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大乱。

有呼痛的,有喝斥的,有赶紧上前阻止的…

却最终都化为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笑声此起彼伏,飘出草庐很远、很远。

笑完闹完,该谈正事了,商娇嘱了叶傲天带着诺儿随着小僮去客房休息,方才坐到庄老大夫身边,撒娇地道:“庄爷爷,娇娇有事求你来啦。”她开门见山地道。

庄老大夫早知商娇平日里公务缠身,往年每到年节,也总是她最忙的时候,不能亲自拜会,只能托人送来节礼问候,此时见商娇亲自前来,情知她必然有事,遂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呵呵笑道:“你个小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赶在年关之前入山,老夫早料到你此行必然有事。说说吧,是什么事把你给急到爷爷这里来啦?”

话虽如此,庄老大夫却没有半点不满,仿佛就像个亲切的爷爷在宠溺地对待自己的小孙女般。

商娇遂不多言,凝了神色,将南秦州现如今所面临的局势,以及尔朱禹因药商作假,而对所有药商失去信任,要求商娇开设药局,供应药品给军队的事情说了一遍。

庄老大夫料不得事情竟如此严重,纵然他已不理世事多年,但当他亲耳听到南秦州内,竟有药商以假药入药,祸害军中将士之事时,心里也是不愤至极。

“都道庸医害人,却不料现在的药商为牟取暴利,竟以假药充作军需…这岂止是害人,这是误国!真真是杏林之耻,杏林之耻啊!”庄老大夫痛心疾首地道。

商娇心有戚戚地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现在尔朱将军再不敢将药品军需随意托付给别的商家,就是怕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可将军将此事托付给我,却令我万般为难。医药之事,事关性命,我不懂医术,也不懂如何辨识药品真伪,如何能做这个生意?若届时出了事,我商娇一人性命事小,但若因此连累南秦州数万将士性命…我只怕是万死难赎了。

可是,将军重托,商娇实难推托。所以我此次上山,一为时值年关,我也想念爷爷,想来拜望您一下;二则为此事而来。爷爷是杏林中德高望重之人,可知这南秦州境内,有哪些德才兼备的大夫,可以为商娇引荐一番,让大家为守关将士尽一份力?”

“唔——”庄老大夫听了商娇的话,也凝了心神,沉思片刻后,他慢慢起身,走到案前拿了纸笔,提笔写下了三个人名。然后转身,递给商娇。

庄老大夫严肃地道:“这三个人,都算得上南秦州内品行与医术上佳的大夫了,与爷爷我素日里也时有往来。你若要开设药局,少不得有他们帮你打点。待年节过后,爷爷帮你写信知会他们一声,你再请尔朱将军派亲兵上门去请,相信他们自不会拒绝。”

商娇闻言大喜,忙道:“多谢爷爷!”

正想伸手去接,庄老大夫又缩回手,又道:“只一件事,爷爷要先知会你一声。这三个人也尽皆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你店中寻常的求医问诊,辨证施药,这三人是没有问题的。但若你想让他们替你主持大局,甚至操办一些大事…只怕这些人皆力有不逮。”

“…这样啊?”商娇原本雀跃的心,因着庄老大夫的话而沉了沉。

她思索了一下,忽然,一个面目清秀,又稍显木讷的年轻男子的面孔便浮现在了脑海。

她眼溜溜一转,开口向庄老大夫问道:“爷爷,你身在南秦州这么多年,可知现在杏林中年轻一辈的医者中,有一个姓白的,医术医德俱是上佳的大夫?”

庄老大夫闻言一愣,“姓白的大夫?”

卷八 狼烟起,秋风涌,铁马金戈入梦来 366、百衣

366、百衣

庄老大夫闻言一愣,“姓白的大夫?”

商娇笑答道:“是啊。我此次入山拜会爷爷,不想刚到镇上,诺儿却因前几日乱吃东西积了食,诱得绞肠症复发,还发起了高烧。幸而我遇到一位姓白的年轻大夫,仅仅一个晚上便将诺儿给治好了。”

边说,商娇边从怀里拿出两张药方,递给庄老大夫,“爷爷请看,这就是那位姓白的大夫留给诺儿的两张方子。他说让我按此方给诺儿调理,不出一月,诺儿便能痊愈,且不易复发。”

庄老大夫忙接过方子,仅仅扫了一眼,立刻脸色一变:“这…”

“爷爷,我回来了。”突然,草庐外一个干净爽朗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庄老夫子的话,也令商娇心头微微一震。

这声音,好熟悉…

未及商娇细想,但见一个眉目清秀,身着一身褚色短打,背着一个竹篓的年轻男子便快步走过了草庐。竹篓里还装着各种刚刚自山上采下的不知名的药草,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双双一照面,两人俱是一惊。

“是你!”商娇与百衣惊叫一声,继而又相视一笑。

商娇反应迅速,立刻向百衣福了一福,笑道:“白大夫,你好。不想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百衣俊朗又略显木讷的脸上却有些赧然,他咧着嘴站了片刻,方才发现自己失仪,赶紧也向商娇回了一礼,“夫人好。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对了,小公子的病好些了么?”

商娇听他见面就问及诺儿的病,心里很是感激,赶紧答道:“诺儿现在已好得多了。多谢白大夫记挂。”

二人你来我往的问候着,庄老大夫一会儿看看商娇,一会儿看看百衣,终于听出了大概,大声笑了起来。

“哎呀,什么白大夫、商夫人的?错了,都错了!来来来,老夫为你们介绍一下。”

说着,庄老大夫拍拍百衣的肩,向商娇道:“娇娇,这位是老夫的不肖孙子,庄百衣!”

紧接着,庄老大夫又指着商娇向庄百衣道:“百衣,这位是商娇姑娘,她的孩子乃是爷爷故人的孙子,为她所收养而已,所以她可不是什么夫人…”

“嘘——”商娇听庄老大夫老当益壮,声音洪亮地向庄百衣这么介绍她,忙向老人家比了个噤声的手指,又指了指屋内,悄声道,“爷爷,小心诺儿听到…”

庄老大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将屋内的诺儿忘记了,忙捂住自己的嘴,向商娇小小声的问道:“…怎么,诺儿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你…”

庄老大夫硬生生地将话又咽了回去。

商娇心知庄老大夫想问什么,她摇了摇头,面色也凝了几分,“子岩一家死得那样惨…诺儿还小,我实在不敢将他的身世告诉他…更何况,我在将诺儿养在身边之时,就已做好了一辈子不再嫁人的打算,所以白…庄大夫唤我一声夫人,也是使得的。”

商娇说得淡然,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平静。殊不知,庄老大夫听后,却对她更为怜惜。

“唉,娇娇,这些年来,也是苦了你了。”他深叹了一口气,满是不忍地道。

“是啊!”一旁的庄百衣听到商娇与爷爷的对话,对商娇也很是感佩。他再次拱手作礼,道,“姑娘高义,竟不顾自身幸福,将故人之子以亲子待之,百衣感佩万分。”

但这一回,庄百衣却未再唤商娇“夫人”。

商娇见状忙又回了一礼,方才抬头向庄百衣道:“庄大夫过誉了。庄大夫才是仁心仁术,救我儿性命,解我于危难,且分文不取…果然不愧是庄老大夫的孙子,继承了老人家的医术医德!”

说到这里,商娇有几分疑惑,她转头又看向庄老大夫,问:“只不知…为何五年前我带诺儿来此求见爷爷时,为何不曾见过庄大夫?以致前几日与庄大夫见面,竟不识得?”

庄老大夫挥挥手,笑着解释道:“嗨,此事说来话长。其实百衣并非我嫡亲的孙子,而是老夫十数年前归隐来此之时,在街边捡到的一个乞儿。老夫见他面容清秀,个性却憨厚老实,就算被同行的乞儿欺负,他也闷不吭声,反倒在别的乞儿得病之时,将自己讨来的饭食拿给得病的孩子吃…

老夫一生本就无儿无女,辞官卸任之后,更是老怀寂寞。我见他品行端正善良,遂起怜悯之心,于是干脆便将他当作自己的孙子养在了身边,取名‘百衣’,意为他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孩子。又将平生所学传授于他,也算聊慰晚年,后继有人了。

原本这孩子平日里都在山上陪着我的,但老夫在宫里任御医时,与当时的太史令阮正关系交好,所以也自他那里习了些占卜之术,虽不精通,却颇感有趣,遂偶尔想起,便摆弄一番。

那年你来求医之前,老夫刚好给百衣算了一卦,卜到他那年有一劫数,需下山避祸。遂让他下山去游历了半年,方才归来。所以你来时,刚好没有碰到他,自然也就不曾相识。”

商娇闻言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庄老大夫摆了摆手,大笑道,“不仅如此,这次你来,也是赶得巧了。老夫今年过年之时,又一时技痒,替百衣再起了一卦,竟又算到他流年不利,今年得遇大劫,且此劫来势汹汹,一旦得遇,只怕百衣会有性命之忧,须待年过之后,方能避过此劫。遂老夫只得让他再次出山,在外面去游历一年,想等他在外过了年,才允他回来。

可老夫毕竟老了,身子不济,前段时日生了场大病。把身边侍候的僮子急得没招,遂给百衣去了信,百衣这才赶了回来。也正如此,才刚好在路上遇到了你,救了诺儿。”

商娇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全部原委,不由掩嘴偷笑:“哇,爷爷,想不到您医术高明,却还信这些算命卜卦这等迷信之事?”

就像现代的行医之人,不应该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吗?

庄老大夫被商娇这么一嘲,面色果然也有些赧然。他扁扁嘴,像一个小孩般强嘴道:“自古以来,这巫医不分家嘛!况且山中无趣,有时闲来无事卜卜卦,打发打发时间,也挺有意思的嘛!”

商娇听庄老大夫这么讲,不由又是同情又是好笑地看了一眼站在庄老大夫身后的庄百衣一眼。

就因为庄老大夫这不靠谱的卜卦,就害得庄百衣无家可归地在外飘流了一年半载,而且还是两次…

这家伙还真可怜!

卷八 狼烟起,秋风涌,铁马金戈入梦来 367、邀约

367、邀约

庄百衣原本正低着头似在想着什么事,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遂抬头朝着那看向自己视线的方向望去——却正好对上商娇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庄百衣的脸轰的就红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去,再不敢看商娇。

奈何庄老大夫祸害了庄百衣还不够,他又突发其想,将主意打到了商娇身上。

“娇娇,来来来。”庄老夫子眯笑着向商娇招了招手,就像一个调皮的老顽童一般。待商娇疑惑地走近,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副龟壳,摇了一摇,但听龟壳里面的几枚铜钱叮吵当作响。

“来,你自己摇上一摇,爷爷也为你卜上一卦,怎么样啊?”庄老夫子兴奋地问。

“…额?”商娇呆了一呆,鼻歪口斜,一脸蒙圈。

庄老夫子还在催促:“来,你摇一摇,快摇一摇…”

商娇咂咂嘴,扭头就走:“…我去看看诺儿在做什么,爷、爷、再、见!”

说罢,她头也不回,像一只小兔子般蹦达着飞奔跑远了。

殊不知,身后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她火急火燎跑远的身子,想笑却又不敢笑。

起云山上宁静幽谧,再加上有性情相投之人,自从上了山,商娇就觉得,自己的时间在此似乎都慢了下来。

商娇每日里的生活便是要么带着诺儿爬爬山,呼吸新鲜空气,顺便看个日出日落;要么便是陪着庄老夫子闲话家常,骗他一些什么强身健体的药丸吃吃;要么便是去庄百衣后山的草药苗圃里去认认草药,跟着他学学药理知识…日子过得很是快乐充实。

不知不觉间,时间便从指缝中溜走了。

一直到一日早间醒来,叶傲天突然找到她,面带犹豫地问:“东家,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七了,再有三日就过年了…东家打算啥时候回去啊?”

商娇这才突然觉醒,顿时如被火烧屁股的猴子般跳了起来。

腊月二十七,腊月二十七…

他们在起云山中,竟不知不觉地待了近半个月了!

出来之时,原本还余一月才是除夕,她还明明与安思予商定快去快回,共同处置

商号里的大事,以及来年筹备药局的计划…

可诺儿一病,却打乱了她的行程。

再加上到了起云山上,见到了与她脾气、性情相投的庄老大夫,还有了一个安静木讷,对她与诺儿很是照顾的的庄百衣…

商娇于是悲催地更将回程的计划给抛到了脑后,只想待在这“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起云山上,过一辈子悠闲自在的日子。

也不知,山下的安大哥与王婉柔他们久候他们不归,着急成了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商娇再不敢耽搁,飞快地跑到草庐,去向庄老大夫辞行。

正经过一段石子路铺就的小径,斜刺里却突然有一人扛着锄头,穿着一身灰衣短打,出现在她的面前。

“百衣!”商娇见到他,立刻向他挥手打着招呼。

庄百衣听到商娇的声音,回头看见商娇披散着头发,因为跑得太急而有些微微汗湿的小脸,不由咧嘴一笑,“商姑娘,大清早你又过来找爷爷喝茶了?”他随意地问。

却不想,商娇今日却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凌重与不舍。

“不,我今日…是来向爷爷辞行的。”她轻轻道,“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七了,我若再不回去,只怕连除夕的庆功酒,也赶不上与店铺中辛苦一年的工人们喝了。”

庄百衣脸上的笑容刹那间便消失了,心里涌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失落。

“哦…”他浅浅地应了一声,想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低了头,如往常一般,安静地向前走。

商娇早已习惯了庄百衣的安静与木讷,相处这些时日以来,她发现他只有在面对药草与医理这些话题时,他才会滔滔不绝,其余时候,他便像个闷葫芦一般,可以静坐一天也不说一句话。

所以商娇并未看出庄百衣脸上的失落,只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往草庐而去。

直到走到草庐近前,商娇突然开口叫住了庄百衣。

“百衣,你自小师从庄老大夫,精通药理,善于辨症施针不假,可世间病痛千万,每个看似相同的病症,也许会有许多不同的病因与病程…所以每一个当世名医,俱是亲历过无数病人,在医治的过和中不断修正与精湛自己医术的。你难道便想偏踞一隅,闭门与你的药草与医理打一辈子交道,却无法真正的施展自己的医术,行医救人,解除百姓病苦,成为一代名医么?”

商娇在他的身后,轻声询问道。

“什么?”庄百衣回过头,诧异地看着商娇。

商娇便赶紧上前几步,走到庄百衣的前面,仰头看他,热切地说道:“百衣,实不相瞒,我此次上山,便是因为我应南秦州统领尔朱禹将军的要求,开设药局,为守军将士提供药品的事,来求爷爷为我荐几位德才俱备的当世名医的。

可在此之前,我遇到了你,发现你不仅医术精湛,且医德人品都让我敬佩…更重要的是,你年轻,精力充沛,可以替我管理药局,坐诊与药品的采买。所以,我一直想请爷爷答应能让你下山,协助于我…”

“…”庄百衣不曾料到商娇竟会对他说起这些,一时怔忡,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商娇见他垂眼沉默,似在思索,又似在犹豫,赶紧又道:“原本,我以为你只是普通的医者,所以还准备拜会了爷爷之后,托人去查你家住址,前来相邀…

可当我知道你真正身份的时候,我也很是犹豫。我知道,你与爷爷相伴十数载,早已情同亲人。如今爷爷年事已高,你自然不会舍得离开他老人家…可是,我这边又偏偏需要你这样的医者,而且,这件事不是关系到我一个人,更不是关系到我能赚多少钱…而是关系到南秦州整整三万将士的性命!

所以,我先将此事告诉于你,希望你可冷静思考一下,再给我答复。我也会跟爷爷提及这件事…但不管你的决定如何,或是爷爷的决定如何,我都会尊重你们的选择。言尽于此,我先去看爷爷了。”

说罢,商娇不敢抬头看庄百衣的神情,生怕他会拒绝自己,赶紧进到草庐里。

一入草庐,商娇便毫不意外地看到庄老大夫正坐在榻边,正美美地喝着她送给他的茉莉花茶。热气氤氲间,一室飘香。

卷八 狼烟起,秋风涌,铁马金戈入梦来 368、下山

368、下山

见到商娇进来,庄老大夫赶紧向商娇招了招手,笑道:“哟,娇娇来啦?来来来,陪爷爷喝杯茶!你带来的这茶实在太好喝了,爷爷当真是百喝不厌啊!”

商娇赶紧扬起笑,上前坐到庄老地大夫身边,捧起杯中的茶,也美美地饮了一口,笑道:“哇,早起一杯茶,这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说罢,她执起水壶,为庄老大夫将水续上,又道:“爷爷既喜欢,今后春秋两季,我让人都给你送点来,让你喝个痛快!”

庄老大夫闻言赶紧点头,哈哈大笑道:“哈哈,那敢情好。爷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可不能食言啊!”

“自然不会。”商娇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骗你是小狗!”

说罢,一老一少,二人相视一笑。

笑完之后,商娇沉凝下来,抬眼看着庄老大夫,轻轻道:“爷爷,我今日来,是来跟你辞行的。”

庄老大夫美美地又啜了口茶,不惊不诧地点点头,笑道:“爷爷早料到了。”

“您早料到了?”

“是啊,”庄老大夫道,“你一个女子,既要照顾孩子,还要管理几个商号、铺子,其中有多不易,爷爷不用你说,也能想象得到。今儿已是腊月二十七了,你若再不回去,怕是赶不上除夕之日,与手下的工人们一起吃团年饭了吧?所以,就算你今日不说,爷爷也要劝你回去啦!”

商娇料不到庄老大夫心细如尘,早已替她想得周到,不由心里感动,鼻子也酸楚起来。

“对不起,爷爷,我应该早一些来看你,多陪你一些时日的…不过不要紧,我现在有了大掌柜,是我以前在天都时认下的一个大哥,有他在,我今后但凡有时间,就来山上多陪陪你。”商娇诚挚地道。

庄老大夫忙摆摆手,道:“我一个人在山上自由自在的,你们上了山反倒闹腾…”说着,老人家托起自己的白胡子,一脸哀怨地道,“你看看你家诺儿,把我的胡子给揪得,都快秃了…”

“噗!”商娇一个没忍住笑了场。原本还伤感的分离场景,顿时轻松了几分。

庄老大夫又道:“况且,雏鹰大了,就该飞上天空看看蓝天。你们年轻人,就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谁要你们一天到晚陪着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糟老头子了?你那药局不缺人吗?就帮我把百衣那个臭小子也带走吧!他可不能老吃我用我的,该自个儿成个家了!”

“爷爷?”商娇听庄老大夫这么说,吃惊得近乎叫了起来。

庄老大夫鼻子里哼了哼,嘴角却带了丝了然的笑意。

“怎么,惦记着我家百衣那个臭小子挺久了吧?你那日拿出他写的药方,来给我看时,我就知道你心中属意的药局管事就是他了。只那一日你见了百衣之后,反倒只字不提了…我便知道,你心里必然为难,害怕你请走了百衣,爷爷我在山上便孤单一人了…”

商娇无言。原来她的心思,庄老大夫早有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看得通透了。

庄老大夫又道:“可是娇娇,你更要明白,所谓医者仁心,一个好的大夫,就应该有解除天下苍生病苦的雄心与抱负,而不是拘囿一隅,固步自封。百衣有才华,有毅力,人也善良…他的确是行医的良才,爷爷不能因为自己老年寂寞,就埋没了他。

更何况,天下兴亡,事关每一个大魏子民。若百衣真能以我传授给他的医术,去帮助南秦州的将士,以壮我大魏河山…爷爷我就算死,也此生无憾了。”

一席话,庄老大夫说得淡然,可在商娇听来,却觉得无数豪言壮语,令她感佩万千。

她站起身来,向着庄老大夫郑重一拜,道:“爷爷高义,如高山仰止,商娇承教了。”

庄老大夫忙起身将商娇扶了起来,爱怜地摸了摸商娇的头发,道:“若说高义,娇娇你又何尝不是高义之人?不然尔朱将军为何什么人也不信,却独独信你?其实此事若换作是别人,爷爷未必会出手相助,但既然是你开了口,爷爷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