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的钱,记得照原价给我。”慕怜香瞥了眼卜算楼的门,折扇一收,转而推门走入,“别站外边了,被人围观又没银子可收。”

身后几人暗暗打量他的神色,终于也没多说什么,忙里忙外地开始搬运行囊。

叶小尸看着几人走入,才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进来,视线自始至终还是落在一身红衣的朱颜上,眼里有几分的光,飘忽忽地闪着。最终耐不住性子,终于还是跑到近前拉了拉朱颜的衣袖,问:“你真的就是朱颜么?”

“是。”朱颜垂眸看着她,视线轻轻一落,薄地似一层纱幔。

叶小尸对这种淡漠的态度却仿似浑然未觉,忽而靠近了在她身上轻轻地嗅了嗅,喃喃道:“唔…还挺香。奇怪,真奇怪,为什么还有温度,分明就是人气…可是不对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她正待琢磨着,却见眼前红衣的人影一晃,从面前飘然而去,抬眼时朱颜已经缓步顺着楼梯往上走去。

径直上了二楼,然后走去的方向正是西阁。江无妍仰头望去,看着那袭红衣慢慢走去那个自己勒令不许进去的西阁,心里终究感觉莫名,这时却听叶小尸念念有词,不禁凑近了问:“小尸,怎么了?”

叶小尸闻言抬头,眨了几下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好像…怕我?”

朱颜怕她?江无妍稍一滞神,问:“为何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感觉她好像,特意躲着我…”叶小尸把声音压地一低,凑近了,神秘兮兮地问:“这个朱颜,真的复活了么?”

江无妍余光一落二楼转角远去的身影,眼中神色有些疏散:“你不是应当比我清楚么?”

“我现在也不确定了…”叶小尸不由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撇了撇嘴,“刚才我闻了她身上的气息,没有一点腐气,但是若说是活人,总是感觉周身的味道有些奇怪了。但就是说不上具体怪在那里…”她的指尖轻轻地弹了弹面上的肌肤,眉心紧锁很是不解:“如果真是祥云谷的人做的,那可真是倾犯到我叶家尸宗的权威了。他们真能起死回生?真乃天理难容!”

让人不解么…江无妍深深吸了口气,眼中的神色略略沉了沉。恐怕最不解的是她才是。同时出现在林中的婴母绝非巧合,营造这重重迷雾的目的是什么她不知晓,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他们的目的是段逸风。但是…段逸风和祥云谷,又究竟有什么牵连呢?

吐息一寸一寸地落出,不禁也有些乱了,是心乱。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并非往昔的那个朱颜了,经历过一死,很多东西都看淡了,唯独放不下的只是曾经拥有过而如今依旧期盼拥有的情。然而现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朱颜”也绝非是真正的朱颜,她虽看不透,却也清明这点。这个“朱颜”始终——过分地缺少了冷暖的人情。如果不是这个红衣女子确确实实能说能走,的确有着吐息和影子,她甚至仍会怀疑这个躯壳是不是一个死人。

江无妍已经留意到,自从回来后卜算楼中就再无人问起当日余杭傀儡师一事。他们不问,便是代表着,对于这个“朱颜”是如何“复活”的,已经无人在乎了。

他们始终,只是希望这个女子可以安然回来的。

叶小尸被安置在了客房,江无妍转身也准备回屋,全身依旧有些脱力,那一日肆意地使用灵力,让现在这个身体很不受负荷。毕竟不是她原本的身体,使用道界之术时,始终差强人意。

抬步要往上走,江无妍一抬眸,视野中正好落入一只修长的手。顺着衣襟落去,见慕怜香笑意散散地看着她,笑意似有且无。她眼睫微微一颤,却见他已经搀上了自己的身子,话语就闲闲传了过来:“身子还虚,扶你上去。”

江无妍偷眼看了看他神色,半晌静默,才道:“我做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么?”

慕怜香正抬步往上走,闻言步子不禁一顿,回头:“怎么这么问?”

江无妍打量了半天,确定那张脸上的平静并非伪装,才悻悻道:“不…没什么,你突然这种态度,会让我觉得…”话语落了落,“居心不良”这个词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受宠若惊了?”言语间,慕怜香的唇角已经轻轻抿起,那抹弧度落在唇齿间,一瞬仿似霍尔荡过鼻息一缕浅浅的香,有些蛊惑。

江无妍下意识地却要往后退去,然而一时忘了自己如今站在楼梯之上,一脚踩空下结果反被慕怜香伸手一揽,勾入了怀中。这个怀抱,几日间已经让她分外熟悉,江无妍不禁面上一热,窘迫地正要挣开,忽而慕怜香却是一时凑近,猝不及防间,落入唇上一个轻吻。

江无妍的动作霍然顿住。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吻她了。只是那晚第一次的吻始终偷偷摸摸,这次这人竟然胆大到光明正大,丝毫不知避讳!

这一吻很轻,很浅,似极蜻蜓点水的小小一滴,然而却在心中某处湖面间落上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地肆意荡开。江无妍听到自己的心跳,然而这时身边的风似乎微微疏了疏,她还未及体味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余光一瞥间落过一个人的人影,全身霍然一冰。

“麻烦让让。”

平而无波的一声,听不出分毫情绪。慕怜香怀抱江无妍优雅地一转身,在走廊间让出半个身子的空暇,腻着神色默不作声地看着段逸风擦肩而过。怀里的江无妍姿势一时有些僵硬,然慕怜香的眸里却依旧是疏疏浅浅的几分雾气,凉薄之间透着些许清亮。

走廊转角处,段逸风的步子微微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然也只一眼,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江无妍微微有些失落,抬眼见慕怜香无懈可击的笑,脸色顿是一沉:“很好玩么?”

慕怜香挑了挑眉,将江无妍轻巧地放落地上,分外温和谦谦:“很好玩。”

江无妍看着这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男人,终于只能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抹了抹嘴唇,转身默不作声地上了楼。

身后的那抹视线似有似无,然而莫名敏锐地放大。慕怜香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开,靠着墙壁,一副好整以暇的神色。江无妍这样在他注视下走着,竟然有种不自然的感觉了。

果然还是换了身份,有些东西过分敏感了。以前的她与慕怜香再多的接触,也从未觉得不自在过。

莫非她还是同他们疏远了,居然会觉得不自在?江无妍拧着眉心暗暗琢磨着,下意识地去伸指触了触唇瓣,上面依旧落有几分温度,似乎仍有方才吐息落上的余痕。不经意间,她竟有些出神。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慕怜香果然还是叫她无法琢磨清透的…

一步步踩上,周围漫上轻若未闻的步声。江无妍心下怀着心思,似乎感受到什么霍然抬头,落入眼中一袭飘逸的青衫。那人这时不知为何恰也投来视线,两人的目光一触,并无言语,然而段逸风这一眼过后竟也没有移开。

江无妍的步子已经停下,在那人清清淡淡的视线之下,站在那里一时莫名进退不得。

可是段逸风又分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却也不说话。

桃花二九卦

江无妍抿了抿唇,嗓间已有些干涩。

刚才慕怜香的那一吻,分明是叫这人看去了的。

段逸风的视线清清地落在她身上,过了半晌才开口:“那天在林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无妍闻言一愣,抬头看去时依旧只是一双深邃的眼。时隔这么久,她本以为这个男人已经忘记了,怎料居然在回到长安之后才记起问她。曾几何时,这人却也这样反应迟钝了?

腻着神色看了看,江无妍咬了咬干燥的唇,还是没透露出只言片语:“没什么…”

一恍神的时间,面前有一阵风轻轻一荡,段逸风已翩身栖近了她的近畔,深邃的眸咫尺凝着,一时只见那双黑瞳里映上的她的影。然江无妍下意识地想退,却也是有苦难言。如今的身子依旧只是这样的半疲状态,幅度可小则小,实在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更何况,这一时的氛围,竟然有些暧昧…

不由的,她小小地咽了口口水。

段逸风离的很近,再近一寸,两人的唇就可以轻轻擦上。然而他始终只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江无妍的唇上,如今落着段逸风的吐息,却有着慕怜香的余味。

她的心也不禁轻轻地跳了起来。

“是…祥云谷的人?”

轻轻落落的一句落在耳边,突兀的心跳霍然一凝,江无妍的眼瞳下意识地微微长大。眼中的深邃稍稍凝结,然而看去时只见段逸风修长的眉心微微一锁,眼里是看不透的情绪:“果然…”

果然?什么“果然”?江无妍开口想问,然正要张口时,面前的人影一空,段逸风已经站直了身子,垂眸看着她:“你,以后不要擅自行动。”此时眉心轻轻拧着,言语间竟然有些苛责。

江无妍哑然,下意识已经反驳:“我哪有擅自行动!”

段逸风瞥了她一眼,唇角似笑非笑,却是清冷:“那日是谁跟洗了血似的回来?”

江无妍一时语滞。

“你可知因此耽误了我们很多的时间?”

咬了咬唇,微微觉得有些生疼了。江无妍嘴角一撇,终究没有反驳回去。耽误时间?莫非是她自己想耽误的吗?如果可以,她难道还想找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不成?

“你何时也对自己的安危留心一些。”

再过耳这样一句,江无妍的腹谤不由一停,抬头的时候段逸风立在廊边,眸色疏疏远远地落在碧影一片之中,只透过那双眼看一片清透,万年不变的神色,分毫看不出他的想法。

他也不看她,只是话语淡淡的:“那日是谁同我说,‘至少自己该先学会在乎自己’的?”

江无妍觉得这一时周围似乎分外静谧,将这样的话语来回揣摩,咀嚼了其中的细味,才有些不确定地猜测——这个人是在…关心她?

缓缓地抬眸,恰见段逸风正转过头来看她,那眉心微微一蹙,似是对她久无反应有些不悦:“听到了吗?”

“恩…”轻声地应着,江无妍的面上无意识地勾起一抹笑意,落在段逸风的眼中,让他一时愣了愣。

徐徐的风,相视无言,无意间莫名竟然有些熟悉的感觉。渐渐的,他的眼中似乎朦上一层似有且无的雾气,让周围的氛围有些莫名的异样。

气息落地很静。

“吱呀——”

凭空冒出的开门声打破了静谧的氛围,两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西阁的门此时一开,一身红衣的朱颜立在门口,垂着眸遥遥地看着她们。

纤长的人影轻倚楼阁,古色古香之间,依稀一副画卷。她的眉目间渐渐带上笑意,唇角轻启:“你们却还有时间谈天?宫里来人了。”她若有若无地向楼下一落视线,引得他人的注意也一并随了去。

江无妍觉察到段逸风周身的气息这时较方才难免凉薄,不由苦笑,随着一并往下看去,确见从门外走入几个宫人模样的人,领头的太监同慕怜香寒暄着,尖锐的声音则已传入:“听闻国师朱颜已回长安,皇上有旨召见。”

国师?这两字落入耳中,江无妍难免冷笑。当年她分明已向纳夜提出退隐,那人死守不放,她才特意激怒了他赐以一死。时隔多年,这个时候“朱颜”回了长安,他却依旧可以勉着脸叫一句“国师”?

朱颜,如今还是大雍国的国师吗?

周身有些冰寒,不禁间她的心下也有几分惴惴。

朱颜闻言也从西阁上下来,落下的步声一下又一下地踏过木制,轻轻敲上心口,让人下意识地会把注意留在她的身上。她走的并不快,分明是和缓的声音,下方的太监似得了感应一样抬头,然后视线一落之后下意识地就没有移开。

“朱颜…”江无妍听到身边的人下意识地落出一声唤。

“有劳公公带路。”段逸风叫了一声,似想说什么,然朱颜只是抬头轻轻一笑,浅声应下太监的话,云淡风轻地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太监在前面诚惶诚恐地应着,几分受宠若惊状。朱颜这时才回眸,道了句:“我不会有事,等我回来。”

虽然是同段逸风在说的,然江无妍感到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却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时恍惚下想捕捉的时候,那最后一缕残影却也不见了迹象,清清落落地一段,朱颜就已转身走出门外。

江无妍抿了抿唇。朱颜去见纳夜,实则是她分外不安的一件事…

慕怜香自始至终只是轻轻地靠在廊道上,这时才将手上的折扇几下把玩,温声接口道:“既然回了长安,我也是需要去见见皇上的。不如一道。”

他的话说得随意,一旁的太监自然也不要拂了他的面子。

朱颜同慕怜香,任哪一个于他们眼中,都是不好亵渎的人物。

慕怜香临走时遥遥地也看了眼江无妍,既而转身关上了门,分外干净利落。

江无妍的视线被那道门一阻,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合上时的一落顷刻断去,依稀是种惋惜落寞的感觉。她伸手抚了抚胸前,感觉心跳格外突兀,隐约间是分外的不安。

纳夜这个男人,若他想要的,即便她在他身边已留了那么多年,却是到现在也琢磨不透那份心思。无意间她想起那日入宫时见他死死守住的那枚扳指,咬了咬唇,感觉分外的疼。

如今的“朱颜”却也并不简单,加上个慕怜香,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才是…这样心里安慰着,江无妍转回身的时候,远离段逸风立着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片空落,没有翩翩的青衣,只是一处空阔。

依稀间,那一处阑干上,却隐约留着几抹指痕。

最终,只有一声轻轻的吐息落在了周围的寂静中。江无妍略略无奈地摇头。

果然,这个人也是很不安的。

想起当年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意孤行来到长安,段逸风没有说过半句挽留的话。如今想起来,或许并非他不想留,而是,即便他的内心再过挣扎,恐怕也不习惯于去吐露半个字…那时的朱颜是何等的偏执,却是忘记了,这个人——本身也是固执的。

江无妍想起藏头镇的点击,靠着墙,遥遥地抬头望着天际,也不禁有些出神了。

说起来,如果“段逸风”并不是这个人的名字,那么,她这样深深无法忘却的人,究竟又有过怎么样的过往呢?

风叶疏离,离开长安的一趟过后,离三年一度的“神斗”,却也仅剩三个月了。三个月之后,恐怕,也是她该当离开卜算楼的日子了。毕竟,她已再非“朱颜”…

桃花三十卦

大雍宫前的紫陌上并无过多路人,多已被清扫,因而辘辘而去只有耳边的车轮声,风似轻缕,散散拂过衣襟。车中只有慕怜香和朱颜,随行太监几个跟在马车后面跑着,透入几声轻轻的步声落入耳里,但车厢里空空落落的却是分外寂静。

慕怜香抬了抬眼,瞳中似朦了几抹雾气,唇上是平且单薄的线条,并不见平日里温和谦谦的弧度。面前的红衣透着几分光线微微胧了眼,这时朱颜似乎感知到他的视线,恰好抬头,目光就这样不经意地一触,两人都未避开。

朱颜面上无神,声色也是浅浅的:“怜香想说什么?”

这个时候前往皇宫的路也只是一半,慕怜香周身随着颠簸的马车也是微晃,闻言轻轻地一缕吐息,让人感觉下意识地心也随之一沉,然而话语却分明平缓无波:“你来卜算楼,究竟是为的什么?”

话落在周围的时候,感觉氛围微妙地一冷。

朱颜的唇角却轻轻扬起,仿似一朵花蕊轻轻绽开,眼里酿着一抹黑:“你又何必过问呢…二谷主?”吐息落在周围,她缓缓地抬眸,视线坠在慕怜香的身上,然此时,已改了称呼。

这种笑里,更多的是一种清冷和漠然。

朱颜的话语顿了顿,言语间略有讥讽:“如果让别人看到一向风度谦谦的慕丞相如今这副神色,不知又该做如何感想?”

音落无声,然慕怜香也只是面无神色,就像一张素净无染的白纸,任怎么看都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这一时周身的气息似乎略略发寒,依稀间透着点疏远和无情,风在周遭一下盘旋,也刻意无痕地绕了开去。

这种姿态,看任何东西都像是死物。纤薄的唇角间,这时却不易觉察地一弯,凉薄的气息一时间反而浓郁了不少:“既然叫了我一声二宫主,以这样的语调跟我说话,莫非是想再死一次吗?”

这样的语调,未免过分阴冷了。

朱颜的姿势微微一僵,空灵的眸抬起,反没丝毫畏惧,落下一抹腻味深长的笑:“果然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在徒弟面前竟然也没了丝毫份量呢…”

慕怜香面无表情地抬眸:“你真以为自己就是‘朱颜’了么?”

话落之后太静,静地针落有声。

朱颜在他的注视下沉着神色对上他的眼,眸底依稀间有些残谑,面上是一味的疏浅:“如果我不是‘朱颜’,那谁又是?或者你是想说——在卜算楼里被你‘金屋藏娇’的那个么…”

慕怜香沉默不语,身边风一滞,纤纤的红衣已经轻轻腻上他的身子,转眸间只见一片朱红间一双深邃的瞳,眼中是似笑非笑的讥讽。她的神色里多了几分玩味:“谷主安排我来,自然有他的目的。所以你也只需要记住,她——只是‘江无妍’。或者,你想让这个天下知道她的真正身份,然后,叫祥云谷让她彻底从世上…‘消失’么?谷主,一直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慕怜香不动声色地推开了朱颜略显冰凉的身子:“这些与你无关。”

朱颜似笑非笑:“与我无关?”

慕怜香淡漠地看她一眼,却似只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别忘了,祥云谷复活你只是为了一个人。”

“好一句‘只是为了一个人’。”朱颜嗤嗤地一笑,“白衣。二谷主。你刚才是动怒了?你不是,喜欢着她吧?”话未落,她的下颌顿时一紧,微微磨合的骨骼间,慕怜香的面容霍然咫尺。

“你只是祥云谷的一件东西,不觉得管的太多了么?”

这样的语调,没有怒意,没有喜态,显得过分冰凉了。

纤长的指紧紧地捏着,朱颜的下颌间隐隐已落下了依稀的指痕,然而浅浅的视线一掠,声色缓缓拉长了几分:“如果真想保护她…你最好——不要,惹怒我…”

马匹这时一声嘶喊,外边的响鞭一落,恰是到了皇宫门口。

慕怜香紧固着她咽喉的手轻轻地送落,十指纤长,肌肤清透细致,怎也想象不出是一双随时可取人性命的手。

朱颜落了空档,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渐渐缓过,才几分淡漠地看着他:“白衣,我奉谷主之命来,你除了配合我别无选择。你…”她的话一滞,眼里落入的是一抹冷漠地几度令人窒息的神色,一时舒畅的吐息一时间也有几分的滞塞了。

“不要试图用任何人来威胁我。”

最后落过耳的是这样的一句话。朱颜想要反驳时,感觉那样一眼看过慕怜香的神色,周围的氛围仿佛顿时沉下,无声的压力笼上周身,竟然一时间发不出一个声音。

脑海中一落空白,待回神时却见那人一袭白衣,随手掀起车帘,徐徐摆动折扇之间,已经云淡风轻地下了马车。

“有劳公公带路了。”车外透过垂落的帘子落入温和的言语,听声音依旧是如往昔般的柔和翩翩。

这一时,方才的一切就仿似只是一个梦境。

朱颜眼中的深邃凝结到最后,只留作嘴边私有似无的冷笑:“慕怜香么…又或者是,祥云谷的二谷主——白衣呢?”顿了顿,落过身边的话语,始终显得过分凉薄了:“的确是,很有意思…”

徐徐地掀起了帘子,外边的太监被动静惊扰,纷纷投来视线。朱颜在这样的注视下泰然自若,这时,面前落入了一只手,话语温和:“我扶你。”

抬头时落入眼中的是一抹分外人畜无害的笑,她的视线在他身上一落,最终也是温温笑起:“谢谢怜香了。”

旁人的视线有惊羡,有赞叹,交织在一起也并不分明了。

遥遥抬头,立在面前的只是一处宫墙,宫门大开,遥遥投入视线,只见深不见底的宫道长廊,两边是高耸的红墙,永远望不见外面。

搀在手背上的那只手有些冰凉,这一时忽然将他握地紧了紧。然慕怜香回头时朱颜已经不着声色地松开了他,前头的太监引路,拖曳着翩长的红衣,曼身紧随其后。

他理了理衣衫,也散散地跟上。

然而到了殿门之外,纳夜却只传了朱颜一人。

慕怜香蹙了蹙眉,本还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