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想不通,玫玫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申请学校了?还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事前可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就像你和……”莫荻嘴快,思维也快,把不合时宜的话及时打住,“老话怎么说来着?会咬的某某不叫,对不对?”

田然叹,“莫记者说话忒是尖酸刻薄,实在该远离麦辣汉堡。”

欧暖嫣然,“玫玫这一去,是要长年与汉堡薯条为伍的,离开祖国的最后一餐却还是它们,表姐你迟钝没有感觉也就算了,请不要加深我们的罪恶感。”

桑蕊深有同感,“我敢保证,等玫玫归国的那一日,对这些东东会远避千里。我们实在应该请玫玫吃一顿中式大餐的。”

“没关系,中式大餐我昨天晚上已经被爸爸妈妈狠狠喂过了。莫莫你也可以撒开欢地说,想到要有几年领略不到你的毒舌功,实在教人有些郁闷。”何枚笑道。谈过了一场以失败告尾的爱情,幼稚小女生憔悴了形容,成熟了心思。尽管情伤未逝,但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未来。

“听听,没良心的小妞,都出国了还给我添堵,找打!”

死党们之间的交流,向来胡天漫地,不着边际,更不会有多少参考价值可以提取。但莫记者的毒舌由来是无孔不入,放过了即将远飞的何枚,寻上了田然。

“田田,你今天没有和端木辄约会,不怕他去找那天的漂亮宝贝?”

田然很想把整盒的薯条都塞进莫记者的嘴里,一劳永逸。

“是章欣的表妹谢盈心吗?”欧暖美丽的瞳仁生动流转,“昨天我在阳光天地见过她,的确漂亮,很干净、很上层次的一种漂亮。”

“莫莫,端木辄没有招惹你吧?你干嘛总把他说得好像见了美女就要扑上来的色狼?”桑蕊一向最厚道,“那天端木辄不是拉着田田的手走了吗?说明漂亮的谢盈心并不是威胁。”

“漂亮当然不是威胁,端木辄那种男人见过的漂亮女人还会少了吗?最要命的,她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纯情玉女。玫玫你记得吧,你最爱看的言情小说里,能结束风流浪子的风流生涯的,都是些什么人?除了纯情玉女。那种如同小白兔般的动物,误闯进虎狼世界,故事于焉展开……”

莫记者滔滔不绝,死党们也任她发挥,有她这幸灾乐祸的编撰在,不必担心离愁打扰,只珍惜此刻的相聚时光就好。

但送行毕竟是送行,当离别的一刻来临,每个人还是离情依依,洒泪机场。直到何枚进了安检口,莫荻犹在呜呜咽咽,“……呜呜呜……我就想不通了,你们这些受了情伤的,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出国?人家那些出不了国的就要死吗?中国这么大,哪不能去疗伤?呜呜……”

欧暖揽着典型刀子嘴豆腐心的表姐苦笑,桑蕊作为海归派进行安慰,“一个语言陌生、肤色陌生的陌生环境,并不是适合疗伤,而是没时间感伤。当生存成了第一要务时,其他的就不会太重要了吧?”

田然一声未响,走出机场后,本能的抬头望向天空。再见,玫玫。

“恨魏勉吗?”

“不恨。”

“……这么伟大?”

“不是伟大。我在认识魏勉时,就知道他在让我替代谁。从头到尾,我都清楚自己是在飞蛾扑火,他没有骗我,我也没有骗自己。所以,我不恨他,也不恨自己。只是,我曾经以为在结束的时候,自己的转身会很潇洒,没想到会那么狼狈。”

“你还是很伟大……”

“我知道我所做的在然然看来很丢人,很没有志气。”

“……也不是。我只是奇怪,你哪来的勇气?你明知他不会爱上你,为何还要去爱?”

“我们都知道人生的结局是死亡,可是还是要活着,不是吗?他不爱我,如果我再不去爱他,就不可能有拥有那三年相守的快乐,那三年里,我是在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而他不是,其实我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心情。”

“可以这么说吗?”

“可以的,只要我心中是真的这样认定。然然,听我一句话,好不好?”

“什么?”

“心最重要,不要只相信眼睛,有时候,也可以把锋芒暂时收敛。”

在莫荻去洗手间,欧暖和桑蕊去逛免税店时,她和何枚有过如上一番对话。

她们中年纪最小话最少的何枚,以一颗并不健康的心脏,去承受一场明知会失败的恋爱,这份勇气,她们都没有。那份开悟豁达的人生姿态,她也缺乏。而最后那一句话,她更是一时无从领悟:心,眼睛,怎么与收敛锋芒扯上了关系?

回程路上,受一份莫名情绪的驱使,她拨出了端木的手机号。

"然,想我了?”端木辄低沉嗓音内溢着显而易闻的兴奋。

“……你在干嘛?”

“在健身房,才跑完五十里……要不要过来?”

“好啊。哪家健身房?”

“真的?”随口一说,想到应了出乎意外的回应,端木辄有些受宠若惊,“菲力俱乐部。你真的会来?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开着车呢,从高速下去,估计十五分钟后到。”

也许,她该给端木辄一些信任。方才接通电话,乍闻他略带急促热烈的声嗓,第一时间袭上心头的,是怀疑。那种很负面的情绪在那个刹那,从头顶灌到脚底,心弦一度绞拧收紧。

她开始在意了,而且很在意。

也许,她需要借一点玫玫的勇气,为了那份在意,付诸应有的努力。

端木辄在俱乐部的露天水吧等她。因为刚刚在健身房的沐浴间冲过澡,身上散发着一股男用香皂的清爽干洌气息,白色T恤勾勒出了隐隐的胸肌轮廓,裸露在外古铜色皮肤流淌着蜜般光泽……这个男人,总是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并把这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祸水一只。

“眼睛怎么了?哭过?”她刚坐下,就被他抬起下颔,有些严肃的起问。

“刚把玫玫送上飞机,还以为能不哭的,可是没有忍住,谁让她要飞去那么远的国家!”田然有些懊恼地说,唇在不自觉中噘起。

眼前的男人因她这无意识的邀吻般的小动作眯起了眸,“然……”

“你……”不行!

田然欲退,端木辄执意撷取,大掌抵上她的后腰制住她动作,头俯下。眼看着四唇胶合,一场男女间的甜蜜互动将要开始……

“打扰一下,二位。”

47

魏勉长相偏俊美一型,有着富过三代培养出的贵族气质,更拥有一个决策者应有的刚硬气势,当他想要对一个人形成压迫感时,是很容易做到的。但是,显然这一次失败了。

田然没有起身力求与他视线平衡,也没有费力抬目仰视,听到了他的问题时,只用眼角给了他一记昵视,然后摇头,“无可奉告。”再问,还是这四个字,连头也不想摇了。急剧上升的愠怒在魏总裁英俊的脸上停了一秒钟,而后,说了一声“打扰”,告辞离去。

端木辄有些同情他,被他“打扰”的不愉快也作烟消云散。自己的女人当真是与众不同呢,哈。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如果他想知道,就算你不说,他也有能力查得出来。”

“他不会查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那种不会为了没有必要的事情浪费精神的人。”

“你了解他?”

“玫玫说的。”

“可是,他过来打听何枚的下落了不是吗?”

“那只不过是顺路。他听见了我说起玫玫出国,然后挪几步过来问一下玫玫的近况,算是他为人处事的一点基本姿态。”田然挑起打着本色唇蜜的丰唇,讥讽一笑,“就算他要查,尽管查去,而我没有义务为了提供信息。”

有道理!看到自己的女人不给别的男人面子,实在是很爽的一件事。端木辄抓起她搭在桌上的手,十指交叉,“走吧。”

“去哪里?”

“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接吻。”

虽然目睹打扰好事者吃瘪,让端木大少心花怒放,但并不代表他愿意放弃没有尝进嘴里的甘甜。她在他面前如此鲜艳生活的招摇,他却为那一堆原则归囿着,只能看不能动,天知道多受煎熬。好不容易感受到她有所软化,岂肯轻易错失机会?

但世事就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把她拉到避人处,头低下去,非但没有如愿将那果冻般的唇瓣纳进嘴里,宽薄的下唇还遭一排小牙毫不客气地袭击,“你破戒了,这是惩罚。”

不过,轻易放弃从来不是端木大少的风格,吃过晚饭又听过一场音乐会,在田家大宅前,端木辄终于如愿讨到了那个吻。或许因为来的有点艰难,使他不敢太过造次,覆下的唇既轻且柔,诱哄般地在她唇缘四周揉摩,带着浅试辄止的温柔,却坚定的不肯离去,直到她愿意为他敞开接纳。他的手抚摸着她柔软的耳垂,在她的发间徐徐穿梭,吻得细致而缱绻。

“……我该下车了。”田然推开了男人,细细收整着不规律的呼吸,眼底水波漾漾。

“然……”他呻吟般的低唤,透出奇异的热力,薰热了她的颊。奇怪,他们有过远比这些热烈的无以计次的亲密,却从来没有一次,会让他们如此留恋。

“你已经破戒了。”田然不让自己过度沉湎。

“那再亲一次?”

“不要……”

她躲着他再次的索吻,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印在她的耳劲之间,并在那块最柔软的地方接连地落下揉挲。

“端木!”田然固定住他的头,“我……要下车……真的。”

一声挫败的咕哝从端木辄喉间抗议出来,他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长臂,为她拧开车门,咬牙切齿地:“晚安。”

“晚安。”田然在推开家门时回头,路灯下倚车而立的他,眼光幽怒,神情渴望未去,让她想到了一直被主人抛下的大狗,遂善良地向他抓了抓手,在掩上的门后抿嘴偷笑。

“送行送了一整天,而且送出一个春风满面的,恐怕只有田打小姐了。”揶揄声来自在庭院照明灯下抱肩而立的田果儿。

“田二小姐,晚上好。”

她才转过脸,田果儿便一个劲咋舌摇头,“面如桃花,唇似艳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是不是?”

“你这是嫉妒还是羡慕?”

“切。”田二小姐毫不珍惜自己的淑女气质,“你别嫉妒还是羡慕我倒是真的。”

“这话从何说起?”

“我要进田氏工作了,很华丽很高调的。”

田然拍手祝贺,“今后还要仰仗田二小姐对我这枚小小秘书多加照顾。”

“这要看本小姐心情。”

“切。”田然脱下高脚凉鞋,倒提在手里,与田果儿并肩走进客厅。自从表演那场舍命救女大戏被田然以一把“枪”顶住脑门之后,一旦嗅到她的任何气息,田太太都会退避三舍,是以客厅里空无一人,姐妹两个各将自己扔进宽大的沙发里,彻底放松开来。

“特地等我,有事?”

“我已经问过王安馨了,她当时拿着那些东西被保安拦在田氏外面,正从田氏大楼走出来的李菁听见了她说的‘总经理’三个字,就请她到旁边的餐厅坐了坐。王安馨一听说她是总经理的前女友兼秘书,嫉妒得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当口拒绝了由她把东西转交的要求,只说如果想让他们的总经理和另外一个秘书分手,就要安排她和总经理见上一面。”

“奇怪,她为什么不告诉李秘书我是董事长的女儿?”

“当然有我的叮嘱在前面,而她也不想说。至于原因,属于心理学的探讨范畴。”

“那算了。你对李菁这个人怎么看?”

“对工作有责任感,很难得的优秀人才。只不过……”田果儿暧昧一笑,“对你们家那位总经理贼心不死。”

想到肖润,田然一时怔语。

听说,他的延期而归是因为要参加香港近期举办的一个展销会。可就算如期而归,她和他之间,也无期可延了吧?不管她和端木辄会走向哪里,和肖润都难有后续。王安馨的目的如果只是让她和肖润分手,算是达到了,恭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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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果儿进田氏,是田太太向田先生的执意相求,也是她自己顺水推舟。

进田氏,任职董事长秘书,主管公司秘书室,正如她自己所说,高调而华丽。而高调而华丽的田二小姐,不论发型,化妆,服饰,鞋袜,哪怕是一只纽扣,一点点细枝末节,都为员工餐桌上平添了话题,一时成了田氏员工茶余饭后的热议人物。

她由不得要感叹:无怪田大小姐奉行低调,这众目所归的感觉实在让人从头到脚的怪异。于是,一个念头在感叹中形成:独乐乐不如两乐乐,她要拉人下水。

“大家好。”一身浅蓝裤式套装,一条同色脖巾,头发以一根银饰绾在头顶,脸上淡施脂粉的田果儿端着餐盘,施施然走近一桌娘子军。

“田小姐?您好您好,您也来这餐厅用餐?”公主驾临,当即有人惶恐让座,“您坐这里!没想到您也来这里用餐呢……”

“谢谢。”田果儿笑得和蔼可亲,“我们自己餐厅的饭菜味道很好啊,你们认为呢?”

此话出,附和声一片

“当然当然,味道当然好,楼下很多饭店的菜都不如咱们餐厅的好吃!”

“咱们公司的主厨可是有很多星级饭店都来挖呢,好吃,好吃!”

田果儿浅笑如仪,小口就餐,下口喝汤,立即又招来赞扬

“田小姐连吃饭都这么优雅……”

“田小姐的手好漂亮……”

“田小姐的皮肤真好……”

“这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好话都让同事们说尽,财务部冯姓同事力求一个全新角度发表感想,“想以前在我们财务部后来又调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那个,同是姓田,可气质就和田小姐差了天上地下。”

“瞧你比得这人!”立刻就召来不赞同声,“拿山鸡比凤凰,你是怎么比的?”

田果儿举起娇媚杏眼,缓声问:“你们说得姓田又从财务部调到总经办的人,是叫田然的那个吗?”

冯姓同事当即接口,“可不就是她嘛,田小姐您管理秘书室,一定是认识她的,听说她没有经过什么系统培训就升到了总经理秘书。”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田果儿蹙着眉尖,面涌困惑。

“唉,这个,就不好说了。”有人欲言又止,有人讳莫如深,有人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在公主面前坦诚,“听说总经理到财务部来了一次,看见了刚入职一个月的田然,没过多久就给调上楼去了,谁知道这中间会有什么事呢?”

“有人还亲眼见过这个田然进去过董事长办公室,啊……”说着突然意识到这位聆听者与董事长的关系,收嘴已经来不及,登时面胀耳赤,恨不得咬掉自己八卦的太习惯的舌头。

田果儿更显困惑不解,“她进董事长办公室,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我们也只是听说啦,再说,董事长是什么人?就算这个田然怀了什么心思,董事长怎么可能会理她呢?是不是?”

周围人面带鄙夷的点头援声,“就是啊,董事长怎么可能理这种人?”

田果儿秀丽的小脸愈发纯洁无辜,“董事长会理她啊,董事长很喜欢她呢。”

“呀?”

“这……”

众人面面相觑,纵是在职场多年的八卦圣手,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了。

“她比我会撒娇,也比我会讨人喜欢,董事长喜欢她很正常,对不对?”

“哦……”

“呀……”

众人迟迟讷讷,如坠云里雾里。

“哦,她来了!”田果儿欢欣站起,向站在餐厅入口向里边张望的倩影招手致意,“姐姐,这边。”

搞什么鬼?田然以眼光相询。二小姐只说约她到此吃饭,但没说要当众叫她一声“姐姐”。

拉你下水。田果儿唇角抿起乖笑。

回头找你算账!

回头的事回头再说。

姐妹两个以腹语交流,旁人自是不知端细,但田果儿那一声“姐姐”,已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足够让众人石化五秒之久。

“姐姐,餐厅的饭虽然好吃,但我胃不好,吃不惯太油腻的,我们下去吃面吧。”目的达成,田二小姐不用再伪装亲民形象,拉着大小姐的手扬长而去。

相信,有田二小姐参与制作的这顿午餐,足够大家消化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