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霓虹光和喧嚣声随时随地的涌上来,酒吧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热。上层的人慢慢的聚的多了起来。屹湘便又挪了位置,挪到更里边去,抬手就能扶了栏杆。她安静的占据了这个角落,偶尔的跟上来找她喝酒的同事聊几句,也不过是以水代酒。喝的多了,苏打水也就不加冰,简直以为这就是酒,竟也有些醺醺然的感觉。

不过这肯定是错觉。大约是周围空气里都是酒气和酒意。

Susie是早已不知去向,也许往隐在暗处的包厢去了;她问过屹湘要不要换一处清净地,屹湘说不用。坐在这里正好。进来的客人有想跟她搭讪的,多数都在瘦子提醒后打消了念头,渐渐的她这里便像了孤岛…她的手机放在吧台上,叶崇磬的电话进来,她便接了。

脚高脚凳下有一条矮矮的方凳,是笨笨的榆木疙瘩雕成的,用的日久,表面都滑的很,她的芭蕾鞋蹭着凳子,原本是跟着音乐节拍轻点的,电话一通,便停在了那里。

她这边嘈杂一些,说话的声音就稍大,倒是耳机里叶崇磬的声线极清晰。她问叶崇磬,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叶崇磬就笑了。

他接着问她在哪儿。她说了。

“我还在加班。等下有没有时间?”他问。那边似乎有人催他,他又问:“一起吃夜宵?有个地方的东西很好吃…我过来接你。”

她没想到这会儿他还在工作。停了一会儿才说:“我自己过去吧。”

收了线她盯着玻璃杯里的小气泡…忽听到下面嘈杂动感的音乐又换了风向,安德烈在用别扭的中文缓缓的说什么,有人开始尖叫,叫着“Vanessa”,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的。

屹湘探了下身,安德烈跟另外三位设计师站在一处呢。对着她的方向看。她挥了下手。

安德烈说:“下面我们唱首歌送给可爱的Vanessa。”

屹湘有点儿尴尬的咳了一下。

可爱的。被下属形容为“可爱的”,尽管是在这样不正式的场合,多少也有点儿威风扫地的感觉。在擦杯子的瘦子就“嗤”的一声笑出来。屹湘瞪他一眼,他耸耸肩,继续笑。

“有一个女孩,她叫Vanessa。

她很爱笑,她很爱吵…”

他们唱的是Bing-Band的歌。那首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歌。汉语都说的不利索的四个人,唱起歌来咬字反而清楚的多。这字字句句的,也不知练了多久?

屹湘站起来往下走。

越过表示划界的丝带,往下的台阶并不长,她轻巧的走下去,站在人群里,细细的听着他们唱歌。

冯程程在她耳边低声说:“安德烈说他求Vincent帮忙的。想给你个惊喜。”

屹湘点头。

原来如此…这是她第二次听这首歌。演唱的人换了,似乎曲风也换了。带给她的感觉也不同。BB永远不会这样中规中矩的站着,即便他们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地下乐队的时候,他们就是火,在哪儿都像是火。能随时让接近他们的人热血沸腾。也能像这样,用一首优美的歌,令人柔肠百转…而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东京一别,她没有再与BB有过联络。也许那段时间太惊魂,之后她又太忙,不特意记得的事,就会忽略。她也就暂时忘了…也忘了,这是一首多美的歌。

却原来,还有人会特意记得。

她看着时不时抬手看歌词的安德烈跟加藤,笑着。

一曲终了,稍稍平静了片刻,似乎大家都没有从歌曲营造出来的那舒缓的气氛中走出来。

屹湘拍着手,鼓掌致谢。

“谢谢。谢谢Vanessa。”安德烈右手放在胸口处,对着屹湘。他刚说完,加藤便凑到话筒边,怪里怪气的叫道:“请Vanessa来一个节目!”

这提议立即得到热烈响应。

屹湘两手拍到一处,顿在那里。

从舞台中央到她身后的人群,忽然间开始齐刷刷的叫着“来一个”“来一个”。

她笑着,看着他们。个个脸上都红光满面的,开心的不得了的模样。

冯程程趁机推着她往前,一直走到舞台中央,安德烈将麦克风塞进了她手里。

灯光都聚在她身上。空调再凉此刻也于事无补。她立时开始出汗。脸上便多了一层晶莹的水光似的。她站在那明亮的一处,身上的深色衣衫被强光一映,姣好的身段若隐若现,就显得是那么的好看…四周就渐渐的静了,都在看着她。她也拿目光慢慢的扫过这些同事,看上去都兴致很高。

“节目嘛…”她抬手覆额,想了一下,说:“我还是唱歌吧…已经很久没有唱过歌了…”她回头,背身拿了麦克风,对着贝斯手低声说了自己的要求,贝斯手做了个略显夸张的后仰动作,随即笑了,点头。

于是在这灯红酒绿的酒吧里,欢快版的《两只老虎》便响了起来。

屹湘的声音其实很甜。此时略带沙哑,唱起来这首儿歌,又很有趣。于是满屋子的人,从地下到上层,竟然都开始跟着她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谢谢的大家…”

她原本打算唱完这首就停下,哪儿知道乐队顽皮,紧接着便又起了前奏——屹湘不由自主的跟着欢快的节奏又接着唱这首《小毛驴》:“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乐队的成员笑的东倒西歪的,伴奏也越来越快。一遍接一遍的,重复着这首歌。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跟着唱…唱到欢乐的人纷纷的旋转着聚到屹湘身边来,安德烈的舞步华丽而优美,冯程程的姿态惹火而烈性,屹湘踏着节奏,渐渐的跟他们舞在了一处,她索性扔了麦克风…音乐声如此的令人震颤,令她的脚下发烫,整个人便像了一团火球…

“这才像她嘛。”Susie说。

董亚宁从吧台上拿了杯Wisky。Susie的话他听到,但没反应。远远的看着她,在舞池里那一众跳的极好的身姿里,即便统统都是金蛇乱舞一般的炫目,她仍然是最出挑的一个。

第十四章 悄悄别离的笙箫(四)

不怪乎总有人以为她是舞者出身。

总是柔软的、纤巧的,最重要是那极好的乐感,人是能跟音乐缠在一处的。踏舞步看似随意,又似乎是丝丝入扣的,一扣一扣的收着,将人的目光缠紧…

音乐声明明很吵,吵的令这平时都算喧闹的酒吧,都充满了一种让人难耐的燥热,他却好像并不觉得。

“这妞儿真不赖。”有人说。

“那个?那可不是明码标价说拿得下就拿得下的型儿…省省吧…”

“条儿顺、盘儿靓呀…Susie!”那些人嘻嘻哈哈的,又跟Susie套近乎儿,倒惹的Susie半真半假的一顿骂,笑的就更加厉害…

董亚宁手里的空杯子重重的掼在吧台上。

瘦子又给他添了杯,看看他脸色,问:“给您把酒送进去?”董亚宁原本是在包厢里喝酒的,中间出来送了个朋友,在吧台找他存的酒,耽误了这一会儿。

董亚宁喝了杯中的酒,空杯子照旧放到面前。他坐下来,点烟。

瘦子给他杯子里加了冰块,倒酒时,像是很随意的说:“刚邱小姐就坐在这个位子上。”

董亚宁盯着面前空着的盘子,番茄酱一动没动,椭圆的一团,干了的颜料似的,残留的薯条渣渣散在盘底…粗心大意的,手机都没拿走;小巧的手袋挂在台中央的一个树形的小挂钩上…

当乐声终于告一段落,屹湘长出一口气。

她从舞台中央撤出,走到一边,坐下来。

舞池里霓虹灯转着,撒着光下来,跳舞的人们身影在这奇幻色彩里更加的迷离,也添了几分野性和美感。

汗流下来,渗进脸上的伤口处,有点儿疼,也有点痒。

她擦了下。有人递给她一瓶啤酒,她拿着。已经开了的,冒着气泡,她没喝,只是拿在手里。湿漉漉的瓶子在她手里溜滑,她顺手把瓶子搁下,一摸身上,这才发现自己的东西都不在手边——她抬了下头。侧着身跟Susie说话的那个身影,略略的歪了一下。

冯程程累了,气喘吁吁的跑出来,加藤在叫她,她回身摆手,坐到屹湘身边,拿起她刚刚搁下的酒就喝,屹湘伸手夺过来,另取了一瓶没开封的啤酒给她。程程嘻嘻笑着,吐了吐舌尖,说:“忘了规矩了。”

“虽说都是自己人,女孩子还是小心些为好。”屹湘淡淡的说。她看下时间。

“要走了?”程程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喝光了一瓶酒。见屹湘要走的意思,问道。

屹湘抬手替她将下巴处的几滴酒液抹去,说:“我还有事。”她说着站起来。交代了程程几句,悄悄的从暗处上去——在楼梯口处停了片刻。

他正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她的手机和坤包就在他身前,还在她离开时候的位置——他手肘撑在台上,一副舒适自在的模样;在他旁边的Susie和吧台内的瘦子不知道被他说的什么逗的笑了,一团和气中,烟雾袅袅的,带着些暖意…她看了一会儿。极难得的,她遇到他,是在这么一种随意又舒服的状态下。

Susie先发现她,对她一笑,招呼她过去,“快来——董少又在吹牛,愣说今儿打赌赢了一打人,就靠…就靠那把什么来着?”

屹湘走过去,摘包的时候,他本该让开,但是没有让,稳稳的坐着呢——听的他一声轻笑。她看了他一眼:他笑微微的,吸了口烟,说:“M29二型。也是改良款。”说着对她略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她将手机和包都拿在手里。往后半步,离他远了些。

M29二型…他还是嗜枪如命。Susie大约是外行,不晓得这东西的好。她却是知道的。

瘦子给屹湘重新拿了杯子,倒了水,笑道:“您的苏打水。”

董亚宁细长的眼睛,眼角飞起一线,是向着那杯子的。

“哪天参观一下您的枪房,上回您说新得的那把M1,光形容下,我就肝儿颤了——合着您老几位玩儿一次,简直就是名枪展啊。”瘦子笑着说。

屹湘真渴了,一口气喝了水,放下杯子,见瘦子还要给她倒,忙摆手说谢谢不用了,她得走了。

Susie笑问:“这么早?”见屹湘抽了钞票压在杯底,Susie比她还快,塞回去,说:“几杯苏打水,你这是打我脸呢?”

屹湘本是不惯跟人推搡客套的脾气,见Susie执意如此,也罢了,只说改日再来,便匆匆的走了。出门的时候,被一个壮汉撞了下肩膀。好像撞在了生铁柱上,肩膀认真的酸痛,她忍不住低声,那人急忙道歉,称呼她一声“郗小姐”。她抬眼一看,认出是董亚宁的人,当下含糊的应了一声,才走了…

看着她出门,那人才转身,定睛寻到董亚宁的位置,疾步向他走来。

“董先生…”他一开口,董亚宁回了身。

“说。”董亚宁道。

“人已经到了外面了。”那人说。看到董亚宁那喝了酒之后,看上去显得温和红润的面色,和淡淡的、凉凉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说:“喝酒了。”

“嗯。”董亚宁啜了口酒。半点不意外的样子。

“郗小姐刚出去…”

“你出去看着些。”董亚宁说。

看着那嗯走了,Susie在一边忍不住问:“是不是那位又犯了?”

“憋了好久了,火不发出来,那还得了。”董亚宁转回身,盯着盘中那一团红,暗暗的红色,粘稠的让人有些反胃,他慢条斯理的说:“这不专门发给我看的嘛,我不等着看,成吗?”

Susie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极好看的眉眼,至少在此刻,半点不柔和。尽管他周围一团暖光,而他的语气,听上去,从容不迫中甚至有些慵懒的味道。她熟悉董亚宁的“少爷”脾气。不是说他像“少爷”,而是这脾气,就是他自个儿的路数。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不妙…她叹了口气,又对瘦子说:“苏打水记董少账上。”

董亚宁正拎了两瓶酒起身,听到这句,咕哝了一句,便要往里走,回手指了指下面,说:“吵死了——你要让你那小情儿消停点儿,今儿的酒水钱我就都算我的了——横竖我今儿赢了,不差这点儿。”他也不管Susie在背后叫着什么,自管往自个儿包厢去,这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利的车子警报声…

第十四章 悄悄别离的笙箫(五)

董亚宁正晃着颈子,一脚踏上了楼梯,听到这动静接着就爆了句粗口。正是咬牙切齿的骂出来,旁边有熟悉他的人,多数都识相的看着他那俊脸上瞬间腾起红云的模样转开了身;略有不识相的,冲口接了下,说:“董总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刚刚没得手、正搓火儿呢?也有您上不了手的妞儿哇…”

董亚宁一直压着的火儿这会儿噌的一下窜了上来,抬脚就是一下子,正对着那人坐的凳子,圆圆的榆木凳子原本是极沉实的,被他大力的一踹,连凳子带人都翻了过去,那人倒在人堆儿里了,竟仍是继续在说:“…真让我说中了啊…”

董亚宁眯着眼吸了口烟,又从从容容且势大力沉的一脚踹过去,这下连桌子都要翻了,桌上酒瓶酒杯都蹦起来。

“嘿!”那人也火儿了,蹦起来就要上,“这tm什么事儿啊,不就说说嘛,怎么着,还真动手啊,谁怕谁啊…”

董亚宁扣在指间的酒瓶子“叮叮”响了两声。酒瓶子一撂,搁在吧台上。磨的起茧子的手掌一亮。

早有人看着事儿不太对,拉了那人,打着哈哈对着董亚宁说:“董总…董总、爷!爷…您就别跟醉汉一般见识了…”

“走走走…咱那边儿去…怎么喝着酒也堵不住你的嘴…”

推推搡搡的,几个人就往别处去了。

一会儿的工夫,董亚宁四周就清净了,外面的警报声消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

他握了下拳。

倒不是存心想跟人干一架,可若是这会儿能跟人干一架,最好。

他将酒瓶抄在手里。

“您瞅瞅您这吓人的架势,人不过说了句玩笑话。”胖子过来,收拾完桌椅板凳,要替他拎了酒进去。董亚宁喝起酒来,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一会儿能跟人打的火热,一会儿就能动手撂脚。这下子冷面冷眼的模样,看了让人觉得犯怵。

董亚宁手一抬。没让。

两瓶酒在空中划了半条弧线,猛的冲了地板上就砸过去。使的力气很大,但木地板,瓶子又厚实,落地只发出巨响,并没有碎。

旁边的人不多,看着这场面,也吓了一跳。

Susie正在柜台里盘点,急忙对着胖子使眼色。胖子摇了下头,反而退了两步,继续去收拾桌上的酒瓶,Susie忍不住要骂人,正想亲自出来劝解,就见董亚宁甩开大步子便往外走去,瞬间就出了门…她心里念了个不妙,点着胖子说:“要你们有什么用啊,还不拦着些!真出了事儿,倒霉的还是咱们…”

“这火儿憋了这么久了,让他发发呗。”胖子低声说。一堆酒瓶子抱在怀里,憨厚的笑着。

Susie还没走出柜台,又停了脚步,张了张嘴。

地下室那边的音乐仍旧动感十足。她抽了条白毛巾擦着吧台上的一团水渍,听听外面的动静,原先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已经销声匿迹了…

董亚宁刚刚走到院子中央,就见屹湘一把将滕洛尔给拽进来,滕洛尔趔趄一下,人就跟砸在了桂花树干上一般,砸的那树花枝乱颤,她则咬着牙死盯着屹湘…

他也就站住了。

刚刚在舞场看着像一团火的屹湘,此刻看起来依旧是一团火。

她手里还多了一条高尔夫球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条精致的女士用挖起杆,若是没看错,应是滕洛尔去年生日的时候,得的一套量身打造的球杆礼物。她总带着去打球的,愿来也可以顺手带着来砸场子。

屹湘看了眼董亚宁…

她出了门上车,刚刚启动了车子,恰恰遇到滕洛尔将车子开的钻进了巷子里,正正的堵在了她的车边。本来就狭小的空间,根本没给她余地出去。她干脆熄了火。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从车上下来的滕洛尔,直奔了她车前的那辆黑色的车子——她总算是看清楚了那车牌号,竟然全是4。通常人都忌讳的,他偏不忌讳。以毒攻毒似的,信这样的负负得正。

滕洛尔挥着球杆的动作,挺标准。

也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就算被藏在不见人处,受的教育,仍然是公主般的娇贵。

她一下一下的挥杆向着那辆新车子,轻一下重一下的——她又喝酒了。身上的衣服是雪纺短衫,短衫的下沿齐着热裤,穿着雪地靴的两条长腿乱踢着——车子的后挡风玻璃看上去是特制的,她那么用力的击打,也没见了出毛病。可她还是锲而不舍。

那么努力,都化了泡影。

伤心,是必然的。

屹湘撑了下额头。

滕洛尔挥着球杆,一转身的工夫,就看到了她。

她愣了片刻,就是片刻,她的球杆猛然间调转了方向,对着屹湘的车子便砸过来…屹湘眼睁睁的看着前挡风玻璃在中了第一下之后,安然无恙,而第二下、第三下接踵而至后,玻璃便碎了——她深吸了口气。

从旁边冒出来两条黑色的影子,试图架住滕洛尔。

屹湘开车门下来,就听着滕洛尔大声的骂着:“…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球杆乱舞,对着车子又挥过来。

硬碰硬的,屹湘抬手抓住了杆子。

“郗小姐!”那壮汉叫道。

屹湘手腕子生疼,却没松手,使劲儿的,趁着壮汉架住滕洛尔,一把将球杆夺了过来。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她声嘶力竭的。根本不管周围有没有旁人,自己又是什么样的疯魔模样。

屹湘握了球杆。把手那里,被滕洛尔握的滚烫。滚烫的热度从她的手心钻进来,直让她的心也被烫的一哆嗦似的。

“麻烦你们放开她。”见他们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又说:“你们董先生在里面,出了事我会找他的——我有话跟滕小姐说。”她走近了些。

滕洛尔被松开,反而有些歪歪斜斜,她差点儿没站稳,一把按住屹湘的车顶。

“你喝了多少?”屹湘嗅了下。酒味很淡。于是她盯着滕洛尔的眼睛。

滕洛尔冷冷的哼了一声。这副表情极似一个人。她恶狠狠的说:“你管我?你算什么东西?骗子…”

屹湘一把扭了她的手腕子。

滕洛尔尖叫起来。

第十四章 悄悄别离的笙箫(六)

屹湘回身踢上车门,拖着滕洛尔就往回走。滕洛尔挣扎着想要甩掉她。她使劲儿攥着她的手腕,一抬头看到董亚宁,她便反手一扣滕洛尔的手腕,顺势一推…

屹湘对着董亚宁说:“你看到了?”

她不等董亚宁有反应,又对着滕洛尔说:“你说对了,我就是骗子——你跟我来。”她拖着滕洛尔。身量比滕洛尔小一圈儿的她,是怒火腾腾,又是冷静的,这两种冰火交替的情绪缠绕在她身上,滕洛尔被推来搡去的一阵子,酒劲儿越发上来,看着屹湘,就懵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站在屹湘背后的董亚宁一眼。

董亚宁拉住了屹湘的手臂。

屹湘这只手正攥着球杆,被董亚宁一拉,她挥了手,球杆照着董亚宁面门就过来,不料董亚宁根本没躲,这一下差点儿真砸中他。她抽回手。

“你放心,我不会怎么着她的——滕洛尔,你要喝酒、能喝酒是吧?今天,就今天,我陪你喝个够。”

滕洛尔被屹湘攥着的手,猛的向后一缩。

屹湘根本没松懈,反而更用力的拽住她因出汗而溜滑的手。

董亚宁再次拉住了屹湘的手臂。

“你干嘛?!”她试图挥开他的手。但这回没那么容易,他手腕子纹丝不动。

“换个地方。”他说。

屹湘看到了昏暗灯影中Susie那红头发一闪而过。她还没有说话,就听滕洛尔阴冷的说:“你TM这会儿知道丢脸了…”

“你闭嘴。”屹湘回头,盯了滕洛尔;滕洛尔扭开脸。酒吧里有人出来,屹湘转身,拖起滕洛尔,先往外走了。

门口的车子,是滕洛尔开来的那辆炫金色的Kubang,已经掉过了头。屹湘将滕洛尔推上车,自己刚要开驾驶舱的门,门被一只大手“咣”的一下推进去。

“我来。”董亚宁说。

屹湘没有反对。她上了车,坐在滕洛尔旁边。球杆撑在身前,她目不斜视的,盯着前面。

车里的三个人都一言不发。董亚宁车开的快,在街道上钻来钻去,寻找着最快捷的路线,穿插着往他想要去的目的地行驶。

屹湘在晃动的车厢里,有点儿头晕。她眼角的余光扫了下滕洛尔——被甩的左右晃动的她,倔强的连扶手都不肯去扶,但一脸铁青,好像下一秒就会吐出来似的…大概一刻钟后,董亚宁把车停在了街边。

闹中取静的一处,正对面的是一间小馆子。

“下车吧。”他说,静静的,连后视镜都不看。“她后备箱里,什么酒都有。能让她喝到死的量。”

靠在座椅上的滕洛尔似乎是瑟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