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兢兢地继续享受着完颜合剌的专宠,一眨眼,就迎来了完颜亮大婚的日子。

完颜合剌为了表示对完颜亮这个兄弟的友爱之情,竟然为了他的大婚大赦天下,说起来,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宠,为此,完颜宗干还特意拖着病体亲自到皇宫来上了一个万言书谢恩。

之前完颜合剌说要柔福做为他的观礼使者去出席完颜亮的大婚仪式,柔福只盼他只是说笑而已,当圣旨明明白白地摆在她面前,柔福二话没说,平静地接旨谢恩,心里明白,她和完颜亮的事在完颜合剌面前几乎是被曝了光,完颜亮的大婚、自己作为观礼使者,全部都是完颜合剌的报复手段之一,若她再不顺从,那么很有可能,下一个失去的便是完颜亮。

柔福坐在菱花镜前,任几个宫女为她梳妆打扮,她不习惯浓妆,然此次是作为皇帝的特使,是必然要隆重一些的,若非此,便有轻慢皇上之意了。

看着镜中比平日不知要艳丽多少倍,而面容却始终摆脱不了疲惫倦怠的自己,轻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那枚蓝玉珠金发簪,放在手里辗转了几个来回,广袖轻抬,刚要别入发中,手臂却是被人扶住。

柔福目光扫过菱镜中的人影,便要起身行礼,肩膀被按住,只好乖乖地坐回原处。

完颜合剌从柔福手里接过那枚金发簪,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仔细打量,柔福忙垂下眼帘,刻意忽略胸口突然搏动起来的心跳,“陛下对女人家的东西,也感兴趣吗?”

完颜合剌一挑眉:“只是好奇,朕也赏了嬛儿你不少首饰,却不见你戴过,而这枚簪子看起来再廉价不过,你却整日不离,却是为何?莫非,此物对嬛儿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还好刚刚施过的胭脂遮挡了柔福此时应已变得苍白的脸色,她清浅一笑,“还真给陛下猜着了,此物为一故人所赠,本无特殊含义,只是戴得久了,便也生出了些感情,每日随手拿过,惯性使然,图的是一个顺手方便,不过是一个物件,也省得花心思去挑拣。”

完颜合剌微笑着注视镜中柔福的眼,柔福便也鼓起勇气镇定地同他对视,末了,完颜合剌微一躬身,将簪子别在柔福的发髻上,还歪着头颇用心地调整了下。

“嬛儿此行是为朕向皇弟祝贺,莫要失了天家的风范才好。”完颜合剌低头咬了一下柔福的耳唇,含混地说道,说完满意地看了一眼瞬间如同红透了的樱桃一般的柔福的耳珠,哈哈大笑着直起身,甩袖而去。

柔福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和情绪,起身赶往辽王府。

辽王府今日当真是宾客如云,王府所在的一条街几乎被来客拥满,几道大门全部洞开迎客,上上下下一派红彤彤透着说不出的喜庆。

因柔福今日不仅是以郡主的身份,更是以皇帝特使的身份前来,是以辽王府丝毫不敢怠慢,离着还有几条街,便有专人迎了出来。

第十七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五)

到得王府,辽王爷更是亲自迎出了内宅,让柔福受宠若惊。

辽王的身体同柔福之前在的时候比,越发的不如,整个人佝偻了许多,面色蜡黄,不过也许是人逢喜事的缘故,精神状态看起来倒是不错。

柔福倒是第一次见到辽王妃,此人面相慈祥和蔼,透着股子亲近,只是因她汉话说的不好,交流起来也颇费事,是以柔福也只是寒暄了几句。

完颜亮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想必他这个新郎有许多事情要忙,柔福想着。

可这边厢凳子还没坐热,完颜亮便匆匆过来辞行,已经到了要去太师府接新娘的时辰了。

完颜亮今日一袭大红袍,整个人衬得神采奕奕,越发显得面目俊朗,眉目如画,他一只脚刚跨进大厅,目光便锁定在柔福身上,再也移不开去。

这么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完颜亮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盯着柔福看,任谁也都能看出些端倪,更何况,柔福住在辽王府之时,两个人的关系阖府上下无人不知。

在柔福进宫之后,关于她在进宫之前和完颜亮的那些艳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被这府上的人所津津乐道,后来辽王下了令,谁再敢讨论郡主的事,杀无赦,她才渐渐被这府里的人淡忘,如今,她一出现,小王爷都顾不得去接新娘子了,这霎时又成了一桩可以在辽王府地下迅速传播的大新闻。

若说起来,这辽王的病和柔福也不是没有关系,柔福是皇上看上的人,完颜亮那么不知深浅不说,宫中更是有柔福在进宫前就已有孕的传言流出。

柔福是早就被完颜合剌订下要送进宫的,完颜亮在未经完颜宗干同意之下,就以替他抄佛经为他祈福为由将柔福擅自留了下来,完颜宗干为此同完颜亮大发雷霆,却也无力更改什么,此后这段时间,柔福虽人在辽王府,但已经是皇帝的女人,若是这段时间受孕,那他们整个王府便是大逆不道了。

辽王爷不是傻子,深知此事若是落到实处,没准就是个灭顶之灾,是以整日为此担惊受怕,才致病得越发沉重。

所幸自柔福小产之后,完颜合剌看起来并未追究此事,甚至还为完颜亮赐婚,这才让完颜宗干稍稍安心了一些。

可这完颜亮是有多不知好歹,这大婚之日竟然还敢同柔福眉来眼去,这还了得。

这完颜宗干霎时急火攻心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顿咳,这样一咳不仅转移了完颜亮的注意力,连柔福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去。

“父王,您还好吧,要不要传太医?”完颜亮忙上前去询问完颜宗干病情。

完颜宗干这一口气终是慢慢地缓了过来,摆了摆手,“只是被阵风给呛了下,不妨事,你还不快些去迎新人,千万不可误了时辰,让人笑话。”

完颜亮点了点头,眉头那抹忧虑之色却是丝毫未减,却也只能给辽王行了礼,转身欲往外走,临走之时,还是没有忍住看向柔福。

第十七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六)

柔福此时目光恰好同他相碰,欲躲开已是来不及,只好同他点了点头。

完颜亮狠了狠心,又深深地看了柔福一眼,才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等了好一会,王府外老远的巷子才开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有小厮跑进来禀报,不用问也知道,完颜亮这是把新人给接回来了。

这一刻的柔福却是有一股想要退缩的冲动,难道,真的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与别人永结同心吗?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来自完颜合剌的报复有多残忍,不仅是对她,对他,亦然。

作为特使,她连回避的权利都没有,她必须要亲眼见证这一对新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这全套的程序,并且,她还要面带喜色,毕竟,这是他的大婚,她不能哭丧着脸。

于是,她用力地微笑,想要告诉他,她是期望他幸福的,也相信他会幸福,她这是要他不用再担心她,她一切都好,若他心里仍有她,这样的笑,会不会让他好过一些?

然,从他牵着新娘走进大厅,他的目光便未在有她的地方停留过,他目不斜视,尽管他知道她就在那里,被迫要见证他对她违背誓言的这一刻。

这样也好,这样是最好了,若他以后能爱上他的新娘,在大婚的时候却是看着她,一定会留下遗憾的吧,她不要他有遗憾。

眼前是大红一片,耳边是笑语欢言,脸上是精致的笑靥,而目光,却越过这一切,虚无缥缈,失去了焦距。

终于,一声“送入洞房”表示已然礼成,而她的心却在瞬间揪紧,笑也凝结在了脸上。

她终是没有跟去见证送入洞房的一幕,恍恍惚惚中,在他离开之前,那双眼还是没有忍住将目光投向了她,那里面刻满的是不应在此时出现的悲伤。

接下来是婚宴,柔福没有走,或许是不舍,毕竟此刻比拜堂时要让人放松得多,毕竟现在新娘子在洞房里,这会儿不可能在他身边,而她,可以在暗处、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多看他几眼,哪怕一眼,也好。

因完颜宗干身体欠佳,是以宴席刚开场,便告了个假离开,柔福这一桌全部都是贵宾,当然也包括那个盖天大王完颜赛里,柔福没有理会完颜赛里时不时投过来的灼热且不甘心的目光,虽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但心思每时每刻都是挂在完颜亮的身上。

今晚完颜亮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让柔福充分见识到了他那惊人的酒量,来者不拒,似乎只是为了讨一个大醉。

他还亲自到每一桌去敬酒,到柔福这一桌的时候,柔福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无措。

他为每一个人斟满酒,走到柔福身旁时,柔福瞬时就感觉到了他因呼吸骤然急促而全身喷发的热力,她别着头伸手去接被他斟满的酒杯,他的指尖似有意也似无意地滑过她的,那热度让她没拿稳杯子差点将酒洒掉,于是他很体贴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第十七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七)

柔福慌乱地抬眼看他,他目光如炬坦然地回望她,视线胶着的刹那,柔福只觉要失去了呼吸。

旁边的兀术适时地重重咳嗽了一声,柔福和完颜亮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同时撤回了手,柔福最先别开了目光,完颜亮也是低头轻咳了声,然后将手里那杯酒一饮而尽。

柔福端着完颜亮为她斟酒的杯子,手还在微微发抖,兀术则将酒杯从她手里拿过,“嬛儿小产过去不久,身子仍是弱些,这杯酒就为父替你喝了吧。”说完一饮而尽。

柔福悬在半空的手略微动了动,冲着兀术笑了笑,完颜亮没说什么微一点头,和这一桌的每个人都一一敬过才离去。

柔福还是没有忍住,目光似无意地扫过他的背影,看到他略显踉跄的步伐,觉得再不离开,她恐怕是要窒息了。

回到宵衣殿的时候已然入夜,完颜合剌在殿内看书,这个习惯和完颜亮的倒是很相像。

看到柔福回来,完颜合剌放下手中的书,对着福身行礼的柔福手一伸:“过来。”

柔福微微抬起头,却没敢直视完颜合剌:“陛下,奴婢在外这一整日,还未梳洗,可否容奴婢…”

话还没说完,完颜合剌已然走到她身前,将其往怀里一带,坐回原处,却是将柔福放到了他的腿上,柔福一动不敢动,低头屏住了呼吸。

“和朕说说,婚礼如何,是不是很热闹?”

“是。”柔福轻轻吐出一个字。

“皇弟是不是很开心?”完颜合剌用两根手指开始拨弄柔福头上的簪子。

“是吧。”柔福的声音不是很确定,目光躲闪。

“怎么?嬛儿去参加婚礼也不开心吗?还是,看到皇弟大婚着急了?要不要朕也给你一个这样的婚礼,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完颜合剌故意在柔福颈部吹气。

“陛下?”柔福一惊,也顾不上别的转过头看着完颜合剌。

“好了好了,每次一提这个你就这样,朕现在还不想勉强你,刚刚听你说,怎么?想洗澡?要不要朕陪你,嗯?”完颜合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喘息的声音却是越来越高,边说边将柔福发上的簪子顺手一拆,柔福如瀑的长发顷刻散落,有一部分更是肆意地拂过完颜合剌的脸颊。

完颜合剌唇角轻轻一挑,双眼像狮子见到猎物准备扑食一样微微眯起,大手一扯,在柔福的惊呼声中起身,而在他的身后,柔福的衣服纷纷扬扬地散落了一路。

完颜亮大婚在一段时间内不仅在这上京城,在整个大金国都被传为佳话,且不说只皇帝大赦天下这一项就为他赢得了相当的好感,就是这婚礼的规格,都远远高于其他亲王,可见当朝皇帝对这个兄弟的友爱。

经此大婚,据说完颜宗干的身子还真的是有了明显好转,是以在婚后不久,完颜亮便携新婚娘子代表他的父亲完颜宗干来进宫谢恩。

第十七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八)

完颜合剌本是在时令殿接见完颜亮夫妇,而柔福得知完颜亮携妻进宫来的消息后也只是悄然难过了一阵,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宫人来报,完颜亮的夫人到宵衣殿前来拜见,柔福当真是慌了手脚。

若说,这位夫人作为内命妇不是应该去拜见完颜合剌的皇后才对吗?却因何来找自己?算起来,自己的郡主地位还不见得在她之上。

只是,人已经到了门口,却是不能不见。

柔福只好往外稍迎了迎,还没出殿门,徒单氏便在宫人的引领下进得殿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同时停住了脚步。

彼此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一番之后,又很默契地同时福身。

“因郡主殿下曾在舍下住过,和相公也算是故人,今日同相公一道进宫谢恩,承蒙皇上恩典,奴家有幸能得见郡主真容,前番奴家婚礼,郡主殿下也曾亲自前去道贺,借此机会,也代表相公来感谢郡主,若有打扰,还请见谅。”徒单氏抬起头微笑着不卑不亢地看着柔福说道。

柔福心下一愣,这徒单氏不仅汉话说的好,声音也异常柔美宛转,容貌虽不似云霓那样倾城,倒也端庄大气,人看起来很娴雅也很有亲和力。

柔福霎时便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只是因这一声“相公”心里微微泛酸,看得出她是配得上完颜亮的,也会是一个好妻子,那么,他也早晚会爱上她吧?

罢了,既然她能配得上他,她便甘心了吧。

于是柔福也报以微笑,同时对着徒单氏做了一个往里请的手势:“夫人客气了,辽王府上下对奴家不薄,小王爷大婚更是家族的大事,奴家也是代陛下去恭贺,不足挂齿。”

话里话外刻意撇清她和完颜亮的关系,目光却不敢看向她,她毕竟是完颜亮的新娘,而自己和他的那些传言,她不见得不会风闻一二。

所以边说着话,边自顾自地先着徒单氏一步往殿内走去。

进到殿中,略坐了一会,柔福唯一能找到的话题便是询问辽王的身体,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还没有熟识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

碍于徒单氏的身份,柔福心虚之余说什么也倍加小心,因徒单氏是奉了皇命来见柔福,两个人又不敢敷衍,是以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话着拖时间。

就在柔福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结束这次会面的时候,有宫人从时令殿传旨过来,说皇上今日见到新婚夫妇高兴异常,吩咐在御花园内摆宴,要柔福携徒单氏前去作陪。

这个旨意着实让柔福为难了一下,虽说解决了她目前的尴尬处境,但她是一点也不想同时面对他们夫妇的,然圣旨又怎可违抗,是以柔福接了旨,不情不愿地带着徒单氏去御花园。

赐宴的地点还是上次御花园中柔福遇到完颜亮的小亭子,在这里,完颜合剌一手安排了她和完颜亮的偶遇作为对他们两个的试探,更是在此地决定了完颜亮的终身大事,如果能够做选择,柔福是宁可一辈子不用再到此处来的,可是,在这深宫之中,又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由着她做选择的呢?

第十七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九)

走在去御花园的路上,不好和徒单氏离得太远,又不想挨得太近,于是柔福小心地保持着一段距离和徒单氏并肩而行。

今日天气甚好,徒单氏一路只顾流连于宫中景致,柔福则和在殿中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默着。

远远的已经看到了亭外明黄色的伞盖,柔福知道完颜合剌等人已经到了,小心地打起了精神,稍稍等了等因观看路边桃花而落后了一步的徒单氏,徒单氏此时也紧张起来,上前一步和柔福挨近,却是小心翼翼地挽住了柔福的一只手臂。

柔福一愣,虽有排斥,却没拒绝,于是两个人看起来极亲密地一同来到了亭子前。

完颜亮此时正站在亭子靠近小路这一侧的廊柱旁,在柔福和徒单氏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很适时地落在两个人挽起的手臂上。

徒单氏忙放开柔福俯身给完颜亮行礼,柔福则是微微点了下头,径自抬步迈上亭子的台阶,在经过完颜亮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她的脚步和目光却没有为他做任何的停留,上得台阶之后直接去向完颜合剌行礼。

徒单氏也紧随柔福之后要向完颜合剌行大礼。

完颜合剌心情看起来不错,大手一挥说了声“免”,便有宫女去扶住柔福和徒单氏。

亭中酒席已经备好,完颜合剌长臂一伸,横过柔福的腰肢,将她揽住往石凳前一带:“皇弟和弟媳也不必客气,这里都是自家人,赐坐。”

柔福被完颜合剌当着人前对自己这么亲密的举动弄得很尴尬,而不管完颜合剌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也必须配合才行,强自摆出一副笑脸,顺从地挨着完颜合剌坐了,完颜合剌却抓过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鬓角,眼里是满满的疼爱。

柔福简直是不知该将目光往哪里放,脸早就羞得红透,饶是她谁也不用看,也知道完颜亮和徒单氏正看着她,徒单氏的目光没有那么直接,而完颜亮,却正在用锐利的目光直视她,完颜合剌似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笑眯眯地看向完颜亮,“皇弟对皇兄给你选的这位娘子可还满意啊?”

完颜亮微垂了眼帘,双手一抱拳:“既是皇兄亲自为臣弟所挑选的,自然是错不了的。”

完颜合剌听完哈哈一笑,徒单氏羞红了脸,而只有柔福才听出了话外之音,他是在告诉自己,他要她,是因为迫不得已吗?

“皇弟啊,今日你陪皇兄不醉不归如何?”完颜合剌率先拿起酒杯,完颜亮也端起他自己的:“既然皇兄有此雅兴,臣弟定当奉陪到底。”

男人们喝上了酒,一旁的柔福和徒单氏只好充当倒酒宫女的角色,尤其是徒单氏,可能是因第一次和完颜合剌同席的缘故,看起来一直很紧张的样子。

完颜合剌也注意到了这一茬,“嬛儿,你们女人家在此,影响我们兄弟发挥,不如,你带弟媳在这园中随意逛逛可好?”

此言一出,柔福正求之不得,忙领了旨同徒单氏自亭子里出来不提。

第十七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十)

再说完颜合剌和完颜亮,两个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如同没见过酒一样,自柔福她们离开之后也没了话,倒是一杯紧接着一杯,似乎是在负气,谁也不肯落了下风似的。

看来完颜亮的酒量要稍好一些,看到完颜合剌的身形有些晃动了,完颜亮一把按住了完颜合剌刚要再端起来的酒杯。

“皇兄龙体要紧。”完颜亮说道。

完颜合剌一愣,突然甩开完颜亮的手,“迪古乃,你和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她?”

完颜亮诧异地看向完颜合剌,完颜合剌则是逼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完颜亮神色才恢复了镇定,“是。”

完颜合剌看了看他,忽然手一扫,他眼前的杯子则是应声落地。

亭子外侍候着的小太监忙抢了上去,被完颜合剌大吼一声“滚”,又都乖乖地退下。

完颜合剌伸手一指完颜亮,咬牙切齿道:“你,你竟敢承认。”

完颜亮低头,拿起自己眼前的杯子,从容地一饮而尽,之后扑通一声,便是往地上一跪,“臣弟怎可欺君?”

“唉,你我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朕将你视作亲兄弟一般,断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为难你,当日,朕在辽王府同你要嬛儿,从你的推脱朕便知,你是舍不得…”完颜合剌说到这,低头去摸酒杯,发现酒杯被自己弄到了地上,索性提起酒壶灌了一通。

“朕也没有勉强你,你和嬛儿之事,你以为朕不知?”喝完又继续说道。

“臣弟该死。”完颜亮咬牙说道。

“你是当真该死,朕且问你,既你心里仍有嬛儿,为何还要将她送入宫中?”完颜合剌一拍石桌,低吼着问道。

完颜亮低着头不出声。

“不错,朕是看上了她,是以当你将她送来的时候,朕以为你已将她放下,你们之间已经断了瓜葛,然,看看你给朕送来的是什么?”完颜合剌吼着几近失态。

完颜亮大惊失色地看着完颜合剌。

完颜合剌起身,往完颜亮身前近了一步,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子,恶狠狠地对着完颜亮:“你让朕整日对着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她,而可恨的是,朕还偏偏爱上她了,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让朕怎么办?”

完颜合剌的双眼通红,抓着完颜亮的指关节泛白,完颜亮嘴张了张,脸上的震惊神色越来越明显,继而满是痛苦,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用一只手捶上了他自己的头。

“早知如此,朕宁愿你不将她送给朕,你现在告诉朕,朕要怎么办才能得到她的心,你告诉朕,你快告诉朕…”完颜合剌边说边用力地去摇动完颜亮,完颜亮则是认命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完颜合剌突然甩开他,猛一转身,留给完颜亮一个微微耸动的背影,过了好半晌,声音才终归是平复了下来。

“朕不懂嬛儿为什么会那么死心塌地地对你念念不忘,她都有了你的孩儿,你还将她送给朕,她竟然都不怪你…”完颜合剌有气无力地叹道。

“皇兄,你,你说什么?”完颜亮突然抬起头,急急地跪行了几步,一把抓住完颜合剌龙袍的一角,声音颤抖地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完颜合剌疑惑地回过头,皱着眉问道。

第十八章 一望乡关烟水隔(一)

“皇兄,这种玩笑怎好开得?皇兄这是,这是要折煞臣弟?”完颜亮双目赤红,抓住完颜合剌龙袍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完颜合剌看着他,叹了口气,“朕也知你的脾气,你是最不屑于打诳语的,你既然说不知,那便应是真的不知了。”

“还望皇兄如实相告。”完颜亮松开完颜合剌的袍子,竟一个头磕了下去。

完颜合剌一甩袍子,又坐回到了石凳上,面无表情地看了完颜亮半晌,“你还记得朕曾经同你提过嬛儿受孕的月份不对吧?”

完颜亮略一思索,瞪大了眼睛,“莫非,莫非皇兄当时是在有意试探臣弟?”

完颜合剌低头盯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朕当时只是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确实有试探你之意,而你…”目光扫过完颜亮,“虽然掩饰的很好,不过当时你却未敢看朕的眼睛,这让朕觉得真的是很有必要将这件事查清楚。”

“若嬛儿不是小产,那么受孕的时期刚好是在你府上之时…”完颜合剌顿了顿,轻轻转了一下扳指,盯着完颜亮说道。

完颜亮只觉得冷汗顺着额头涔涔地往下流。

“嬛儿小产之时,朕并不在场,等朕赶到之时,胎儿已被处理,若不是为了掩饰什么,何故不敢让朕看到胎儿?她这样擅自做主也是欺君之罪,除非,她有难言之隐,想要保护什么…”完颜合剌边说边注意到完颜亮双拳紧紧握住撑在地上,汗水一滴滴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