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湘泰然自若的将茶壶盖好。热水烘的壶肚向外散着热力,有种奇异的让人熏然欲醉的香,几乎渗进人的皮肤中来。

她抬眼看了滕洛尔。

这一道眼神,如同古老的玉石上那历经岁月的沁色,使人受到透进骨里去的凉。

滕洛尔的心便咯噔一下。

“我跟你说了,咱们在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见面。既然见了,有些话也是别说为好。”

茶室里茶香淡淡的。

屹湘起身,将控制仪表上的温度调到合适。液晶显示屏上的温度回到27摄氏度。这是个不会让茶汤被过低的室温破坏香气的温度。也是个会使人体感受更舒适的温度。她最近总会莫名其妙的冷起来。

“我现在才理解,你当初为什么和我说那些…”滕洛尔僵直的坐着,低声说。好像忽然之间连看向屹湘的勇气都被抽离了似的。

“当时我不该和你说那些的。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屹湘说。有些话,是想一辈子都埋在心底,永远不挖出来的。可偏偏就是不行,就是会一次又一次的,要挖开,要展示,要被人看到。她慢慢的给滕洛尔和自己各斟了浅浅一杯墨宝,才说:“你猜得到你要说什么,这么急着见我。可我无能为力。就算是有能力改变,我也不会。”

滕洛尔盯着杯中那色泽暗沉的茶汤,一杯污血一样。

“这是你想要的?”她问。

“这是我想要的。”屹湘说。墨宝入口,杀的味蕾迅速跳跃。鼻尖上的汗珠猛猛的冒出来。“真痛快。”她说。语气淡淡的,不知在说茶,还是在说事。

滕洛尔的目光从茶汤移到屹湘脸上。

是柔美中带些英气的面孔。而冷静到冷酷的表情,让她觉得又熟悉又陌生。她总觉得面对自己,郗屹湘不该是这么冷酷的,可偏偏是。又偏偏,就算是,她滕洛尔也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母亲说,其实事情很好理解…她还是不能理解的很透彻。

“这一次,我才知道什么叫休戚荣辱与共。其实明明没有什么资格…她坚持要回来,就算是没有什么用,总比在外面干着急要强,她说她也不怕一起粉身碎骨,反正时日无多…Vanessa,我也知道我不该说,可是你能不能…”

“滕洛尔!”茶室的珠帘果真掀起了惊涛骇浪,随着惊涛骇浪抛进来的是一个青灰色的影子,还有一记很响亮的巴掌。

巴掌是打在滕洛尔的膊头的。

即便是隔着一层薄绸衫子,这一记仍响的震耳。

滕洛尔下意识的捂住膊头,呆了似的看着忽然而至的董芳菲。

“愚蠢。”芳菲青灰色的袍子上印着大朵儿妖艳的火焰,是燃烧的牡丹花儿,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也似火焰似的,“你是傻了嘛,滕洛尔?”

滕洛尔被芳菲冒着火的眸子盯着,一时说不出话。

“给我滚,马上。”芳菲指着茶室的门口。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十四)

珠帘尚且余波未平。

屹湘默然的喝着茶。

“滕洛尔?”董芳菲几近咬牙切齿。她这声色俱厉是强压着的。屹湘从旁看着,只觉得芳菲的神色,颇有几分她母亲的威仪,也有董亚宁发起火来的凌厉…墨宝喝下去,在她胃里绞着。

茶室内安静,不过是十几秒的工夫,却显得十分的漫长。

滕洛尔红红的眼睛里,泉眼般迅速聚集着眼泪。她咬着嘴唇,不想当着人哭出来。忍的很凶,全身都在颤…她猛的拿下捂在膊头的手,站起来就要走。

“你等等。”芳菲喝住她,说:“跟湘湘道歉。”

“不用。”屹湘恰恰将杯中的茶喝光,她一伸手拦住洛尔,拿起手袋从容的说:“还是我走吧。”

“我让你跟湘湘道歉!”芳菲压低了声音,却比上一句的语气更加威严。

她和洛尔都是身材高挑修长的女子,挡在屹湘面前,高大的屏障似的。

“我说了不用。”“对不起。”

几乎是同时,洛尔和屹湘说,都没有看着对方,而是看着芳菲。

“对不起,湘湘。我让人送你回去。”芳菲的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屹湘看到她原本白皙光洁的额头,不仅眉心有了细细的川字文,额上也因激瘦而生出了纹路。她心里重重一顿。芳菲却摇头,说:“…这个丫头说话大概没轻没重,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李晋在外面等着。李晋,你也熟悉的…”

“行了,芳菲。”屹湘打断芳菲。这样镇静自若的芳菲,只让她看到了负累重重。对芳菲,她有很多话,但此刻具说不出口来。“不用麻烦。我们不过是在街上遇到,一起过来喝口茶而已。什么事都没有。”

她说完,绕过芳菲身后,走出了茶室。

外面的温度比茶室里要高,她额上又出了一层汗。

古色古香的长廊,原本宽阔极了,她今天走在里面,却觉得逼仄。两边镂空隔断的茶室,墙上木雕花纹繁复,此时也好像在挤压着她的视觉空间…走到楼梯转角处的时候,楼下强烈的光线猛然间转了上来,她眼前却一黑,险些跌下去,急忙抓住楼梯扶手。

一只大手从身后拉住了她,将她的上臂牢牢的抓住。

她站稳了。

“你这个样子,怎么自己走?”叶崇磬低低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

她挣了下,结果是被他拉的更紧。

最后终于松开手,是已经将她塞进了自己的车子里。

没有让她坐在前面,也许是为了避免尴尬,也许是为了让她有更大的空间独处,会觉得舒服一点儿。

叶崇磬看看她的脸色,问:“你告诉我,你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屹湘盯着他车座和他的侧面,吃东西…她听到叶崇磬叹了口气。

“先去吃点儿东西。前面那家墨西哥菜馆行吗?”叶崇磬问。

“不用。”她说。

“那你要顶着这样的脸色回去见姑姑?”叶崇磬有些大声。

屹湘扭开脸。

映在车窗内的分明是她的脸,看上去却在不断的变换,一会儿是滕洛尔,一会儿是董芳菲…那相似的眼睛,都在盯着她。盯出她骨子里的软弱和无能为力来…

“她们不好受。你也不比她们好多少。这也许是一场持久战,那就算临阵脱逃,也要有逃跑的力气。”叶崇磬随手拿起他的淡色墨镜来戴上,“就这么定了,就那馆子了。”

屹湘走后,茶室里,董芳菲并没有立即放滕洛尔走。

“不管你说了什么,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芳菲食指修长,几乎点到滕洛尔的鼻尖上。两人都瘦下来了,原本相似的地方更相似了。

滕洛尔看着芳菲,说:“记住了。”

芳菲眯了下眼。

这个小动作像极了董亚宁,看的洛尔一怔,就问:“哥还好吗?”

“你闭嘴。谁是你哥?”芳菲白皙至极的脸上顿时发青。

滕洛尔闭嘴。双唇紧紧的抿着。极度的羞耻感让她脸红了白,白了红,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是再也憋不住,滚下来。

“哭什么哭?不准哭。”芳菲看上去有些厌恶的说。她转身走了两步,回头看滕洛尔倔强的站在那儿,说:“跟我来。”

滕洛尔狠狠的抹着脸上的泪,跟着芳菲走出去。

屹湘是出门左转往楼下去,她们则是出门右转,走到廊子尽头转弯又上了楼。待滕洛尔上去才知道半壁的内部竟别有洞天。上面这一层比下面又是一样的,极私密的场所,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似的。滕洛尔跟着芳菲走,沿着走廊走了好久,走出去又是围廊。探身往外一看,向内便可以看到下面的天井。方方的天井里错落有致的有各种花木假山石笋等等,很精致的一个庭院。滕洛尔是第一次走进半壁的后院,也断然想不出外面看上去低调封闭的门脸儿之下,会藏着这么一处绝佳所在。她轻轻的叹息。

芳菲大步走着,在木楼梯处往下,她大大的裙摆随着步幅移动,转弯处旋转起来,煞是好看。

听到滕洛尔叹息,皱了下眉,说:“唉声叹气什么,真丧气。”仍是没有好声气。

滕洛尔不出声了。

穿过庭院往北屋去,门开着,里面幽静的很,听见有人叫:“芳菲?”

滕洛尔听出来是佟金戈。她看看芳菲。

芳菲眉头皱的更紧,走进去在藤椅上坐下来,仰着脸对佟金戈问道:“你怎么来了?”

佟金戈正拿了把团扇扇着风。

滕洛尔看他一身整齐的装束,就知道他准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越是这样整齐,手里的那把玉色的团扇便越显得突兀,一边扇着,扇坠下的流苏抖抖索索…芳菲一把抄过来那团扇,皱眉道:“这儿没你事,你快走。”

佟金戈沉默着,靠在桌边。

芳菲没叫坐,滕洛尔就已经大大咧咧的坐在旁边一个藤编的墩子上。芳菲看到,团扇一指自己跟前儿的凳子,说:“坐这儿。”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十五)

滕洛尔犹豫了下,才挪过去。

芳菲看着她,眼睑微微的颤动,显然一股很难克制的脾气在她这个炮筒子里要点燃了,滕洛尔虽有些戒备,但倒驴不倒架的,不想露出胆怯来,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忽然的,芳菲将团扇的青玉扇柄对准了滕洛尔的额头猛敲了三下,每一下都伴随着她的呵斥“笨蛋”“蠢货”“傻瓜”。

“我TM不傻也被你们骂傻了。”滕洛尔也顾不得被芳菲打的生疼的额头,伸手扯住了扇坠。流苏清凉的攥在手心里,她瞪着芳菲,“别打我了,这次是我错,可是你不想跟Vanessa…”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芳菲猛的一抽扇子,一把流苏生生的给她扯开,留下丝线散落在滕洛尔的手中,狼藉一片。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无论如何,她都是我们不能去动、不能去打扰的。你知道不知道?别说找她没有用,就是找她有用,你让董亚宁知道你去求她?你想死是怎么着?”

“可他自己还不是…”

“你闭嘴!我们谁有脸去见她?”芳菲修长的手指扣着团扇。团扇薄薄的丝绢被她的指甲撑出了古怪的凸印。“消停点儿吧,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我这儿已经够烦的了。”

“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滕洛尔问。

芳菲看着她,说:“你不用知道。能躲远点儿就躲远点儿,这个时候,玩儿飞蛾扑火有意思么?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

“P。”滕洛尔脱口而出。

芳菲听到,照准了她额头又来了一下,下手依然狠,倒是没骂。看着洛尔,嘟哝了句什么。滕洛尔呆呆的看着芳菲,芳菲被她瞅着,皱眉问:“这么看着我干嘛,还不滚?有多远滚多远。”

“以前董亚宁就这么骂我的…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做梦就梦到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懒洋洋的。我就想他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前阵子不是住院了嘛…今天就特别的想见Vanessa。再怎么着,董亚宁也不能有事。”

“至少我们不会让他有事的。”芳菲说。滕洛尔说的动情,她倒是冷静下来。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她手指抖了两下,团扇险些跌落,她急忙抓住,吸了下鼻子,“你回去吧。这些天没事儿别乱跑。”

这两句话尽管不温和,也不是呵斥的语气了。

滕洛尔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才说好。然后又问:“你的电话…”

“我有你电话。董亚宁给过我。他怕你没头没脑的再闯出什么祸来,特意交代让原来跟着你的仍然跟着。防来防去仍防不住你。”芳菲淡淡的说。

滕洛尔点点头说,那我走了。

“走吧…再等两天,情况就明朗了。现在急也没用。”芳菲虽然说着话呢,可整个人似乎陷进了自己的那个小环境中去了。

“那你多保重。”滕洛尔说完,跟佟金戈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芳菲没出声。在滕洛尔走后好久,她都保持着那个姿势,连佟金戈什么时候坐在了滕洛尔坐过的那个凳子上,她都没发觉。直到金戈儿的手指划到她的眉心,她才猛省,一巴掌打在金戈的手上,骂道:“作死啊你!”

金戈沉默着,握住她的手。

“佟金戈!”芳菲夺手,“走开…”

“好好儿的姑娘家,就算不是大家闺秀也是正经念过几年书的,怎么一开口就跟市井流氓似的呢?什么词儿都敢往外冒。”他笑微微的,瞅着她。

“我就这样,怎么了?”芳菲瞪着眼睛。

“没怎么,你要不这样,兴许我还不喜欢了呢。”金戈依旧笑微微的,笑里却有了点儿无奈的意味。

“我是说真的,你还不走?多少也得避点儿嫌疑…”她刚说到这里,金戈的脸忽的移近了,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她不像往日那样立马儿翻脸,只是愣住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心里都明白。你不用这样,我也会念着你的好处,真的。”

金戈脸上的笑容渐渐退了,问:“谁干什么了嘛,还让你念着好处?”

“不用念着更好,我还省了这份儿力气了。”芳菲说着推了金戈一下,站起来。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没听到金戈开口,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板着脸盯着自己,便说:“我还有别的事,先走。”

“我也走。”

“你等会儿吧,别让人看见咱俩走一处,不合适。”

金戈脸色变了变,似是想要发怒,看着芳菲那满脸的倦色,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说:“有什么不合适。这儿都是自己人,嘴最严实。再说车都停在后面院子里,从这儿进出谁会知道?你小心给谁看?给我看?用得着嘛?谁不知道佟金戈被董芳菲吃的死死的?”

“金戈…”

“行了。冲锋陷阵的事儿替不了你,你也别陀螺似的转个不停,要不然你不晕,我先替你晕了。”金戈说着,压低声音,问:“事儿怎么样了?”

芳菲点点头,又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这些天习惯了,不管对着谁,都谨慎开口。有些人自动自觉的避开了,不到风平浪静是不会冒头的;有些人自动自觉的靠拢,也各有算盘。总是人心难测。她总算体会到了父兄多年周、旋其中的难处。这么想着,不自觉的,骨节儿就软了一两分,待意识到,想要直起身,却被金戈拥入怀中。

“姥爷呢?董妈妈呢?都还好?”金戈问。

“…”芳菲一字不吐。她此时觉得自己完全不能发声,一旦发声,恐怕就是嚎啕大哭。

姥爷和妈妈,也都在撑着。她不能软弱。虽是这么想着,却不自觉的闭上眼睛,真想这么稳稳的睡一小觉,踏踏实实的。

“叶哥有件事让我转告你。他本来要亲自和你说,但是他说其实和我说也一样。”金戈说。

芳菲意识有些混沌。

她也是太累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说不知道董哥给没给你交代,但是这个人,你可应该以通过她解决一点事情。”金戈在芳菲耳边说。

“谁?”芳菲含混的问。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十六)

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破局。能想到的方法也都用上了。

金戈替她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说:“付英晨。”

芳菲猛一抬头,头顶正撞在金戈的下巴颏儿上,两人都吃痛,忽的都笑出来。金戈笑着给芳菲揉着头顶,说:“这下撞的可够瓷实的。你这石头脑袋,硬啊。”

芳菲拨开他的手,说:“别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

金戈笑笑。

芳菲的思绪回到刚才的话题上,说:“付英晨么?我还真没往这儿想。”

“这事儿我是这么看的。付英晨本身是没有太大用处,不过你要知道她怎么会住在禧邸。董哥又怎么会给那套房子。董哥做事儿还是可以的,我都不知道他留了这么一手…叶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搁这会儿说,掐的时候还挺准。真是一盘棋看透了才支招儿啊。不过我估计,这事儿既然牵出付英晨来,他是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他们家自己那一局也够乱的。磐哥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枝节叶哥能省就省。”金戈慢悠悠的说。

芳菲点着头,又摇头,眉头紧锁,说:“磐哥哪儿是他的对手…我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一招还真没想到。”她心里一阵烦乱。

“这一招更险,你还是回去跟姥爷商议下。万一用不好,那可是…”他声音低下去。万一用不好,付英晨这步棋下错,那董家父子很可能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芳菲没理会金戈。她看上去是定住了,脑子却在飞快的转着。

金戈知道她在想事儿,就坐着陪她想。

“叶哥什么时候说的这话来着?”过了好久,芳菲才问。她眼直直的盯着落在地上的团扇。扇上的兰花细巧精致。

“就刚刚。”金戈说着,想了想,“他说约了你,我本来不想过来。人多还是招摇。想想还是来了。好多天没看见你,不放心。”他自顾自的说着,也知道芳菲大概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她脑筋现在跟拧麻花儿似的了吧?要不也不会两个人都靠的这么近了,她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他歪着头仔细看着芳菲的眼睛。对着光线看,芳菲的眼睛是褐色的,深深的琥珀色。他正看的入神,冷不丁的芳菲抖了下手腕子,看看时间几乎惊叫,说:“糟了,我忘了约了律师…你干嘛啊?”芳菲这才发现,两人仍然保持着那么一个暧昧的姿势,脸便红了。

佟金戈也不说话,尽力的将芳菲拥紧,芳菲的脸是越来越红,他想他自己也是。因为脸上和身上的温度都在上升。

芳菲不敢动了。

“哦,有个东西要给你。”金戈像是忽然想起来。他这才松开手臂,在口袋里掏着。

芳菲趁机往旁边撤了下身子,金戈看到,有些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她也不管,先把包背起来,皱着眉问:“什么东西啊?非得现在给我吗?我着急走…马上到时间了…佟金戈?”

金戈被她催着,左摸右摸的,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摸遍了,仍然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就有些发急。

芳菲就说:“我不等了,你这个…”她甩手要走,被金戈拉住手,有些懊恼的劈头就骂,“我说你作死吧你还…”

眼前亮晶晶的是一个镶了不大不小的水滴型黄油钻的戒指。

佟金戈轻吐了口气,说:“还好没丢。”

“你什么意思?”芳菲怪声问。盯着戒指,戒指后面近在咫尺的佟金戈的瘦瘦的脸、大大的眼反而有些模糊了。

“给你的,拿着。”佟金戈把戒指往芳菲面前凑近了些。

芳菲差点儿给弄成斗鸡眼,急忙的往后一退。金戈又及时的把她拉回来,戒指便放在了她的手中。

“不是你上回说人那鸽子蛋什么的忒俗忒扎眼,这样的可以吧?”

“我问你,你什么意思啊这是?”芳菲捏着钻戒。

“求婚。”佟金戈干脆的说。

芳菲将戒指照准了金戈的胸口掷过去,转身便走,说:“我没空跟你扯淡。”

“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答应…你好歹收下先…”金戈看着芳菲那青灰色的裙摆旋出来一朵大大的好看的花儿,弯身从地上捡戒指,嘴里还在说:“你这什么脾气啊,真…”那朵青灰色的花回到了他脚边,他停了停,慢慢的直起身来。

芳菲眯着眼,深琥珀色的眸子便藏了起来,她恶狠狠的说:“你给我闭嘴。”说着,抬手将佟金戈的领带扯住。佟金戈又要张口说话,芳菲的嘴唇便印在了他唇上…佟金戈手一松,戒指重新掉在地上。他正想得寸进尺,芳菲一把将他推远,说:“你再敢胡说八道,试试的。求婚…亏你想的出来。”

芳菲转了身,软底鞋踩到了什么,硌的脚底板微疼。

唇上微疼,心里也微疼。

走到天井里的时候她仰头看了看天,她以为这样眼睛里的液体便不会落下来。可是一转眼,眼泪就滚下来了,说也奇怪,身上的负重好像轻了好些似的…

****************

“吱”的一声短促蝉鸣,从高高的枝头落下来,庭院里片刻寂静之后,便是悠长的蝉鸣声。

“今夏的第一声蝉鸣。”邱亚非声音低沉。手里的文件翻过一页,铅笔随手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