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知道睿王一直对她不错,但睿王对她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这让她如何向睿王开得了这个口借钱?

况且,自有了胡沁华之事后,她现在对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皆避之而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他们算计了去。

而一般小门小户的人家拿不出这么一笔巨款借给她…

其他的,在她身边,能拿出这样一笔巨款帮助她的人,便实在没有了。

慢着!

忽然,商娇心头一跳。

她想起一个人来。

陈子岩!

她知道,若她开口,他必会帮她。

可是,她现在与他是什么关系?她凭什么去找他借这一千五百两?他又会怎么看她?

况且,陈子岩毕竟已经成亲了,他的妻子高小小就因为她曾与陈子岩的一段情,至今都不肯善罢甘休呢,若再让她知晓,陈子岩借钱给她…

只怕此事更是难了。

想到这里,商娇气馁叹了一口气,更加懊恼地薅着自己的头发。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财力有实力,又能帮助她的了。

莫非,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已经到了眼前的机会,便要因为钱的原因,只能放弃么?

心烦意乱间,商娇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安思予一直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直到收了晚摊回了家,商娇还陷在这件事里,左思右想没个头绪,便连常喜唤她吃饭也没有胃口,只推说不适,回房休息,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煎饼。

心里正闹腾得厉害,突然房门“咚咚”的响了两声,安思予温和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娇娇,你睡了吗?”

商娇听来人是安思予,想他肯定有事与她相商,赶紧爬将起身,抓了件薄衫套上,向着门外道:“大哥,你请进来吧。”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22、买铺

222、买铺

安思予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黑漆的木盒。他示意商娇在桌前坐了,方道,“这是大哥这一两年当房牙时存下的一些银子,应该能够得上填补你买下铺面的亏缺。我一个人也没什么花用,你如今急需用钱,便拿去吧。”

安思予边笑着坐下,边向商娇道。手一推,便将手里的盒子推到了商娇面前。

“什么?”商娇闻言大惊,惊疑地看了一眼安思予,又看了看面前的木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大哥他不是跟她说,他在牙行业绩并不很好,所以才想到她的小摊上工的吗?

而如今,他竟然跟她说,他当了一两年的房牙,所存的银子,已够得上填补她买下铺面的缺?

那可是整整一千五百两啊!

商娇看看安思予,半信半疑地将盒子打开,便见里面齐齐整整的,码着几张银票。

商娇一张张翻阅着银票上的金额,几张两三百的,几张一两百的,也有几张十几二十两的,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商娇略一估算便已有小两千两,不由又惊又叹。

“安大哥,原来你竟不声不响存了这么多银子!”她感叹着道,看安思予的眼光里满是崇拜。

安思予的脸便红了红,吞吞吐吐道:“嗯,在牙行时运气不错,也多多少少赚了些钱。”

说到此处,安思予的脸更红了,他想了想,又解释道:“其实,你交的房租我不是不想还你,只是…”

说到这里,他哽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说明。

那六十两银子的租金,他曾经承诺过要还给商娇。可当他拿到首次买卖房屋的佣金时,便无论如何不想将钱还给她了。

因为他怕,怕她一旦拿到他还的租钱,便会离他而去,重新择屋而居。

他也怕,若她在外面受了伤害,会因为他还了她租钱,再不敢理所当然地回来。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像只勤劳的小蚂蚁般,将这些钱存起来,留待她真正有需要的时候,再全部拿给她。

只他这样的小心思,他该如何向她说明呢?

幸而商娇全然没在意这件事。在她看来,她既是租房,又住在这里这么久,交租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她挥了挥手,道:“安大哥说的什么话,这租房自然要交租金的。我从来没有说过要你还我租钱啊!”

说到此处,商娇又将手里的银票看了看,突然疑惑道:“不过大哥,你在牙行既能赚到这么多钱,你怎么骗我说你赚不了钱,要来我的小摊上做事呢?”

话一问完,安思予的脸更红了,牙关咬紧,只作不言。

商娇歪着头看他半晌,见安思予不言不语只红了脸,再在脑海里将当日之事过了一遍,突然便懂了。

“大哥!”她无奈地,又心疼地叫了他一声。

她的安大哥,必然是看到她一人守着小摊的窘境,遂来帮她摆摊,帮她分担。

因为害怕她知道真相会有所顾虑,所以他干脆向她撒谎,只道自己在牙行业绩不佳,所以想另换工作。

枉她还自以为自己当真是安思予的救世主,每月给他开着三两的月钱,看着他每日在摊前又当厨师又当伙计,忙得脚不沾地,还觉得心安理得!

思及此,商娇由衷地感叹道:“大哥,我真的,真的欠你太多了。”

安大哥,这样的情谊,你让我怎么还?

这一切,只怕早还不清了。

安思予却摇摇头,浅笑着摸了摸商娇的头发,温言道:“娇娇,你我之间,莫说‘欠’字。这一切,都是大哥心甘情愿的。”

说到这里,他将木盒又往商娇的面前推了几分,缓道:“这些钱你权且收下。快些与高大嫂联系,将铺子盘下,莫要错失了良机,这才是当前的紧要之事。”

“如此也好。”商娇想了想,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木盒,郑重道,“只这些钱,便当我借你的。将来连本带利,我一定还你。”

安思予点点头。

商娇又想了想,道,“还有,安大哥,从即日起,你便是我的大掌柜,将来无论我的生意做得大还是做得小,但凡是我的生意,你与我皆共担风雨,共享盈利的五成。并且,”商娇说到此处,声音略略大了些,“大掌柜的薪俸照拿!”

商娇这话便是重了。这相当于算是承认了安思予占了生意的五成股份。若商娇只是做些营生的生意倒还罢了,若她生意做得大了,安思予相当于便掌握了她生意的半壁江山。

安思予也意识到这个许诺所代表的意义,正想开口拒绝,商娇便一摊手放开木盒,耍赖道:“你若拒绝,那便算了。”

安思予便无奈起来。

他知道商娇的脾性,一旦她任性耍赖起来,便是五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遂他好笑着点点头,拱手应道:“行,那便一言为定。今后安大哥就得为娇娇…不,东家你的生意,也为自己的生意拼死卖命啦!”

话音刚落,商娇便扑地一声笑了起来。

安思予放下手,摇了摇头,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事情既然议定,那便事不宜迟。

第二日,商娇与安思予二人便赶到了“利来牙行”找到高大嫂,请她居中牵线,联系到郓州的客商,约定见面。

那郓州的客商姓黄,人称黄三爷,长得墩厚老实,为人也挺好说话,几番交谈下来,商娇与安思予都觉得其人不错,便与他一同前往十三巷中的铺子实地看察。

黄三爷的铺子便在十三巷中,两个开间的铺面很是宽畅,摆得下七八张圆桌,素日里往来客商很多,人流量也大,灶间一应齐全,店内还有水井与下水道,用来做饮食生意再好不过。

于是商娇与安思予再不迟疑,与黄三爷敲定了买卖地契的事宜后,便一切交由高大嫂办理去了。

高大嫂也是个爽利人儿,地契交割之事既交给了她,未几日便有了回复,将商娇托付的事处理得妥妥贴贴,一张铺面的地契,便到了商娇的手中。

商娇聪明,见高大嫂办事确实细致,又托高大嫂去乡下帮她租到几亩农家的田地,全部种上了辣椒——这样,她再不担心辣椒的原料问题。

得了地契的商娇也不含糊,便连日找到当初与她在陈氏商行中曾有过交道的装璜师傅,用手中剩余的钱财,开始大刀阔斧地装璜起自己的店来。

一个月后,曾经的“明月串串香”改名为“名月楼”,便脱离小摊点儿,正式在十三巷的铺面里开了张,既保留冷锅串串,更有了火锅可供来客选择,价格却依然公道。开张之初,生意便更为火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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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两更。。。希望有留言~~~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23、伙计

223、伙计

既有了铺子,生意也还好,店里只一两个人自然再忙不过来,商娇便合计着招人。

因为有着自己寻工艰难的经历,所以商娇便将招人限制放得很宽,无论男女,只要年龄合适,手脚利索,都可以来面试应聘。一时间,厨房便招了三个婆子,采买、切菜、打杂洗碗的都有了。

常喜闲着没事儿,见自家小姐的生意火火红红,她这个元老也于有荣焉,索性便也到店上帮忙,每日监督着几个婆子做事,倒也妥贴。

只后厨人手倒是够了,可婆子们木讷不善交际,女子更不能跑堂,而商娇面试过几次前来应聘跑堂的人,却都不甚满意,不是反应慢不够机灵,懂得随机应变,便是记菜算账拎不清。所以招聘一个好的跑堂便成了商娇的心病。

一日,午时阳光正暖。商娇做完的生意,坐在铺前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后厨的几个婆子忙完了活计闲着无事,也磕着瓜子在她身旁讲着家长里短。

正昏昏欲睡间,一个一身短打,精精干干的小伙儿背着包袱经过明月楼时,无意地朝墙上贴着的招工告示看了一眼,便瞬间停住了脚步,慢慢踱上前来,站在告示前细看。

看完告示,那小伙子在原地似乎犹豫了一下,紧接着便一甩背上的包袱,一双精明的小眼左右一打量,便朝着商娇走了过来。

“老板,请问您这里还招跑堂么?”他问,丝毫没有迟疑。

商娇眯缝着眼望了他一眼,只觉这个小伙儿浑身透着精干伶俐,似曾在哪里见过,她又确然想不起来了。

见他唤自己“老板”,商娇不由心下一奇,瞌睡虫也跑了个精光。

“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板?”她好奇地问,扭头看了一眼正在柜台上算账,听到动静也正望向这边的安思予,“他可是我们店上唯一的男人呢,为何他不是老板?”她指了指安思予。

那小伙儿看也不看安思予,只看着商娇,笃定地道,“那位先生是掌柜,你才是老板。”

有意思。听了小伙儿的话,商娇来了精神。

一般的人皆道女子不可能做生意,所以更不会在情况不明的状况下,一上来便猜一个女子是老板。

但这小伙儿不仅如此做了,还说得如此笃定,猜得如此准确,看来也的确有两把刷子。

商娇遂笑眯眯地看着那个小伙儿:“你凭什么这么笃定?说来听听。”

那小伙儿便笑道:“一般老板只会在打烊之时,关注一日流水进账,不会拿着账册时时核对。而此时午时已过,这位先生却还不休息,仍在柜上核对账册,那他必是专管监督核对账目的掌柜。”

商娇点点头,“有些牵强,但也有些道理。”说着,她笑着一指自己,“那你说说,你如何觉得我是老板?”

说罢,她一指周围几个帮佣的厨娘,笑道,“为何你不认为我跟几位婆姨一样,只是帮佣的厨娘?”

那小伙儿便又答道:“厨娘一日皆在灶间忙碌,衣服、袖口油污必然很重,且手指必然也很粗糙。但我看姑娘十指纤纤,指甲也保养得很好,身上衣服虽平常织物,却干净整洁,便猜姑娘必不是厨娘,此其一;

其二,姑娘一个风华女子,长相也佳,我若是老板,必不会舍得你在厨房内烟熏火燎。更何况,”他一指商娇旁边正瞠目结舌瞅着自己的几位婆子,“几位婆姨膀大腰圆,一看就是料理后厨的好手。而姑娘弱质纤纤,若说有人雇你在后厨这种使力气的地方帮佣,只怕也不合适。

其三,姑娘既不是掌柜,也不是厨娘,店里跑堂又尚空缺,但姑娘却能在这间店铺门口悠然自得的打着瞌睡,俨然不怕老板开除自己…那除非,姑娘自己就是老板…亦或老板娘!”

那小伙儿胸有成竹地道,末了还补上一句。

一席话,有条有理,分析也很到位,竟把商娇逗得乐了。

于是商娇向安思予招了招手,两人共同问了小伙儿几个问题,如如何招呼客人进门,如何迎客,如何算账,如何看出一桌人中谁是真付账的人等等…

别看跑堂似乎很简单,但这些问题里全是门道。

小伙儿也不惧,答得洋洋洒洒,有条不紊,让商娇和安思予很是满意。

于是,商娇也不迟疑,便做主聘了小伙儿来店里跑堂。

正欲询问小伙儿姓名,签下雇约,这边厢常喜忙完厨房的事情,正擦着手走出了厨间。

甫一出来,她一双俏目便盯着眼前的小伙儿,有些疑惑地道:“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小伙儿便正正身上短打的布衣,恭恭敬敬地向常喜一福,道:“劳烦姑娘记挂。鄙人黄辛,以前曾在‘天锦’客栈任过跑堂小二。也曾有幸,与二位姑娘都有过一面之缘。”

黄辛这么一提,商娇突然有了印象。

她刚刚只说这个小伙儿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如今想来,可不是两年多前她刚来天都那两天,住过的“天锦”客栈的伙计嘛?便连她的马,也是托给了他,才多卖出了几两银子。

唉,脸盲症啊脸盲症!

自黄辛的叙述中,商娇这才知晓,这黄辛也是天都本地人,就住在城郊,只因家中贫困,爹又去世得早,少时也没读什么书,到了年纪便出来帮人跑堂,养活家中老娘。

黄辛在“天锦”客栈中一干便是三年,但因为掌柜苛刻,不仅自己帮客人接点生意抽的外水要被掌柜剥削,便连薪俸也被掌柜一降再降连番克扣,忍无可忍之下,他才辞了客栈的工作,重新寻找做工的机会。

既有了考核,又有了以前在天锦客栈时的那段渊源,商娇雇了黄辛跑堂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商娇与黄辛签了用工的契约,答应他每月薪俸一两五钱,如接到客人小费或外水,不必上缴,平素也可宿在店里,一来有个安身之处,二来也好帮忙看店。

得了这样的差事,黄辛很是满意,对商娇自然也是感恩戴德,甫一上工,便勤劳得很,迎客待客算账收钱…面面俱到。

如此一来,商娇总领全局及所有炒制的技术,安思予负责记账及对外的联络,后厨又有了常喜负责管理,黄辛跑堂也很是认真讨喜,明月楼便更是宾客满座,生意好到不能再好,每日的进账也是越来越可观起来,一月下来,竟有了三四百两银子的入账。

商娇以为,这样平淡与充实的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有一日,陈氏的几个管事来明月楼吃饭,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高小小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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伲子言:这一章是启后章~~黄辛的出现不是无用滴,会应在一些大事上~~~嗯嗯,就这样!两更,请留言,嘤嘤~~~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24、等你

224、等你

高小小怀孕的事,原本也过了两月有余,便是高府举办桃花宴当日,她携姑爷回门,当晚陈子岩喝得醉了,被扶回了高小小在高府曾经的闺房内…

也是天有凑巧,一晚的工夫,高小小便怀了身孕。

而陈子岩,自桃花宴后更是落拓失意起来,如今便连陈府也不回,整日宿在商行,不是连日做事,便是夜夜纵酒,连高小小的面亦不见,自也不理会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高小小原以为自己怀了孩子,她与陈子岩的夫妻关系便会有所改观,却不料如今她果真有了孩子,却与陈子岩的关系越发疏离,有时甚至一连数日都看不到陈子岩一面,所以急怒之下,她对待陈府的下人更加苛刻,有时甚至会跑到商行内,当着陈子岩的面一通胡闹,搅得商行鸡飞狗跳。

这样下去,商行里一众管事无法做事,商行业绩有也有下滑,众管事心里便都对高小小积了怨。

既有了怨气,自然就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于是,商娇的明月楼,便成了众人最好发泄怨气的场所。

他们在这里,既不担心有高家的耳目,也不用再对高小小的所作所为有所保留,大家喝了酒,便畅所欲言,将自己积攒的不满,在明月楼的酒桌上,趁着酒酣耳热,发泄而出。

于是,在高管事酒后的疯言疯语中,商娇避无可避,知道了高小小怀孕的消息。

初听这个消息时,商娇的心,便如被黄蜂尾上的针狠狠地蛰了一下,疼痛难当,难过得快要窒息。

但她很快便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是啊,陈子岩与高小小,那是在众人的见证见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

高小小怀孕,是天经地义的事。

陈子岩有了孩子,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而她商娇与陈子岩,只是一个过往而已。便是过去的他们,曾如此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