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啊?”商娇拖长了声音,眉眼上挑,脸上那抹笑意越来越大…

温莎心里一惊,正待确定她这神情所代表的含义,便见商娇陡然转头,对着众人道:“诸位,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说完,她的素手扬起…

指向不远处的街对面,慢慢地,却直直地定在了第三间客栈——迎客来。

“这个所谓的价值连城的珍宝,就在这迎客来客栈!至于哪一间房…”

她清清扬扬的声音传来,已回头看向温莎,“我自然也已知道!温莎摊主,可否请几位在场的朋友,跟我一起前去见证?”

“不,这不可能!”温莎喃喃自语,面上已然惊奇变色。

这女子,这女子…

她怎么会知道包子这种馅饼在他的家乡的别称?

又怎会把数字与之联系在一起?

这太不可思议了!

但他还存着侥幸的心理,生生将心里的疑惑惊奇按下,勉强扯开一丝笑容。

“姑娘既说宝物就在迎客来客栈,那我自然是要与姑娘去验证的。未知姑娘还想请谁一同前往?”

商娇看向身畔的陈子岩与王睿,道:“二位公子今日帮了我不少忙,现在可否再帮我一次,一起前往客栈,验证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陈子岩闻言点头一笑,“姑娘所求,不敢不应。”

王睿也颇有兴致地挥挥手,道,“正好,本…本来我便有些好奇姑娘的答案,且还想去看看摊主收藏的究竟是何宝物。就算姑娘不请在下,在下也愿前往一瞧究竟。”

当下商议定了,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迎客来客栈。

进到客栈里,商娇也不找小二问路,径上得二楼住宿处,按照客栈的号牌,一间一间寻过去。

很快,一行数人便来到了迎客来客栈十四号房的门前。

商娇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温莎,自信地笑道,“温莎摊主,请把门打开吧。”

当商娇的脚步终于在十四号房门停下的那一刻,温莎原来还怀抱的一丝侥幸终于落空。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问道“姑娘,在下看你年轻应该不大,可为何却懂得这么多?这道题的答案,姑娘究竟是怎么想到的?”

商娇早料想到温莎会有此一问,从容笑道,“摊主此题,若是换作旁人,确实可能无解。但我家祖上曾走南闯北,所见所闻亦是不少。幼时,我曾读过一本书,里面曾讲到过圆周率的由来…”

“哦?”王睿听到此处,来了兴致,插进话来,问道,“圆周率?何谓圆周率?”

商娇笑道:“以前的人们将任意大小的圆做同样的计算:圆周除以直径得出的值,结果发现这些值是一个固定的值,这就是圆周率。根据这个圆周率,已知直径,人们就可以求出该直径的圆的周长;已知圆的周长,人们就可以求出该圆的直径。

每一个圆的圆周长大约是直径的三倍,我们把这个’大约三倍’的数值就叫做圆周率,为了计算方便,在计算时我们可以把圆周率当成3来算。此书还记载,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叫古希腊的国家,那里有一位科学家叫阿基米德,他利用圆内接96边形,估算出圆周率的数值为3.141,而我们东方则有一位科学家,则利用圆内接24567边形,成功计算出圆周率数值在3.1415926和3.1415927之间,并推算至小数点后一千多位。后来大家为了方便,一般计算时,便将圆周率定为3.14。”

商娇的径直把话说完,抬头时却发现除了温莎之外,所有的人都一脸或震惊或迷蒙的表情,不由心下一惊。

刚刚她只顾自己卖弄,却忘了在这一两千年前的大魏王朝,这些现代科学常识简直就是举世震惊的大发现啊!

想到这里,她赶紧摆摆手,笑道,“不过我也只是在那本书上偶然看见的而已,至于是不是如此,当真不可考。”

温莎激动的上前,一把拉住了商娇的手,急急问:“那姑娘可还记得,那本书叫什么名字么?”

“呃…”商娇词穷。

开玩笑了,这哪里是她从什么书上看到的?她要是能说出来那才见鬼了!

于是,她赶紧她挣开温莎的手,摇摇头道,“幼时看的书而已,书名我早就已经忘记了。”

“哦——”温莎湛蓝的眼中立刻浮出浓浓的失望,想了想,又问道:“那姑娘又是如何从一个包子,想到了圆周率,从而找出这家客栈的呢?”

商娇侧头看着身旁的陈子岩,道,“说来商娇还要多谢这位陈公子的提醒。”

陈子岩一惊,“我?”

商娇看着陈子岩,道,“正是因为陈公子提示我,往包子的别名上思考此题,且又提示我,这包子就是一个有馅的馅饼,我才突然想起,温莎摊主是外国人,不知在他的国家,管包子这种有馅的馅饼叫什么。

当他告诉我,他们把馅饼叫作‘派’时,我突然联想到那本书上曾写过,古时有一个西方的国家,就把圆周率叫作π!

继而,我又联系到温莎摊主说过很多次自己曾周游列国,就想他会不会到过个国家,知道圆周率的这个称呼,所以才出了这道题目。

再想当时,他曾提示到,这四间客栈从左到右数,那我数过来,刚好就是间迎客来客栈。所以,我就是凭着这些猜测,才找到这里。”

解释完思路,众人皆沉默了片刻。

蓦地,听见身后传来“啪啪”击掌声。

商娇回头,只见王睿脸上带着笑,带头鼓起掌来,看向她的眼神中,分明有几分欣赏。

“厉害,厉害!如此曲折之题,姑娘竟也能答出,看来姑娘不仅人长得美,才识更是博古通今。王某佩服!”

商娇在他的灼灼的的目光下,竟微微有些脸红,弯腰向他一福,“王公子过奖了。”

转过身来,她真诚地对温莎道:“温莎摊主,这道题虽然的确难解,但在我看来,摊主出此题,亦不见得高明。毕竟,一方水土一方人,大魏普通百姓,怎可能知道你家乡的语言?你游历多年,自然见多识广,用这种本就优于别人的见识,来设题考验别人,彰显自己见多识广,学识渊博,不免有些胜之不武。摊主你说是吗?”

商娇的话语音不重,却让在场之人不由得震惊。

王睿料不到商娇的话竟如此通透,看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探究;

而陈子岩亦对商娇的见地钦佩的点头称是。

而这些话,对于温莎而言,则是心内巨震。

他设置这些题目的基石,本就是出于对自己多年游历海外,见多识广后的高度自信。

却不想今日被商娇一语说破,自己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比别人见多识广的优越感,来难倒别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原来,从一开始,他便已经错了。

温莎知道,他输了。这一次,他输得心服口服。

一拱手,深深一揖,他对着商娇行了个大礼。

“姑娘此言,如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是温莎托大了。姑娘高见,令温莎真心拜服!”

商娇忙还了一礼,“摊主过奖了。我也只是机缘巧合,懂得一些别人不懂的知识而已,不敢担高见之名。”

行礼起身,温莎将身后房门打开,对着商娇躬身邀请道:“姑娘既答对温莎的题,那里面的稀世之宝自然也归姑娘所有。姑娘,里面请。”

卷一 卷珠帘,倚君恩,谁家有女初长成 15、宝物

15、宝物

商娇率先踏进房门,温莎跟在身后,也引了众人入房。

进得房间,但见入眼处,房间内桌几板凳、雕花大床,摆放设置与其他客栈无二,唯多了左壁处一壁博古架。

商娇行至博古架旁立定,抬头看架上之物,果然奇珍异宝无数,不算其他,单就大魏珍品便有错金嵌玉的玉条纹兽耳簋、和田玉制海东青啄雁饰、玉寿鹿山子、青玉合卺杯…另有无数奇珍异宝,制作精美,奢华夺目。想来这温莎十数年游历经营,当真搜罗了不少宝物。

商娇一眼晃过,正欲走到另一边,突然,在博古架下方的一个角落处,她看到几个满满的锦袋,布料皆是白色,亦无甚花纹,看上去毫不起眼,仅用一根锦钱系住,静静安放在不起眼的位置。

商娇一时好奇,伸手拿过锦袋,入手时,只觉轻飘飘的,似没有多少重量,里面装着的东西亦不似金银珠宝般趁手,于是好奇地将锦袋凑到鼻尖嗅了嗅…

猛然间,她全身僵立。这味道…这竟是…

正怔忡间,温莎已与元濬、陈子岩已行到她身畔。温莎伸手,自博古架上取下一只小小的锦盒,打开——

众人但觉眼前一道蓝色光芒一闪而过,不由得定睛一看,但见锦盒内,竟盛着一枚五六岁小儿巴掌大小的蓝宝石镶金项链,只见得流光溢彩,如湛蓝的天空般纯净剔透,美不胜收。

温莎将锦盒托到商娇眼前,定定地看着商娇道:“姑娘也许不记得了,十数日前,温莎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温莎当时因着金发碧眼,还被姑娘的女伴当作了妖怪,但姑娘当时你的女伴说的话,温莎至今都记得。姑娘说,在下不是妖怪,只是与我们不同种族的人。姑娘还说,你们的眼睛皆是黑色的,但看东西却并非黑色…”

“啊!”经温莎一提,商娇方才想起十数日前,她与常喜刚到天都之时遇到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子,不由又惊又喜,道:“…原来,那天那个人,竟是摊主?”

温莎点点头,又道:“当日在下听到姑娘关于种族的言论时,便觉姑娘眼界才识与常人不同。今日姑娘连破在下三题,更是温莎刮目相看。若说在这个世界上,温莎有什么佩服之人,自今日始,惟姑娘一人而已。”

说着,他将盛着项链的锦盒往商娇眼前再递了递,“宝剑赠知己。温莎十数年游历间,自觉所得最价值连城之物,便是这枚出自天竺王室的幽蓝项链,本预备着有朝一日归国,送予心爱之人,但今日既以此为注,温莎输了,便该将此物双手奉与姑娘。万望姑娘不辞。”

商娇还未及说话,王睿已踱到温莎身边,看着幽蓝项链,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抬头,对着商娇微一点头,开口提点她道:“此物乃金刚石,果然世所罕见。按说此屋中,搜罗的奇珍异宝也不在少数,但金刚石放眼整个大魏,均现世不多,更遑论竟是如天空般湛蓝之色。姑娘,既然温莎公子以此物相赠,你便但收无妨。”

说罢,他转头看看陈子岩,陈子岩会意,亦朝商娇点点头。

商娇当然明白他们的言下之意,这两位公子相貌穿着均是不俗,想来也出自天都的大户人家。他们俩人既然都认同这幽蓝项链的价值,想来温莎也的确不曾蒙骗于她。

——这的确,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可是,商娇心之所向,却并不在此。

她于是朝王睿与陈子岩点头示礼,却并不接过温莎手中的锦盒。只是偏过头,对着温莎扬了扬手中的几个锦袋:“温莎公子,如果可以,可否容我再看看这几个锦袋里的东西?”

闻言众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吃惊。温莎愣了愣,掩下异色,微笑着向商娇点头,道,“当然可以。姑娘但瞧无妨。”

商娇于是将锦袋的丝线一一拆去,打开,往里一看…

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原以为,在这距她一两千年的时空里,她再也看不到的东西,没想到竟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几乎想也不想的,便从锦袋里掏出几粒黄黄的、小小的颗粒放入嘴里,咀嚼…

“欸!姑娘…”看着她的举动,温莎几乎失声惊叫。身旁的王睿与陈子岩亦是一脸的惊异,不解地看着她。

当嘴里那熟悉的感觉传来,商娇眼中几乎要流下泪来。

那种味道,那种感觉…

就像是她还是杜怀瑾,她从不曾有过意外,她从不曾穿越到这个时空,这个世界。这一切,只是她的一个梦——梦醒了,她依然还赖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空气里,还能闻到妈妈在厨房炒菜时飘来的香味…

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口中这个感觉的意义,代表着——家的味道。

不自觉地,双手将那几只锦袋,握紧,再握紧,牢牢地放在心上,心脏的位置。

再抬头时,她双目微红。在屋中几个男人神色各异的凝视下,她扬起一抹笑,声音喑哑地对着温莎道:“温莎公子,我不要你的宝石项链。虽然它也许很难得,也许价值连城…但可不可以,”她将几只锦袋摊在手里,递到温莎面前,“把这几只锦袋内里的种子给我?”

温莎先前见商娇面无惧色的吃下那几粒种子时,便已大为惊异。这东西的霸道,当年初尝之时便已让他深受教训。此时闻得商娇竟然不要他价值连城的蓝宝项链,却单单向他讨要这东西,不由得更觉奇怪,“怎么,姑娘竟识得此物?”

商娇点点头,情不自禁的,又拈出几粒种籽来,放进嘴里咀嚼着,“这东西,名唤辣椒,既是蔬菜,也是一种调味剂。”

除了温莎,此言让在场的另外三人不禁失笑。尤其王睿与陈子岩,联想到在不多的时辰里,就见她吃掉了一只糖人儿,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失神一口啃掉了半只包子,现如今,为了几袋“辣椒”的种子,竟放弃旁人求也求不得的宝物…

这姑娘,明明看上去那么聪慧,可…到底是有多爱吃啊?

只有温莎表情复杂,犹犹豫豫地问,“那姑娘可知此物厉害…”他可是深受其害啊!

商娇一看温莎的表情便知道温莎被辣椒“荼毒”过,不由得吃笑,“我当然知道!不过,那只是原先的人不懂如何制作而已。我会用这些辣椒籽作种,待结出辣椒后,经过一番制作加工,它不仅可以成为人人都爱不释口的美味,并可以成为一方菜系。”

说到这里,她掂掂手里的锦袋,讫望地看着温莎,“温莎公子,你给的项链太过名贵,人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商娇只是一个弱质女流,若然把这样名贵之物带在身边,难免惹人注目与觊觎。而且,在我看来,这几只袋子里装着的种子,不会比你这锦盒里的项链的价值低。所以,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价值连城的东西。如果公子愿意割爱,商娇当感激不尽。”

听完商娇的话,温莎的嘴张了张,随即又看了看手中的锦盒,终于长叹一声,将盒盖合上,“看来,温莎自诩游历十数年,竟未敌姑娘之眼界。既如此,这几袋东西,温莎便赠予姑娘了,左右还是温莎占了便宜。”

商娇闻言,乐开了怀,赶紧端身一礼,“如此,多谢温莎公子了。”她紧紧把锦袋捂在胸口,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得了世间无上的宝贝,又转身向王睿、陈子岩等人施礼道,“也谢谢二位公子的相助。”

陈子岩见商娇如此宝贝这包种子,忍不住好奇,行上前去,眼睛望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锦袋,低声询问道:“这辣椒,当真有如姑娘所说的这般好吃吗?”竟让她连价值连城的宝物都可轻易放弃,只为得到这么一小袋不起眼的种籽…

商娇抬眼觑他,见他一副好奇宝宝的表情,大大的眼睛忽的一转…

“当然好吃了!”她正经八百的回答,边从锦袋里拈出几粒辣椒籽递到陈子岩面前,“不信,你试试,可好吃啦!”

陈子岩摊开手,接过那几粒黄黄的辣椒籽,端在手里细细端详,眼睛瞟见商娇又拈了几粒放进自己嘴里,于是也不迟疑,手一抬,将辣椒籽全倒进了自己嘴里,牙齿上下一动…

然后,大家就看到陈子岩嘴角刚刚动了几下,突然就顿住了,身体僵直地立在当场,面上无甚表情,只是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一抹绯红也凭空从脖颈处蹿起,迅速蔓延到脸上,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扑——”终于一个没忍住,一股气流合着还没嚼碎的辣椒籽从嘴里喷出,连带着当事人的一阵呛咳,“咳咳…你…咳咳…”陈子岩一手指着商娇,一手抖索着捂着辣炸了天的喉咙,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温莎同情地看着陈子岩,缩了缩肩膀,以手盖脸,撇过头去。既同情陈子岩的遭遇,心里又觉得好笑,闷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而商娇早已捂着嘴,笑得肚子发疼,乐不开支,就连胸前垂下的两条小发辫也随着她的笑一抖一抖的。

王睿先是一脸不解的看看陈子岩,又看看温莎…待最后看向笑得前仰后合,见脸不见眼的商娇时,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哈哈…”他也不由得开怀大笑了起来。

这个姑娘…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卷一 卷珠帘,倚君恩,谁家有女初长成 16、拐带

16、拐带

待商娇拿着今日的战利品,蹦蹦跳跳的回到安宅的时候,已近傍晚掌灯时分。

在巷中刚走近安宅时,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争执的声音,有常喜的,也有安大娘的。

商娇不由得愣了愣:往常这个时候,安大娘已经赶着去醉倚楼上工了,怎么今日倒有闲在家?还有,怎么自己才出去一下午,常喜就和安大娘吵起来了?

于是,也不多想,她脚赶脚地跑到安宅门前,手往门上一敲,门竟然自行开了,也不知谁外出归来,竟没有上锁。

她跨进门去,一眼便看到院中常喜竟气势汹汹地拉扯着安大娘,嘴里不知骂着什么话,二人均一副发摇钗落狼狈不堪的样子。一旁,安思予也正拄了拐,站立不稳,想劝架却左右为难的神情。大家竟都没注意到商娇何时已回了家。

商娇张大嘴,全然不知她出去的一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平时还算乖巧的常喜与安大娘、安思予起了冲突,竟致这般拉扯难堪?

她来不及多想,当下一声厉喝:“常喜!”飞快地冲上前去,一把拽住常喜的胳膊,将她拉到一旁。“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干什么?”

常喜被商娇拉开,但仍是一副忿懑不平的表情,摇晃着一头被打散的乱发,喘着粗气,指着被安思予扶住安大娘怒喝:“发生什么事了?小姐,你问她!你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了!你问问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边说,眼底边噙上了泪水。

商娇于是转头,看了看安思予与安大娘,但见安大娘历此一闹,捂住胸口一副快要倒下的模样,而安思予也是一副难堪隐忍的表情,终是觉得不妥,一拉常喜的手,低低道:“常喜,现在我们终是在别人家里。有什么事,进屋去说。”

说罢,不待常喜回话,她拉了常喜径直回到了小屋内。

甫一进屋,关了门,常喜就扑到商娇身边,拉住她的手,道,“小姐,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安大娘,还有安思予,他们太坏了!我想不到他们竟然这样骗我们…”

“什么?”商娇讶叫一声,拉了常喜的手,“来,我们坐下,慢慢说。”说着,引常喜坐在床边,让她平复一下情绪,又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常喜手里,才才在她身边坐了,轻声问道,“常喜,我知你不是一个刁蛮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安大娘和安大哥他们骗了我们什么,竟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常喜一口气把水喝干了,方才拉过商娇的手道,“小姐,这里我们恐怕是真的住不下去了。那个安大…安思予,他不是一个好人。你知道他的腿是怎么折的么?”

商娇怔了怔,“怎么折的?他不是说…”此时她突然反应过来,安思予竟从未告知过她们他腿折断的原因,一时词穷。

常喜点点头,愤恨道,“就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的腿是怎么折的。只是我们一厢情愿认为他的腿出意外摔折的。我们却没想过,他竟然是因为勾搭了妓院的一个妓女,意图和那妓女私奔,被龟奴发现,给打折的!”

商娇眨眨眼,好半晌,“…啊?”才讶然出声。

常喜继续道:“今天下午,小姐你出去半天,一直没有回来。眼看日头晚了,我担心你,便外出去寻你。谁知才走出门,就看到几个婆子在对着安宅和我指指点点的碎嘴,脸上还一脸不屑的表情。我心下生疑,上前细问,方才从那几个婆子处知道此事。小姐,你说他们过不过分?先是锁了西屋的门,骗我们这宅里只有安大娘一人独居,突然蹦出个腿折了安思予,孤男寡女的与我们共处一室…这都算了,小姐你都能忍,那我忍忍又有何妨?可现在,这个安思予…没想到竟是这种人!难怪没人敢租他们的房子呢,这种人品的人,谁敢与他们住在一起啊?”

说到这里,常喜扭过身去,与商娇并排坐在一起,低头拨弄着自己裙间的襦带,又道,“我听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当下气愤不已。于是便找到安大娘责问此事,要她把我们的租金退给我们,让我们另找别处安身。没想到,这个奸狡的安大娘,她竟说我们给的钱已经被她用来给安思予看病买药去了,任我怎么说怎么骂,她硬是不退。所以我才和她拉扯上了…”

常喜说完,商娇兀自埋头沉思,屋子里,顿时沉默。好半晌,常喜见商娇也不回答也不说话,扭过头来,看向商娇,迟疑地唤她,“小姐?”

商娇被常喜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唔”了一声,拍拍她的肩,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休息一下,今晚便不要再出去与安大娘他们照面了。一切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说罢,商娇起身,欲向门口走去。

常喜一把拽住她的裙袂,眼神犹疑地望向商娇,“小姐,你该不会又心软吧?”

商娇想了想,回头对常喜道:“常喜,虽然安大哥与妓女私奔的事我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十数日与安大娘他们相处下来,我想不仅是我,你也能感受得到,无论是安大娘,还是安大哥,他们都不是坏人。所以此事,我们不能人云亦云,必须要问个清楚明白,再作决断,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