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们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惶恐极了。

刑秋挑了挑眉:“皇帝昨日还与我说好,要我展现天瑞,他借机去封一个禅彰显正统,稳定民心……”

陈微尘展开画扇,淡淡道:“果然荒唐——还是早日劝我爹告老辞官为好。”

封禅此事,祭告天地,为大功业,寻常皇帝,并不可为——非要圣明之君,得天瑞昭示,方能着手进行。

如今外有敌饲,内有昏君,土地虽然肥沃,赋税亦重不可当——虽还算不上民不聊生,也有怨言四起。皇帝大抵是内心不安,急欲证明自己乃圣明天子,然而既无底气向外出兵收复失地,亦不舍得挥刀减税以利民生。思来想去,惟有天意显灵,启封禅大典,才能安抚万民。

然而封禅一事,耗费人力财力数不胜数,约莫要搬空半个国库,实在是自毁长城。

陈公子对国师大人笑道:“你可是做了一回帮凶。”

刑秋怡然自得:“左右即使没有我,他也能造出祥瑞来。”

陈微尘:“怎么做了国师?”

国师大人十分得意:“外面说不得会遇到你们仙道人,还是凡间皇城最为保险——皇帝看我有点本领,不像是变戏法,我再哄他一哄……”

空明修出世道,不理此种事务,空山大师与谢琅开始商议种种论道事宜后便去了远处佛像下的蒲团上闭目打坐,捻动手中佛珠。

刑秋交代完自己的来历,过去在空山身旁走了几步。

随从虽长得贼眉鼠眼,却是非常具有眼色,立刻也从不远处拉了一个蒲团在近旁。

国师大人笑眯眯坐下,繁复衣袍曳地,犹如一朵极艳丽的深紫花。

“和尚,”他道,“二十年过去,你还是这样无趣,可见佛法没有长进。”

和尚停下手中念珠:“你亦同样轻浮。”

“我魔道随心而为,在你眼里自然轻浮。”

“佛道修心。”

“可你若不睁眼去看红尘,又怎能悟破?”

“出世道不见红尘。”

“我看你竟是怕了红尘。”

随从们听得一头雾水,而旁边的小沙弥则认真聆听——这可是佛魔论道!

“只畏不怕。”

“哦?”刑秋拖长了声音,“那你为何不敢睁眼看我?”

“美色皮囊,徒增业苦,当怖当畏。”

刑秋靠在他身上笑了起来。

“和尚,”他在空明耳边轻轻吐气,“那你何时敢看我?”

“大乘时。”

刑秋目光放空:“那时天河之战,我迷路在雪山里,你把我送回时,我问你何时能过天河来找我,你也是这样说。后来我打上星罗渊,修到三重境界,想着那秃驴该要大乘了,却总不见你来——到底如何算是大乘?”

身后一众小沙弥,方才还认真从两人对话中感悟佛法,此时感觉出些许不对,慌忙闭眼,不看不听。

空明道:“放万缘,不生念,证菩提,渡众生。”

刑秋道:“我听不懂。”

空明沉默了一会儿,道:“大乘时,见你如见佛。”

刑秋收了笑意,呆呆靠在他肩上,抬眼望着澄金色佛像。

良久,他用力眨了眨眼,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一众随从上蹿下跳大呼小叫着跟上:“国师大人,慢一点,慢一点,跟不上了!”

声音渐渐远离,空明手中念珠又缓缓转动起来,佛珠一百零八颗,上刻尘世百八种烦恼。

日光透窗,尘埃飞荡,殿外魔帝紫金衣,殿内高僧白布袍。

刑秋回头,冷冷看殿内金佛一眼,眉目间压不住的戾气。

陈微尘看到他离开背影,默不言语。

他闭上眼,尝试着自己引导气息,却总不见成效,此时浑身上下都痛得很。

要紧处时,经脉中气息进不得退不得,气血翻涌,到了绝路。

听得叶九琊声音:“停下。”

一只手按住他肩膀,真气振荡,强行打断他运气,才算脱离险境。

陈微尘吐出一口血来,呼吸微微急促。

那厢议事接近尾声,陈微尘去藏经阁卷走不少书籍,说要自创一门仙佛魔道合一的大法,需得带些佛经回去研读。

老和尚依旧慈眉善目:“施主既不愿留在山上,将来何处有疑,再来指尘就是。”

陈微尘看了看自己手腕:“左右你已经做了手脚。”

叶九琊此时与他不在一处,留在大殿里,与空明相对。

他回忆着陈微尘手上佛印,在空明面前画出:“这是何意?”

“接引印,”空明答他,“若刻在人身上,是有佛门中人行走世间时,看见有佛缘之人,助其悟道。若刻在妖邪鬼魅身上,是发觉此物生性不善,然而未曾作恶,先行刻下,将来若起恶念,便有佛印相缚。”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作者不敢说话qwq

“末法时代”是佛教里的一个概念。

封禅的事情是化用宋真宗时借假天意封禅来平息对澶渊之盟的非议,非自己的脑洞,特此说明qwq

第40章 无常

话音乍落, 便听见脚步声,是陈微尘抱着许多佛经典籍过来。

他知道这人现在情况堪忧,要小心翼翼照看着, 朝他伸过手去。

陈微尘会意,咧嘴笑了笑, 把那些合起来颇沉重的教典交由叶九琊带着。

“刑秋与空明大师闹了别扭,已经下山了。”他对叶九琊道, “你说是什么人把他引过来?可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想来想去, 如今仙道也只有一个迟钧天有心思算计事情,又极有可能身在国都中。可若是她,事情就不止引刑秋上山这样简单了,连他们的。

此人出身天演,推演未来事,她若设局, 必定算无遗策。

他与叶九琊对了个眼色,知道叶九琊猜测也是这样。

陈微尘眯了眯眼睛:“她吊着我们, 现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叶九琊与他并肩往山下走去:“你怎样打算?”

陈微尘脸色略有些苍白,叹了口气:“也是走一步算一步。”

叶九琊看着他侧脸,觉得这人现在是该有些疲倦的,然而又有种执拗的坚持在里面。

他一路下来, 也对陈微尘了解不少, 这人若在凡间,可在凡间温柔富贵中过一生,即使入了仙道, 现下情状,有自己在身边护持,也不必受眼下三家气息冲撞磨折之苦。

陈微尘察觉他目光,也望了过来,竟是对视了不短的时间。

一只鸟从林中扑棱棱飞了起来,才打断了这段寂静。

陈微尘眼里泛上戏谑的笑意来:“叶君,看了好久,可是看上我了?”

——叶九琊已经习惯这人对他几天一换的称谓。

他的性子,面对这样暧昧的玩笑,终究是没有办法调侃回去的,只开口淡淡道:“你想要什么?”

陈微尘比起那总是缺了点眼神,抓不住重点的魔帝要好一些,尤其在面对叶九琊这样惜字如金的交谈方式时。

他道:“可见我们都在一起待了半年,你还是把我当做凡人。”

叶九琊看着他,神色微动。

“初见时,你说仙路寒苦,”陈微尘道,“我既然来了,也是想要寻自己的道。你若把我当道友,便不会有方才一问。”

叶九琊静了一会儿,道:“是我错了。”

末了,又添一句:“你境况凶险,不可独自修炼。”

陈微尘得逞般一笑:“那以后就要劳烦叶剑主护法了。”

叶九琊神色依旧淡淡,陈微尘把那句“叶兄方才可是在心疼我”咽了下去,跟上他,并肩往前走。

佛家大开慈悲门,山路随山势偶有曲折,但并不崎岖,下了数不清的整齐石阶,到山脚下,仿佛过了一道无形屏障,幽谧景色倏忽远去,眼前又望见南都巍峨城楼。

他们在城里继续寻气运特异之地,然而一天下来除了知道国师府在哪里外一无所获。

陈微尘挂念温回,不免有些焦虑。前几天在月城宅子里找来了温回几根头发,又过三日,到了阴盛的日子,谢琅点上命魂铜灯,将头发放上去烧灼,幸而火苗虽然不稳,但仍充沛明亮,昭示头发的主人并无大恙。

道士又在拂尘里扒出来一根混杂其中的猫毛,照样烧了——亮得很,可见这只肥胖的姑娘离开谢琅后,并没有憔悴多少。

谢琅磨了磨牙。

线索总寻不到,陈微尘便也不出门了,半个月来,每日在书房里读佛经,虽然没有高僧授业解惑,但他仿佛是天生聪慧,也一点点看了下去。

小桃见他沉迷了佛经,不仅去都城里寺庙求了串缠在腕上的珠子,就连准备的衣物都素净不少。

此时书房里点着檀香,案上燃一支白烛,陈公子一身浅青衣,腕上松松缠了杏色的细珠,很是像模像样。

可惜也没见他清心寡欲多少——读着读着便没了骨头,靠在旁边叶九琊身上。

叶九琊往书页上看,一眼便看到“明王”“明妃”“空乐双运”几个词。

陈公子心中有鬼,咳了一声,欲盖弥彰把书一合,换了一本正经的《华严经》看了起来。

叶九琊此时修为在二重天的巅峰,气息早已圆满,破境的契机难寻,一旦闲下来便无事可做,每天陪着陈微尘念经,竟也渐渐习惯了这样流水般的时日。

过半个上午,陈微尘读厌了经本,找出一本妙语偈集消遣。

恰逢春风入窗,书页掀动,匆匆变幻终停下来,定在一首上,上书: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他微垂着的眼睫颤了颤,捧起书来看了许久,目光在“无常”二字上徘徊不去。

“无常……”他听见自己喃喃念出来。

抬眼看见窗外流云掠过天际,盖住日光,阴影有如实质,穿过窗棂打在脸上,时而粘滞,时而飘忽。等云飞散,日光又进来炙烤。周而复始,使他心中升起被光阴戏弄的惶惑。

他转过头去看叶九琊,日光打在眼上的影子还未消散,模糊了斯人面容,房间忽然昏暗,他伸手去摸,抓到冰凉柔软的发丝,流水一样滑顺,一时怔怔。

他听见有人在读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转过头看着桌案上,一本《金刚经》书页正在“哗哗”翻动。

又有一道声音响起:“九十刹那为一念,一念中之一刹那,经九百生灭。”是《仁王般若经》。

金光剧盛,书房中翻书声大起,眼前尽是纷飞书页,陈年的墨气与檀香一齐钻入胸腔,他成了这两种气息聚合的化身,昏沉着沉了下去。

千万道声音各自念着,是比蝉鸣还要密集的聒噪声,又渐渐汇在一起,震耳欲聋道:“谓器世间山河大地及一切有为之法,迁流无暂停,终将变异,皆悉无常。”

他用力要挣脱,却像是溺水的挣扎一样,无依无凭,不得脱出。

余音不绝,此音未伏,彼音又起。

“无常中来,无常中去。”

过一会儿,又是唱声,像是送殡时会唱的,道:

“上天苍苍,地下茫茫,死人归阴,生人归阳,生人有里,死人有乡。”

最后归于一声厉喝:

“孽障,速归去!”

他茫然中抓住了一个人的手,始终不放开,沉浮中挣扎着要醒过来,无果,最后有气无力,脑中吊着一丝清明了悟,道:“自混沌分起时,便有无常,天道兄,既然本出同源,盛衰交替,起落长消的道理你岂能不知,何必总是与我过不去。”

他叹口气,笑了笑:“你辖下世人,常贪得无厌。可我不同,纵使有千万般无常,我也只不过要那一个罢了。”

那声音长久没有出现。

他昏沉着苦中作乐想,这东西并不像是个伶牙俐齿的。

便眼前一黑,彻底睡了过去。

国都一处石室里。

温回被铁锁缚着,躺在一处石台上。

他做了一场乱糟糟的梦,吐出一口血来,睁开眼,看见白发的灰袍女人正看着自己,眼睛仿佛无底古井。

他努力让自己离她远点,横眉竖目道:“妖婆!你又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慢吞吞的手速和温吞吞的剧情,捉急……

本来还有很多内容,但是最近考试密集没法熬夜了。

所以这章基本没什么实质……算是过渡吧,十四躺平qwq后面一大波剧情正在到来。

最后,陈公子一开始看的明王明妃那个是欢喜禅_(:3J∠)_

“一切恩爱会”那句出自《佛说鹿母经》。

“上天苍苍,地下茫茫,死人归阴,生人归阳”这个是镇墓文。

本文生死观奇特,后面会讲。

第41章 有命

陈微尘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夜中。他发觉经脉里的疼痛消去了一些,仙佛魔三家气息虽仍没有融合,却消停不少。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 见房间空空荡荡,正心中落寞之时, 却见叶九琊推门进来,透过屏风看去, 雪白衣飘飘缈缈, 恍若谪仙。

他便倚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看。

白烟自香炉中流出,缠缠绵绵地浮动着,陈微尘朝叶九琊招了招手,要他过来。

他昏睡了半天,此时浑身发软,张了张嘴, 好不容易才发出声来,还带着点沙哑:“要喝水。”

叶九琊微倾身, 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过荷叶杯,斟了茶水送到他面前。

陈微尘被美人服侍,十分愉快。

他放下杯子,被叶九琊拿了手腕过去看经脉。

看完道:“破境了。”

陈微尘朝他眨了眨眼。

一重天悟天地法, 二重天寻得大道, 三重天与日月同齐,他眼下是堪堪过了二重天。

“这些天思虑过多,反倒忘了到底要寻什么道, ”陈微尘倚着床头道,“还好想起来了。”

叶九琊并未多问,坐在床边,把陈微尘的手重新放回锦被里:“要观冥吗?”

——破境过后,常需静坐观冥,巩固修为。

陈微尘摇了摇头,伸手圈住了叶九琊腰身,额头抵在他肩背上,睁着眼睛发呆。

许久才闷闷道:“叶九琊,你可知我修了什么道?”

叶九琊:“不知。”

“佛偈上说无常,说难得久。可我想了想,自己实则也不想要有常,不想要长久,”他缓缓道,“我修仙,你就是我的道,修佛,你就是我的圆满,修魔,你就是我的欲念。”

叶九琊转过来,与他对视。

他看见陈微尘也望着自己——以一贯的、浅淡温柔的神情。

他终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为何?”

他不知道,有什么能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这样的情。

“不为何,”陈微尘轻轻答道,“这是我的命。”

话音落下那一刻,叶九琊忽然穿过这人总是被笑意掩盖的眼睛,到深处,看见重重温柔迷雾下藏着的绝望。

他又想起陈微尘昏过去时房中隐约回荡的唱声与异象,唱的是“上天苍苍,地下茫茫,死人归阴,生人归阳,生人有里,死人有乡。”

他有些迷惘,心想这人的来历,恐怕不是原来设想的那般简单。

国都的桃花愈开愈盛,才子云集,桃花宴之期已至。

近日来都城忙碌,多半为了此事。

“陈兄,”国师大人把玩着手里的长笛,问:“你会不会作诗?”

陈公子摇着扇子很是风雅:“不会。”

场地极大,据说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仰观圣颜,借了刑秋的光,一行人坐在上方,看下面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才子们鱼贯而入,有老有少,神情忸怩,颇不自在。

过一会儿,听见宦官宣号,圣驾到来。

刑秋说话很是不客气:“草包来了。”

他们这种境界,人间尊卑实在不必过于挂心,陈微尘便转头去看,见皇帝约有三十,颇为白胖,挺胸昂头,左拥右簇,草不草包暂且不论,派头是十足的。

刑秋的座位就在帝座的右下,近日天热,他穿得很是轻薄,深紫的薄缎,广袖里滑出白皙的腕子来,漫不经心喝着酒,若不是魔帝的一身高高在上的贵气还在,几乎让人以为是皇帝寻了个祸国殃民的男宠。

皇帝把陈微尘他们当成国师“仙友”,众人未见过国师出手,不知真假,而若是有仙道中人在此,就必定要大吃一惊了:看那叶剑主与骖龙君,还有清净观的年轻掌门琅然候,堪称仙界半壁江山——旁边居然还有修为丝毫不逊叶剑主的魔修……以及一个看不出修了什么的公子。

陈公子最近日子过得舒心,那天与天道作对,悟了道出来,差不多理顺了体内,又有美人在侧,百依百顺。外加有小桃精心喂养,几乎要忘了愁滋味。

接下来便是开场,这边亲王一亲王二祝陛下万寿无疆,那边臣子甲臣子乙贺皇朝国泰民安。流水般过一遍,到一个谢姓文臣的时候,陈微尘眯了眯眼睛——这人正是那被道士看出气运有异的谢府的主人。

之后由皇帝御笔书题,座下才子提笔作诗词。每成一个,便由宦官高声唱出来,文臣们先行评议,最后皇帝评点,讨得皇帝欢心的那些,则赐桃花一枝,酒一杯,更有封官赐职,被那些因停科举没了出路的平民学子视为唯一机会。

魔帝似笑非笑看着下方,嗤笑一声,只作看戏。

叶九琊微蹙眉头:“何以这样荒唐?”

陆红颜更是一脸不耐:“皇朝如此,无怪当初仓皇南迁。”

“我爹私下里曾与我哥说过皇朝乱象,”陈微尘缓缓对他们讲,“初南迁时为安抚民心,大开科举,分化事权,南方虽然沃土,民智却不比中原,因此甚至取消了礼部的再试,进士及第即可授官,一科下来便能取七八百人。几十年下来,内外皆已冗余,又兼盐铁、度支、户部几经分合,职位称号数不胜数,庸碌之徒在所难免——实在臃肿沉重,诸般势力又盘根错节,皇帝平庸,一直没有着手删减,眼见国势已安,才取了暂停科举的下策——可又要彰显皇帝爱才如命,爱民如子,才有了桃花宴桂花宴种种,擢数十才子填些边边角角的差事。”

谢琅插嘴:“我这一路看来,也只有国都与几个大城算是繁盛,皇帝不管别的地方么?”

刑秋懒洋洋道:“还不是外面一层层赋税交上来,才有了都城繁盛——我那些君侯也常收赋税,选美人的。”

陈微尘看了看他:“陛下近日很是怠惰啊。”

刑秋恹恹喝了口酒:“秃驴可恶。”

他们也都不是会赏诗之人,而那边唱着诗,皇帝发赏,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陈微尘才抬起头来,看见与他们颇有缘分的庄白函。

庄白函此人长得一表人才,诗作也颇得皇帝喜欢,被赏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等到一一评点完,桃花宴平稳至尾声,皇帝正要赞许,却见那边文臣的位子里走出一人来。

——正是那谢府主人。

他约有五十,生得方眉端目,脸色严肃,一身正气,缓缓走至场中央。

众人不及反应,只觉得这行为十分逾矩,都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此人朝皇帝跪下,声音平稳有力。

“陛下,臣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啾,晚安~