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告诉过你,不许来这里的吗?”

漠然无情的语调,险些涌起的情不自禁在这样的话语过耳时霍尔一静,江无妍的理智才被之带回了身上。她这是在做什么?那一时,竟然还以为自己仍是那个朱颜么?紧紧咬了咬唇,再扬起时已是乌黑盈盈的眸,带几分做坏事被抓的心绪:“原来逸风在这里…我…只是想来看看。”

段逸风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一时有些恍惚。刚才那一瞬,他竟然险些把她当作了另一个女人?有些讥讽地勾了勾唇角,他言语疏离:“以后不许再进来。”

声音凉薄,带着些沙哑。

江无妍留意到搁在角落的几个酒盏,细薄的唇瓣不易觉察地轻咬在齿间。他竟然喝了酒?

依稀记得,这个人分明是格外不胜酒力的。以前自己曾找他喝过几杯,每一次都是他酩酊大醉地靠在她的身上睡去。但是他的酒品很好,越是醉,越是沉默,惹得她每次都是自己一人看着这样一张熟睡的极好看的脸,偷偷轻薄。他肯定不知道她偷亲过他好多次。

以前,只要能推辞的,段逸风素是滴酒不沾的。但今天,这个人居然躲在西阁中独自喝闷酒?江无妍在凉薄的话语下并未离开,反而是一步步走进了屋中。稍稍犹豫,咬牙下仍是伸手去取在一旁尚未开启的酒坛。

“你这是做什么?”

段逸风看到,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江无妍抬头,两个人的视线咫尺对上,这时依稀可以分辨出他身上的酒气,隔得近了,才看清他眼里的一团氲气。原来这个人已经醉了。

江无妍不答,段逸风的眉心不易觉察地微微蹙了蹙:“又想喝酒,上次的教训已经忘记了吗?”

江无妍记起他是了解自己“病况”的,两眼不由一弯:“你关心我吗?”

段逸风愣了愣,静静地用另一只手将搁在那的酒坛拿远了些,移出了江无妍所能构及的范围。

江无妍的笑意一时又弄几分,好奇道:“逸风刚才是叫我‘妍儿’么?”

段逸风的唇角微微动了动,然始终未说什么。

他叫的是“颜儿”,是“朱颜”,而非“江无妍”。

江无妍躲过段逸风淡漠的神色,稍稍靠近了,笑得愈发清澈:“我喜欢听风叫我‘妍儿’,以后都这样叫好不好?逸风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有不开心的事,以后同我说说好不好?若是想喝酒的话就叫上我吧,其实我酒量很好。恩…我也不怕疼。”

光是听话语,就仿佛可以感觉到其间温和的笑意。段逸风修长的眼睫一垂,看到的是一双清明含笑的眸,说不上绝色,只能称得上清秀。他眼里终于有了几分似笑的神色。

不怕疼?她体内的那种蛊很容易被酒气引出。每次毒发时都有如万箭穿心,她却说不怕疼?若真可说得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当初朱颜也不会…

那个名字闪过脑海时心口霍然一痛,段逸风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依旧是那空灵无痕的神色:“出去。”

江无妍的笑有几分僵硬,眸底深藏下的更多则是黯然。这一瞬,她分外想一把将他抱住,告诉他,她就是“朱颜”。

江无妍就是朱颜!

段逸风并没有看到她深藏在袖下的手暗暗地紧握成了拳,有些颤抖,有些彷徨,然她依旧只是转了身,一步步地离开了阁楼。风从门外投入的时候,应约有些荒芜。

“记住,从今往后不许再进来半步。”

走到门口时,江无妍听到了这样的话。她恍惚间回眸,只见那个修长的身影轻靠在墙壁上,手中多了一壶酒坛,无力地垂落着,在他指间的酒一瞬也如他的身形一般摇摇欲坠。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看到了墙上一副画。是一副女子的画像,她知道,画的落款上写着的是逸风的名字。当年自己极喜这人的丹青,一日心血来潮搔首弄姿地迫着他为她画了一幅,然后极是小心翼翼地私藏了起来。却是在别去三年之后,又被他给找了出来。

江无妍眸中的神色几尽复杂:“风…我在你的心中,到底是什么?”

这一瞬她格外的彷徨,但是屋中的那个人仿佛被画卷引去了魂,再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渐渐消失在廊道尽头的身影。

一步一步,风微微地摆起她的衣袖,然而没一下沉闷的声音划过楼道周围,只是让他们彼此又远上了一分。

桃花十一卦

念容特地从皇宫回来的路上带了糕点,笑眯眯地递给江无妍。瞥眼见她有些默然的神色,不禁眨眼:“无妍,之前说身体不适先回了楼来,现在还是不舒服吗?”

“不,没事。”

江无妍有些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偏眼见段逸风从楼道上走下,下意识一转身已匆匆走入花园,假作未见。

沈君之见状,唇角稍稍一扬,若有所思地在两人身上看了看:“说起来,逸风你没去宫中,皇上有向我们念起呢。”

“是么。”段逸风淡淡的应了声,却问,“怜香呢?”

江无妍此时才发觉慕怜香并未同他们一起回来,同是询问地看向沈君之。

“方才岚府来了人,在门外。”

岚府的?江无妍随手从枝条上扯下一瓣,眉目间落上几点狐疑。这人现在又来找卜算楼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找她算上一算昨晚的账?

念易在一边温声接了话:“听说晚上岚府要设宴百官,应是那个事吧。”

江无妍不解:“好端端的,又摆什么宴席?”一说起设宴,她不禁又想起那一日岚佑的寿筵,下意识地用余光看了眼段逸风,却见这个人正仰头幽幽望着远处的天籁,一双眸清透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是为了这场临别宴的事。”慕怜香正从楼外走入,将手中的帖子往八仙桌上一丢,“如今南面滋扰不断,皇上派岚佑去领兵平事。”

江无妍不想岚佑竟是要离开长安,视线缓缓地落在那个帖子上。外面铺了层红布,将平薄的帖子紧紧地裹厚了一层,露出上面金线镶绣的边,简单之下又透出几分贵气。不论何时,岚府的东西始终都是分外讲究的。

抬头望向慕怜香,江无妍唇角轻轻一抿:“今晚我独自一人守楼?”

“恐怕不行。”

慕怜香修长的眼里笑意深长,腻腻地落在人身上,莫名叫人有几分不自在。江无妍也习惯了他这份态度,琢磨出话中含义,眼里透出几分惊讶:“岚佑又指名道姓要我一同去了?”

慕怜香面露惋惜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江无妍面色一沉。一想起昨夜青楼的种种,她抬头看了眼周围几人,同是带了几分笑意,显然都抱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态度。

默默一叹,江无妍这一日却始终感到心绪不宁,总觉得岚佑这一场宴席来得诡异。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一抹清清的视线,江无妍咬了咬唇,一侧头故意躲了那人过去。

时近黄昏,几个人如期至岚府。

灯火通明的布局,遥遥看去,拜帖的人不断,岚府确是几分门庭若市。

慕怜香拜了帖子,稍候一会,却不想是岚佑亲自出来迎接。

一身短服劲衣,阑珊的灯火落在他的身上,富丽堂皇的一片之间让他眉目间的笑显得愈发玩世不恭。江无妍抬眼却恰好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眉目间一抹玩味的笑,三分玩味,七分调侃。

她垂了垂眸只作未见。

“卜算楼能赏脸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

江无妍第一次发觉岚佑也是可以将客套的话说得这般滴水不漏,转念间身边的慕怜香也是笑意盈盈,态度谦谦:“岚少爷言重了。”

江无妍站在两人身边,周围或谈笑或品酌的众人却总是将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在她的身上。面不改色地垂落了眉目,江无妍唇角抿起几分笑意。如今她不论走到哪里,必然都是人茶余饭后的谈料。

与岚佑有着婚约的江三小姐竟然入了卜算楼,本就已是条天大的消息。她在卜算楼的日子素是深居简出,并未落下多少话柄,然而经过昨晚青楼那么一闹,显然又给人加了茶余饭后的笑料。昨夜事件的真相,早已叫慕怜香私下将消息强压了住,浮在表面的“事实”只是——“江三小姐上青楼抓奸”这么一场闹剧。

江无妍无奈地随几人到偏角的一桌旁坐好,食不知味地取着筷子不知如何下手。

“无妍,要不要品点酒?”

江无妍闻言,抬眼见念容一双小狐般的眼正笑得眯眯地望着她。

依稀间在邻桌的岚佑似无意中抬头也瞥见,眼见要起身走来,江无妍暗叹一声,唯恐他又这样“光明正大”地替她阻了酒,不待他走近便已端起了面前的空碗:“那就…”

“她不喝酒。”

淡淡一句,江无妍托碗的手上旋即一空,转而是那人递来的一碗汤羹。

诧异地抬眸看去,段逸风却已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面不改色自饮自酌着。汤羹尚热,有点点的温度透过陶器传来,落上掌心上也是温存。江无妍在念容腻味的笑意下默默地低下了头,仿佛浑然不觉同桌的几人投过的注目,舀上一勺送至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很甜。

唇角不自觉地露了几分笑意,啧了啧嘴,她又小小地呷了一口。

不论段逸风对她是否只是出于蛊毒的同情,但这样的男子才是她印象中的那一个,默默地陪在身边,疏远的外表下总是不经意地会让人感到几分温柔。

“对了…本少爷最近听闻一件很有趣的事,来这里说出来给大家听听。想必——卜算楼的众位会分外有兴趣。”

岚佑的声音这时莫名一扬,闻言,江无妍也抬头看去,只见他已走到桌边,举着一个酒坛散散漫漫。唇角轻轻勾勒,几分邪佞的笑里似乎带着别样的意味。

江无妍感觉胸口忽而有什么一压,不知为何竟然有几分窒息的不安。此时岚佑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她的耳中,静地仿佛周围只留了他的声音——“有人与我说,在江浙一带,他曾经看到了‘朱颜’…”

脑海中一瞬空白,江无妍呆坐,只是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有几分张狂的男子。

朱颜。

不曾想过,这个名字会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出自这个人的口。

场中在一句仿似嬉笑的话语下霍然一静,卜算楼所处的一角顿时成了焦点,然周围的氛围一沉,仿佛什么凝重的东西一触即发。在场人无不遍体生寒,然岚佑却仿佛浑然不觉,依旧痞气地笑:“丞相大人,有人告诉我朱颜没死,不知你们卜算楼对此事又有何想法?”

他几乎是凑在慕怜香的耳边说的,带着酒气的吐息落过耳边,略微沙哑却是令人窒息的苍白。

“咣当——”

他搁在桌上的酒坛被慕怜香扬臂一扫,霍然坠地。碎片一散,汩汩的液体流出溢往周围,蔓延开吞噬着一寸一寸的干涸,全场的静谧在这一瞬间显得格外突兀。

仿佛一片荒芜人烟的谷底,突然落了一只垂死的鸦雀,扑腾着翅膀,但再多的挣扎、哀号都是绝望无助的。

江无妍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前,十指抓入,剧烈的痛让她眼前不禁一阵眩晕。方才依旧谈笑风生,然而这一瞬每个人的神色都透着几分荒芜的白。

岚佑唇角里落了几抹笑,缓缓地直起身,视线透过几个人的身间,最后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时江无妍才知道,这个人这样做,其实只不过是——报复卜算楼。双眸在此一瞬是格外的疼,疼地眼前不禁漫出隐隐的黑意,再阑珊的灯火仿佛也无法将眼前的景色照清。

有人说——朱颜没死。

有人说——曾经在江浙一带看到过“朱颜”。

这究竟怎么肯能?明明,她就是“朱颜”!明明,她就在这里!

用这样拙劣的玩笑去欺骗卜算楼的人,他岚佑不觉得过分荒唐了么?

最后一丝自我安慰的年头,最终也被江无妍无力地放弃。以卜算楼如今的反应而言。他,岚佑,的确是成功了。眼前一阵晕眩,头痛欲裂,景象一点点疏离,有些看不真切。使劲地晃了晃脑袋,江无妍搀住一旁的念容才勉强支住了身子。

“你们先带无妍回去,关于这件事,我想同岚少爷私下谈谈。”慕怜香缓缓站起,背对着灯光,只留一袭修长清隽的背影。然他的语调却是陌生,平而无波,不似平日里待人的温煦。

“我也留下。”这一句,是段逸风。

江无妍在念容、念易的搀扶下有些虚浮地立住了身子,微微颤了颤唇角,想说什么,最后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岚佑一笑之下转身离开,随后的是两道修长的人影。

江无妍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不论如何。她始终无法将他们挽留。随他们护送回卜算楼,她在床上一倒,已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仿佛一个格外绵长的梦,无以醒,也无从醒,只是在茫然间反复挣扎着,渴望有一日的解脱…

桃花十二卦

江无妍待醒来已是次日。微微睁眼,入眸中的是浅浅的暖阳,有些散散地落在身上,就如一缕薄纱,却让她一时有些恍惚。屋中空空落落,渐渐看清后落入眼的是一张紫檀木八仙圆桌,收回视线,她依旧略微出神。

——朱颜没有死。

这五个字落入脑海,还是恍如隔世。

江无妍掀被起身,也不及梳理,将胸前微微敞开的衣扣一一扣上便推门而出。走到楼梯口时她看到了几个坐在大堂中央的人,昔日里从不见如此安静,但从他们衣着看出,昨夜都是一晚没睡。

踩上楼梯发出“嘎吱”地一声,厅堂中央的人投来视线,也都看到了她。

“无妍,醒了?”沈君之冲她笑了笑,此时娇秀的面容间微微扬起弧度,任谁见了都觉几分牵强。

已时近晌午,然而楼下始终不见慕怜香同段逸风的身影,江无妍心里疲惫,也勉起一抹笑:“怎么,他们还未回来?”

“恐怕是的。”念容抱着念易缩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动作轻轻地,声色间也有些沉闷,并不似平时的空明灵动。念易则是安静地缩在他的怀里,互相抵着前额,眸色都落在的彼此的影间,叫人琢磨不清。

一时间,周围又是诡异的沉默。

江无妍咬了咬唇,下楼后也只能静默地立在一边。

卜算楼的厅堂中落入了几分阳光,仿佛将他们四人浅浅地笼在了其中,形成一道虚无的墙。江无妍抱着双臂,轻轻地靠上身后的墙,眼中的眸色略略轻沉,仿佛一道永远透不开的雾。

这一瞬,让她感到自己离他们是这么的远。

明明是自己一手成立的卜算楼,明明都是她一个一个精挑细选收入楼中的好徒弟,明明——如今她依旧身处他们身边,只是他们不知。

但是,当“朱颜”这个无比遥远却深深地刻在骨子里的名字被不经意地唤起,那一瞬她才知,朱颜始终已经不再。她江无妍于卜算楼而言,不过是个外来者,一个赢得“神斗”的工具,当真正需要面临什么,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世界,她,走不进去…

如今关于“朱颜未死”的传闻虽只是虚无缥缈的谣言,然她却已没办法云淡风轻地依旧同他们如平日那样玩笑。他们其实并没有真正地接受她,不然,事发至今,不会无人同她主动提起朱颜的事。

江无妍缓缓吸入口气,复又一点一点慢慢吐出。徐徐一声并非叹息,然分外绵长。最后的一点气息并未在这片寂静中落完,卜算楼的门已经被人“吱呀”一声地推开了。

江无妍同其他人一道抬眸望去。

慕怜香立在门口,迎上投来的视线只是悠悠地转了转折扇,笑里透着些许疲倦:“恐怕我们需要上江浙一带走上一趟,你们收拾收拾行礼,我需要先入宫向皇上辞行。”

言语间,他身后一个青衣的身影随后走入堂,转而默不作声地上了楼。

“笃、笃、笃”的步声落入耳中分外不是滋味。

沈君之觉察到慕怜香言语中的含义,如水的瞳微微舒大了几分:“你是说…”

“即刻启程,具体待我在车上同你们说。”慕怜香的话语此时却是极少,抬眸时看一眼站在一旁的江无妍,声色稍稍缓了些,“无妍,身体感觉如何?”

江无妍温婉地一笑:“怜香挂心了,并无什么大碍。只是你们…”她的笑也是有些浅。从慕怜香的言语之间她也依稀可以觉察出,关于“朱颜”在江浙一带的出现,恐怕并非仅是岚佑编制出来的一个谎言这样简单。

“江浙一带路途遥远,我们也不知何时能回。无妍你身体单薄,不妨先回江府小憩。”

慕怜香的交代也都在情理中,原以为江无妍定会喜上眉梢,不料却是听到一句拒绝。

“我不回府。”江无妍咬咬唇,躲开那人探究的眼神,面上隐隐露出些许向往的神色,“听闻江浙一带风景极好,我也一直想去看看。”

她的注意仿佛一时落在指间,腰带缠在细如葱根的纤指之上轻轻地搅动着,每一下都是闺阁小姐别有的娇憨,任谁看了恐怕都无法忍心拒绝。

慕怜香面上虽然依旧温婉,但神色间无法琢磨他的心思。

江无妍也知,如果带上了她,于他们而言恐怕也只是个“包袱”。但关于“朱颜复生”的事,又让她如何不介意?长久的沉默下她终于耐不住般偷偷抬头,微微嘟了嘟嘴:“嫌我麻烦了么?”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这么说,然而回神时已这样柔情辗转地一声似啧非啧。

在一旁互相抱着显然心情不佳的念家兄弟也不禁抬头在两人之间各望了一眼。

慕怜香的折扇一收,然而江无妍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俨然是一副大小姐一时发起小姐脾气的模样。有些为难地几下把玩,他悠悠走近了才轻轻敲了下她的头:“好了,我从皇宫回来就得出发,别带太多东西。”

闻言也知他是默许了,江无妍心下一疏,面上的笑显得愈发地娇憨了。遥遥目送慕怜香离去,看着屋在的光线落上那身白意时轻轻酿起的一分韵意,她的笑才一点一点地淡下。

太过诡异的事,唯有自己求证。

回屋随意打点了些贴身衣物放入包裹,江无妍也并无多带什么零碎的东西。

下楼时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很宽大。念容、念易正忙前忙后地打理着,江无妍留意到连沈君之的轮椅都被打包搁到了车上的箱子里。

她立在门口遥遥地看着,视线一时有些恍惚。且不说江浙一带的“朱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说眼前看到他们为她而忙碌的点滴,心中就不免温和,有些满足。

念容抬头看到了她,上前来向她摊开了手:“无妍,行礼给我吧。”

“恩。”江无妍抿唇轻笑,温顺地将手中的包裹递了上去。念容接过又搁入后方的箱中,她含笑看着,视线不经意地一瞥,望见坐在马车前方提着马鞭的男子。

看神色,依旧空灵疏远。段逸风轻轻地靠着车壁,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落在了那一点上,让他整个人望去,有一种虚浮的错觉。一阵清风,将他的衣襟吹地微微扬起。然他的视线落在远处,始终没有回眸看上一眼。

此时沈君之招呼她上车,江无妍也不推却,收回了一眼的失魂,在念易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掀起车帘才发觉这辆车是真的宽大,沈君之靠着莫儒坐着。一个文秀一个英气,江无妍一眼瞥过掩唇一笑,很是“自觉”地坐上了对面。车中似是事先燃过驱气的檀香,落了些淡且舒心的味道。

车厢中一时无人说话,江无妍垂着眸子把玩自己的衣带,依旧是绕在指上有一圈没一圈地缠着,一条小小的带子,在此一时显得格外百转千回。

“逸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