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未来走向的结果。

成佛,亦或成魔。

卷九 御风踏,弑血歃,伴君覆手倾天下 431、难抉

431、难抉

时过正午,尔朱禹派来的负责转运粮草的大军便已至黄石城下。

就在王婉柔跑来传话,说尔朱禹的运粮大军已到时,屋内的大门,终于在商娇殷切的期盼之下,缓缓打开。

庄百衣从屋内慢慢走了出来,眉眼间俱是掩不住的疲惫。

商娇立刻醒觉,直起身来,飞快地向着庄百衣的方向跑去。

“百衣…”她唤了庄百衣一声,却又堪堪停住,不敢再问。

只是一双大眼,却满是希冀与期望地,殷切地看着他。

庄百衣默了默,向商娇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商娇顿感心头一松,一块沉沉压在心间的巨石,陡然落地,不由掩面,喜极而泣。

一旁的王婉柔得知安思予平安的消息,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了开来,拍着胸口,抱着商娇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安大哥终于平安了,娇娇,你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商娇忙拭着脸上的泪,笑着点点头。又抬头看向庄百衣,朝他真诚的道:“百衣,谢谢你。”

庄百衣深深地看了商娇一眼,摇头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医者的本份而已。”

他想了一想,又沉声嘱道:“不过现在安掌柜伤势虽被我用药物暂时控制住了,但他一来伤势颇重,且离要害实在太近,二来流血过多,所以暂且并未度过危险期。未来一段时日,还得抗过受伤之后的可能引发的感染…直到他醒来,才能算作平安。”

商娇连连点头,“嗯,那这几日我留在这里照顾思予,待他情况恢复再说。”

王婉柔在一旁听得商娇与庄百衣的谈话,脸色不由变了一变:“嗯,娇娇,可是…”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头发眉毛皆无的中年将领大步流星入得内院,满脸气急地吼道:“商娇,你事情可完了?咱们这数年运粮大军何时才能出发?”

乍听那人熟悉的声音,商娇不由愣了一愣,本能的回头去看。

却见来人果然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尔朱同。

这倒是大大出乎了商娇意料之外。

尔朱禹派来押运粮草的指挥官,竟是自己的亲弟,副将尔朱同。由此可见,对这一批粮草,尔朱禹也是极为重视的。

而尔朱同其人虽有情有义,却因相貌的原因,心理总不甚康健。所以如今虽已是军中副将,论行事作派,却比其兄尔朱禹尚凶狠得多。

果然,尔朱同一到黄石城,便迅速令军队戒严,并下达严令,控制了黄石城中大小官吏与一城百姓,以防他们通风报信,延误军情。

顿时,整个黄石城的上空,弥漫着风雨欲来的血腥之气。

而今,三千运粮大军兵临城下,迅速掌控时局,本应兵贵神速,迅速打通密道,由暗河河道潜入济州接援睿王所部,不料尔朱同等了又等,派人催了又催,却终不见商娇的身影,是故他再按捺不住急躁的性子,索性自己找了过来。

商娇看着尔朱同,又望了望安思予所在的房间,一时间不禁左右为难。

一边,是安思予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一边,是大军开拨在即,数百万大军与济州数十万大军皆等着粮草救命。

更何况,睿王也中箭受伤,生死未明…

她该如何是好?

遂商娇想了想,索性向尔朱同明言道:“尔朱将军,我的大掌柜为救我身受重伤,才刚脱离生命危险。但几百万石粮草不宜拖延,可否请将军带兵先行驰援济州。待我将安思予照料妥当,再赶来济州与大家会合?”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为折衷的办法。

不料,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却令尔朱同闻之,脸色剧变。

“不行!”尔朱同厉声驳道,态度很是蛮横,“现在这是非常时期,这老庄山暗河河道数百年未曾开启,里面地势情形皆不明了。

此事若是外人相请,我大哥必然不会贸然同意调出亲兵卫队随同押运粮草,同赴济州。但正因此事是你商娇相请,大哥愿意信你,才拼死调拨三千兵马,随你放内,驰援济州。可事到如今,我们大军已到,开拔在即,你却借故推脱,这是何道理?

“你!”商娇料不得尔朱同会如此回复,甚至不讲一点往日她与他们兄弟之间的半点情意,一时也不由气急,朝着尔朱同怒目以对。

尔朱同见状,心知商娇不愤,也知自己的话确然有些不近人近,遂想了想,缓和了语气。

“商娇,虽说安思予受伤乃是实情,但这非常时期,为防有人借机陷我大军以险地,请恕尔朱同只认军令,不能信任任何人。所以唯今之际,此事只有两个解决方法。一,我大军迅速回撤,不再入河道,驰援济州;二,你速速做好准备,随我们一同前往济州,驰援睿王。”

一番话,不由透露出两个信息。

尔朱禹是因为信任她,才将自己的亲兵卫队交给了她,并下了军令,由尔朱同率兵陪同她前往济州,救援被困的睿王。

在这非常时期,为怕被有心人利用,分化瓦解南秦州尔朱部队实力,若商娇不至,河道情况又不明,尔朱同是绝对不分轻易入河道去往济州的。

尔朱禹这样的处置,商娇心有不愤,却不得不佩服其思虑周全。

毕竟,战局已起,再加上宋国的搅局,尔朱禹为保全自身实力,也实在不敢在这种非常时期,信任任何人。

只如此一来,商娇便势若骑虎,再难全身而退。

哪怕,她只是想留下来,照料安思予几日,亲眼看见他平安无恙。

可安思予…

她转头再朝那个房间看去…

心中,却满是惦念与不舍。

时不我予。没有了她,尔朱同不肯发兵前往济州。

如此一来,必然耽误战局。

那远在济州的睿王,还有济州的几十万军兵…

便都全部在宋国的包围下,成为瓮中之蟞,任人鱼肉。

这样的结果,商娇自然承担不起。

可对着身受重伤的安思予,她同样是牵挂不已,不敢轻易离开。

他的伤这么重,即使是有庄百衣的全力抢救,也并未脱离生命危险。

还有,若一朝不慎,那术后的感染,便也能要了他的性命!

安思予以生命救她,护她…

她又岂能忍心,在他生死危亡之际,自己连在他身边相陪相伴,陪着他共度难关这样的小事都无法为他做到?

一边是数度于她有朋友之义,救命之恩的睿王;

一边是置富贵荣华于不顾,执意陪伴了她十几年,甚至交托以性命的安思予…

这样的抉择,令商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艰难。

卷九 御风踏,弑血歃,伴君覆手倾天下 432、付情

432、付情

正左右为难际,一旁的庄百衣忽然拉了拉商娇的衣袖,郑重地道:“东家,大事为重。这里有我照顾大掌柜周全,你且随尔朱将军去济州吧。”

说到此处,庄百衣想了想,又附到商娇耳畔道:“事急从权。尔朱将军如今控制黄石城百姓的一切出入动向,若你此时却推脱不去,为策安全,只怕不仅你我,连黄石城的百姓也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东家你还是随尔朱将军同去吧。你放心,这里一切有我,大掌柜必能保性命无虞,我向你保证!”

说罢,庄百衣胸有成竹地朝商娇点了点头。

得了庄百衣的保证,商娇犹豫了一下,却终还是在心里做出了抉择。

毕竟,黄石城的老庄山下有暗河河道是她暗中告知尔朱禹的,邀他发派大军运送粮草,驰援济州的人也是她。如今尔朱禹全心信任她,派出自己的亲弟与亲兵卫队前来押运粮草,同往济州,若她此时抽身而退,确实说不过去。

事急从权。庄百衣的话没有错。

况且,有了庄百衣这个当世的神医看顾着安思予,她想她是应该放心的。

遂商娇想了想,抬头企求地看了一眼庄百衣,轻轻地问:“百衣,那能不能容我,再与思予独处一会儿?”

庄白衣闻言不语,默默的负手闪过身去,为商娇让出一条路来。

商娇缓步上前,轻轻推开了安思予的房间。

入眼处,房间里一片凌乱。

用过的棉花、绷带,染着淋漓的鲜血,堆落在房间床上的地下。

而雕着蝙蝠、寿桃的大床之上,则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男子。

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被中的躯体却不着寸缕,包裹着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绷带,还有血不时的渗出,染红着身下的棉褥。

他不动,不笑,看见她慢慢靠近,也不能再睁开自己温润如漾了一汪春水的眼,满含温柔与压抑的,唤她一声“娇娇”。

此情此景,商娇一见之下,便忍不住的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她默默的走到安思予的床前,看着安思予惨白的脸,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安思雨的脸,泣不成声。

“思予,”她轻轻的唤,喃喃着,自责不已。“思予,对不起,害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你苦苦待了我那么多年。”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你永远都不会怪我。可是我,我却责怪我自己,怪自己为什么会让你为我受这么重的伤;怪自己为何要过了十五年,才能看清自己对你的心意…”

说到这里,商娇抹掉眼中的泪中,浅浅一笑,又用尚带着自己泪水与体温的手指,轻轻地抚摩着安思予的脸,一遍一遍。

她轻柔的说,“思予,你一定很好奇,我对你的心意是什么,是不是?你也一定很好奇,你苦等我这么多年,我的心里到底有没有爱过你,是不是?可是,我现在还要给你卖个关子。在你没有好起来之前,在你还没有恢复健康之前…我都不会告诉你。

思予,对不起。我必须出趟远门。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你一定要乖乖的休息,乖乖听庄百衣的话,好好养好身体,恢复健康。待我回来,看到一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思予…到时,我就亲口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好不好?”

说罢,商娇流着泪,轻轻地在安思予的额上印下一个深情的吻。

“思予,别忘了,这是我们的约定。”

她俯在他耳边,轻轻说。

泪水,一滴,两滴…滴落在安思予的脸上,又顺着他的脸颊淌下,像极了他与她共同流出的泪水。

最后一次,商娇留恋地看了安思予一眼,转身,毅然而然地拉开门,离去。

商娇不曾留意,就在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刹,一直安静的躺在病榻之上的安思予的手指,竟微不可觉地动了一动。

眼角,竟也有泪水,悄然滑落…

作别了安思予,重新返回院里时,商娇的脸上已满是坚决。

她朝庄百衣俯身,郑而重之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抬头,朝庄百衣嘱咐道:“百衣,我不在的这些时日,烦请你务必要照顾好思予。我求求你,也谢谢你。”

庄百衣敛衽,亦回敬了商娇一个大礼。

“百衣受人之托,必忠人之事。”庄百衣郑重地向商娇承诺。

言虽短,但惺惺相惜的两人,却已知对方彼此心意。

商娇遂不再多言,转身朝尔朱同道:“尔朱将军,那我们走吧。”

老庄山下的密道石门,早已被*炸开了一道缺口,再经由叶傲天带领,尔朱同带来的官兵与城中百姓的通力协作,待商娇与尔朱同赶到时,密道已抢先被掘通出可由一驾运粮的马车所通过的洞口。

于是事不宜迟,尔朱同与商娇先经由密道,下到暗河河道之上察看了一番,但见河道内很是宽敞,此时因是枯水季,河道内并无半点积水,再加上丰水季时,大水对河道的反复冲刷,河道底部很是平整,就连商娇起初预想的一些可怕的夜行生物也没有,果如陆长明所言,可容数辆马车并排通行。

就连尔朱同在观察了一番地势与情形之后,也不由惊叹道:“此真乃一处天然军事秘地也。”

于是大家再不多言,尔朱同与商娇上了密道,运粮的大军做了安排,先潜了一部二十余人的小队下到河底以作策应,再将粮车上的粮食先运送下去,最后再将车驾绑下绳索,小心放下,随行运粮的军士每四人一组,捆缚好粮草好,便即刻出发,沿河道而行,直通济州。

作为随军,商娇与叶傲天、王婉柔则执了*,先期与第一批的运粮官兵一起,在暗无天日的河道中摸索前行,并为后来的军队布好路线。

就这般且行且停,终于在第二日的凌晨,所有南秦州的运粮部队,都已到得了济州的老庄山阴面的山脚之下。

待作为断后的尔朱同也随后如期而至,商娇早找到陆长明标好的济州密道的出口,并在叶傲天的协作下埋好*,只待尔朱同一声令下,点燃了*的引信。

卷九 御风踏,弑血歃,伴君覆手倾天下 433、突来

433、突来

“轰——”

一声巨大的爆破声中,济州地动山摇,硫磺与硝石的粉尘也密布了整个老庄山暗河河道。

商娇被一片火石粉尘四溅的回响震得晕晕乎乎,自河道两边安全处抬起头来,便看见济州那条密道处,早已被炸开了一道裂口,曾经闭合的山体,如今像一个人豁了口一般,露出洞外暗夜的天色与星光。

商娇见状,不由大喜。她挣脱叶傲天的保护,指着密道外山体的裂口,大声唤着尔朱同。

尔朱同也被*的威力震得头脑发蒙,耳中嗡嗡响成一片。听商娇唤他,他抬起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眼前的一切,顿时惊得面色一变。

“商娇,小心!”他厉呼一声,高大的身体一跃而起,将正站在洞口前的商娇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但听一声弦响,三支羽箭已破风而来,直射向商娇刚刚站立过的地方,堪堪将还没回过神来的商娇吓出一身冷汗。

再抬头看时,却见洞口处却围拢来一批面如菜色,却目光如狼的士兵。他们个个手执刀箭,虽面色凶狠,似乎对着裂开的山洞的洞底,突然冒出的人也颇有惧意,不敢轻易靠上前来。

“里面的,你们是什么人?”商娇听到外面的人在大声地朝内呼喊,却依稀有一丝色厉内荏的意味。

商娇忙拂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尔朱同,一跃而起,却又经刚才那一吓,再不敢轻易将自己暴露在别人的攻击目标之内。

找了个山体掩好自己,她扯开嗓子朝外吼道:“敢问外面的壮士,可是大魏睿王的兵将?”

一句话后,外面便安静了许久。

最终,又有人朝内喊道:“正是。敢问里面的,你们是何许人也?”

商娇忙道:“我乃睿王故交,南秦州朱英镇商户商娇。闻知睿王有难,特来相助。烦请诸位将士将情况禀明睿王麾下侍卫总领牧流光将军,请他前来接应。”

商娇说完这番话后,外面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商娇与尔朱同及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在洞中找了掩体,安静的等待。

未几,果真又听到一阵急促的兵甲摩擦的脚步声朝着他们的方向急驰而来,趴伏在洞边,朝着洞内大声唤道:“商娇,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商娇立刻便听出来人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喜,赶紧出了掩体,跑到洞口处,抬头向上面的人露出真容:“牧大哥,是我,是我!”

商娇大叫着,朝着伏在洞边正朝里仔细打量的牧流光挥手,急道:“我听闻睿王被困的消息,特请尔朱将军带了三千将士,押运了粮食经由暗河河道到达济州,以解睿王之困来了。你们快让我们上去!”

这一下,牧流光总算看清了,也听清了来人的身份。

真的是商娇!

牧流光顿时也激动了起来,立刻飞身下到了洞底。

“商娇,真的是你?”甫一落地,牧流光便惊喜交加地朝着商娇的方向紧走几步,兴奋地问。

半个月了,他们被宋国大军所围,已经整整半月了。由于起事仓促,所有的一切都尚在筹备之中,睿王料不到一直与大魏相安无事的宋国会在这节骨眼上,在自己的腰眼上陡然动刀,一时失措,中箭垂危,二十多万新蓦的新军被困济州。

牧流光也不是没有想过突出重围,向外去信。可奈何宋军防范严密,尔朱禹因要镇守南秦州也无睱他顾,其余早已暗中投效的朝中诸将,也在这战局不定的紧要关头持观望之态,不敢发兵驰援解困,以至济州弹尽粮绝,人人自危,几乎到了绝望的边缘。

可偏偏,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谁也不曾想到,商娇竟会找到一条通往济州的暗河河道,并带来了尔朱同与运粮的大军从天而降,以解济州之困!

情势的陡然逆转,让牧流光不觉又看到了希望,如何能不大喜过望,恍置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