水柔想起那几日心总是揪着难受,又不能说出来,忍了多日的眼泪刷得流下来:“子昭,我疼......”

袁熙看见她的眼泪忙松了手,依然气咻咻看着她,水柔抽泣说:“子昭,我错了,我不该疑你。”

袁熙搂她在怀中叹气道:“傻丫头,我不是怪你不信我,故意让我想歪,我只气你忍了这么多日,一个人在心里难受,你怎么不拿着这张纸质问我,骂我打我出气?”

水柔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窝在他怀中泣不成声:“你金榜题名是难逢的大喜,我怎么能惹你不高兴坏了你的兴致?”

袁熙任由她的眼泪将胸前湿成一片抚慰她说:“傻丫头,再是喜事,也要有你与我一起高兴,你要是早问出来解了你的心思,我们不是更尽情尽兴吗?为什么要埋在心里自己偷偷猜疑难过?我们成亲一年多了,虽没有一起经历风浪,磕磕绊绊也过了一些,你还是不信我吗?”

水柔抬头看着他:“子昭,你的心里......”

袁熙笑着去擦她的眼泪:“袁子昭心里眼里自是有只有你一个。”

水柔流着泪笑出来,袁熙看着她带泪的笑容,心里一颤唇舌凑过去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水,舌尖停留在她唇边低低说:“柔儿想不想尝尝自己泪水的滋味?”

水柔低头一躲,袁熙就与她顺势躺在床上,唇舌软软得触碰她的唇舌,水柔嘟囔道:“子昭,是咸的......”

袁熙捏捏她的鼻尖:“是苦的吧?这一年都哭过多少次了?柔儿哭时我这心就疼,手脚就不知该往哪儿放,只要柔儿高兴,比高中探花更能让我得意。”

水柔就觉窝心不已,自己看见那胭脂花笺就没了理智,竟然疑他心猿意马,想着就吻上袁熙的唇舌,双手也不安分得滑进他的衣衫中,水柔自看见那花笺,在床榻间从来只是顺从承欢,袁熙多日未见她热情主动,如今两只手一挨着身子,就点火一般颤栗起来,一翻身让水柔坐在自己腰间,声音喑哑得半是鼓励半是央求:“这次我都听柔儿的......”

水柔微红着脸解去他的衣衫,双手和着唇舌在袁熙身上流连,袁熙轻喘着任由着她,水柔跨坐在他身上,只褪了上身小衣,白色的抹胸上绣着粉嫩的荷花,粉白的裙子随着她轻灵的动作流泻出动人的弧线,袁熙看着这个精灵一般的人儿,不由哑声说:“我的柔儿真是能要了人命......”

水柔笑看着他意乱情迷故技重施,突然停下来看着他,他也顾不得害羞低低央求:“柔儿,乖柔儿,别停下......”

水柔看着他不动,他咬着牙笑:“磨人的小妖精,又来这套,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唔......柔儿......”

水柔还是让彼此尽兴才趴在他怀中说:“子昭,我很在意那花笺上第一句话......”

袁熙尚未完全从激情中清醒,懵懂问道:“什么花笺?什么第一句话?”

水柔重重拧他一下,袁熙啊得叫了一声:“不是只有四句诗吗?”

水柔气哼哼说:“那四句诗我也不爱听,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你和她是夫妻吗?前面那句说一/夜/欢/娱莫失莫忘......”

袁熙抱住她一叹:“我如今有两件后悔的事,一是赴考前没有仔细嘱咐父母亲璎珞的亲事,二就是那会儿年少浪荡没有管束住自己,与她有了床第之欢......”

他见水柔不说话低低说:“柔儿清白如水,我却不能清白以对,每次想着都生出惭愧之心,如今方明白不只是心就连身子,都应该留给一生一世的那个人。以前的事,柔儿都要知道吗?我想告诉柔儿,那些都过去了,我也不会为了哄柔儿开心,就说她的任何不好,我和她在一起时是真心的,如今和柔儿在一起更是一心一意,从未再去想以前的事。”

水柔沉吟片刻说:“子昭以前的事,我不想再问了。”

袁熙抱她的手臂紧了紧,脸贴着她脸说:“早几年认识柔儿就好了,只是老天总不能让人事事称心如意。”

水柔突然问:“就问一句,她是个美人吗?”

袁熙轻笑着捏捏她鼻子:“模样挺俊俏的,只是这美人之说嘛,只有我的柔儿能当得起。”

水柔笑着啐他:“又哄我......”

袁熙支起身子看着她笑:“这是真心话,不信?不信我行动一回给你看......”

笑闹间一口咬住抹胸上的荷花花瓣,在水柔的婉转低吟中又是一番凤求凰引蝶恋花丛......

作者有话要说:

“嬿婉”语出《诗·邶风·新台》:“嬿婉求之”,和顺的样子。这里用来形容两人的爱情生活非常融洽,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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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凤冠霞帔...

那日午后,袁熙去县府买来水柔吩咐的东西,并请来做裁缝的赵大娘,让她听水柔的吩咐,水柔凝神想着,把一张红纸写得满满的,璎珞的身高尺寸都在上面,单衣裤夹衣裤棉衣裤,外袍也是分单的夹的棉的,鞋袜也是一样,都是各三件,所需布料颜色花色衣服的样式都写得详细,赵大娘看了直咋舌:“这也太周到了,这需要多玲珑的心窍啊,这姐姐当得比娘亲都称职。”

袁熙在旁边笑说:“赵大娘料错了,她是嫂子不是姐姐。”

惊得赵大娘连连摇头:“天底下竟有这么贴心的嫂子,老婆子活了一把岁数,头一次遇见,罢了,我拿回铺子尽力做就是,一定赶在四月初三前做好,价钱保证都是最低的。”

她走后,袁熙看着水柔笑,水柔嗔他:“做什么呀?呆头鹅似的。”

袁熙过去抱在怀中笑说:“挖空心思也想不出我的柔儿一点不好。”

水柔也笑:“这才不过一年多光景,别想那么好,日后发现不好了,且得受着。”

袁熙吻吻她的脸:“受着就受着,我甘之如饴。”

水柔靠在他怀中:“说正经的,我给璎珞做两套被褥,厚的薄的各一套,林家也会做得,然后就全心缝制嫁衣盖头,再做一双绣花鞋可好?”

袁熙捏捏她鼻子:“都随你,做的时候让璎珞在旁边学着做,顺便教导她怎样和婆母相处,一日三餐就交给她和母亲做吧。”

水柔觑着他笑:“怎样和婆母相处我可没有心得,应该是你教教乐笙才对。”

不提乐笙还罢,提到他袁熙就咬牙切齿,水柔免不了嘱咐他说:“乐笙估计也躲着你呢,不到初四那日不会回来,你见着他千万忍着别犯浑,省的坏了璎珞的好日子。”

袁熙鼻子里轻哼一声算是答应了,水柔知道他心思,想着璎珞成亲那日一定得看好他......之后的几日,水柔和袁熙忙得脚不沾地,苗春花除了一日三餐任何事不管,自袁守用吐血后,她的眼里就只剩下老头子,璎珞的亲事全放心交给儿子儿媳去忙。

初一这日吃过早饭,水柔终于缝好嫁衣绣好盖头做好绣鞋,手把手教着璎珞在裙摆上绣上水纹祥云,苗春花跑进来看女儿的嫁衣竟比一年前水柔的更多了几分心思,不住口得说好看,袁熙也瞅着水柔不住的笑,袁守用也笑着进来看过,在红衣的映衬下,脸上多了几分红润。

初二这日前来帮忙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数都是看探花郎的面子前来应景,真正帮忙的只是六少和他们的媳妇,还有街坊邻居们,袁熙迎来送往,比自己成亲时更忙上几分,水柔自不用说,叫她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开始还有找苗春花找东西的,后来一看一问摇头三不知,半上午就都知道要找水柔才行,袁守用端坐堂屋中迎客,苗春花一会儿来嘘寒问暖一番,一会儿在院子里四处乱转,想着一个忘了一个,最后也与众人一起遇事就喊水柔,玉莲看着这个添乱的老太太,笑着把她推到璎珞屋里说:“璎珞没几天出嫁了,大娘陪她好好说说话,别在外面给水柔添乱。”

初三一大早,赵大娘带着两个伙计把水柔交待的衣服鞋袜送了来,四个红色缎面的包袱,众位帮忙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邻居的大娘们,都围拢来打开看,一看就是一片惊呼,水柔为璎珞想得太周到了,这一年里要穿的要换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竟都有了,花色式样各各不一,做工精致考究,璎珞三五年都不用再做衣服了,走到那儿都会在人堆里拔了尖去。

半上午,王媒婆带来了林家送的东西,刘金凤还真不含糊,知道娶了探花郎的妹子,连家底儿都拿出来了,王媒婆受了嘱咐,搬一张桌子放在院子里,打开大红缎面裱糊了的纸盒,里面竟是金花八宝凤冠儿和云霞五彩帔肩,在阳光下煜煜生辉,众人围拢来又是一阵艳羡,去年水柔嫁过来就让大开眼界,这璎珞出嫁竟更胜一筹,这些东西好多人头一次见,连一些男子都抻着脖子观看。

众人看了个够,王媒婆才笑着收起来越过苗春花交给水柔,笑着说:“亲家太太特意嘱咐过的,这东西贵重,可不是赁来的,是下了血本买给璎珞的,为的是不委屈了探花郎的妹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交给探花娘子她才放心。”

苗春花本有些不悦,听她说竟是买来的,想起刘金凤带着笑意的脸,心想她家的东西给我我也不敢收着,忙笑说:“既贵重,交给水柔我也放心。”

众人笑声中,袁熙过来问王媒婆乐笙可回来,王媒婆看他提到乐笙时隐藏不住的怒气,瑟缩一下才说:“前天捎家信回来,要今日傍晚才到家。”

袁熙皱眉刚要说什么,水柔过来轻轻扯扯他袖子,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忙去了。

初三夜里众人散去,袁熙在房中抱着水柔:“柔儿,这阵子都累瘦了,看着真心疼。”

水柔窝在他怀中笑道:“过了明日就能歇着了,你要真心疼我,明日乐笙来娶亲,千万要忍着不要找他的麻烦,你找他麻烦就是给我添乱,知道吗?”

袁熙勉强答应了,好好亲了亲水柔埋头在她怀中:“这都连着几日没有和柔儿亲近了,过了明日都补上。”

两人相拥睡去时,苗春花悄悄来到璎珞屋里,从怀中掏出那只金钗说:“乖璎珞,娘一直留着呢,快收着吧,明日带到林家去,别让你嫂子看见。”

璎珞有些脸红说:“这本来就是嫂子的,都怪我当日不知事,娘忙过明日交给嫂子才是。”

苗春花说:“她如今还稀罕这个吗?你不看看头上戴的那支,玉的,在太阳底下都是通透的,有一日我假装不小心碰了一下,热天里也是凉沁沁的,还有那耳朵上戴的也是一样的,有人跟我说,中了进士皇上有赏赐的,可你哥哥一个子儿也没带回来,都给你嫂子买了那玉了。”

璎珞不耐烦道:“娘,你看嫂子这几日累的,你能不能不要疑神疑鬼的,哥嫂从国都带回那么些东西,能不花银子吗?你日后事事交给嫂子操持,自己坐享清福就是,千万不要惹是生非。”

苗春花忙点头:“我知道她累她操心,都累瘦了,我也心疼啊,明早上早起给她炖鸡汤喝。璎珞,娘今夜陪你睡吧,明日就要去林家了,娘真是舍不得。”

璎珞点点头,靠在娘亲怀里睡下,凌晨时院子里刚一声鸡啼,水柔就利落起来穿衣,袁熙起身帮着穿好抱了抱:“有事多找玉莲她们和李大娘帮忙,千万别累坏了,人手不够就跟我说。”

水柔又逼他发誓不对乐笙动粗,才放心来到璎珞房中,对璎珞细细说着夫妻之间的事,璎珞羞红着脸听着点头,水柔一是知道婆母想不到这些母亲该嘱咐的话,自己当初是月郡主嘱咐的,所以一大早趁着没人来仔细说给璎珞听,二是她觉得如果乐笙新婚燕尔陷在温柔乡中,许是会舍不得离开。

鞭炮齐鸣鼓乐声声,全家人在院门外看着璎珞的送亲队伍越行越远,直至看不见都没有转身回去,心里都有些不舍。袁熙扶着父亲,眯眼想着一身红衣的乐笙,黑了也精壮了,这一日目光都躲闪没有接触他的,只是临上马前冲他和父亲郑重行礼点头,他知道要对璎珞好就行。看父亲手有些发颤,忙安慰说:“父亲舍不得璎珞了?乐笙上马前行礼时点头示意,父亲看见了吧?他那是让我们放心。”

袁守用点点头:“这孩子倒是历练得老成了些。”

水柔也劝着不住掉泪的苗春花:“璎珞今日真是美若天仙呢,乐笙一看见她上花轿的身影,眼睛都直了,半天没有动,会对她好的。”

乐笙在迎亲队伍中骑着高头大马,不住回头看身后的花轿,看不到花轿里面的人,真想也进去坐在她身边,和她说说话,想着刚刚花轿前那个一身红衣的窈窕身影,真是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知道她生得俊俏,不曾想竟如此的美。

心里抓挠着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掀开大红盖头,风冠下如画的眉眼羞怯怯装上他的目光又忙躲开去,乐笙的手轻捏着她下巴与她对视,怎么也看不够,璎珞的手扶了扶头上的凤冠嘟嘴说:“乐笙哥,这个真沉,坠得脖子都疼了。”

乐笙就笑:“璎珞,叫乐笙,不叫哥,再忍一会儿,让我好好看看,戴了凤冠可真美。”

璎珞的脸更红,却乐得笑出声来,旁边的人也都笑出来,这个乐笙真成军中野汉了,当着这么多人面什么都敢说。有人在门外喊他去陪酒,这才让人帮着璎珞解了凤冠,怏怏得去喝酒。

喝酒只喝了一点,送走客人回到房中,璎珞正鼓着腮帮吃点心,看他进来递给他一块笑说:“又累又饿,乐笙哥也吃点。”

乐笙也不接,张嘴去她手上咬了一口说:“又叫哥。”

璎珞吃吃笑着:“你那会儿老去我们家找我哥哥,我就隔着门缝在心里这么叫你的,都叫习惯了......”

乐笙就捏捏她脸:“看来早就把我放心上了,我怎么不知道?”

璎珞低了头:“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乐笙两根手指夹起她一绺头发嗅了嗅香味笑道:“跟那程同周混闹的时候怎么那么大胆?本来心里中意你的,看见你跟他那样就把心思放下了。”

璎珞扭着手说:“那会儿不懂事,害嫂子落了胎,不知挨了多少骂。”

乐笙摸摸她头发指指屏风后说:“洗洗去吧,娘都准备好了。”

璎珞站起来扎着一双油手往里走,乐笙看她被繁琐的嫁衣压得走路都有些晃,笑说:“你回来。”

璎珞转过身来,乐笙指指她的衣服说:“这个是不是有些重,脱了去洗吧。”

璎珞看看自己的油手摇头:“先去洗干净手再脱,脏了舍不得......”

乐笙只好上前笨拙得帮她一颗颗解着衣纽,嘴里嘟囔说:“没曾想我林乐笙这辈子还有伺候女人的时候。”

大红的嫁衣脱下来挂到衣橱中,中衣是浅粉色,薄薄的在灯光下可以看到里面隐约的红色抹胸,上面一对交颈鸳鸯,乐笙的血冲到头顶,一把抱住璎珞嘴唇捉住她的嘴唇抵舔着,半天放开呼吸急促得说:“不洗了,就这样睡吧。”

璎珞捂着脸抬脚就跑:“嫂子专门嘱咐过了,一定要洗干净再睡。”

乐笙头枕着手在床上听着她在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心里猫抓一般,恨不能将她揪出来摁在床上,又怕吓着她,毕竟是好人家的姑娘,和那些烟花女子没法比。

璎珞洗好红着脸慢腾腾挪出来,乐笙起来一把捞她到床上,压在身下笑问:“你嫂子还嘱咐你什么了?”

璎珞忸怩着推他:“你这个人不正经,这个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